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公主”轮在船隔离措施的思考

交通运输部海事局 刘雷达 上海海事局 胡荣华

船舱内是相对密闭的空间，在这样的环境进行隔离，无助于阻断病毒传播，显然是不科学且无效的。这种做法甚至可能加速疫情扩散，导致二次感染。

2020年1月20日，“钻石公主”轮邮轮共载有来自56个国家和地区的2666名旅客和1045名船员从日本横滨出发开始了“初春的东南亚大航海16天”的旅程。2月1日，一名于1月25日住在香港的80岁男子下船回家被确诊感染了新冠肺炎病毒后，日本政府要求该邮轮提前返航至横滨港后开始了另一个“新的”所有旅客和船员的在船隔离“旅程”。从2月5日开始隔离至到2月19日，船上3711名旅客及船员中，已有621人确诊感染新冠病毒。

在此情况下，美国驻日本大使馆给邮轮上的美国旅客发邮件表示，将派包机接美国人回国。据日本共同社报道，2月17日凌晨，数百名在“钻石公主”号邮轮上隔离的美国公民下船，搭乘美国政府专机回国。已确诊的44名患者则留在日本接受治疗。与此同时，加拿大政府也宣布将会派包机撤离“钻石公主”轮邮轮上的本国公民。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健康安全中心的资深学者、传染病专家阿梅什·阿达尔贾博士说：“我认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个糟糕的决定”。他还说，已持续一个多星期的船上隔离已导致该病毒的传播大幅增加，甚至令一名检疫人员受感染。

由此不难发现，“钻石公主”号变成了一场危机，也是一场“大考”，而“钻石公主”轮新冠肺炎病毒在船隔离措施也饱受争议。从当前的确诊绝对数和确诊比例来看，邮轮的通风设置和结构布置不仅符合新冠肺炎病毒的传播路径，容易造成迅速传播的后果，同时也对在船隔离措施的实施产生了不利影响，容易造成后续的二次感染病例，具体如下：

一、邮轮的舱室通风设置为新冠肺炎病毒的传播提供了便利

邮轮的舱室通风设置，包括了集中抽风和送风这两大项。相比于货轮，邮轮的舱室通风设置因为其大型化的需要，不仅依靠集成设计方案，在设计阶段充分考虑通风风管的布置走向，同时还加入了对人体舒适性要求较高的湿度和风速控制要求。所以，从其整体特点来看，有利于新冠肺炎病毒在通风管道的生存和传播至不特定的舱室。

抽风口一般布置在舱室的下部，通过抽风机和管道的合理设计，将邮轮舱室的空气吸出后，一部分排往大气，另一部分仍旧送到送风系统以充分利用其中的能量，避免消耗其中大量可利用的能量。这一点，通过家用空调的使用也不难理解空调是个耗能大户，而且新风比例越高，空调耗能就越大。尽管邮轮的舱室通风系统是按舱房分区设置的，然而由于人员走动因素、舱室和走廊空气固有流动特性的存在，因此这个抽风系统的分区设置仅仅适用于能量转换过程的分区，对病毒的传播而言是无意义的，即随着人员、舱室和走廊空气的流动，病毒很自然地存在于所有的舱室抽风系统中，再通过送风系统被送往各自的分区舱室。

送风系统是一部分新鲜空气和抽风过来的回风混合后通过中央空调系统加温、加湿至人体舒适的要求后送至各个舱室（以疫情发生时正值冬季，此时空调为制热工况为考虑因素）。为达到舒适性的要求，邮轮的中央空调系统在冬季制热时，一般都是依靠锅炉产生的蒸汽来加热热水，然后再通过风机、盘管对将要送入舱室的室内空气进行加热。由于锅炉的特性，在中央空调处于加热工况时还需加大锅炉的蒸发量才能满足邮轮的冬季制热需求。表面上看有蒸汽和热水这两个热媒的存在，似乎是能“热”死新冠肺炎病毒的，然而由于病毒是存在于空气管道中整体被加热，此环节对空气而言是不可能达到56℃这一消杀病毒的温度要求。中央空调风机吹动所带来的空气流速更是短暂到不可能使病毒灭亡。即便有部分病毒被加温盘管截住，存在被消杀的可能，但漏网之鱼依然存在，从而被带到不确定舱室。

二、邮轮的舱室结构布置无法做到新冠肺炎病毒的完全隔离

按照前述，邮轮的舱室通风系统是一个病毒的传播源，而且在短时间内无法做到对所有邮轮通风管道的整体清洁。按照公主邮轮公司管理层所称有空气滤网可以起到灭菌杀毒作用，但结合新冠肺炎病毒的传播力，在无法做到医院级别灭菌杀毒过滤的前提下，这个空气滤网所起的作用并不很大，叠加邮轮的舱室结构布置特点，要做到新冠肺炎病毒在船的完全隔离难上加难。

如前所述，只要有潜在的病毒携带者在船，邮轮的舱室通风系统难免就会成为一个明显的传播源。即便采取最严格的舱室分区（把邮轮舱室分区全部物理隔离），病毒依然会在自有的通风区域内传播。但是，应该看到这个分区的物理隔离在有大量旅客在船的情况下是很难做到的。其一是应急撤离的安全考虑：大量旅客在船是不太可能把这些通道物理隔离起来的，否则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发生是不利于旅客快速撤离的；其二是尽管旅客都被隔离在舱室，然而服务生送餐、送药品等其他物品，以及可能存在的旅客与船方之间的面对面交涉的需要，给病毒在船隔离带来了不确定性。

众所周知，邮轮的旅客住舱等级划分为海景房、套房、内舱房等，这也就意味着并不是所有旅客都住在自然通风较好且宽敞的海景房内。结合“钻石公主”轮该航次2666人的载客量和其公布的2670客位量来看，没有窗户且空间狭小的内舱房应该是差不多住满的状态。所以，至少该部分内舱房是不适合用作疫情隔离的，容易导致新冠肺炎病毒的近距离传播。同时，我们还应该看到大量普通船员的居住舱室更加狭小，不仅是二名，甚至四名或多名船员居住在一间无窗的房间内，房间的布置更是小到连个人行李箱都难以完全打开的地步，由此不难想象人员之间的“紧密”接触，这一点对新冠肺炎的病毒隔离是极其不利的。因此，美国内布拉斯加大学医学中心流行病学系教授阿里（Ali S. Khan）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说出了这样的话：“众所周知，船舱内是相对密闭的空间，在这样的环境进行隔离，无助于阻断病毒传播，显然是不科学且无效的。这种做法甚至可能加速疫情扩散，导致二次感染。”

此外，邮轮的稳性和防火要求较货轮高，这就注定了邮轮在水密和防火方面的主竖分区要多，这一特点对于自然通风较好且宽敞的海景房在船隔离也产生了不利的影响。即由于舱室通风系统的布置服从于主竖区分区的需要而呈垂直设置，所以海景房的抽风和送风不可能按照舱房等级来单独设置，而是在一个主竖区内与其他等级舱房设置在一起，呼吸由统一的送风系统送出的空气。换言之，当所有旅客在船隔离时，海景房旅客所能享受到的待遇是更多的外界新鲜空气。当然，这个情况并不包括住在海景房内的旅客把住舱通风全部关死，全部采用自然通风的状态，只是这个时候该旅客得在人体舒适性和呼吸新鲜空气做出一个选择了。

三、其他

本文仅仅针对“钻石公主”轮就新冠肺炎病毒在船隔离这一措施的思考，基于的假设是所有旅客被隔离在各自的住舱内予以考虑的，并没有包括邮轮超大的内部影院、餐厅和其他休闲处所带来的有利于病毒的传播情况予以讨论。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传染病专家迈克尔·米娜对福布斯新闻说，封锁邮轮的决定实际是防止病毒从船舱扩散到日本地方，但是很难保证14天隔离期内不会发生病毒传播事件，这可能使原本健康的旅客受到感染。撤离邮轮旅客到陆地的特定场所进行隔离或许比船舱隔离更好。这一说法，再次印证了这个在船隔离措施就“闷死”病毒而言，是值得反思的！

并且，以上两点仅仅是以旅客被隔离在各自舱房的角度考虑病毒的传播情况，并没有将旅客和船员在船隔离对本港水域污染的增加考虑在内，其一是3700多名旅客和船员这14天的生活污水的排放对港内水域承载能力是个考验；其二是邮轮做不到医院或医院船对生活污水病毒的处置要求，加上此时邮轮消毒需求的增加，必然会对本港水体排出大量的洗消后的消毒水残余，从而对水体污染增加。因此，即便锁住了病毒的传播路径，这个做法对本港水域的清洁也是带来巨大考验的。只是好在在船隔离措施发生地--横滨港临海，这些污水随着海洋的自净能力可能很快会消散，但如果发生在内河水域，这个情况是值得考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