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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牛(2)

2020-02-25胡荣锦

少男少女·校园 2020年2期
关键词:茶客祈福盖子

胡荣锦

3  通坑渠

小小的,扁扁的可乐黄色盖子,在机耕路面上飞行。

一个担着满担子鲜花的花农,脚步频密,迎面走来,那黄色的盖子,悄无声息地在她开开合合的两脚间飞了过去。就那么一闪,花农觉得有个小影子从自己脚下滑过去,以为是只小蝴蝶在追逐她的鲜花呢,看看是个随地可见的可乐黄色盖子,便继续前行。

迎面有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在走,轮辐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卟”的一声,那个黄色的盖子轻巧地从两轮之间闪了过去。

一条黄色的土狗从前面跑来,它机警地盯着面前的一切,忽见黄色的盖子飞来,想躲,没想到,那盖子从它的肚子下飞了过去。它突然停步,竖起尾巴,四顾一番,见没有新的危险,便鼻子“咻”“咻”“咻”地响,嘴里吐着气,继续上路……

一路上,那小小的,扁扁的黄色盖子在机耕路面上飞行,也不知穿过了多少底下有空间的物体,自行车、电动车、行人、狗……大多数被“穿过”的物体,似乎都没什么感觉,没有人追寻、责怪将黄色盖子踢飞的人。

那人是庄祈福。

远远“吊”着他行踪的,是行仔和不革哥。

不革哥不以为然,对行仔说:“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高手?他这是趁‘对方不注意,通‘对方的‘坑渠的小技巧!”

行仔拍了拍不革哥的头,让他小声点,免得庄祈福发现被他们跟踪,他悄声解释说,“你以为,他脚底下的路像电影里皇宫大厅一样光滑平坦?”

机耕路虽然是水泥路,但车碾得多了,早就变得坑坑洼洼。在烂路上,庄祈福能将可乐的盖子飞行的力度、方向“控制”得很好,这种指哪打哪的功夫,不革哥自问做不到。他不吱声了。看得出,庄祈福应该是经常在路上这么练习踢盖子的,才可以将盖子踢得那么有效果,厉害!这种脚下踢东西的感觉非常好,说他不会踢足球,没人相信。他点点头,佩服行仔的判断。

两人伏着身体,远远跟踪。到了一处连接一条小路的地方,庄祈福轻松地将盖子踢离机耕路,那盖子在麻石铺的小路上蹦蹦跳跳。

庄祈福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机耕路那边的时候,不革哥蹿起身子要追过去,行仔没留神,想用手去扯他的手臂,已经来不及。

“坏了,要被他发现了。”行仔叫道。

“他都没回头……”不革哥说。

行仔赶紧跑前几步,他森黑的头发竖了起来,和不革哥冲过马路。

不革哥总是以为人人踢球,都像老虎奔跑那样看前不看后的,行仔知道,踢球高手很敏感,他会感知身边的人物是敌还是友,甚至不用回头就能知道。

他们拐入麻石铺的小路,庄祈福已经不踢东西了。刚才在机耕路看他踢盖子,右脚是有点跛,每踢一下盖子,上身会晃悠一下才能摆正,现在看他走路,不算很跛,而且走得比较快。“我们被他发现了。”行仔说了一句,急忙冲上去,朝庄祈福的背影喊,“我们都看见了,你那么会踢球,怎么不跟我们玩?”

庄祈福回转身,眼神犀利地扫了一眼这两个跟踪者,脸上闪过淡然的一笑:“我不会踢球!”

“我不相信!”不革哥冲上前,急急地说,“你踢盖子‘通坑渠很厉害!”

庄祈福不搭话,转身跑进一条小巷。

这地方行仔和不革哥都不熟悉,他们跟在庄祈福后面,没拐几个弯,跟丢了。

城郊的小巷狭窄,几乎没有车辆行人,黄昏里有一种静谧安逸的氛围。他们找了几处遍布发霉的阴暗角落,也没见到庄祈福。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小巷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们悄悄挨过去看。

竹筒似的巷子中间有一个黑影在蠕动。

是一个比黑夜还要黑的老乞丐在搬动沉重的纸皮。他边搬边说:“我挡道了,你等等,我搬开让你过去。”他落叶一般,瑟瑟地飘向墙根。

“我帮你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庄祈福!行仔和不革哥惊喜地对望了一下。

“多谢!”老乞丐开口了。

“你给我让道,该多谢你!”庄祈福说。

“你没有骂我挡道,该多谢你!”老乞丐对庄祈福的背影说。

行仔和不革哥跑过去,指着庄祈福消失的巷口,对老乞丐说:“我们和他是同学……”

老乞丐身材消瘦,背驼得厉害。听了他们的话,一双细小的眼闪动着一层慈和的光泽,没有戒备、警惕和冷漠。

“你跟他很熟悉吗?”行仔说,“他好像最近才搬来的。”

老乞丐笑了笑:“他是新近来村口开煤气档的那个老庄的儿子,是个乖孩子。”看了一眼不革哥抱着的足球,老乞丐又说,“他也喜欢足球的,总是听劲秋讲波经。”

“劲秋?”行仔抓抓头发,问不革哥,“你认识吗?”

不革哥摇摇头:“没听说过啊!”

“劲秋你都不认识啊。”老乞丐很得意,“他是球王,我们村人人都认识他。”

4  较脚

國庆节那天,行仔起了个大早,他要去堑口村找庄祈福。

“如果庄祈福肯加入班足球队,我们一定实力大增。”一路上,行仔喜滋滋地盘算着。

行经黄大仙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溜小跑进去了。

大人们来这里烧香拜神,行仔连看看的兴趣都没有。

他记得嫲嫲说过,这个黄大仙祠是花乡的一处高地。他想来看看有没有长长的阶梯,以后他们班队的队员可以来这里跑阶梯练脚力。

这天来上香的人很多,倒是那副很长的对联冷冷清清地挂着:

洞中别有乾坤四围烟雨云山尤增胜概

祠里自成天地两岸橘林橘井永著仙踪

行仔不知它是怎么读的,没有标点符号,古人读书不用歇一口气的吗?他只是对“桔林”“仙踪”有点了解。

花乡是著名的花果之乡,遍布着橘林和各种鲜花。

“‘仙踪,是指嫲嫲说的黄大仙故事吧!”行仔想。

据说黄大仙原名黄初平,是浙江金华兰溪人,东晋年间(公元328年)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家庭。他在15岁放羊时遇到道士善卜。善卜见初平长得一副奇相,就带他到金华赤松山修炼了40年,最后得道成仙。后来,初平的哥哥去找他。兄弟相见,哥哥问:“你当时放的羊在哪?”初平大声地叱了一声:“羊起!”顿时,满山坡的白石头变成了白羊。之后,黄初平云游四海,治病救人,最后到了广州,留下种种神奇的传说……

这些神奇故事,以前行仔很爱听嫲嫲说,现在大了,只是觉得好玩。

黄大仙祠的台基近20米高,长长的阶梯要一口气跑上几个来回,还是不容易的。他很满意这次的考察,蹦蹦跳跳地往下跑。

门外的两侧,坐着一些盲人。他们有的戴着墨镜,有的眯住眼睛,身边摆着一根拐杖,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破破烂烂的铁碗。每当有游人在哪个盲人的铁碗前停下,丢下纸币或者硬币,盲人就口中念念有词:“好心有好报、祝你全家老少出入平安……”

“盲人真可怜。”行仔摸摸口袋,那10块钱是他留着口渴时买饮料的。他有点不舍得给他们,“哪有这么多盲人?再说我这点钱怎么够分给他们啊!”

爱动脑筋的他忽然起了玩心,他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盲人。

行仔重重地踏着步,在门右边一个眯着眼的男盲人面前停步。

那盲人马上口中念念有词:“好心有好报、祝你全家老少平安……”

念完,他伸手往铁碗里摸了一圈,觉得是空空的,没有钱币,马上又高声念:“好心有好报、祝你全家老少出入平安……”

那盲人又伸手在铁碗里摸了一圈,觉得还是空空的没有钱币,他突然睁开眼,见到捏着钱笑眯眯的行仔,暴喝一声:“死靓仔,阿叔都敢玩!”

他这一喝,周围的盲人忽然全都变成开眼盲公!

行仔转身就跑。他的身后,那个开眼盲公满口污言秽语,眼珠子瞪得都快跌出眼眶,像从灌木丛中钻出的野猪,吐着热烘烘的粉红色舌头,舞着拐杖,追逼过来。

行仔机灵,闪身跑进来上香的人丛中,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跑到桃溪边,行仔回头看,开眼盲公没追上来,他喘着气,慢慢沿着溪边行走。桃溪的南面,就是他要去的堑口村。

初秋的天空又高又蓝,阳光特别柔和,溪边的几棵桂树开起了花,飘来一阵又一阵桂花的清香。

“小小的宇宙,欢欣的宇宙,蹦蹦跳,哈哈笑,是我小时候……”行仔边走,边唱着《小时候》,还用手得意地拍打着伸出路边树木的枝条,他的身后,那些他拍打过的枝条,像被揿过的琴键,起起伏伏。

上午的阳光把灌木丛照亮,前面的树叶上,一只铜绿的金龟子坚硬的外壳泛着金属的光泽,触角清晰可见。

他顽皮地摇了摇金龟子爬着的树叶。它有点害怕了,吱溜地从树叶上滑下,紧紧地抱住树叶的梗,样子憨态可掬。

要是闲时,他一定会捉住金龟子带回家玩上大半天,可他没有忘记今天的任务:找庄祈福。

走了一会儿,堑口村在望了。

堑口村口临溪有一间茶居,行仔不知道庄祈福住哪。“到茶居问人一定知道的。”他想。

小巧玲珑的茶居掩映在一片橘树林中,筑得古朴雅致,一大半临溪,一小半枕着岸边。它用竹子做骨架,金字屋顶上,覆盖着隔雨水的葵叶,临溪处用竹子架起了栅栏。这间竹寮茶居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听秋居。

听秋居不大,摆了七八张四方桌,有二十来个茶客。

他们有的拿着雪白的瓷壶和杯子在斟茶、品茗;有的依着栏杆眺望桃溪对岸的番石榴、木瓜、杨桃果实,闻着或浓或淡的香气,吹着小溪淡远的风,在“叹”茶……

来“斟世界”的人也是有的。靠门的一桌,是几个来拍摄桃溪秋色的摄影“发烧友”,他们将长枪短炮一般的摄影器材放在桌腿的边上,比画着手,激烈地讨论着足球。

行仔站定,因为他刚好听到有人讲到“容志行”的名字。

“容志行”,他低声地重复这三个字,这个名字在他听来,有如嘹亮的上课钟声。

这几个茶客的话题刚好说到:是郑智厉害还是容志行厉害?

“容志行是谁,他算老几?当然是郑智厉害了!”有个茶客一锤定音似的说,“郑智拿过两次亚冠杯,让外国人认识了中国足球风采。”

他们都是30来岁的人,看来是恒大足球队的球迷。

一个小孩穿着恒大队的球衣,抱着足球,从门外进来,在他们的桌上拿起水杯要喝水。

他应该是茶客中某个人的小孩,听了大人的说话,忽然插嘴说:“我们老师说:容志行是中国足球的一面旗帜,中国体育界唯一用个人名字命名的精神叫‘志行风格,老师还叫我们学习他那种用脑子踢球、专注比赛的风格呢!容志行应该更厉害啊!”

在听秋居外面的行仔听了,点点头。因为老师发的校园读本《校园足球风》也是这么介绍的。说到郑智,他也算厉害,但也有人说他曾经是“球霸”呢。

“哈哈哈……”几个茶客“轰”地笑了。

一个茶客很哲理地总结说:“对传说中的人物感动,却对现实中的人物麻木,这就是‘天真啰。”

被大人说“天真”,小孩脸红了,却不敢回嘴,他正想轉身出外面玩,手一滑,球坠下地,快速地滚向门外。

门外的花丛旁,一个50多岁的男人踎着抽烟,这时,他突然站了起来,待足球滚到身前,他用右脚脚背一“炒”球的底部,球便直直地飞向小孩的胸前。

“喂!”一个茶客弹了起来,“小心踢倒人!”他是小孩的父亲,怕孩子受伤。

谁知那是个回旋球,看着像是用很大的劲去踢,其实是用了阴劲去“炒”,球是向上向后旋转着向前飞,慢慢飞到小孩身前时,已经像是悬停在空中一样,他用手轻轻一抱就抱稳了。

“嘻嘻!”小孩很开心地向老男人一笑。

“咦!”小孩的父亲脸上的紧张情绪和缓了下来。他看了看老男人,头已经半秃,着一件乡下男人常见的白色汗衫、黑色短裤,一双“人字”拖鞋耷拉在脚下。拖鞋上的“人字”胶带,搭在脚背上,走路倒是潇洒便利的,可用它来踢球,鼓起的“人字”通常是无法让人预判球的弹射方向。而他那么不经意地一“炒”,球的方向很直,力度和回旋的技巧,全都控制得很好。

“哇,老波骨嚟啵(粤语,指踢球非常厉害的人)!”小孩的父亲赞叹了一句。

“你们都几识波啊!”身材高大的老男人随口回了一句,眼神冷冷的。

小孩的父亲知道他听到他们刚才的议论,嘻嘻一笑。

老男人补了一句:“不过,只是见识差了点,不够这个小孩有见识。”他眼神柔和地看了小孩一眼。

小孩的父亲身后这时已经站了一排茶客,他们显然对这个没礼貌的乡下佬不满,一个茶客挑衅地嚷:“我们常常在现场看郑智踢球,你看过他踢球没有?”他把“现场”两个字,特意用加重语气说了出来。去恒大的主场看球,球票贵不说了,还很难买到票的,他估计这乡下人没他们见的世面多。

老男人答非所问:“我见过容志行踢球。”他停了一下,语气坚定地补充说,“现场看的!”

很明显,小孩的父亲感觉老男人并不认同他们“郑智比容志行厉害”的观点。他身后的朋友却不想息事宁人,有人挑战说:“看来,这位大哥懂球,等会我们去踢一场!”

“较脚(粤语,指斗脚法)?”老男人应了一声,“斗脚法的‘较脚可以啊!但你们要是输了,不要‘较脚(粤语,除了有‘斗脚法的意思,也有‘逃跑的意思)。”

大家都知道,嘴上斗脚法最没意思,比赛一下,就能分出高下了。见老男人这么说,刚才那茶客下战书了:“你不怕就好!比什么,方式、地点随你定!”

“我怕啊,”老男人很有男子气概地说,“我是怕你们输了,不知道怎么惩罚你们才好!”

愿赌服输,是男人们进行体育运动时的惩罚规则。小孩子输了,一般是请胜方饮汽水,大人一般就是请胜方饮一餐茶。

茶客们来了兴致。“我们就赌一餐茶!”他们嚷了起来。

老男人从听秋居门边拿起一个字纸篓大小的小铁筐,说:“较脚,不一定要去球场的,用这个装垃圾的小铁筐就行了。”他将小铁筐里的垃圾倒掉,把小铁筐摆在茶居的门外,然后从小孩手中拿起足球,放在远处,他指着七八米外卧倒在地的小铁筐说,“你们选一个脚法最好的出来,一对一,一人踢三球,踢进多的算赢。”

几个茶客推让了一会,选出了一个比较年轻的人来。

年轻的茶客站了出来,踢脚,甩手,做着热身运动。

老男人对他说:“不是我跟你比,我怕赢了你,你不服气。”

茶客们“嘘……”地怪叫了起来,觉得老男人耍滑头,要找个高手来赢他们一餐茶。不过,刚才说好了,方式、地点由他定。虽然没有指定一定是由他来比赛,现在也只能由着他了。

年轻的茶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行,随你找什么高手来比!”

老男人轻轻一笑:“他不是什么高手,他是我的小徒弟,你不要输给他哦!”

“你的徒弟?”年轻的茶客很意外,像受到极大侮辱似的大叫,“好啊!快叫他来。”

老男人弯下腰,朝听秋居下面临水的平台喊:“你上来,跟客人较脚。”

临水的平台是听秋居的厨房,有个清亮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好啊!”

行仔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还没等他找到对应的人时,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站到了阳光下。

“庄祈福!”

他一眼就看到了庄祈福那标志性地歪着的身子。他用手捂住嘴,“庄祈福”几个字才没有蹦出口。这时,他有点庆幸没有带不革哥一同前来,如果他在,这时一定会冲口而出,吓坏别人的。他躲在人丛中,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较脚大战。

穿着“人字”拖鞋的庄祈福走到场地中央,一条蓝色短裤束着一件红T恤,很有精神。他有着一头短发,露出倔强的前额。他眨巴着眼睛,脸上泛着红晕。他的出现,对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们似乎是一个绝大的意外。

老男人对年轻的茶客解释说:“他不是童工。他是我朋友的孩子,喜欢踢球,有空也爱来找我聊波经,算是我的徒弟。今天过节,他见茶居客人多,就帮手去洗杯碗。怎么样?跟他较脚,你没问题吧?”

年轻的茶客看看这个才10多岁的小孩,觉得自己有胜算,手一摊,说:“刚才不是说了,怎么比都听你的吗?没问题!”

老男人用树枝在泥地上划了一条横线,将球放在线外,他对年轻的茶客说:“刚才你们说的,怎么比听我的,现在请你先踢三球。”

年轻的茶客愣了愣,本来觉得应该让小孩先踢的,可现在是老男人做“裁判”,只好带着胜之不武的神情站到了球的后面。

他用右脚的脚内侧踢了三脚球,球贴着地面向前直滚,都稳稳地进入了小铁筐里。

“好脚法!”围观的人墙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庄祈福上场了,像刚放下百斤重担那么轻松,他一甩脚,“人字”拖鞋便潇洒地飞向一边。行仔大惊:这哪里是那个在学校看到的庄祈福?那个阴悒,不合群,在同学面前羞涩、拘谨的庄祈福不见了。

看着光脚的庄祈福,大家都担心他能不能将球踢进去。

他倒是一脸神情轻松,表情俏皮地凝视地上的足球,那樣子就像是在等老男人发号施令,他随时能将球踢进前面的小铁筐。

老男人示意庄祈福暂时不要踢球,他从一旁拿出一张有四只脚的小板凳,放在了球与小铁筐之间。

“这……”年轻的茶客傻了眼,“这……怎能踢得进……”

踢过球的人都明白,如仍像年轻的茶客刚才那样用“扫把脚”去平推足球,有小板凳的阻隔,球是不会进入小铁筐的。要进,球得飞越小板凳,或者从两侧绕过去,这涉及力度的把握、脚法的运用。

“这小孩有这本事?”大家都来了兴致。

老男人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来,他一挥手:“庄祈福,看你的!”

行仔这下也紧张极了。“换我来踢,进一个就不错了。”他觉得很有难度,担心地看着庄祈福有点短的右脚。

庄祈福旁若无人地走到足球前,又无比自信地一步一步后退,在球的两米开外站定,用眼神轻松地打量着足球、小板凳,眼光最后落在了远处的小铁筐。

一看这架势,好有功架啊。行仔知道庄祈福是在踱步、瞄准,觉得有戏!

庄祈福起动了,他稳而慢地小跑到足球前,用左脚的正脚背一“炒”球的底部,那球轻轻飘起,越过小板凳后,急坠前冲,球弹地,然后有力地冲进了小铁筐。

年轻的茶客不禁大叫“好波!”他跑过去,拿起球,跑回来,放在庄祈福的脚边。

这次,庄祈福用左脚的外侧往前“兜”球,球用一个漂亮的弧线绕过小板凳的右边,然后弯进小铁筐。

年轻的茶客瞪大眼睛,失声大叫“好波!”他又跑过去拿球,回来放在庄祈福脚边时,眼里竟然有了一种崇敬的眼神。

第三球,庄祈福用左脚的内侧往前踢球,球用漂亮的弧线绕过小板凳的左边,然后弯进小铁筐。

年轻的茶客一迭声叫了几次“好波!”对老男人说,“你徒弟的脚法真好!赢我九条街了!这餐茶我们要请你喝!”

老男人笑了笑说:“你没输,比赛结果也要听我的:3∶3!以和为贵。”

茶客们这时才知道他是听秋居的老板,主人家要给客人们面子,才故意弄出这个“打和”的结果。

年轻的茶客对庄祈福说:“你的脚法那么厉害,你的师傅肯定更神奇!”

庄祈福嘴角动了一下,一脸崇敬地说:“要跟劲秋叔斗脚法,那个小铁筐要竖著放,他才肯比的!”

一旁的行仔听了,恍然大悟,仿佛蒙在眼前的一片树叶掉了下来: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球王劲秋叔!

“竖立的小铁筐?那不是得像打篮球灌篮一样才能踢进!这得有神仙一样的脚法才行啊!”年轻的茶客觉得不可思议,他去把倒在地上的小铁筐竖着放好,“劲秋叔得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别听小孩乱说!大家去饮茶吧。”劲秋叔没有要表演的意思,他对大家说,又示意庄祈福快回去帮手洗杯碗。

大家见没热闹看了,便都回到听秋居。

行仔呆站着,以前,他听爸爸讲过一件事:30多年前中国足球队去日本比赛,在赛前的训练中,日本的赞助商想考一考中国国脚的脚法,就在远处放一个竖着的箩筐,说只要谁能把球踢进去,就奖励一部丰田车。当时,中国的国脚陈熙荣据说就差一点踢成功了。这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在足球圈有这样的传说……

就在行仔发呆的时候,劲秋叔狠吸了一口香烟,长长地吐出一串“青骆驼”来,左手将烟头从嘴唇拿下,右手的两根手指一下捏熄了烟火,随手抛向空中,等它快坠落到地面时,他用穿着“人字”拖鞋的右脚颠起了烟头,一下,又一下,然后猛地一摆右腿,来了一记射门般的抽射,将烟头像足球一样踢了出去。他头也不回,转身向听秋居的临水平台走去。

这一幕,行仔看傻了:那个烟头,在劲秋叔的身后飞行,划着一条弧线,直接进入远处竖立着的小铁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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