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彝族依诺方言区服饰纹样特征分析

欧阳诗维,乔 洪,杨 蓓

(四川师范大学,四川 成都610066)

彝族是中国第六大少数民族,凉山彝族自治州是全国最大的彝族聚居地。在凉山州,按照方言不同可大致将其分为依诺、所地、圣扎3个方言区。这3个方言区的服饰纹样有着彝族共同的特征,但又有其各自的特点。彝族服饰上的纹样不仅是彝族人民独特的民族标志,这其中也蕴含着彝族人的精神向往。

1 依诺方言区服饰纹样的表现形式

依诺方言区是指位于凉山北部的昭觉县、美姑县、雷波县及甘洛县的部分地区,这个方言区的彝族人讲依诺方言,其中昭觉县和美姑县的服饰最具有依诺地区的特色。由于历史原因,这个地区也有着许多独特的服饰纹样。

1.1 自然崇拜

彝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凉山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与外界隔绝,20世纪50年代以前还是奴隶制社会,这些因素使他们的文化传统得以保存完好。凉山地处偏远的四川边陲,彝族人世代都生活在原始的深山里,这也形成了他们对大自然的崇拜与敬畏。在彝族的传说中就有英雄“支格阿龙”与太阳做斗争来保护自己民族的故事。在依诺地区的服饰纹样上绣在领部和袖口的太阳花、日月纹等造型体现了他们对自然界强大力量的敬畏。

彝族服饰纹样常以自然界中的元素为对象,提炼出简单的纹样进行重新排列组合,使自然界的物体得到新的意义,成为具有特殊寓意的纹样。

1.2 图腾崇拜

原始人总是认为自己的氏族部落源于某些动物、植物或自然物,并将其用作图腾[1]。彝族的古老民族习俗也印证着这个说法。在原始社会时期,物资匮乏。在发现火以后,对于这些原始人来说,火就成了希望。火不仅能够烹饪食物,延续生命,还能驱散猛兽,保护部落。彝族自古以来便将火视为是至高无上的,不仅以红色代表火用作服饰的主色调之一,在服饰纹样中也有火焰纹,每年的农历6月24日还要举行传统火把节。

1.3 巫术礼仪

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认为,人们会利用感官来为自己创造一个满意的意境。在原始社会中,人们往往会对自然界有着一些未知的恐惧,所以他们便通过自己的臆想来满足内心的欲望,渐渐地便产生了能够帮助人们实现愿望的神,这与依诺方言区彝族服饰上常有的漩涡纹样类似。漩涡纹类似一种螺纹图案,此类纹样用于辟邪驱魔,起到巫术的作用。类似的纹样还有羊角纹,彝族祭祀时常用羊角作为法器,因此羊角纹也具有同样的作用。

1.4 现实祈愿

弗洛伊德提出的原始人利用感官创造意境的行为,在另一方面也可以得到证实。原始社会的现实环境使当时的彝族人的生活受到了种种限制,于是他们和大多其他原始人一样在岩壁上作画记录生活,久而久之也就有了一些属于本民族的纹样。这些纹样从刚开始的记录作用慢慢地过度为一种装饰,在彝族服饰中也能体现这一道理。例如依诺方言区将锅庄视为火神,同样锅庄纹也时常会出现在服装上。锅庄纹不仅是彝族人对火的崇拜,也是对现实能够变得美好的祈祷。因为彝族人的社会发展相对落后,所以锅庄纹也有着能够吃饱喝足、连年丰收的寓意。

1.5 依诺方言区服饰的特殊纹样

在元朝时期,统治者建立了土官制度,也被称为土司制度。当时美姑被划归为“凉山夷部”,由2位土司共同管理。在这个制度下中央对凉山彝族地区的治理有了显著的成效[2],因此在依诺地区的彝族服饰上就有特殊的土司印章图案,这是依诺地区独有的服饰图案,与该地区的历史背景有很大关系。其服饰纹样的基本特征如表1所示。

表1 凉山彝族服饰纹样分类

昭觉犬齿纹美姑images/BZ_30_1690_428_2003_726.png犬齿纹是凉山彝族服装中非常常见的一种纹样。彝族视犬为忠实的朋友,他们认为狗有驱邪护身的作用火镰纹 昭觉images/BZ_30_1690_726_2003_885.png火镰是彝族重要的取火工具,而火对于彝族来说是生命的象征,因此火镰纹也是凉山彝族的一种独特标志蟹足纹 美姑images/BZ_30_1690_991_2003_1150.png这种纹样是美姑特有的,传说是一位叫做“奠补罗乌”的神的脚所化,是氏族图腾的遗留[3]“巫术”纹样 羊角纹 美姑images/BZ_30_1690_1223_2003_1388.png羊角是毕摩用于占卜的工具,因此它出现在衣服上的作用是驱邪护身。漩涡纹 美姑images/BZ_30_1690_1422_2003_1581.png漩涡纹类似一种螺纹图案,常以黑底黄线组合成一种神秘的图案。此类纹样用于辟邪驱魔,起到实行巫术的作用。祈愿纹样 窗格纹 美姑、昭觉images/BZ_30_1690_1721_2003_1886.png从此图中可以看出窗格纹的中间部分为“卍”字符。这是一种佛教标注,寓意着吉祥。彝族人将此标志与窗格纹相结合也寓意着祈求家和平安之意。images/BZ_30_1690_2085_2003_2250.png牛角纹 美姑以牛为食的习惯是在彝族作为游牧民族时留下的传统。牛不仅用作食物,更是在农作时为彝族人民提供帮助,所以牛角纹象征着勤劳致富。images/BZ_30_1690_2450_2003_2615.png锅庄纹 美姑、昭觉锅庄纹不仅是对火的一种崇拜,也是对现实的祈愿。彝族大多生活在高山地区,他们的社会相对落后,所以锅庄纹也寓意着能够吃饱喝足、连年丰收。依诺地区的独特纹样土司印章纹 美姑images/BZ_30_1690_2848_2003_3152.png土司制度在依诺地区的彝族服饰上体现为土司印章图案,这是依诺地区独有的服饰图案,与该地区的政治背景有很大关系。

2 依诺方言区彝族服饰纹样造型

服饰纹样的形式是民族审美的集中体现,这些纹样的排列方式体现了彝族人的审美方式和思想文化。

2.1 朴素简单的线形纹样

原始社会人民的思想较为单一,在创造属于自己的文明时也习惯用最原始简单的表达方式。与其他地区彝族的成幅纹样不同,依诺方言区的服饰纹样大多以线性为主,显得素雅、整洁,是一种很好的装饰性纹样。即使没有复杂的外形,也能起到很好的装饰作用。这些纹样主要由曲线、折线或直线组成。中间为主要的纹样造型,上下由直线点缀。这些纹样通常用于修饰袖口、领部及胸口位置,可以很好地突出结构。

2.2 造型考究的独立纹样

独立纹样在依诺地区的彝族服饰中是比较少见的。这些纹样不会大面积地出现,通常只起一定的点缀作用。例如美姑地区独有的纹样——蟹足纹。这个纹样也属于线性纹样的一种,但它为单个出现,且上下无点缀,只突出其单个纹样,常出现在袖中部。依诺地区的服饰中这类图案通常出现在胸口、衣襟下摆处。

2.3 更迭反复的连续纹样

连续纹样实则是单个小区域的重复表达。它们通常排列整齐均匀地出现,由多个连续图案组合成一个新的图案,用条状为表达方式。例如依诺地区的犬牙纹,是依诺地区彝族服装中非常常见的一种纹样。犬牙纹以三角形为单个主图形连续排列形成,通常是两排三角形,尖与尖相对,形成如犬牙一般的样子。这种纹样一般出现在袖中部、胸部等地方,见表2。

表2 依诺方言区彝族服饰纹样题材与组织形式

2.4 效仿古制的视觉平衡

与中国传统的构图方式相同,彝族先民也很注重图案的对称与平衡。无论是连续的条状纹样还是独立的大面积纹样,大都是呈“十”字或“巫”字排列[4]。从服饰的整体上来说,纹样讲究两肩与两袖对称,下摆纹样以中轴线对称。而上衣下摆处的花纹还有呈三角形平衡对称的现象。在这种对称平衡的规则下,即使衣服上纹样较多也不显繁复。这种均衡的构图方式符合人对美的追求(图1)。

2.5 不断演变的图案重组

据史料记载,彝族的先民有一支属于甘肃、青海地区南迁的古羌人[5],而在依诺地区服饰纹样中,有一些重复出现的基本单元。此处以单元纹样“漩涡纹”为例。在5000多年前的“马家窑文化”中发现了漩涡纹被大量绘制在常用的彩陶罐上,这其中彝族对漩涡纹也有了一定的继承。就漩涡纹的运用上,彝族将其以不同的形式重组后,创造出许多新的纹样。例如火镰纹就是由2个漩涡纹对称组合而成,或是土司印章纹,由漩涡纹与印章似的方形组合而成。依诺地区的纹样大都有由一个单元纹样而演变出其他纹样的痕迹(图2)。

3 依诺方言区彝族服饰纹样的等级观念

人类的等级制度自原始社会时期以来就存在。随着社会生产和生活的不断完善,私有财产出现,部落中逐渐拉开了贫富差距。为了显示自己身份尊贵,富裕的人就会通过一些图腾纹样或服饰的款式用料来装饰自身,使自己与普通人区分开。在历史的演变中,这种服饰制度逐渐扩大到年龄与性别中。

3.1 细致精美的女子纹样

在依诺地区的美姑县有着严格的纹样使用制度;在幼年时常使用太阳花作为装饰,或是佩戴鸡冠帽,这种做法类似于我们常将较卡通的图案运用在童装上,都是希望孩童能与美好的事物为伴,祈求他们平安快乐。当年龄达到12岁以上,就会以蕨岌藤为衣服的主要装饰图案,蕨岌纹是彝族的标志性纹样,将此纹样用于少年身上也是希望这些少年能继承并发扬彝族的优秀文化。在女子成年或出嫁后会以银饰代替绣花纹样,成为服饰的主要装饰。而到了老年,这些装饰就显得不再重要,这时的装饰都常以少量银饰或一些简单的彩色线条代替。值得一提的是,在依诺方言区的彝族服饰中,女性上衣通常在胸前会有8～9条纹样,背部为3条;而男士上衣只在胸前有纹样,背部没有任何装饰纹样(图3和图4)。

3.2 粗犷豪迈的男子头饰

彝族男子习惯在头部用深蓝色或黑色的棉布包头,将其裹成锥状,俗称为“英雄结”。这种习俗在昭觉和美姑为首的依诺地区尤为盛行。昭觉地区,青年男子的英雄结较修长,约20～30 c m[6],位于头顶。头帕主体部分用棉布从右至左盘成。而美姑地区的青年男子则是将棉布以柱状形式缠绕,英雄结与昭觉地区无异。老年男子的英雄结样式在2个地区大致相同,英雄结都比较厚重且短粗,盘于额中。英雄结有靠左和靠右之分,这与他们的支系家族有关,是他们区别各自支系家族的标志(图5)。

4 结语

民族服饰是民族文化的集中体现,其纹样也是本民族的鲜明标志。凉山彝族服饰的纹样包含了彝族人对自然与生活的独特见解,是民族精神的直接表达。抽象与写实并存的纹样特征为彝族服饰增添了灵动与神秘的特点。特色的造型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彝族服饰纹样。而从古至今的等级观念是他们服饰文化多姿多彩的根源。因此,可以通过归纳彝族服饰纹样的特点,总结其造型规律,挖掘出彝族服饰纹样中的深层文化内涵,更好地传播彝族服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