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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体间性:阿来作品创作的人与自然生态审美意蕴

2020-02-27

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 2020年7期
关键词:阿来中心主义共生

余 忠 淑

(四川民族学院文学院,四川 康定 626001)

文学创作与文学评论高度关注人与自然的关系,主张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主体间性生态审美关系。藏地有着深厚的热爱自然的传统,藏地文学创作也高度关注人与自然的生态审美关系。阿来是当代著名作家,在其大量的作品创作中富含人与自然主体间性的生态审美意蕴,其理性的生态审美意识对当前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启示价值。

一、主体性到主体间性:人与自然从矛盾到和谐审美关系

人类主体性的哲学理念向主体间性的转变,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审美从矛盾到和谐关系的转向。主体间性思想提出,不再将自然作为被征服、索取的对象,而是赋予了自然新的生命和灵性,将其作为有情感地欣赏、尊重与爱护的对象,构建起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审美关系。

(一)主体性:人与自然主客二分的自然审美关系

工业文明之前,人类对自然高度敬畏、依赖和顺从,人与自然保持着原始的融合沟通,实际上是自然主宰着人类;工业文明时代,随着科学技术的利用,人类认识,征服自然,摆脱了自然束缚。人相对自然的关系发生了翻转,人处于能动的主体地位,自然成为利用和征服的客体,人类很欣赏这种关系,主体性思想产生。实际上在古希腊已有“人是万物的尺度”思想,而中国古代也有“人定胜天”的观念。古希腊本体论哲学研究对象是“实体”,没有明确的主体问题,到了近代认识论哲学中,人们高扬理性精神,认识到世界的观察者与对象的不同和重要,提出了主体概念,如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之说,康德的“人为自然立法”的命题,以及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等构成了主要的主体性思想。主体性思想认为人能按照自己的需求能动地认识和利用自然客体,人既是认识主体,又是唯一的价值主体。在主体性观念主导的实践中,人类凭借先进的科学与技术,主宰并凌驾于自然之上,成为世界的中心,成为了自然的主人。一旦从长期自然的压迫中解放出来,人类的主体性逐步膨胀,因此“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 还要大。”[1]人类肆无忌惮利用自然,虽然带来了生产力的迅猛发展,但也破坏了自然,引发了自然反抗。恩格斯提醒人们:“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2]在人与自然的主体性审美理念下,人类中心主义盛行。人类中心主义认为,“人是大自然中唯一具有内在价值的存在物,环境道德的唯一相关因素是人的利益。”[3]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将人类凌驾于万物之上,万物只有工具价值,没有独立存在的意义。人与自然矛盾全面爆发,人们面临生存威胁的生态危机。正是主体性理念的主客二分对立,导致了人与自然关系的非美状态。

主体性审美认为自然美是人的主观情感的投射,是人的实践的对象化,是人类征服自然形成人化自然的体验。主体性审美是一种自然审美,认为是自然之美外化取悦主体的效应,或是自然人化后对主体人类的实际效用感受,以自然客体对人类主体的取悦程度作为美丑的判断。可见,自然审美主要基于自然对人的价值意义而言,是人在自然身上的自我欣赏和自我确证,体现了人类实践自由的存在本性,自然之物也就有了美的特征存在。实际上,主体对客体自然的强加不可能形成自由的审美关系,自然失去了生机,人类的征服遭到自然的反抗,人与自然形成了非美状态。随着工业文明的发展,“一个难以置信的转型发生了……活的有生气的自然死去了”[4],“自然被重新建构成一个死寂和被动的、被人类支配和控制的世界”[5]。目前,文学作品创作和生态批评中对主体性的自然审美持批判态度。

(二)主体间性: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审美关系

人与自然的主体性审美关系,导致了人类对自然的过度索取;人与自然主客二分的对立,引发了威胁人类生存的生态危机。在人类反思中出现批判现代性和反思主体性哲学思想,胡塞尔提出主体间性概念,其思想建构在其先验的主体论基础之上,认为通过其他物的感知体验,将其统摄为与我一样的心物统一体,感知其他物是另一个自我,另一个主体的存在,使自我可以把握到他我。其思想实际认为人与自然不是主客二分的对立关系,是互为你我平等的关系。之后,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海德格尔提出了人与自然“共在”思想,并导出人类“诗意栖居在大地上”具有生命意味的生态审美命题。人须在天地神“共在”的“四重性整体”中才能获得诗意栖居的“原根性”。人类由于世界的存在而存在,世界也由于人类的存在而存在,也只有“间性”状态人类才能获得存在的价值。奥地利的哲学家马丁·布伯认为主体性思想是“我-它”的关系,缺少沟通和理解,而主体性关系是“我-你”的世界原初关系,一种真正的交谈性的主体间性关系。此外,伽达默尔提出对话和视界融合的理论、哈贝马斯提出了交往理论、大卫·雷·格里芬提出“世界的返魅”等,这些思想都发展了主体间性理论。实际上,马克思对人类与自然主体间关系有深刻的思考。他认为,人属于自然,是有生命的自然之物,“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6]马克思还说,人靠自然界生活,自然是人类直接的生活资料;是人的生命活动的材料、对象和工具,实际是人的无机身体,人与自然融为一体是最美的关系。主体间性思想将自然作为另一个主体平等对待,赋予了自然新的生命和灵性。主体间性思想是主体性思想扬弃和超越,正式确定了自我主体与自然主体的和谐共生关系。

生态美学主张“生态地审美”,放弃人与自然对立、主客二分的传统审美模式,形成了人与自然融合为一的“审美交融”模式,生态审美构建在主体间性基础上,建立人与自然“共生、共存与共荣”关系,真正达到审美境界。可见,生态审美是主体间性的充分实现,真正建立人与自然平等、同一和自由的“我与你”的关系,和解人与自然的矛盾,恢复了人与自然的亲和性、同一性,实现平等生命本真的存在。生态审美反对人类中心主义,主张人与万物的平等,主张整体主义。阿伦·奈斯和莱切尔·卡逊指出人与万物皆处于生物环链中,同有生存和发展的权利,从而确认了自然的主体地位。只有在主客对立消失,主体间充分和谐的世界中,才有自由,才是本真的存在,才能达到主客同一、物我两忘的审美境界。片面的主体性被主体间性取代,重新建立起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关系[7]。

1962年,美国生态文学作家蕾切尔·卡森在其长篇报告文学《寂静的春天》中,提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思想,成为生态文学产生的标志。文学作品创作与批评中主张主体间性的生态审美,认为人与自然主体间性的核心在于生存,生存不是在主客二分的基础上主体征服客体,而是主体间的共在,是自我主体与对象主体间的交往、对话。大量的文学作品评判人类中心主义审美,反对把人类作为唯一具有价值的存在生命,将其他自然生命仅作为工具对待,痛心环境的破坏,呼吁生态整体主义。生态整体主义不是把人类的利益,而是把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作为最高的价值,把是否有利于维护整体生态的完整、和谐、稳定、平衡和持续作为衡量人类活动标准[8]。生态审美重视生命的整体存在,生命的存在需要家园,而自然环境就是人与自然生命栖居的家园,而人仅仅是作为家园的栖居者。人栖居于自然之中,了解自然、理解自然、关心自然。可见,在生态审美中,人不是关注自然的工具形式,而是关心自然的生命存在;不是把自然当作环境对象,而是把自然当作生命的家园;不是把自我当作自然的观光者,而是把自我当作家园的栖居者[9]。

“生态文学是以生态整体主义为思想基础、以生态系统整体利益为最高价值的考察和表现自然与人关系和探寻生态危机之社会根源的文学。”[10]阿来在其大量作品中高度关注生态,倡导生态整体主义,作品创作中充满了主体间性的生态审美意蕴。

二、主体性:阿来作品创作的人与自然主客二分生态审美隐忧与拷问

阿来认为藏地的自然是美丽的,人与自然是和谐的,但后来人与自然关系变得紧张。阿来从生态审美审视,认为现代文明进入后,人们的主体性思想流行,藏地传统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关系被打破,人们开始向自然界过度索取,人与自然明显呈现主客二分矛盾关系,对此阿来在创作中充满了隐忧和拷问。

(一)隐忧:人与自然的矛盾丛生

阿来对人与森林矛盾关系充满了隐忧。阿来在《大地的阶梯》中描写了人们砍伐森林的盛大场面,不无讽刺地说道:那么多卡车来来去去,寂静的卡尔古村是多么热闹啊!一片片美丽的笔直的桦树林在人们肆无忌惮的砍伐中倒下,被一车一车拉走;在《已经消失的森林》中描述道,人类对自然界的破坏遭到了自然的“警告”一棵棵成长了千百年的落叶松、铁杉、云杉、冷杉等,在人们的暴力砍伐下呻吟着消失。人们失去了树木、花草、蘑菇,林中的动物也随之减少,甚至于消失,人们再也感受不到四季交替美丽的世界;在《空山》创作中展示了人与自然和谐关系走向对立的过程。机村曾经森林茂盛,涵养了水分,滋润大地,清新了空气,养育了人类。但村民开始乱砍滥伐大量的森林后,空气不在清新,雨水变少,河流濒临干涸,庄稼收成降低;没有了森林护佑的山坡变得光秃,山体坍塌、泥石流频发,祥和美丽的家园受到威胁;在《荒芜》中写道自然对人类的回击。森林被大量砍伐后,裸露的山地在雨水的冲刷下爆发了泥石流,肥沃的黑土被冲走,巨大石头随着泥石流冲下山坡,庄稼被冲毁,村庄被淹没,人们面临着饥荒。

阿来对人与温泉、土地、动物等矛盾关系充满了隐忧。在《遥远的温泉》中,阿来说这里有像梦般美好的“神泉”措娜温泉,碧波涟涟,绿草连绵,鸟鸣婉转,美好的环境给牧民带来心醉神迷的美好幻想和诗意生活,温泉还治很多的病症,贡波斯甲就用温泉水治好了自己脸上的皮肤病。但是,在开发旅游资源的幌子下,措娜温泉上被粗暴地修建了现代建筑,在旅游开发中成为污浊不堪的臭水池。在《蘑菇圈》等许多作品创作中谈道,上世纪50年代大跃进运动下,藏地“人定胜天”思想开始流行,提出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口号,要么大量施肥,使土地肥力过度;要么密集种植,违背土地上作物生长规律,破坏了土地生态,导致减产形成了大面积的饥荒。在《荒芜》中谈道,土地承包后,藏地农民热情种地积极性下降,人们热衷于更大利益的生产生活方式,许多土地被撂荒后杂草丛生,曾经人对土地倍加珍惜之情淡化,土地的荒废导致宝贵资源的浪费。在《随风飘散》中写道:机村森林中动物很多,当森林砍伐后,树上的鸟巢完全倾覆,巢中的鸟蛋和小鸟散落一地,小孩们在地上随意找到小鸟,森林生物多样性生态遭到破坏。在《达戈与达瑟》中描写道,麦田收获了,猴群会都田间捡丢落的麦穗,过去机村人认为留给猴群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为了卖毛皮和骨肉获得暴利,人们没有一丝犹豫与不忍,举起了猎枪射杀与村庄有千年和平相处契约的猴群,将其剥皮剔骨,然后将猴皮和肉骨卖到市场上去赚钱。人与动物和平相处的关系打破。

(二)拷问:人与自然的主客二分

在人类主体新思想下,人类将自然作为利用的客体,以自然为我所用,变自然为人化自然为荣耀。森林砍伐,土地破坏,动物被无情猎杀,但最后人类受到了多重灾难的回击,人与自然关系高度紧张。阿来悲愤地说道:“先是鸟失去了巢穴,走兽得不到荫蔽,最后,就轮到人类自己了。”[11]阿来认为,人与自然应遵守和谐共生的自然秩序,相互间达成一种生态平衡。阿来对这种主体思想下盛行的人类中心主义行为进行无情的审美批判。主体性思想的自然审美下,人类是主体,是征服者,自然,是客体,是被征服者。自然以能取悦人类主体,为人类之功用显示出其自然美,在人类中心主义下,人与自然主客二分的对立关系强烈显现。人类中心主义以主体性思想为引领,以现代科技文明手段为依托,在政治、经济活动等利益驱动下趋向泛滥。

一些盲目的政治活动下的利益链激发了人类中心主义膨胀。在《随风飘散》中,阿来谈道,为了修建万岁宫之类的建筑,机村人们精心挑选挺拔的白桦树,大肆砍伐整片森林,用卡车一车车拉出;接着又砍伐林深处的红桦树,美丽的森林渐渐消失,留下的只是满山疮痍,给村子带来了泥石流,带来村庄的毁灭和生命死亡,人们内心留下的是茫然的荒芜。在《天火》,当大火蔓延,按照传统的方法就是应赶紧救火,但政治运动下,上面下来的救援人员还要开动员会,失去了最佳扑火时机,大火最终失去控制,大面积植被破烧,引发了水土流失,机村人遭遇了惨重的饥荒。在《遥远的温泉》,想政治升迁的贤巴为了表现自己,成立旅游局进行措娜温泉的旅游开发,在官场职位的短视行为中,毁掉了美丽的温泉。对过去政治运动或政治决策失误中带来的生态危机,阿来在创作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反思。而在《三只虫草》中,阿来对当下社会问题进行了批评,并表达深入推进反腐倡廉的愿望。阿写道,政府调研员贡布假调研虫草及学生逃学情况之名,大肆廉价收购虫草,用以行贿来晋级升迁。虫草成为政治层层升迁的助推工具,刺激了虫草的过度挖掘,加剧了虫草生态圈的破坏。

在一些经济活动中物质利益刺激了人类中心主义扩张。阿来在《月光下的银匠》等作品中写道,为了获得大量电力,同时增加财政收入,人们在机村附近大肆开发水电站,破坏了河流及周边的自然生态环境,自然风光不再美丽,村子被淹没,许多动物也失去了生命或家园。在《金子》创作中,为了淘到大量金子,村子被迫迁徙一空,镇子的城墙变得残缺破旧,庄稼地长满了杂草,山坡上的森林砍伐殆尽,泥石流横流,河水浑浊不堪,人类在贪欲下毁掉了自己的家园。在《三只虫草》中,挖虫草成为了人们主要的经济收入来源,连小学生都不上学去挖虫草,过度虫草开采破坏了生态。在《轻雷》中,80年代初由于市场经济的推进,金钱利益观开始深入人们的脑海,更秋家的六兄弟勾结木材检查站的人盗伐盗卖木材致富,拉加泽里放弃高考也开始盗伐走私木材。人们争先恐后地加入盗伐木头活动中,因为砍一天木头挣的钱或许是一块庄稼地里一年的收成。树林被砍伐光了,泥石流频繁爆发冲击了村子。

阿来在其作品创作中,实际道出了人类社会和精神生态出现了危机,人与人的关系物质化,人性蜕化和利己思想滋生,政治利益的贪欲,造成主体性暴露无遗,人类中心主义扩张,不断向自然过渡索取,影响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正如海德格尔所言:“一旦发现了它在科技上有某种用处,比如可以造纸,那就会把开花的树砍倒。”[12]阿来感叹在政治与经济利益下,“每个人的心肠都变硬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多了几丝刀锋一样冷冰冰的凶狠”[13]。阿来对主体思想下人类中心主义造成的人与自然非美状态进行了无情的批评。

三、主体间性:阿来作品创作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生态审美救赎

阿来在其作品对人类主体性思想带来的非美问题进行了审视,主张应弘扬整体主义,实现人与自然和谐整体,共生共荣;实现人于自然中诗意栖居,守望着家园,最终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审美救赎。

(一)人与自然:和谐整体,共生共荣

阿来在其作品创作中,倡导人与自然主体间性,应推进生态整体主义审美原则,实现自然和谐整体,共生共荣。生态审美“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超越,坚持一种生态整体主义的原则,是一种深度的生态论意义上的人文关怀”[14];生态审美“在整体性原则之下的、同时承认并张扬自然主体和人主体,并特别强调这两类主体之间的联系的关联性原则。”[15]生态审美重视生命的整体存在,不仅人的生命的存在,自然的生命同样平等存在,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共生、共荣。阿来在其文学创作中大量描写了藏地自然的美丽,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这不仅是对藏地曾经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赞美,也是后来人与自然关系紧张后对人与自然和谐整体回归的呼唤,期翼着人与自然生态审美救赎。阿来在《大地的阶梯》创作中谈道,嘉木莫尔多山是战神的化身,人们对其顶礼膜拜获得勇气和智慧,人在天地神“四重性整体”中实现和谐统一。在《天火》创作写道,一对金野鸭引来阳光,融化了冰冻的色嫫措坚冰,带来森林草地和动物的生机和人类的繁衍。机村的村民都认为金野鸭保佑了他们风调雨顺、粮草丰饶,也维护着色嫫措湖优美宜人的自然风光。在创作的《狩猎》中阿来写道,猎人在营地发现母乳期的小獐子,他们放弃获得麝香机会,放走了母獐和小獐子,坚守不滥杀生灵的传统规则,维护了人与动物生态和谐。阿来《天火》中谈道,人们依次成片砍伐木柴生火做饭,既维持了生存也保护了森林。巫师多吉用自己独有的方式烧掉那些多余灌木,好让来年牧草长得更好,养活更多的牛羊,维持草原的生态平衡。

整体主义要求人类自觉限制超越生态系统承载能力的物质欲求、经济增长和生活消费,实现人与自然的整体性维持。在阿来的作品中大量的审美书写反映了正是在科技文明下,政治利益、经济利益贪欲膨胀,人类中心主义泛滥,危及到了自然生态破坏问题[16]。阿来在作品中充满了对人类改变行为的期翼呼唤,以期实现生态审美的救赎。阿来谈道:“即便看起来,这个世界还在向着贪婪与罪过滑行,但我还是愿意对人性保持温暖的向往”。在创作《空山》中写道,面对自然灾难,大家以一种新的姿态审视自己的过去,索波脱去狂躁政治的缰绳,选择在觉尔郎峡谷的鹿苑中守候鹿群。而森林的破坏者拉加泽里出狱后,灵魂上经历了罪与罚的洗礼,认识到保护自然的重要性,带着一种救赎愿望开始植树造林,这种行为得到了同村人的尊重和效仿。秋家老五从拉加泽里的转化中受到教育,参与到拉加泽里恢复生态环境的行动中。这些书写体现了阿来希望人们在精神和行动上积极改变,修复人与自然生态关系,推进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祈愿。

(二)人与自然:诗意栖居,守望家园

阿来在其作品创作重视人与自然诗意栖居的乐享以及守望家园担当的审美。“万物皆有生命,万物各有其主体性,这是生态美学确立的观念。”[17]人与自然的生命整体存在,生命的存在需要家园,而自然环境就是人与自然生命栖居的家园,而人仅仅是作为家园的栖居者。海德格尔提出“家园意识”生态审美理念,他认为家园是一个空间,处于该空间让人有“在家”的情怀,有生命意义存在的况味。这个“家园”处于自然中,是自然赐予人类的生存空间。实际上,人属于自然,其生存的小家园当然也属于自然,而整个自然何尝不是全人类的大家园。我们应将自己的家园,无论在农村还是城市,建设成为有利于回归自然之所,而非远离自然之,也就是要注意生态环保,人居与自然融为一体,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家园意识”的生态家居让人化家园与生态家园有机相融,维护人类生存家园,保护自然环境,实现人的本真存在的回归和解放。人的生命在自然审美地存在,实现精神升华,实现“诗意栖居”。“诗意栖居”摒弃工业文明下对自然的征服欲望,树立爱护自然的意识,在人们家园守望中,实现人与自然的共生共荣。

阿来在其作品创作中表达了实现人与自然诗意栖居、守望家园的希翼。阿来在《达戈与达瑟》写道,达瑟是藏族文化的守护者代表,在“文革”中人们烧毁书籍时,他偷偷抢救书籍,并认真学习,规劝达戈保护森林,不要残杀林中的动物。在《空山》中写道,面对村民大肆盗伐木材,崔巴噶瓦老人在树上挂上五彩经幡,祈愿人们良心发现,改过自新。在《荒芜》中写道,看到伐木场工人肆意砍伐森林的行为,协拉顿珠老人偷偷拿走了斧头和锯子,他在用自己实际行动希望守住家园。阿来在其作品还写道,砍伐森林的拉加泽里最后关进了监狱受到了惩罚,受教育后幡然悔悟开始植树恢复生态。政府开始实施退耕还林等生态补偿政策,人们开始自觉植树造林,全社会开始重视生态建设,人与自然关系在不断修复。保护自然生态的社会转变预示着人们守望家园追求,寄托了阿来对人们获得诗意栖居生活的美好期盼。阿来在作品创作中实际启示当前人们应形成生态审美意识,明白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重视生态文明建设。在政治治理中融入生态意识,重视统筹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构建起良好的政治生态;在经济发展中融入生态意识,铸牢“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发展理念;规范市场经济行为,规制经济外部性,降低经济中的生态成本;推进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可持续发展的经济生态建设。在全社会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审美养成公民的道德素质;重视生态伦理,将生态审美意识融入到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中去,形成社会急需的一种生活态度。

四、结语

主体性审美下,人类中心主义盛行,森林被破坏,动物被捕杀,人与自然关系紧张,人类也受到了自然的报复。阿来在其大量作品创作审视了人类主体性意识下带来的生态危机,认为应推进主体间性的生态审美,弘扬生态整体主义,推进人类自然和谐共生,守望美好家园,实现诗意栖居。阿来在谈《云中记》创作中言,他相信自然的力量,相信斯宾诺莎、爱因斯坦说的“自然的伟大秩序”,也就是“自然神性”[18]。阿来认为应坚持自然规律,敬畏自然,实现“世界的返魅”。他从内心呐喊希望人们改变精神和行为,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关系,让人们无家可归转向诗意栖居,推进人类的彻底解放,过上向往的自由美好生活。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建设生态文明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新时代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论原则和实践指南。阿来作品创作反映的主体间性的思想,包含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意蕴,对当前人类社会发展极具警示价值,对生态文明建设极具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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