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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岸村 似是故乡 涵养新生

2020-02-24李璧如

珠海 2020年2期

李璧如

“东乡江夏世代蕃衍传四海、岸地风光千年创业裕万家” 在珠海冬季和煦暖阳的照耀下,东岸村的入村牌坊愈显雄伟高耸,诗句将东岸两字融入其中,读起来妙趣横生,又让人对这个村子的故事多了几丝好奇。东岸村位于香洲北部,东与唐家相邻,西北邻下栅村,北接港湾大道。据《唐家湾镇志》记载“东岸村源于唐朝,它地处金星水道岸边、南山脚下的东北面,故称东岸,沿用至今。在唐朝时,该村始祖黄姓原在南山脚下居住,到宋朝年间才陆续迁入东岸。”

牌坊后是一段百米长的水泥路,它同时还是东岸村的健身绿道,每隔一段路程便有指示牌标有距离提醒和简单健身知识。绿道行至尽头,一条可起到排水作用的“护村河”自桥下蜿蜒而过,过桥后,一侧是崭新的沿河绿地与小道,另一侧则水泥铺出一片齐整的广场,古树小亭点缀其间,空地边缘还有一套全民健身运动器械。目之所及,便利店、药房、凉茶铺、甜品店、生活超市以及各式餐馆一字排开,一些商铺建筑显然新建不久,形成一个颇有烟火气的商业中心。不过,当你漫步在东岸村的楼屋掩映深处,会发现在古村的新兴活力之中,属于这里的古朴宁静同样迷人。

时光刻印 寻访民居

二十多年前,黄祖辉就是被东岸村的恬静所吸引,选择回到这里定居。

黄祖辉的家在东岸村的东边,在村中小道走了一会儿,便理解了为什么他没有在电话里直接告知地址——随着黄祖辉的脚步,往村中深入,水泥路变成了石板路,村中小路纵横,曲折多拐,一间间民居紧紧相连,如果初次前来,寻路不是一件易事。

经过一番曲径探幽,这栋修建于清朝的老宅出现在眼前,这就是黄祖辉的家。黄祖辉的祖上是珠海东岸村人,他父亲在幼时随家人移居香港。在香港土生土长的黄祖辉,曾是香港资深音乐监制,担任EMI唱片录音工程师、宝丽金唱片制作人,为张学友、草蜢、李克勤、周慧敏等众多耳熟能详的歌手制作唱片。黄祖辉还记得,在28岁那年,东岸村联系他们沟通关于这栋老宅的事情。关于要不要保留祖宅,黄祖辉的家人有不同的观点,由于久居香港,一开始并没有打算保留,但是当时时任唱片制作人的黄祖辉,认为这是祖宗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不应该这么简单就舍弃不用。“人怎么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在黄祖辉的坚持下,最后這栋老宅还是留了下来。

2000年来临之前,随着互联网下载、盗版音乐猖獗以及金融危机等各方面的冲击下,黄祖辉的事业发展遇到了瓶颈,正在思考要不要重新开始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东岸村。工作忙碌时,黄祖辉有一个习惯,每结束一个项目,他就会前往另一个城市调养休息,有一次他恰好回到珠海,在拱北逛街时看中了一家价格优惠出租的门店,便将它租下,经营一家玩具店。有一天结束营业后,他想起回到东岸村的这一栋祖宅看一看。二十年前,港湾大道尚不是水泥马路,黄祖辉骑着一辆上海牌自行车穿梭过泥泞的道路、水田,回到久经沧桑的古宅,他倍感亲切。“这是我在地球上的一个基地。”黄祖辉如此形容。此后,他回到东岸村这间祖宅定居,眨眼便是二十年。

黄祖辉居住的这所民居与唐家这一带的村镇民居结构相似,主房中间为堂,左右为房,形成亮厅暗房,左右平衡,并且对外封闭,对内开敞。入正门后有一处天井,位于中轴的正房明厅向天井敞开,形成敞厅。敞厅与天井的设置与岭南的气候息息相关,这样既可以避免夏季时强烈的阳光直射,同时又保留采光,同时还能保障通风散热。厅中的天井一般有“聚水成财”的寓意,设一个浅浅的聚水坑,排水孔也一般做成钱币的形状。

在古屋屋檐下,有一些残留的砖雕与灰塑,它们原先的斑斓色彩早已在百年风雨中消失大半,只留下草木花鸟凸起的造型,充满闲情雅趣。这些砖雕灰塑虽有一定程度的破损,但是由于如今灰塑的修补技术十分少见,黄祖辉也对其不太了解,只好先暂时保存。而敞厅正壁一楼是一排古色古香的木雕窗,它本应遍布镂空花纹,但如现在每一扇窗中央的镂空图案都已消失,只剩下边缘大小不一的残余木雕,以此推断此处原有花纹构造,黄祖辉在此重新装了一排彩色玻璃,颇有岭南建筑的风味。此外在敞厅的石柱上还留有几道笔直的凹印,几十年前,曾经有好几家人在宅子里分房而住,这是当时使用的隔门留下的痕迹。

在这里居住的二十年间,黄祖辉和家人的生活逐渐在老宅和东岸村生根,宅子的许多地方增添了现代的气息。洗手间、厨房使用现代装修,贴合现代人的生活习惯。在老宅砖墙上,悬挂着黄祖辉旅游时购入的现代风格挂画,岁月遗留下来的古朴与现代生活相融,不同的艺术风格跨越时间,在这个空间里相会,另有滋味。

黄祖辉选择回到东岸村,既是一种归来,也是人生新阶段的开始。二十年来,他曾经营商铺、做老师教英语、进公司做白领,而东岸村的变化也在日夜间悄然积累,诸如道路畅通、商铺增多,一切越来越便捷。让黄祖辉印象深刻的是,岭南多暴雨,由于他家地势低洼,天井处有时排水不及,积水曾经漫到厅中,带来很大不便,不过如今村外修了一条“护村河”,下雨时再无水淹之虞。

徜徉探幽 古村深处

跟随黄祖辉的步调,在东岸村的街巷中漫步,古房青砖灰墙有些已是斑驳剥落,满是岁月痕迹,三四条并列的长石砖铺延出一条窄窄小巷,湛蓝天空也凝成一线,像是一条素净的蓝底画布,上面叠着村子外正在建的居民高楼,巷子尽头大树伸展出来的枝叶,以及近处沿着小巷延展的电线,是一幅远近有序的日常景象。

东岸村中留下的古朴民居不少,其中一些仍有人居住,外墙上安装了锃亮的铝合金推拉窗、防盗门、空调外机等;也有一些民居已经闲置,木窗扉的边角磨损缺失,门前草木欣欣向荣。其中东岸绵始大楼是村中标志性的建筑,它由东岸村旅港商人黄绵始修建于民国二十二年,大楼的建筑形式中西合璧,正面为凹式外廊,而室内过道有西式罗马柱,地面为彩色水磨石,天花板上则存留着灰塑图案,大厅正中悬挂着一幅由胡汉民所题的“绵始寄庐”牌匾。绵始大楼的建筑形式与室内装饰是珠海少见的上乘之作,是研究华侨史的实物材料。东岸村史馆就设在绵始大楼内,逢节假日对外免费开放,馆内以图文资料以及实物介绍东岸村的概况与村落起源发展,2018年2月公布为珠海市第七批文物保护单位。绵始大楼的隔壁,也是一处保存尚好的东岸村民宅,在保留古宅特色的基础上进行修缮,成为了一间草木染工作室。

漫步村中,会发现几条主要街道的名字有些相似,例如东堡街、西堡街等等。有时,从街道命名这种细节中也可以看出一个村庄的历史发展,东西这样表示方位的字易于理解,而“堡”字背后则有原因。唐家湾一带在明清时曾有匪盗猖獗,村民们都具有较强的防卫意识,为防匪患,自发修建了土围墙与栅门。

从珠海高新区不可移动文物——景阳门和大德里,可以依稀看出东岸村在千百年的村落格局。景阳门将村落分成东西两个堡垒,整个村落拥有东西南北四个堡的居住单元,它既是宗族房派不断分支后形成的固定居住单位,也是用于防御的基本单元。如今的景阳门正下方的石砖地面留有均匀分布的深孔,而门框内侧也有当初门扇的隼孔痕迹,可见当时这里便是防卫的闸门。距离景阳门不远处,便是“大德里”,它建于清光绪年间,将村落分为上北和下北。大德里旁边是两株大树,树荫下是一套石桌椅,村民可在此消磨岭南午后闲暇时光。行至此,已是村落深处,幽深静谧,耳畔流淌的是沙沙作響的风拂叶声。百年时光,能让稚嫩幼苗长成参天大树,也能让崭新石凳爬上青苔,但是古树石椅的平凡质朴之意依然久留。

千百年来,无数代人在一方土地繁衍传承,流传至今的除了建筑,名人美誉也使村庄增添内蕴。唐家镇近代人才辈出,东岸村也曾有一位名人,被容闳盛赞为“好望角以东,其医术无出其右”,这就是晚清著名西医黄宽。1863年,清政府成立海关医务处,当时海关医务处聘请了17名医官,其中外籍医师16名,唯一一名中国人就是黄宽。黄宽是第一位留学欧洲、并在英国爱丁堡大学取得行医资格的中国人,医术精湛,他创立了第一家由中国人主持的西医诊所“惠爱医馆”,培养了最早的一批中国西医,推动了中国第一家系统培养西医的教会医学院“博济医院华南医学堂”的诞生,并且成功施行了中国第一例胚胎解开手术。

离开东岸村时已是下午五时许,夕阳斜照,霞光倾泻,落在村口广场处那棵亭亭如盖的老树上面,将绿叶染出金边。树下,几个书包相互依偎着,刚放学的孩子们正聚在广场的公共健身设施里玩耍,而广场另一边的空地也开始传来响动,人们陆陆续续将推车与小摊支撑开来,招牌上写着烧烤、铁板烧、烤猪蹄、各类小面……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食物的香气逐渐在空中弥漫开来,宣告着一个热闹的夜市即将拉开帷幕。时光更迭,田垄纵横,水牛甩尾,乡情田趣浑然天成的道路,慢慢地成为了回忆,欧比特科技园与魅族公司选址在这里,抬头便可以望到不远处的高新区南方创新科技大厦……储藏历史的同时,东岸村这片土地也正在迈向未来,在时代发展中焕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