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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殖民女性主义视域下任碧莲小说的身份分析

2020-02-26

关键词:拉尔夫父权异质

邱 畅

(辽宁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20世纪60年代,美国文坛呈现出全新的气象,华裔女作家的作品颇受读者欢迎,十分畅销,华裔女作家也因此开始在美国文坛占有一席之地。目前国内对任碧莲小说的研究日趋成熟,研究深度和广度均有所突破,整体研究初具规模。尽管如此,现有研究仍然具有一定局限性,研究视角沿袭传统的种族、文化等视角,理论基础尚未形成成熟体系。从后殖民女性主义理论视角研究任碧莲的小说可以突破现有局限,开创全新的研究视角。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的有机结合不仅能够弥补单维理论造成的单一视角的不足,而且能够将种族与文化有机融合,使研究视角更加立体,研究内容进一步升华,凸显小说的精神实质和文化内涵。

一、后殖民女性主义

后殖民女性主义是20世纪末期兴起的新兴理论,按照理论归属来划定,属于后殖民主义范畴[1]。后殖民女性主义衍生于殖民主义理论,既关注后殖民主义的焦点,又关注女性主义的焦点,在此基础上,将二者的理论观点有机融合,将矛头直指第三世界女性。从理论的关注焦点来看,后殖民主义与女性主义关注的焦点存在差异,前者关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男性,后者关注受到父权压迫的女性,两种理论的结合使理论的焦点直指在异质文化和父权文化中被双重边缘化的女性,以及女性在打破异质文化和父权文化的统治地位过程中的抗争。后殖民女性主义不仅批判针对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殖民统治,而且批判父权文化对女性的压迫和束缚,集中关注异质文化与父权文化双重压迫下第三世界女性身份和地位的严重缺失。后殖民女性主义跳脱性别与身份的局限,主张在文化大背景下探究第三世界女性的身份问题、地位问题甚至生存问题,充分考虑民族、阶级等影响因素。后殖民女性主义有效弥补了原有单维理论的局限性,揭示西方女性主义的单一视角,主张关注第三世界女性的生存状态,阐明性别差异对第三世界女性的影响,突显文化语境与性别之间的关联。

在后殖民女性主义兴起之前,尚未有理论直接关注第三世界女性的身份地位和生存状态[2]。作为生存在社会中的人,个体不再是自然人,而是社会人,第三世界女性成长和生活的社会和文化因素与西方女性截然不同,因此西方女性主义对第三世界女性并不适用,缺乏理论的支撑使第三世界女性长期处于被忽视的状态。后殖民女性主义大胆突破原有理论框架,将种族、阶级等概念与性别概念相融合,构建多层次的理论体系。后殖民女性主义不仅将第三世界女性的衡量标准多元化,而且多层次、多角度地关注第三世界女性所遭受的压迫,将女性的身份和地位置于历史和文化的大背景下进行分析,辨别差异的同时,分析产生差异的原因,其目的在于消除压迫,打破种族和性别的限制,改善第三世界女性的生存状况,提升第三世界女性的社会地位。

二、华裔女性的身份缺失

威廉·布鲁姆认为,身份是一个相当复杂的概念,个体的身份并不局限于对个体本身的认知,个体所处社会环境中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都应该考虑在内。身份确认既是个体的内在需求,也是个体一种无意识的行为要求[3]。个体的身份能否得到确认直接关乎该个体的身体和心理能否正常发展,其中对心理的影响尤为突出。身份确认对个体的心理安全感至关重要,如果个体的身份能够得到确认,那么个体就会产生心理安全感。个体的心理安全感与其身份得到确认的程度正相关,随着个体的身份得到确认并且这种确认能够不断巩固和维护,那么心理安全感也会随着身份的维护和巩固而得到某种程度的巩固和加强。反之,则对个体产生消极影响。一旦个体的身份无法得到确认,个体将陷入萨义德提出的“中间状态”[4],即指生活在异质文化中的个体既无法摆脱旧环境,又无法适应新环境,只能徘徊于两种文化之间,在文化的夹缝中生存,导致心理上形成严重的孤独感和心理安全感缺失,并最终造成身份缺失。

(一)身份危机

任碧莲小说中的华裔女性均陷入身份危机之中,双重边缘化的生活不仅使她们饱受来自异质文化和父权文化的压迫,而且使她们的心理严重缺乏安全感。在异质文化下,华裔女性是主流文化的“他者”;在父权文化下,华裔女性是男性的“他者”。双重边缘化导致华裔女性的身份无法得到确认,更无法实现身份的巩固和维护,陷入身份危机。

主流文化具有绝对的压倒优势,华裔文化只能处于主流文化的边缘,永远无法融入主流文化,华裔作为华裔文化的代表孤独地漂泊在主流文化的边缘。在主流文化的大环境下,华裔文化属于弱势文化,华裔群体属于弱势群体。虽然华裔置身于异质文化之中,并且绝大多数华裔一直通过各种途径努力融入主流文化,但是华裔的种种努力均以失败告终,最终的结局往往是徘徊在主流文化的边缘,成为主流文化的“他者”。在父权文化中,男性是社会的主体,始终占据主宰和支配地位,性别的优势使男性自然凌驾于女性之上,在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占据较大的生存空间。与此相反,性别的差异使女性完全丧失争取权利的资格和能力,只能从属和顺从于男性。父权文化的内涵剥夺女性的权力,限定女性的社会角色,制约女性的社会发展,华裔女性在从属和顺从中逐渐沦为父权文化的“他者”。

在《梦娜在希望之乡》中,梦娜所经历的身份危机正是许多第二代华裔的真实写照。梦娜出生于美国,成长于美国的文化环境,从未到过中国,也未接触过中国传统文化。在梦娜看来,她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美国人,自然融入美国主流文化。事实却恰恰相反,梦娜仍然被排斥在美国主流文化之外,成为主流文化的“他者”,因身份无法得到确认而造成身份缺失。纵观梦娜的生活背景和经历,梦娜生活在多种文化形成的夹缝中。梦娜的父母希望梦娜能够延续中国传统文化,以中国传统价值观为行为准则,完成中国传统价值观的代际传承。梦娜在学校接受的是美式教育,完全浸润在美国文化中,美国社会的大环境促使置身其中的梦娜接受西方价值观。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梦娜无从选择,她无法形成清晰的价值观,更无法在两种文化间做出选择与取舍。随着梦娜搬到犹太人社区居住,梦娜的生活中又出现了犹太文化。梦娜在三种文化间均处于边缘地位,三种文化的杂糅和拉扯彻底阻碍梦娜的身份确认,导致梦娜在多种文化的夹缝中逐渐迷失自我身份。无法选择的梦娜决定自己开辟全新的道路,全然抛弃中国传统文化和美国文化,转而投入犹太文化的怀抱,希望融入犹太文化并且使身份得到确认。这只是梦娜的美好愿望,她的生存环境和文化背景导致她仍然无法融入犹太文化,因为她无法褪去美国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给她留下的烙印,带有两种文化烙印的梦娜根本无法融入第三种文化,无法使自己的身份在新的文化中得到确认,依然陷入身份危机的结局。

《谁是爱尔兰人》中的老祖母也是陷入身份危机的典型形象。与梦娜不同,老祖母并不是出生在美国,而是在美国居住多年,对美国的社会与文化环境十分熟悉。多年的美国生活经历使这部分华裔群体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可以融入美国主流文化,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无论华裔在美国生活多少年,依然游走于美国主流文化的边缘,成为异质文化的“他者”,没有归属感,也无法在美国文化中确认自己的身份。由于无法实现身份确认,华裔群体缺乏基本的安全感,在彷徨无奈中产生各种身份危机。老祖母的身份意识在美国主流文化与老祖母所秉持的中国传统文化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这道屏障将老祖母不仅与美国主流文化隔绝,而且与美国社会中其他文化群体隔绝,严重阻碍老祖母融入美国社会。即便以老祖母为代表的华裔在美国生活多年,从根本上说,华裔仍然生活在自己构筑的文化环境中,不断受到中国文化的浸润,与美国文化基本隔绝。两种文化环境的并立必然造成某种程度上的文化冲突,在文化冲突下华裔由无法确认身份到逐渐迷失自我。尽管华裔多年生存于美国主流文化之中,却依然遗憾地沦为异质文化的“他者”,陷入无法自拔的身份危机。任碧莲精准地刻画了陷入身份危机的女性形象,通过描写华裔女性的人生经历和心路历程,向读者展现身份缺失对女性身心造成的影响,以鲜明的笔触反映双重压迫下华裔女性所遭遇的身份缺失,表达对华裔女性不幸遭遇和无助的同情。

(二)失语

斯皮瓦克认为,第三世界女性普遍失去话语权[5]。第三世界女性普遍受到异质文化与父权文化的双重压迫,因此而导致的双重边缘化使第三世界女性无法确认自己的身份,造成身份缺失。结合海德格尔的“沉默的他者”的理论,斯皮瓦克指出,身份缺失会造成个体的自我表达受到阻碍。当个体的身份无法得到确认时,会造成个体身份缺失,缺乏身份的支撑,言语表达便失去必要的依托,个人表达便失去途径和指向。话语权与第三世界女性的身份密切相关,身份与话语权相互作用,身份缺失必然造成话语权丧失,话语权丧失也必然造成身份缺失。一旦失去话语权,第三世界女性会在沉默中逐渐失去自我意识,自我意识缺失与身份缺失的共同作用彻底将第三世界女性推向双重边缘,在夹缝中无法言说,第三世界女性只有夺回话语权才能够实现身份建构。

任碧莲以犀利的笔触刻画华裔女性的失语及失语后所表现出来的心理状态和行为状态。在《典型的美国佬》中,任碧莲刻画了非常经典的华裔女性失语形象。拉尔夫的母亲是固守中国传统文化的女性,面对来自异质文化和父权文化的种种压迫和折磨,拉尔夫的母亲理所当然地自愿承受,在沉默中丧失身份和地位。拉尔夫的父亲在家中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掌管家中事务的决策权和选择权,母亲在家中处于完全被忽略的状态,甚至最基本的发言权也被父亲无情地剥夺。在儿子面前,拉尔夫的母亲也失去话语权,甚至失去作为母亲的身份和地位。拉尔夫是出生在美国的新一代移民,从小浸润在西方教育中,已经形成比较完备的西方价值观,对中国传统文化知之甚少。拉尔夫的母亲是老一代移民,中国传统文化及价值观在母亲的头脑中根深蒂固。尽管母亲极力传承中国传统文化及其价值观,但生长于西方文化环境下的拉尔夫缺乏对中国传统观念的基本认知,对于中国传统的价值观无法接受,与执着于中国传统观念的母亲格格不入,观念的差异在母子之间构筑起一道沟通的障碍。为了摆脱中国传统文化,拉尔夫拒绝采纳母亲的任何建议,母亲与拉尔夫的沟通存在巨大障碍。当母亲意识到无法与拉尔夫沟通时,逆来顺受的母亲并没有试图跨越这道沟通的屏障,而是选择逃避,放弃与儿子沟通。家庭中的沟通屏障使拉尔夫的母亲完全失去话语权,顺从和沉默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而使顺从和沉默的人进一步被剥夺应有的权利和地位,陷入更加深重的身份危机。

纵观华裔女性生活的社会和文化背景,华裔女性注定游走于两种文化及其价值观的边缘。任碧莲笔下的华裔女性以第二代华裔为主,第二代华裔普遍出生在美国,对中国及中国传统文化知之甚少。第二代华裔完全接受美国的西方教育,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已经完全西方化,并且将自己视为真正意义上的美国人。尽管如此,第二代华裔女性往往忽略了家庭中的文化氛围。作为第一代华裔的父辈们,他们仍然坚守从上一代人继承而来的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观念,并且以此来教育自己的儿女。因此,第二代华裔所生活的家庭环境相当于一个微缩的中国传统文化环境。对于华裔女性而言,她们在家庭以外接受的是西方文化,而在家庭内部接受的则是中国传统文化,华裔女性无法融入任何一种文化,只能游走于两种文化的边缘。

三、华裔女性的身份建构

福柯指出,权力的实施与知识的创造密切相关,权力的实施能够创造知识,反之知识又能够创造权力,权力由话语权组成,因此说话也是一种权利[6]。叙事学家兰瑟提出,对于因压抑而无法言说的个人或群体而言,话语也代表该个人或群体的身份和权利[7]。根据后殖民女性主义理论,华裔女性所遭受的压迫最为深重,不仅要遭受来自异质文化的压迫,还要遭受来自父权文化的压迫,长期处于被忽略的状态。除了客观因素之外,华裔女性的主观因素也是导致其遭遇不幸的主要原因。华裔女性的逆来顺受不仅助长了白人和男性的嚣张气焰,而且将自己推向更加无法自拔的深渊,在失去话语权的同时,丧失自己应有的身份和地位,导致身份缺失。华裔女性只有唤醒自我意识,重新控制话语权,为自己的诉求找到恰当的出口,合理发声,才能够找回已经丧失的身份和地位,实现身份建构。

(一)自我意识觉醒

来自异质文化和父权文化的双重压迫使华裔女性的生活陷入没有出路的困境,在压迫中顺从沉默[8]。在自我意识没有觉醒之前,华裔女性的顺从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并未意识到自身缺乏自我意识,也没有意识到身份缺失。在异质文化的熏陶和影响下,华裔女性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对平等自由的生活形成某种模糊的渴望,开始有意识地改变自身的现状,以此摆脱身份困境。自我意识的觉醒对于长期处于双重压迫下的华裔女性而言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变,自我意识觉醒之后,华裔女性不再心甘情愿地沦为异质文化和父权文化的从属物和附属品,而是意识到争取自身在社会中应有地位和权利的重要性,并且将思想转化为行动,勇于为争取自由和权利打破现状,争取全新的生活。对于华裔女性而言,身份建构需要经历一个由顺从到抗争的漫长过程,自我意识觉醒是整个过程的前提条件。自我意识觉醒撬动整个进程之后,华裔女性重拾话语权,言说情感,表达诉求,进而重新建构身份。只有自我意识觉醒,华裔女性才能真正踏上身份建构的路程。

在任碧莲的小说中,自我意识觉醒在华裔女性身份构建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发挥作用。华裔女性的身份建构通常要经历误读、迷茫、觉醒三个阶段才能够完成身份建构。在误读阶段,华裔女性由于缺乏对自身身份的基本认知而对自身身份产生错误的印象,当华裔女性在现实中逐渐意识到自己对身份的误读,她们便开始进入迷茫阶段。迷茫之后,华裔女性会对自身身份产生更加清楚的认知,并且做出艰难的选择,这便是觉醒阶段。在误读阶段,梦娜对于自身身份的认知只是模糊的概念,关于自身身份的信息均来自父母的言说。由于缺乏自身经验,梦娜对自身身份产生误读。在梦娜随父母搬到犹太社区之后,由于犹太社区比较推崇中国文化,梦娜的华裔身份使她在犹太社区享受着优越的生活,这种暂时的优越感使梦娜对自身身份产生某种误读。随着梦娜逐渐接受美式教育并且不断接触美国文化,梦娜开始意识到华裔与美国人之间的差距,她越来越向往美国文化中的自由与独立,越来越厌恶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繁文缛节及其对人造成的种种压抑和束缚,甚至开始厌恶自己的华裔身份。此时的梦娜开始意识到中国传统文化与美国文化的差异并且为此迷茫不堪,她身处两种文化,却在两种文化中均无法找到归属感,更无法在两种文化之间做出取舍,此时的梦娜进入迷茫阶段。由于梦娜在中国传统文化与美国文化之间无法取舍,她索性放弃两种文化,转而在第三种文化中寻求身份确认。尽管身处两种文化的梦娜在犹太文化中依然无法得到身份确认,但是此时的梦娜通过对多种文化的认知,对各种文化形成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并且逐渐意识到华裔身份对自身的重要性,努力追寻自身的华裔身份,在经历误读、迷茫、觉醒三个阶段之后,梦娜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促动身份确认的抗争,实现身份建构。

(二)文化皈依

华裔女性身处异质文化与父权文化的边缘,既无法融入美国社会的主流文化,也无法在父权社会中获得自己应有的地位和权利。由于两种文化的双重边缘化,华裔女性无法在任何一种文化中确认自己的身份,加之华裔女性失去话语权,自我意识没有觉醒,导致华裔女性在两种文化中身份缺失。从这个角度看,华裔女性身份建构的过程从根本上说是文化皈依的过程。华裔女性只有在文化中找到自己的归属和定位,才能真正找到自己身份的印记,实现身份建构。在自我意识觉醒之后,华裔女性开始通过抗争重拾话语权,努力发声,建构身份。纵观整个过程,从实质上说,身份建构的过程正是文化皈依的过程;反之,如果无法实现文化皈依,身份建构也无法实现。

任碧莲小说中遭遇身份危机的华裔女性在两种文化的夹缝中生存,身份无法得到确认。由于身份缺失,华裔女性的心理和行为在不同程度上出现了扭曲现象。无论在异质文化里,还是在父权文化里,华裔女性都无法摆脱边缘化的困局。在异质文化里,华裔女性被白人文化边缘化;在父权文化里,华裔女性被男性边缘化,导致华裔女性在社会和家庭中都缺乏身份和地位,没有话语权,在逆来顺受中可悲地沉默。如果华裔女性试图摆脱双重身份困境,她们必须适应文化环境的转换,换言之,华裔女性必须以明确的身份出现在每种文化环境中,否则依然无法摆脱双重边缘化带来的身份缺失。霍米巴巴指出,文化身份与“他者”不同,“他者”身份一旦形成便无法更改,而文化身份具有流变性,通过与“他者”的协商与转换,文化身份可以重新构建,因此文化身份并不是单一的本质性特征,而是多向度的混杂性特征[9]。当华裔女性不再执着于“他者”身份,转而采取全新视角认知自己的身份,表明华裔女性的文化身份开始转换,在主动调和中国传统文化与美国文化冲突的过程中,华裔女性的身份逐渐建构,文化皈依的过程得以实现。

在《典型的美国佬》中,拉尔夫家的女性是通过文化皈依实现身份建构的典型形象。拉尔夫家是典型的传统中国家庭,父权文化十分强势,拉尔夫的母亲和妻子都是在沉默中逆来顺受的女性,她们彻底被家中的男性边缘化。由于拉尔夫家固守中国传统文化,他们完全无法融入美国文化,无法在社会中确认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只能徘徊在美国文化的边缘。文化身份具有流动性[10],然而文化身份的流动往往需要催化剂的作用,格罗弗便是拉尔夫家文化身份转变的催化剂。在格罗弗的劝诱下,拉尔夫家天真地认为只要抛开中国传统文化的束缚,就可以轻松融入美国文化,结果适得其反,他们不仅没有融入美国文化,反而因抛弃中国传统文化而丧失了原本的身份和地位。拉尔夫家的男性来到美国追寻美国梦,想通过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状况,追求自我发展的机会。男人追寻美国梦的虚假美好使拉尔夫家女性的文化身份开始流变,她们试图融入美国文化,在美国文化中确认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然而此时她们并没有对美国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形成正确的认知,不仅无法建构身份,反而导致更加严重的身份缺失。只有摆脱美国梦的桎梏,对文化和身份都形成正确的认识,才能够开启身份建构的过程。华裔女性实现身份建构的过程正是文化皈依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华裔女性由对美国文化倾慕,再到对美国文化适应,进而使原有中国传统文化逐渐演化为一种象征符号,促进身份建构过程的完成,文化皈依与身份建构并行不悖。

四、结语

任碧莲小说中展现了形形色色的华裔女性形象,通过描写不同性格女性的人生轨迹,小说凸显华裔女性在异质文化与父权文化的双重压迫下身心备受折磨的悲惨境遇。华裔女性在双重排斥和压制的过程中日益被双重边缘化,不仅在异质文化中被主流文化边缘化,而且在父权文化中被男性边缘化。双重边缘化导致华裔女性逐渐失去话语权,自我意识逐渐模糊甚至丧失,最终陷入身份危机。华裔女性的身份重构必须以自我意识觉醒为前提条件,并且在痛苦中经历从无意识的顺从到有意识的抗争的涅槃,才能重新获得话语权,逐步恢复和确立自我意识,进而走出身份危机,实现身份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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