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幻觉无关

方向盘突然转移进另外一双手，

金属般清秀，

转动一条高速公路新接通的无人区，

没有转弯，“不限速”，

提醒“事先加满油”。

那好吧，就在尘土卷起一个小宇宙的鲸鱼体内，

翻转，飞行，加速呼吸，

你的，或者我的。

就按空灵，漂移，风暴缩进骨头里的节奏，

去修复失去控制被划伤的一块岩石，

一条丝绒，芳草以及天涯。

你还看见一片来自眼底被清理过的寂静，

成熟加冕礼，

闪光新概念，

白纸，透明玻璃杯，黎明隐去的猎户星座，

在地平线升起一系列空缺的左边

等你。

你在喜馬拉雅点播的一首治愈系民谣，

像一段完美无意识，

曲中充满鼓乐，

前奏进入一段拉断过神经的大提琴低音区

（选自本刊2019年第六期“江南风”栏目）

一苇渡海品读：

保罗·策兰认为，晦涩“即使不是先天的，至少也是相辅相成地与诗歌结合在一起的”。晦涩是“作为‘重新回忆起的间歇”，在诗中标示一个真理时刻的。冯晏这首诗整体上是晦涩的。通常采用的直白叙述可能是：“我”驾车（或乘车）经过了哪里，看到了什么。但诗人显然不愿构建这样的叙事，她的“方向盘”勾连起一系列虚拟情景，在虚拟中，现实印迹被消解了;在词的巧妙勾连中，一些异质化的东西替换了现实在言说。此外，词的组合也呈现陌异性，这种陌异性缓和或解除事物在感官上的对立，让叙述者情绪呈现奇怪的中性，譬如：“金属般清秀”。“金属”与“清秀”，构成感官本义上的相互破坏，而语义（句义）是在这种破坏基础上重建的。当然，也可以说是调和。诗题“与幻觉无关”，提示了诗叙述的清醒意识。也就是说，语言的方向盘及其勾连的系列虚拟是被设计好的。叙事搭建在意识与潜意识、意识与无意识的交界但并非幻觉。那么，叙事既消解具时性现实又无关幻觉，这首诗到底与什么有关呢？笔者不敢妄断。如果这是本诗言说中的空缺的话，如果这个空缺与“地平线升起一系列空缺”有某种程度的互文关系，我们是否对作者颇显晦涩的叙述若有所悟呢？按策兰的意思，凡空缺处都意味着建构，也意味着语言的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