文学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研究
——以《世界上的另一个你》为例
2020-02-28高婷
高 婷
(闽江学院软件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8)
一、前言
文学翻译是一种阐释,也是一种艺术再创造,必然带有译者所在时代、历史、民族的特色以及译者个人的风格色彩[1]。然而传统的翻译理论却因局限于狭窄的语言层面而陷入困境,忽略了译文生成的各种影响因素,藐视译者主体性的作用。20世纪90年代,翻译研究完成了“文化转向”,译者主体性的研究逐步拓展深化,译界学者从多方视角对译者主体性展开了探讨。安德烈·勒弗菲尔[2]7-9主张翻译是一种改写,阐述了意识形态、赞助行为、诗学因素等对翻译活动和译本所产生的影响和制约作用。杨武能阐释了翻译的主体,包括原作者、译者和读者,并从辩证的角度研究了译者主体性,不但强调译者所发挥的主体性作用,还指出原作和目标读者是限制译者主体性发挥的两个重要因素[3]。袁莉[4]认为译者、原作、译作和世界构成文学翻译的艺术四要素,而译者是翻译的唯一主体性要素,处于翻译的中心。胡庚申[5]明确主张“以译者为中心”的翻译观,并从适应选择的视角把翻译定义为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刘宓庆[6]认为翻译具有原创性,具体表现为在操作层面上主体(译者)权利感的实施。谢天振[7]借用了“创造性叛逆”这一命题,阐释了“创造性”是译者为了接近和再现原作的一种主观努力,而“叛逆性”是译者为了达到其主观目的而造成译作对原作的客观背离。查明建和田雨[8]认为译者主体性不仅体现在译者对作品的理解、阐释和语言层面上的艺术再创造,还体现在对翻译文本、翻译的文化目的、翻译策略以及在译本序跋中对译作预期文化效应的操纵等方面。屠国元和朱献珑[9]阐述了在文学翻译中存在的目的性翻译、翻译的创造性叛逆与文化过滤,强调了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
文学翻译是一种艺术再创造。“再”字体现了对原作的重构、复制和再现,意味着限制,而“限制”与“创造”则形成一种矛盾:“限制”需要译者的自我克制,“创造”需要译者发挥主体性[10]。因此,“创造”意味着译作渗透着译者的审美意识和独到见解,也体现着译者对目标读者阅读效果以及译语环境接受程度的把握;“再”则意味着译者主体性的发挥不可避免会受到内、外部因素的影响,同时这些因素对译者主体性的作用和影响不是孤立的、静止的,而是共生的、动态的。译者主体性就在平衡内外部影响因素的过程中得以彰显。
二、译者主体性的影响因素及其作用
勒弗菲尔指出:“翻译断不可能在真空中产生,也不可能在真空中被接受。”[11]作为翻译活动主体的译者也必然受到一定的主、客观因素的影响,因此译者主体性的发挥也具有相对性。总的来说,影响译者主体性的非语言因素大致包括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两大方面。
(一)内部因素
影响译者主体性的内部因素包括性别、个性、文化立场、审美品位、翻译目的、伦理道德、价值取向、语用习惯等因素。以下将着重从译者的文化立场、审美品位、翻译目的三方面进行讨论。
1. 文化立场
翻译不仅涉及两种不同语言之间的转换,还涉及不同文化之间的沟通与交流。因此,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除了要对原作进行语义层面的解析外,还要对原作中涉及的文化内涵进行把握。当原语文化和译语文化相通时,译者可采取直译的方式来呈现原作中的文化信息;当原语文化不存在于译语文化中时,译者可采取直译加注释或者音译加注释等方式来呈现,以便于译语读者更好地理解原作内容;当原语文化和译语文化存在矛盾时,译者可在衡量各方因素的基础上,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也可采取直接删除原语文化信息的方法来关照译语读者的文化习惯和接受能力。
译者的文化立场以一定的时代背景和文化背景为基础。因此,译者的文化立场不同就会影响其文化态度,文化态度直接作用于译者对翻译策略的选择,而翻译策略的不同又会对阅读效果和译作形象产生影响。例如在“文化大革命”的背景下,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合译了ADreamofRedMansims(《红楼梦》)一书,他们以原语文化为出发点,采用异化策略(即在翻译中要求译者向作者靠拢,迁就外来文化的语言特点,吸纳外语表达方式,采取相对应于作者所使用的原语表达方式来传达原作的内容),尽可能地保留了原作的文化信息,向目标读者完整地呈现中国的本土文化;而英国牛津大学教授大卫·霍克斯的译本TheStoryoftheStone以译语文化为重,采取了大量归化翻译策略(即在翻译中要求译者向目标读者靠拢,把原语本土化,采取目标读者所习惯的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以保证目标读者的阅读效果和接受程度,让没有中国文化背景的外国读者也能充分理解小说的内容。当然,异化和归化翻译策略没有高低优劣之分,翻译策略的选择是译者综合其文化立场、翻译目的、接受环境等因素进行统筹考虑的结果。
2. 审美品位
译者的审美认知和审美心理会影响译者对翻译文本的选择、对原作的解读、对翻译策略的选择等等。因此,译者的审美差异会导致译者对同一作品产生不同的审美评价,从而选择不同的翻译策略。以傅东华所译的《飘》和李野光、戴侃、庄绎传等译的《飘》为例。傅东华译本删除了原作近万字的内容,以重现故事情节为主,主张:“一些冗长的描写和心理分析、与情节发展没太大关系的、并且要使读者厌倦的内容就给删节了”[12];李野光等人的译本则是采取尽量忠实于原文的态度去呈现原作的风貌,他们在其译作的序中这样描述原作:“这样一部雅俗共赏的世界名著,故事结构是简单的,情节是常见的,作家的艺术手法是朴实的。再加上题材的严肃性和倾向的明确性,作品的格调远远超出迎合市民趣味的境界了。”[12]
3. 翻译目的
译者进行翻译活动都有一定的目的,如生存的需要、促进语言文化发展的需要、表达社会价值观的需要、表达政治理想的需要等,尤其是在特殊的历史时期,不可避免地存在目的性翻译[9]。例如在清末民族危机、国内政治危机深重的背景下,出于文化变革的需要,严复翻译了《天演论》《原富》《群学肄言》等外文著作,以期达到启发民智、学习西方先进社会思想和制度的目的。
译者的翻译目的除了影响译者对翻译文本的选择之外,还会影响译者对翻译策略的选择,译文文体和语言的定位,意向读者的锁定,以及对原作的创造性误读等。比如严复为了让封建士大夫们学习西方先进的思想,在翻译西方资本主义理论大书时主要采用“汉以前字法、句法”[13]的桐城派古文笔法,这种古文体贴近士大夫们的阅读习惯,便于他们接受译作。翻译过程中出现的有意误译、节译、删译处理都带有明显的翻译目的[9]。很大程度上,这种有意的误译、节译、删译处理是译者为实现翻译目的、适应译语文化而发挥主体创造性的结果。以严复翻译《天演论》为例,严复的《天演论》译自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的《进化论与伦理学》一书。在原作中,赫胥黎宣扬了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并坚持“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规律,但同时也表达了人类社会的伦理关系不适用这一自然规律的观点,反对斯宾塞的人类社会进化论。然而,严复在其译作《天演论》中,对原作进行有选择的节译,在支持赫胥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观点的同时,也宣扬了斯宾塞社会进化论的观点,为救亡图存、复兴中华提供理论依据[14]136。严复对原作的选择、取舍和创造,是为了向国民宣传他所理解的进化论思想,即如果不想“亡国灭种”就只能不断改变(进化),只有通过人们的努力、奋斗、变革才可以“与天争胜”[9]。
(二)外部因素
影响译者主体性的外部因素指的是译者进行翻译活动时超出译者掌控范围的因素,包括社会历史文化环境、社会权力关系、意识形态、诗学形态、赞助者、目标读者和接受环境等。以下主要从意识形态、诗学形态、赞助者、目标读者和接受环境这4个方面进行讨论。
1.意识形态
意识形态是个人、群体或整个社会所持有的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相关的观点和观念的系统总和,它存在于人的行为或思维中,并以哲学观、政治观、艺术观、审美观、宗教观、伦理道德观等具体形式呈现出来[15]。在一定程度上,意识形态影响着译者对翻译材料和翻译策略的选择,以及译者的翻译目的和对原作的解读。同时,一个人在一定时期内的一整套或系统的社会文化信念和价值观也属于意识形态范畴[15]。勒弗菲尔认为意识形态影响并操控着译者对翻译材料和翻译策略的甄选[2]72。除此之外,意识形态在很大程度上还决定着译者的翻译目的及其对原作的解读,对翻译的影响渗透在方方面面,然而这种影响,无论多么深远而广泛,从本质上看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15]。因为译者作为认识主体有能力意识到自己在翻译中所受到的内、外因素的影响(包括意识形态的影响),而一旦译者意识到了这种影响,就有可能凭着一个译者的素养、道德和良心去克服或超越这种影响[15]。因此,意识形态在翻译过程中对译者主体性的影响是客观存在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将意识形态对译者主体性的影响绝对化[15]。
2.诗学形态
诗学形态由一定社会里的意识形态所决定[2]27。诗学形态属于意识形态的范畴,是一种审美的意识形态。当译者考虑到译作的接受效果,就会让译作的诗学形态尽量符合译语文化的诗学形态,让译文更容易被主流意识形态所接纳。例如乔纳森·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原是一部讽刺小说,丹尼尔·笛福的《鲁宾逊漂流记》原是一部“歌颂新兴殖民主义的说教”[14]64,然而这些作品通过翻译进入译语社会后便彻底改变了原有的诗学形态,成为了深受欢迎的儿童文学作品。因此,如何用译语写好译作正是所有翻译从根本上需要解决的问题[16]。所谓写好译作,基本要求就是译者在措辞和行文上要符合译语社会的诗学形态,让译文更容易被主流意识形态所接纳。至于翻译什么内容,用怎样的方式来翻译,都是由译语的文化需要或文化规范所决定的[17]。
3.赞助者
赞助者是译作进入译语社会的推助力量。勒弗菲尔认为赞助者是具有推动或阻碍文学阅读、写作和改写效力的个人或机构[18]15。维护意识形态的赞助者主要是来自文学系统外部的个人、群体、宗教团体、政治党派、社会阶级、王室、出版社以及媒体[18]14-15。一方面,赞助者出于政治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考虑,会根据作品的畅销度和读者的阅读期待来决定文本的选取和译文内容的发展。另一方面,赞助者赞助译作出版的目的直接决定着翻译的目的,并对译者甄选翻译策略有着重大的影响。若译者跟赞助者的立场相对一致,译者主体性就能得到比较充分的发挥;若译者跟赞助者的立场有冲突,那么译者在经过与赞助者的协商之后,只能获得比较有限的自由[2]19;若译者所翻译的译本完全违背了赞助者的初衷,那么译作就可能面临无法出版的状况。赞助者是译语社会话语权利的代表,它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服从并保障译语社会的意识形态和诗学形态,推出有利于社会稳定的文学作品,以保障社会系统的稳定[19]。
4.目标读者和接受环境
目标读者和接受环境也是影响译者主体性的重要因素。早在古罗马时期,著名的演说家、翻译家和修辞学家西塞罗就曾提出“要作为演说家而不是解释者进行翻译”,“要用其演讲教导、娱乐、感动观众的心灵”[20]。此观点更多的是要求译者要有读者意识,考虑读者因素以及译文的接受效果,这体现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最朴实的读者关照。首先,目标读者的社会背景会影响译者的翻译选材;其次,目标读者的美学标准、价值标准、阅读习惯会影响译者对译本语体风格的定位和对翻译策略的选择[21];最后,目标读者参与了译本解读和译本评价,只有读者认可并接受译作,译者的翻译价值才能得以体现。当然,优秀的译者并不会一味地迁就读者,他们会以高度的责任感致力于向读者传输新文法、传播先进文化、灌输新思想,达到提高目标读者语言和文化修养的目的,这才是基于传统读者关照上的更为积极向上的读者关照[22]。
三、译者主体性在影响因素作用下的体现
译者主体性的作用总是贯穿于整个翻译活动,而翻译活动又有许多影响译者主体性发挥的因素。文学作品,尤其是世界名著,以艺术审美表征、情感信息和文化内涵丰富而著称,其对应的翻译作品所彰显出的译者主体性也较为明显。国内外有关译者主体性的对比研究主要是以世界名著为主,而鲜有以真实通俗的回忆录为研究对象。因此,本文结合分析译者主体性的影响因素,以回忆录《世界上的另一个你》的中文译本为例,重点探讨在文学翻译过程中,译者主体性在内、外部因素共同影响作用下的具体表现。
(一)文化立场
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体现了一定的文化特质,若译者忽视原作中的文化信息而采取直译的方式来阐释原作,结果难免会使译文晦涩难懂,甚至出现文化误译的情况;若译者具有敏锐的文化认知,能迅速捕捉到原作的文化信息,那么原作的文化内涵和文化气息就能得到准确有效的传达。
《世界上的另一个你》以信仰和爱为线索,包含了许多美国基督教的文化信息。每一种宗教都有它的文化前提,不同的宗教反映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文化传统,于是,在原语社会宗教文化中不言而喻的东西,在译语社会的宗教文化中可能构成理解的障碍[23]。因此,译者在翻译中要发挥主体能动性,在协调好各种因素的基础上,选择恰当的翻译策略来处理原作中的文化信息。
以译者在译本中对文化信息词“God”的翻译处理为例:
例1:That ain’t no excuse,but it’s God’s honest truth[24]12.
翻译:那也不算理由,但这是真相[25]12。
例2:Chef Jim gabbed with us enthusiastically about God, homeless folks, and to a lesser degree, food[24]84.
翻译:吉姆厨师热情地与我们聊信仰、游民,没聊什么食物[25]83。
译者在此处并没有特意要展现原语文化,在例1中把“God’s honest truth”中的“God’s”省略不译,只把“honest truth”译出来;在例2中把“God”改译为“信仰”。译者的删译和改译处理反映了其在意识到文化冲突的时候,能够知悉文化信息的具体影响,通过删除或改动原语文化信息来顺应译语社会的接受能力。
(二)审美品位
译者审美品位的差异会导致不同译者对同一原作的不同审美评价和翻译策略操作。在掌握原作语言结构特点、理解原作语言风格、把握原作情感基调的基础上,译者对原作的理解也会融入个人的审美品位,而这种审美品位或多或少会在译作中呈现出来,从而形成对原作的创造性翻译或改写。如:
例3:It was just that they didn’t look like the type to come in and mess with the homeless. People like that may not feel it within themselves that they’re better than you, but when you the one that’s homeless, you feel like they feel like they’re better than you[24]93.
译文:只不过,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会来这里跟游民打交道的人。那样的人或许不会觉得自己比你优秀,可作为游民的你这时候会感觉他们自己比你优秀[25]91。
例3中的“mess with”在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词典中的解释是“meddle or interfere with so as to spoil or cause trouble”,即“乱搞、瞎搞、打扰、干预”的意思,译者把带有贬义色彩的“mess with”改译为中性词“打交道”,是译者在把握了原作语境基础上所展现出的审美认知。下文中丹佛对霍尔夫妇的描述体现了丹佛的心理变化:“他不但不像之前那样抗拒霍尔夫妇,还感受到了霍尔夫妇帮助游民的诚意”就体现了这一点。因此,在把握了原作语境和感情基调后,译者把“mess with”译为“打交道”更符合逻辑,是译者审美认知所发挥的作用。
(三)翻译目的
译者的翻译目的会直接影响译者对翻译文本的选择、翻译策略的选择、译文文体和语言的定位、意向读者的锁定、对原作进行有意的创造性误读等。
SameKindDifferentasMe这部回忆录是以20世纪残存的美国黑奴制度下的美国黑人以及美国流浪汉群体的生活状况为背景,以郎、丹佛和黛博拉三人共同的宗教信仰为依托而展开的,以此来渲染在坚定的宗教信仰下,人性的救赎和真善美,这样的感情基调与原语社会的文化意识形态相符。然而,翻译该书的目的除了获取其商业价值外,主要是肯定这本回忆录所具有的文学价值以及改变国际社会的独特精神,而并非是要展现其宗教信仰的影响。因此,在这样的翻译目的之下,当SameKindDifferentasMe进入译语社会,就不可避免地涉及跨文化交际的问题,译者必须考虑译语社会的文化意识形态,并通过删译等翻译策略来冲淡原作中浓厚的宗教传播色彩,从而让译本在译语社会中获得成功的跨文化交际。如:
例4:Everyone who ate at the mission earned their free meal only after going into the chapel to sit like dead men on hard benches while a white-haired and nearly blind preacher named Brother Bill roaredabout the saving power of Jesus and the unpleasant consequences reserved for the unredeemed[24]86.
译文:每一个人到联合福音享用免费食物之前,都必须先到礼拜堂像死人一样坐在硬板凳上,听一个白发苍苍,几乎瞎眼,叫作比尔兄弟的牧师咆哮着布道[25]85。
例4中,译者对原作中牧师布道的内容进行了删译处理。由于译语和原语在主流意识形态、文化背景、宗教信仰上的差异,如果直译不但有悖于译语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同时也会令大多数的译语读者对话语所包含的深层含义产生困惑。译者发挥主体能动作用,对不符合译语社会主流意识形态、有关宗教布道和宗教传播的内容进行了删除处理,这样既满足了翻译目的的要求,也保证了译本的可读性。
(四)意识形态
意识形态与特定时期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状况相互关联,它不但会影响译者对翻译文本和翻译策略的甄选,还会制约赞助者对他国原创文本作品的引进以及译作出版的审核等。如:
例5:We didn’t eat, though, till after Brother Brown preached a sermon’bout John the Baptist dunkin Jesus hissself, and God callin down from heaven that He was mighty pleased with what kinda fella His Son had turned out to be[24]45.
译文:但我们得等布朗先生布道完,才可以吃东西[25]45。
例6:I learned a lot of Scripture fromlistenin to Brother Brown. That’s ’cause he’d preach the same sermon ever week for months.
Let’s say he waspreachin on the evils of lust. Brother Brown’d say, “Now listen, church: The book of First John say we know he lust a’ the flesh, the lust a’ the eyes, and the boastful pride of life—all that is not from God, it’s from this world! But this world so passin away! And its lusts are passin away! But if you do the will a’ God, you gon’ live forever!”[24]44-45
译文:我听布朗讲道学到不少经文,因为他会连续几个月都在讲同样的布道内容[25]44。
译者对例5、例6中牧师布道所讲的有关《圣经》里的经文内容都采取了删除的处理方法,这主要是受到了意识形态的影响。原作所处的原语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跟译作所处的译语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有根本上的差别,为了维护译语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译者对翻译过程进行了操控,对涉及宗教布道的内容作了规避。
(五)诗学形态
为了实现其翻译目标和翻译价值,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或多或少会受到译语社会意识形态和诗学形态的影响。在意识形态和诗学形态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译者对原作进行合理的变通或偏离处理,进而保证译作满足译语文化的需要,符合译语文化的规范。
例7:Lord-a-mercy, did that open up a can a’ worms[24]101.
译文:老天爷,多少不愉快的往事就这样跑出来[25]98。
例8:The third week, something miraculous happened: Instead of heading for the exits when the video screen went blank, grown men, crusty and battle-hardened,began weeping and asking for prayer.God somehow managed to transform the dining hall into a confessional. It wasn’t the movies that caused the metamorphosis. It was just the simple act of caring[24]95.
译文:第三个礼拜三,奇迹出现了——银幕画面没了之后,这些历尽沧桑的成年人开始哭泣要求祈祷。造成蜕变的不是电影,而是简单的关怀[25]93-94。
例7中,译者将“Lord-a-mercy”译成“老天爷”,没有展现原语“上帝”的文化信息,而是采取同化翻译策略以顺应译语社会的接受模式。例8中,对于信仰基督教的作者郎·霍尔来说,游民的变化跟上帝有关,因此他有感而发说了“God somehow managed to transform the dining hall into a confessional”,但是这句话却有悖于译语社会的意识形态和诗学形态,因此译者发挥主体能动作用,对其进行了删除,使译文措辞和行文都能符合译语社会的诗学形态要求。
(六)赞助者
勒弗菲尔认为赞助者是具有推动或阻碍文学阅读、写作和改写效力的个人或机构[2]15。湖南文艺出版社之所以选择引进和出版《世界上的另一个你》这部作品,首先是出于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考虑,其次是出于政治、文化等方面需求的考虑。出版社在译作的审核中要求作品要符合中国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要求译者对原作进行适当的增删或改译。译者在翻译《世界上的另一个你》的过程中,对原作品的第十二章节进行了删除处理,原因是第十二章整个章节全部涉及基督教信仰中有关“救赎”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与中国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不符,赞助者为了维护本国主流意识形态,必然要对翻译过程进行操控,而对涉及宗教布道的内容进行删译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之一。
(七)目标读者和接受环境
目标读者是译作生成的重要因素,译作能否取得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读者和译语环境对译作的接受度与评价。因此,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需要考虑目标读者的接受程度,了解目标读者的文化背景、文化心理、审美趣味、阅读期待等,力求译作能得到读者和译语环境的认可。如:
例9:I was thinking they looked more like the extras in the movie Mad Max Beyond Thunderdome.
译文:(无)。
例9中,译者没有把原作的“I was thinking they looked more like the extras in the movie Mad Max Beyond Thunderdome”翻译成“我觉得他们更像《疯狂的麦克斯》里的群众演员”,反而进行了删除处理。《疯狂的麦克斯》系列电影分别于1979年、1982年、1985年在美国上映,美国读者对这部电影再熟悉不过,因此作者把游民比作电影《疯狂的麦克斯》中的临时演员,对于原语读者而言是形象的、贴切的,这句话的修辞效果和语用效果也能在原语环境中得以呈现。然而对于译语读者来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没看过这部美国电影,因此原作中这句话所带有的修辞效果和语用效果就很难在译语语境下呈现。在这种情况下,直译就会影响译语读者的阅读效果,因而译者发挥主体性,对该句进行了删译,因此没有译文。
综合上述实例分析,尽管译者主体性的发挥会受到文化立场、审美品位、翻译目的、意识形态、诗学、赞助者、目标读者等内、外部因素的制约,但是译者在解读原作、阐释原作、生成译文的过程中仍能坚持一定的文化立场和翻译目的,并在综合考虑译语社会文化需要和目标读者阅读效果的基础上,发挥其主体性作用,通过删除不符合译语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内容来保证译文的可读性,通过改动原语文化信息的方式来顺应译语文化,通过对原作信息进行适当处理来增强目标读者的阅读效果。
四、结语
从辩证的角度来看,译者主体性客观存在于文学翻译活动中,而在文学翻译活动中也存在着许多影响译者主体性发挥的内、外部因素。当优秀的译者意识到自己在翻译过程中所受的影响时,就会在解读原作、阐释原作、生成译文的时候,凭借一个译者的专业素养和责任感,在综合考虑译语社会文化需要和目标读者阅读期待的基础上,发挥自身的主体性作用。优秀的译者不会一味地受制于内、外部因素的影响,也不会一味地抗拒内、外部因素的制约,而会在内、外部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变通地平衡各种影响因素,通过对原作进行合理的阐释或艺术再创造,传播先进的文化和思想,以保证译作满足译语文化的需要,进而实现成功的跨文化交际。本文通过分析译者主体性在回忆录《世界上的另一个你》的中译本中的具体表现和影响因素,以期为译者在翻译实践中适度发挥主体性提供一定的参考和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