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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黑格尔Ⅰ型铜鼓研究

2020-02-27马腾蛟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20年16期

马腾蛟

摘 要:云南江川李家山古墓群是典型的滇文化古墓群之一,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与玉溪市相关文物保护单位在1972年与1991年对其进行了两次发掘。两次发掘一共出土了14面黑格尔Ⅰ型铜鼓,年代为战国晚期至东汉早期,这一时期也是黑格尔Ⅰ型铜鼓在我国西南地区从繁荣走向衰亡的时期,因此这14面铜鼓是黑格尔Ⅰ型铜鼓在我国西南地区发展的代表性器物。通过分析这14面铜鼓的形制与纹饰特征,可以探究黑格尔Ⅰ型铜鼓的年代、发展线索及其在滇国社会中的作用。

关键词:李家山古墓群;古代铜鼓;铜鼓文化

1 绪论

1.1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概况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位于云南省玉溪市江川区,北距昆明市约80千米,距晋宁石寨山墓地约40千米。云南省考古所以及玉溪市相关文化单位在1972年及1991年对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分别进行了两次发掘,一共发现了87座墓葬并出土众多的随葬器物。墓葬均为竖穴土坑墓,大多为东西向。在随葬品方面,第一次发掘共出土随葬器物1300多件,主要有铜器、铁器、金银器、玉石器及少量的陶、竹、漆器。出土器物中铜器数量最多,有生产工具、兵器、仪葬器、装饰品等类型,其次是铁器,主要有生产工具和兵器两类。第二次发掘共出土器物1万余件,器物类型与第一次发掘的基本相同。

从考古发现及迄今为止学者的研究来看,江川李家山古墓群的发掘有以下几个方面的意义:一是墓葬方面,江川李家山古墓群的发掘前后一共清理了87座墓葬,这些资料对于研究滇国时期的墓葬形制、葬制和等级有重要意义;二是出土的随葬器物方面,大量不同类别随葬器物的出土为研究古滇国生产、生活方面的相关问题提供了可靠的实物资料;三是对滇文化与汉文化交流方面的意义,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同时发现了大量的滇式器物与汉式器物,这对研究西汉中晚期汉王朝与滇族的关系具有重要意义。

1.2 黑格尔Ⅰ型铜鼓概况

铜鼓是我国南方地区考古学研究不可或缺的一个器物种类,也是我国与东南亚考古学术交流的重要内容。黑格尔Ⅰ型铜鼓是铜鼓分类中的一个类型,1902年奥地利考古学家弗朗茨黑格尔根据自己在中国及东南亚地区的田野调查,并结合德国人迈尔和夫瓦著录的50多面铜鼓,共计165面铜鼓资料,对铜鼓进行分类。直到今天,黑格尔的铜鼓“黑格尔四分法”在世界上仍对铜鼓研究领域有着巨大的影响。

我国的铜鼓研究虽然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就已经起步,但真正繁荣发展要到新中国成立后,这是基于考古资料日益丰富的背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国有众多学者对铜鼓分类进行了研究。现在学界普遍采纳的意见是中国古代铜鼓研究会在1988年出版的《中國古代铜鼓》一书中所提出的“八分法”,即将铜鼓分为万家坝型、石寨山型、冷水冲型、遵义型、北流型、灵山型、麻江型、西盟型。如果我们将黑格尔铜鼓分类法与中国古代铜鼓研究会的“八分法”进行比较,黑格尔Ⅰ型铜鼓基本等同于石寨山型铜鼓,也包含冷水冲型铜鼓和遵义型铜鼓,其主要特征表现在外形方面时,鼓面径大于其腰径,胸部最大径一般偏上,体型与其他类型铜鼓相比较小,足沿无折边,胸腰际一般附有窄条辫纹扁耳两对;表现在纹饰上时,主要分为写实纹样和几何纹样,并形成了一定的布局格式。

关于黑格尔Ⅰ型铜鼓,李昆声、黄德荣先生在《论黑格尔Ⅰ型铜鼓》一文中将黑格尔Ⅰ型铜鼓分为石寨山型、文山型、越南东山型三个亚型,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中出土的黑格尔Ⅰ型铜鼓即属三个亚型中的石寨山型。

1.3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的黑格尔Ⅰ型铜鼓概况

根据云南省考古所在1972年及1992年发表的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两次发掘的发掘报告,加上李昆声、黄德荣先生发表的《论黑格尔Ⅰ型铜鼓》一文中的统计,迄今为止江川李家山古墓群清理的87座墓葬中一共出土了14面黑格尔Ⅰ型铜鼓,同时根据其出土墓葬的分析,这14面铜鼓的年代从战国晚期至东汉初期。将这14面铜鼓按照出土的墓葬年代来划分,可以分为三期:第一期是在江川李家山古墓群第一次发掘中清理的第一类墓中出土的8面黑格尔Ⅰ型铜鼓,即出土于M17、M23、M24三座墓葬的铜鼓。由于这一类墓出土的铜鼓器物大多具有滇文化的地方特点,其器物和器形、纹饰都不见于中原地区,可以推断这一类墓的年代应该在武帝赐滇王“滇王印”时期,即武帝元封二年(前109)以前,上限或可早到战国晚期;第二期为第二次发掘的墓葬,出土铜鼓的有M47、M57和M68这三座墓葬。由于这三座墓葬中既出土有滇式器物,也出土有汉式器物,根据李昆声与黄德荣教授对其年代的考证,考虑年代可能为西汉中晚期;第三期为第二次发掘,出土铜鼓的有M50、M69两座墓葬,这两座墓葬中的出土器物受汉文化影响深刻,而滇文化器物不见,说明滇文化已经衰落,因此年代可能为东汉早期。

2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战国晚期至西汉初期黑格尔Ⅰ型铜鼓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的战国晚期至西汉初期的黑格尔Ⅰ型铜鼓一共有8面,分别出土于M17、M23、M24三座墓葬。在形制方面,此8面铜鼓鼓身高20.9~33厘米,面径25~39.8厘米,胸径29~47.8厘米,腰径22~38.3厘米,足径33~50厘米;8面铜鼓的胸部最大径均大于面径,胸腰、腰足间有一折棱分开,胸腰间均有扁耳两对,饰有辫纹或绳纹,鼓身均有两道合范线。

在纹饰方面,鼓面上的纹饰主要以弦分为四到七晕。第一晕均为太阳纹,芒数有十二芒、十芒或八芒,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时期的8面铜鼓中有4面铜鼓鼓面的中央残破无法辨识太阳纹芒数,但可以肯定纹饰类型是太阳纹。除了M17∶30鼓以及M24∶42b鼓以外,其余鼓的鼓面主纹均为翔鹭纹,并且均位于鼓面第二晕。除了中心的太阳纹及主纹翔鹭纹外,其余的几晕纹饰均为锯齿纹、点纹、同心圆纹所形成的纹带,它们交错排列填满鼓面的其余部分。鼓胸上部、鼓腰下部与鼓面的纹饰布局类似,都是以弦分晕,晕中饰纹带,纹带类型与鼓面纹带相同,有锯齿纹、同心圆纹、点纹,唯一不同的是M24∶42a鼓鼓身没有同心圆纹、二十勾连圆纹。M17∶30鼓及M24∶42a鼓的鼓胸中下部饰有划船纹,其余鼓鼓胸中下部与上部情况相同,依旧饰有纹带。鼓腰上部均被纹带纵分为八格,在这8面铜鼓中,格间纹饰有羽人、立牛、飞鸟等,但是大部分格间无纹饰。足部纹饰方面,8面铜鼓的足部均素面无纹(图1~图9)。

总的来说,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的战国晚期至西汉初期的黑格尔Ⅰ型铜鼓整体较为精致,主要体现在其体型相对于其他类型的铜鼓来说较小,纹饰较丰富,这也是黑格尔Ⅰ型铜鼓中石寨山(亚)型铜鼓的主要特征。

3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的西汉中晚期黑格尔Ⅰ型铜鼓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的西汉中晚期黑格尔Ⅰ型铜鼓一共3面,分别出土于M47、M57和M68三座墓葬,3面铜鼓的具体特征如下:

M47∶21鼓:出自M47主棺外头端(西端),侧棺不出鼓,出土时鼓面朝上,鼓面上置3件木器盖。腰部剖面略呈长方形,足外侈,制作粗糙,素面,通体镀锡。四绳纹耳,面径31.7厘米,高27厘米。

M57∶84鼓:出自M57边厢头端(西端),边厢在左侧,右侧为木棺。鼓已变形,不甚圆,腰部剖面略呈长方形,足部外侈。四绳纹耳,制作粗糙,通体素面。面径25.8~26.2厘米,高20.5厘米。

M68∶285鼓:胸部突出,最大径偏上,足外侈,足径大于胸径,鼓面平,腰部剖面呈梯形。胸腰间四绳纹单耳,表面镀锡,通体素面。面径25.5厘米,高21厘米(图10)。

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的铜鼓与战国晚期至西汉早期的铜鼓最大的区别在纹饰方面,这一时期的铜鼓均为通体素面,与上一期铜鼓上有丰富的纹饰形成鲜明的对比。同时与这3面铜鼓一同出土的还有铜镜、铜釜等汉式器物,并且从时间上看这一时期已经在汉武帝赐滇王“滇王印”之后,说明此时滇国受汉文化影响较深,作为滇国传统的器物—铜鼓已经开始衰退。

4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的东汉早期黑格尔Ⅰ型铜鼓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的东汉早期黑格尔Ⅰ型铜鼓一共3面。分别出土于M50与M69两座墓葬中。3面铜鼓的具体特征如下:

M50∶89鼓出自M50棺内头端(西端),出土时鼓面朝上,腰部剖面略呈长方形,下部外侈,足部外侈,制作粗糙,形制不圆。四绳纹耳,通体素面。面径27.5厘米,高22.3厘米。

M69∶171鼓胸部最大径偏上,腰略斜近直,足外侈。鼓面中央饰凸起的九芒太阳纹,芒间填以复线三角纹。芒外五晕,双弦分晕。第一晕、第四晕饰同心圆纹;第二晕为主晕纹,饰六只逆时针飞翔的翔鹭纹,翅呈长方形状,尾作长三角形状,长喙;第三晕、第五晕饰三角齿纹相间同心圆纹。胸上部、腰下部各饰三晕锯齿纹、同心圆纹,胸下部饰头戴羽冠、手持长羽、屈膝侧坐、足股相连的羽人一周,共18位羽人。腰上部用羽状纹纵分成六格,每格内有一位羽人,头戴羽冠,左手持长羽,右手外张。胸腰间有四对叶脉纹耳,鼓表镀锡。面径27.6厘米,高23.4厘米(图11)。

M69∶192鼓1991年出土于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器形最小,铸制较粗,不甚圆。胸部最大径在中部,腰部剖面呈梯形,足外侈,足径大于胸径。胸腰间四叶脉纹单耳,其耳四等距离分布,表面镀锡,通体素面。面径10.7~11.2厘米,高11.2厘米(图12)。

将这一时期的3面铜鼓与西汉中晚期的铜鼓相比较,如果单从墓葬的年代来看,这3面铜鼓是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中出土的铜鼓中年代最晚的,如果说黑格尔Ⅰ型铜鼓在西汉中晚期已经渐趋衰亡的话,M69∶171鼓似乎并不符合这一特征,该鼓的纹饰十分丰富,与战国晚期至西汉早期墓葬中出土的8面铜鼓相似。这可能是因为此鼓的埋藏年代距离其制造和使用的年代较远,实际上该鼓与战国晚期至西汉早期墓葬中出土的8面铜鼓可能属同一时代。

5 结语

从以上铜鼓的描述和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①我们可以从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中出土铜鼓的年代结合其形制特征分析部分黑格尔Ⅰ型铜鼓发展的线索。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战国晚期至西汉初期黑格尔Ⅰ型铜鼓数量较多,同时纹饰十分丰富,与后面两个时期出土的铜鼓形成鲜明的对比。西汉早期以后的墓葬出土的铜鼓除了M69∶171鼓以外均为素面。从器物发展的角度来看,这一现象可能说明从西汉中期开始黑格尔Ⅰ型铜鼓已开始逐渐衰亡。究其原因,很可能是汉武帝元封二年(前109)“置益州郡,赐滇王印”,导致汉文化对滇文化的影响日益加大,江川李家山古墓群西汉中期以后的墓葬出土的汉文化器物越来越多,这也是汉文化影响日益加深的证据之一。但值得注意的是,黑格尔Ⅰ型铜鼓并没有因为汉文化影响的日益加深、滇文化的日益衰落而完全消亡。在江川李家山北部的晋宁石寨山墓地出土的M10∶3鼓鼓面饰有4只蹲蛙,出现蹲蛙是冷水冲型铜鼓的一个最大特征,这说明其可能已经向冷水冲型铜鼓发展。由此我们可以推断黑格尔Ⅰ型铜鼓在西汉中期出现了两支发展线索:其中一支随着滇文化受到汉文化影响而逐渐消亡;另一支逐渐向冷水冲型铜鼓发展。

②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中有铜鼓出土的墓,其随葬品相对于其他墓葬来说都更加丰富,这一点可以很直观地从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两次发掘报告的墓葬统计表中看出。如果我们将随葬品的多寡与墓主人的地位相联系,一般来说,随葬品器物的多寡与墓主人的身份地位的高低应该是正相关的。因此随葬有铜鼓的墓主人身份地位相对于古墓群中其他墓葬的墓主人可能是较高的。冯汉骥先生在《云南晋宁出土铜鼓研究》一文中,通过分析晋宁石寨山墓地中出土的贮贝器上的铜鼓形象,认为铜鼓概念在滇族的习俗中具有深远的影响;汪宁生先生在《试论中国古代铜鼓》一文中也认为铜鼓是作为权威和财富的标志,因为从石寨山墓地出土的贮贝器和房屋模型上可以看出在滇国时期大量的铜鼓并非用来敲击的,而是用来陈设的。这就很好地说明了在同属于滇文化墓葬的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中,铜鼓作为随葬品的墓葬其墓主人在当时是具有相当社会地位的,铜鼓深受他们的重视。

③铜鼓的年代问题。我们在断定墓葬出土隨葬品年代的时候,在获得绝对年代数据之前,一般是以墓葬的年代和同时出土的其他随葬品的年代作为该随葬品的年代。因此也就出现了在东汉早期墓葬中出土了战国晚期至西汉早期特征铜鼓的现象。综上所述,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出土的14面铜鼓的年代可能和M17、M23、M24三座墓葬出土的8面铜鼓以及M69∶171鼓同属战国晚期至西汉早期的铜鼓,M47∶21、M57∶84、M68∶285这3面铜鼓属西汉中晚期铜鼓,M50∶89鼓与M69∶192鼓属东汉早期铜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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