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与士人内心
2020-02-24何婵娟
摘要:宋代岭南石刻诗歌描绘了岭南山水之特点,反映了岭南地区的著名景点在宋代定型且已经典化。这些诗歌所引典故与传说具有本土化特征,其意象具有较强的写实性。石刻诗歌凸显了宋代贬谪岭南士人的内心世界,他们或积极为政,或超然自处,展现了宋士之风采。从创作方式而言,石刻诗歌大部分为个体创作,也有不少群体唱和之作,体现了宋代岭南文坛之风尚。
关键词:石刻 山水 内心 诗歌
在中国文学史上,宋诗风韵别致,与唐诗并列中国古典诗歌的两座高峰。我们日常阅读的宋诗多是由纸质文本记载的,但岭南地区留存的众多宋代石刻作品,为我们保留了不少刻在石头上的宋诗,目前对这些石刻宋诗尚缺乏系统研究。
辑录岭南地区宋代石刻作品较多的文献有《广东通志·金石略》《粤西金石略》《桂林石刻总集辑校》《潮汕金石文徵》《药州石刻》《永福石刻》等文集以及各地区不同时期撰修的地方志。根据这些文献以及各地现存石刻文物统计,我们可以整理出宋代岭南石刻诗歌超过三百四十首。
这些宋诗从体裁上而言,七律、七绝占据了全部诗歌的七成。七律、七绝自唐兴盛,入宋亦颇受诗人们喜爱,成为岭南石刻诗歌之主流。此外,七言排律、五律、五绝、四言、六言诗等体裁的诗歌均有,体现了宋代岭南石刻诗歌各体兼备的特点。从题材上而言,宋代岭南石刻诗歌涉及山水、政治、咏怀、咏物等类型,其中山水诗歌超过两百首,占一半以上。这说明了石刻诗歌中大部分是作者“感物”而写的,也就是说,这些诗歌多是诗人们登山临水、触景生情而创作的。因贬谪、宦游、避难、迁徙等各种原因进入岭南的士大夫,面对岭南秀丽的风景,多有感而发,创作了不少反映岭南山水的佳作,而他们的部分作品就镌刻于岭南山崖之上。千百年来,人文与山水交相辉映,石刻诗歌为岭南地区著名的风景区增添了宋代别致的人文内涵。
一、嶺南山水与传说
在唐宋时期,岭南是中原士大夫惮往之地。一则岭南路途遥远艰险,如韩愈言潮州“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柳宗元言柳州“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别舍弟宗一》),丁谓言崖州“程途何啻一万里,户口都无三百家”(《有感》)。二则那里天气湿热、瘴气充斥,北方士人极难适应,容易生病,又缺医少药,健康无保障。刘恂《岭表录异·卷上》中言:“岭表山川,盘郁结聚,不易疏泄,故多岚雾作瘴,人感之多病。”范成大《桂海虞衡志》“瘴”中记载:“邕州两江水土尤恶,一岁无时无瘴。春日青草瘴,夏日黄梅瘴,六七月日新禾瘴,八九月日黄茅瘴。土人以黄茅瘴为尤毒。”①三则唐宋时期岭南成了政府安置流人谪宦的聚居地。据统计,唐代仅流广东有史籍可考者,流人近300人(次),左降官近200人……而宋代整个岭南地区的谪宦,仅见于史籍者,就有400多人次,湮没无考者,更是不计其数。②贬谪到岭南是仕途的低谷,更是人生莫大的打击,一路上备受折磨,历经千辛万苦。宋代押解流人的执法比较苛刻:流人戴枷锁上路,除有病需要医治才免去枷锁。全程有兵士或将校押送,逐州递送,沿途不得耽误。③如胡铨贬谪吉阳军时,路上备受折磨:“棣选使臣游崇部送,封小项筒过海。铨徒步赴贬,人皆怜之。”④贬谪岭南于士人而言无疑是人生噩梦,岭南生活期间他们无不盼望着北归,其间创作的诗文不少对岭南风俗、山川充满畏惧之情。如柳宗元笔下的柳州山水形象险恶,多是瘴雨蛮烟,“桂岭瘴来云似墨”(《别舍弟宗一》)、“射工巧伺游人影,飓母偏惊旅客船”(《岭南江行》),容易让人产生畏惧之感。
与柳宗元不一样,在宋代儒、释、道三教并尊的文化环境中,宋人多具有乐观圆融的人生态度。宋代文学名家大都融通佛、老,如苏轼浑化三教,喜爱谈禅,善于将儒、道、禅与对待人生磨难的哲理贯通起来,形成一种圆通明达的忧乐观。⑤以苏轼为代表的宋代士大夫笑对苦难,居于岭南亦能发现生活之趣,在前人看来无比险恶的岭南山水,到了他们眼中则显秀丽之姿,于是,宋人笔下涌现了一批歌颂岭南山水及其风物的文学作品。其中,石刻诗文作品表现得尤为明显,这大概与石刻公开性、久远性的特性有关。石寿千年,刻石的文学作品多带赞美,少批判性。
1.景区的经典化
自南朝颜延之居于桂林独秀峰下开辟读书岩始,桂林山水就与历代文人士大夫结下了深厚情缘。唐代仕宦桂林的士大夫颇好经营桂林山水,用现今话语来说,即打造桂林的景点。其中郑叔齐开发独秀峰、元晦开发叠彩山、李渤开发南溪山,他们乐享山水之时,对桂林山水亦不吝歌颂。宋人踵其后,对桂林山水做了进一步的开发。张孝祥、张维、范成大先后歌咏水月洞;吕愿忠歌咏隐山六洞并整理吕公岩;曾布、刘谊等人发现并整理曾公岩;程邻亦命名程公岩;龙隐洞与回穴尤得宋人喜好,题刻遍布岩洞,成为桂林千余年来人文内蕴最浓厚的景点。历经唐宋士人开发歌咏,至南宋绍兴年间,桂林已经出现了著名的二十四岩洞:伏波岩、读书岩、叠彩岩、龙隐岩、刘公岩、穿云岩、仙迹岩、白雉岩、中隐岩、吕公岩、曾公岩、程公岩等。绍兴二十四年( 1154)赵夔遍游各景点之后,热情洋溢地撰写了一首七言古诗《桂林二十四岩洞歌》,对二十四岩洞逐一进行点评与描述。诗歌开头对桂林山水进行了一番总的评价:“山琢玉簪攒万叠,江分罗带绕千寻。青青四顾列群山,生自天工巧若镌。玲珑拔地耸层秀,峥嵘嵯峨星斗间。”桂林山青水秀,造化神奇,再加上历代文人的经营打理,传说故事的神化点缀,桂林每一处岩洞都有动听的故事,这于游人而言极具吸引力。游读书岩可追慕颜延之风范,“颜公读书窟室中,叠彩北山如列布”;游刘仙岩,可遥想刘仲远成仙之事,“仙人刘公飞升时,岩壁宛然遗旧题”;游龙隐岩,既可考证龙之传说,又可饱览前贤题刻。于赵夔此诗可知,至南宋绍兴年间,今桂林市区的经典景区(象鼻山、伏波山、桂海碑林、七星景区等)已经广为人知,拥有较高知名度。宋宁宗嘉泰元年( 1201),时任广西提点刑狱、权知静江府的王正功为赴考士子劝学撰写了两首《桂林劝学》诗,其二开头即赞:“桂林山水甲天下,玉碧罗青意可参。”此句一出,脍炙人口,八百年来至今,桂林山水成为中国山水最靓丽的名片。以桂林山水为代表的岭南山水,冲击了宋人的岭南印象,颠覆了时人对岭南山水的看法。在宋代,岭南山水向南来的士大夫敞开了怀抱,士大夫们经营打理、热情歌颂玉成了岭南地区一系列经典的景区。
肇庆七星岩、广州药洲及白云山、英德南山、博罗罗浮山、北流勾漏洞、贵港南山、融水真仙岩等著名景点,无一不可见宋人流风余韵。北宋嘉祐七年( 1063),余靖出任广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广州,他修缮药洲,并向民间开放,因此药洲成为著名景区。熙宁七年( 1074),广南东路转运使许彦先再游药洲,他创作了《药洲》一诗:“花药氤氲海上洲,水中云影带沙流。直应路与银潢接,槎客来时犯斗牛。”据此诗,我们可想见北宋药洲之盛况。在许彦先笔下,药洲宛如人间仙境。虽经沧海桑田,历史上药洲景区变化极大,可千年至今,药洲一直是广州之人文胜景。
2.典故传说的本土化
宋代岭南石刻诗歌中运用的典故、传说具有明显本土化的特点,也就是说,这些故事多与岭南本土有关,即故事多发生在岭南地区。诗歌涉及历史人物有舜帝、老子、庄子、孟子、马援、孟尝、葛洪、谢安、谢灵运、柳宗元、刘仲远、余靖、包拯等人。这些历史人物大部分与岭南地区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
据传说,舜帝南巡崩于苍梧之野,于是岭南百姓尤其是桂林地区生发出了许多与舜帝相关的故事。桂林有山名虞山,又名舜山。山下有庙,祭祀虞帝,庙是唐代刺史李昌蠖修建的,庙左有南熏亭,是宋代知州张栻修建的。山上有韶音洞,原来洞前古松参天,松林一片。洞后又有深潭,威风吹拂,前掠松林,后荡潭水,互为交响,乐曲顿生。相传这乐声就是舞帝制作的古乐《韶》,所以这里就叫韶音洞了。⑥因舜帝之故,历代士人来虞山登览,情思浓郁,既作文又赋诗,以兹纪念,嘉定八年( 1215),广南西路提点刑狱方信孺于韶音洞镌刻《古相思曲》,方信孺其人雅好山水,年轻时仕宦广东,即为每处景点赋诗,辑成《南海百咏》一卷。仕宦桂林时,方信孺遍游各处景点,题刻山川。《古相思曲》咏叹了舜帝之故事:“虞山一何高,湘水一何深。英皇僅枯冢,寂寞熏兮琴。”借舜帝之故事,诗人浇自己胸中之块垒,“落落此时意,寥寥千载心。吾弦毋庸绝,四海谁知音”。联想起自己宦海沉浮,使金不辱使命,却受韩侂胄之迫害,仕宦各地,政绩突出,职位却难以升迁,方信孺生发出这番感慨乃情理之事。
东晋道教学者、著名炼丹家、医药学家葛洪于咸和二年( 327)求为勾漏令,欲往炼丹砂,得到皇帝批准后,葛洪南行赴任,途经广州时听信刺史邓岳劝说,于是隐居罗浮山炼丹。从史料记载来看,葛洪并未抵达广西北流,但北流著名景点勾漏洞却因此附会而与葛洪扯上了关系。历代士人将此一再歌咏,俨然是葛洪在此修炼丹药,羽化成仙。勾漏洞得名因溶洞勾曲穿漏,现有宝圭、玉阙、白沙、桃源洞等胜迹,洞内钟乳石千姿百态,更兼葛洪之传说,历代文人游此遐想不已。许彦先治平四年( 1067)游勾漏洞时感叹:“葛翁仙去仅千年,水远云深一洞天。无限灵砂人不识,空余丹灶石门前。”王越石诗歌则采用今昔对比手法,感叹仙人已去:“药盆丹灶石床间,龙虎当年向此盘。云驭久登天穴路,仙风依旧拂衣寒。”(《右宿朝宗驿·其二》)胡铨之孙胡櫕仕宦广西多年,庆元二年( 1196)游勾漏洞,题刻两首,亦书写葛洪之事:“千年冷灶炉,三洞锁烟霞。翁已游园圃,人犹采白砂。”(《判府胡太中留题·其一》)可以说,葛洪的传说成为士人歌咏勾漏洞最好的素材。
融水真仙岩又名“老君洞”,《大明一统志》载:“真仙岩在融县东五里,仰视高远,青白错杂。灵寿溪贯串中出,玲珑清响如环佩声。中有白石巍然如天尊像,旧名灵岩山,又名老君洞。宋咸平中改为真仙岩。”因其中有石钟乳宛然如老君,遂有老君归隐之传说。相传太上老君游至融岭语人日:“此洞乃天之绝胜也,山石峻峭,溪流清邃,不复西度流沙,我当隐。”他一夕化身为石,须眉皓洁,神态飘逸,栩栩如生,因此俗称老君洞,成为全国道教圣地“三十六洞天”之一。历代士人游览真仙岩多吟诗作赋,如元丰六年( 1083)龙图阁直学士、知桂州、充经略安抚使曾布就率领僚属们游玩真仙岩,赋诗唱和,不亦乐乎!
如果说舜帝、葛洪、老君等人与诗人所歌咏景点关系源于传说生造的话,那么孟尝、马援、柳宗元、余靖、包拯等人则是因政绩突出而被岭南百姓纪念。孟尝有“合浦珠还”佳话,其人廉洁清正;马援南征交趾,维护了南疆的稳定;柳宗元治理柳州,政绩突出;余靖参与平定侬智高起义,治理岭南,贡献较大;包拯任职端州,不携带端砚,两袖清风。千百年间,他们赢得了百姓的尊敬,岭南石刻诗歌展现了对他们的缅怀之意。
3.意象的写实性
岭南宋代石刻诗歌所选用的意象多为本土之物,具有较强的写实性。许总《宋诗——以新变再造辉煌》一书中提及唐宋诗意象之区别时言:“浓郁的生活气息,密集的人文意象,表露了宋诗最根本的文化特性所在,这也就为唐、宋诗标示了一个本质的分野。如果说,唐诗主要是通过自然意象表现积极进取、高昂向上的时代精神与思想风貌,那么,宋诗就主要是通过人文意象表现对现实的关注与人生的思考。”⑦在意象的选择上,宋代岭南石刻诗歌中大部分更倾向于选择自然化意象,承袭唐诗之特点。
在这些诗歌中,植物意象有花,出现次数分别为:野花9次、荷5次、花4次、梅花2次、桃花1次。树木、植被意象出现次数分别为:苔藓11次、竹6次、林5次、木2次、桂2次、松萝2次、松2次、桄榔1次、杉1次。这些意象多为诗人眼见之实景,体现了诗歌写实性的特点。宋人石刻诗歌表现这些植物意象之时,无特别的修饰语,多质朴无华,着意表现岭南山水之原生态特性。其中桂、桄榔等为岭南树木中之特有品种,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志草木》中记载道:“桂,南方奇木,上药也。桂林以桂名,地实不产,而出于宾宜州。凡木,叶心皆一纵理,独桂有两纹,形如圭制字者,意或出此。叶味辛甘,与皮无别而加芳,美人喜咀嚼之。”“桄榔木,身直如杉,又如棕榈。有节似大竹,一干挺上,高数丈。开花数十穗,绿色。”⑧
自然景物方面,以出现次数多寡来列,分别为:云27次、水21次、风18次、泉17次、洞15次、石15次、月15次、雨14次、崖11次、江11次、峰11次、溪10次、烟(烟霞、烟云)8次、雾5次、日5次、风云3次、潮1次、霜1次。这些展现了岭南山川地理之特征,岭南多山多水,岩洞溪壑遍布,加上云、雨、雾、风、烟、霞的搭配衬托,岭南地区湿气较重的特点亦有所体现。
动物意象方面,出现频次依次为:鸟(包括青鸟、飞鸿、鸥、雁等)23次、龙15次、鹤12次、鱼5次、龙虎2次、龙蛇2次、白鹿1次、青牛1次、猿1次、蝉1次。动物意象具备虚实两方面的特点。龙、龙虎、龙蛇、白鹿、青牛等意象基本是虚写,这些意象多是诗人游览龙隐岩、白龙洞、勾漏洞、真仙岩等景点时联想起这些景点的传说故事而加以书写的。鸟、鱼意象则体现了写实性特征,反映了其时岭南鸟多、鱼多的生态环境特点,也体现了岭南地区滨海的环境特点。《桂海虞衡志-志禽》中言道:“南方多珍禽,非君子所问。又余以法禁采捕甚急,故不能多识。”⑨于此可见,禽鸟受到了官方的保护,故品种较多且数量不少。
从意象的角度来分析,宋代岭南石刻诗歌表现的多为诗人所见岭南山水之实景,具有较强的写实性。诗人对岭南景物进行现实呈现之后,又适当以云、水、风、雾、烟等来衬托,使得所写之景富于变化,再搭配飞鸟、游鱼等灵动之物,整首诗歌画面生动、动静结合,呈现出美的意蕴,展现了岭南山水之美丽。
二、仕宦与士人内心世界
1.贬谪与为政
宋代入岭南的士大夫多经历宦海风波,因政治斗争失败,戴罪岭南,北宋中后期入岭南的士大夫渐多。自王安石变法开始,宋代朝廷形成了新旧两党,历神宗、哲宗、徽宗三朝,围绕着变法,政治斗争日趋激烈。初为君子与君子之争,至章悖、蔡京主政时期,变法则成了政治斗争的借口。章悖等人意气用事,不遗余力打击政敌,“绍圣中,贬元祐人苏子瞻儋州,子由雷州,刘莘老新州,皆戏取其字之偏旁也。时相之忍忮如此”⑩。蔡京则罗列309人的名单,号为“元祐党”,企图将政敌一网打尽。
前后几十年间,贬谪至岭南的既有新党人士,又有旧党人士。其中包括蔡确、苏轼、范祖禹、刘安世、苏辙、梁焘、刘挚、吕大防、秦观、黄庭坚、吕安诗、梁弼、陈恂、郑侠、汪衍、余爽、孑L平仲、邹浩等人。南宋建立之初,贬谪岭南者更多,据金强《宋代岭南謫宦》一文统计:“宋高宗在位三十六年,编配流窜岭南者竞有207人。其中建炎年间67人,绍兴年间140人。”(11)这些被贬谪的士人中包括李光、李纲、赵鼎、张浚、胡铨等。据该文统计,宋代贬谪至广南东路的官员共有243人次,贬谪至广南西路的共有241人次。
贬谪至岭南的士人身份多为受到监控的罪官,不少人行动自由受到限制,如黄庭坚贬谪宜州时,活动范围受到限制。不仅如此,他们的言论自由也受到限制,绍兴十八年( 1148)十一月,新州守臣张棣上奏秦桧攻讦胡铨“不自省循,与见任寄居官往来唱和,怨望朝廷,鼓唱前说,殊无忌惮”(12),胡铨因此被贬至更远的吉阳军。贬谪士人的日常生活也受到监视,苏轼初到海南,儋州军使张中特地将他安排到官舍居住,却被章悖人员探知,苏轼被逐出官舍,只得另买地盖房。
我们在考察岭南石刻文学作品时,会发现这么一个现象:戴罪岭南无实际职权的士大夫石刻作品不多,也就是说宋代岭南大部分石刻文学作品创作于有话语权的官员之手。这与石刻的公开性特点有关,也与贬谪士人在岭南遭受政治迫害有关。他们在生活各方面均无保障,缺衣少食,畏罪避祸,多数无条件在名山胜水之处镌刻题名。但苏轼是个特例,他有不少文学作品题刻在岭南各地,这些作品并非苏轼本人主持镌刻的,多为后人追缅苏轼而镌刻的,或者是受人请托,苏轼为其作文,对方出资镌刻的。如苏轼应王涤之请创作了《潮州韩文公庙碑》,应僧人祖堂之请创作了《资福寺罗汉阁记》等。
众多到岭南的士人,能成为岭南地区主要官员,担任实职,掌握一路政权的并不多,也就是说拥有刻石话语权的外来官员并不多。但蒋之奇、张孝祥、范成大、李曾伯等人几经宦海沉浮,入岭南为官后,在任上积极作为,治理地方,协调民族关系,体血民瘼,为岭南地区做出了一定的贡献。闲暇时光里,他们游山玩水,题咏纪念,丰富了岭南地区的石刻文学创作。
《宋史》称蒋之奇“为部使者十二任,六曲会府,以治办称。且孜孜以人物为己任,在闽荐处士陈烈,在淮南荐孝子徐积,每行部至,必造之。特以畔欧阳修之故,为清议所薄”(13)。蒋之奇一生历仕各地,政绩突出,可他曾污蔑欧阳修,这事成了他一生抹不去的污点。“元祐初,进天章阁待制、知潭州。御史韩川、孙升、谏官朱光庭皆言之奇小人,不足当斯选。改集贤殿修撰、知广州。”蒋之奇任广州知州期间,平定岑探之乱,修建十贤堂,力矫广州官场贪贿之风。他在《续武溪深》中自述广州政绩“远民安堵年谷稔,百蛮航海来献琛”,并表明了自己治理地方之心,“嗟余才薄力不任,报君夙夜输诚忱”。
到广西任职之前,张孝祥已两遭罢黜。汪澈为御史中丞,“首劾孝祥奸不在庐杞下,孝祥遂罢,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任建康留守时,“以言者改除敷文阁待制,留守如旧。会金再犯边,孝祥陈金之势不过欲要盟。宣谕使劾孝祥落职,罢”(14)。乾道元年( 1165),张孝祥起复为集英殿修撰、知静江府、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乾道二年( 1166)六月,他又遭人弹劾,被罢职。在广西一年多的时间里,《宋史》评张孝祥“治有声绩”。张孝祥曾在与张维水月洞唱和的诗中言及“使君所至民为重”,可见其理政之道。在桂林期间,张孝祥登山临水,交游酬唱,镌刻了17件石刻作品。
乾道七年( 1171)八月,范成大“以集英殿修撰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使”(15)。范成大出守广西是因为“张说除签书枢密院事,成大当制,留词头七日不下,又上疏言之,说命竞寝”(16)。因反对宋孝宗任用佞幸,范成大被贬广西。范成大在广西共待了两年多,他更改盐政、马政,训练军队,团结瑶民、化解民族矛盾,稳定治安,兴修水利,政绩相当突出。淳熙元年( 1174)十月,范成大升任敷文阁待制、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在桂林期间,范成大在桂林诸山唱和,镌刻题名,雅兴较高。
2.岭南境遇与内心世界
因政治斗争而贬谪至岭南的士大夫,在岭南期间的生活仍受政敌监控,但他们中不少人因个人之魅力、岭南百姓之爱护,有较好的境遇。苏轼“刚到惠州,就受到父老们成群结队的欢迎。惠州太守詹范,循州太守彦质,以及一些下级官吏,都对他很尊重,时常和他来往,并在经济上加以周济。他和老百姓的关系也很融洽,‘杖履所及,鸡犬皆相识,‘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就是生动的写照”(17)。苏轼贬至儋州,昌化军使张中非常礼敬他,修饰官舍伦江驿,与苏轼居住。元符二年( 1099)二月,朝廷命董必查访广南西路,董必谴使入儋,将苏轼逐出官舍,张中也因此被罢职他调。苏轼被逐出官舍后,无家可居,乃在儋耳城南桄榔林中买地建筑住室,得到十多个学生相助,“起屋五间”(18)。无论是居住在惠州,还是儋州,苏轼都备受当地百姓及士人爱戴,这给了他较多的心灵慰藉。
胡铨历经千辛万苦到达吉阳军,在那里待了整整八年。胡铨居住在赵鼎曾经寄宿过的水南村裴闻义家。裴闻义先祖是唐朝著名宰相裴度,父亲因战乱定居吉阳军。裴闻义以自己不畏权势的侠肝义胆收留了好几个南来的贬官,赢得了世人的尊敬。(19)胡铨在水南村宣传圣朝教化,息兵安民,调和民族矛盾,尊贤爱士。他在和当地名士友好往来,结交新朋的同时,还与同在海南的前辈李光诗文来往。
苏轼、胡铨等人虽然政治上受到极度迫害,贬谪岭南九死一生,但他们居于岭南期间却得到了正直的地方官员的照顾,得到了百姓的爱戴。因此他们在岭南创作的文学作品内蕴复杂,既有内心愤懑的抒发,又有岭南风土的描写;既盼望着早日离开岭南,北返朝廷,又眷恋岭南淳朴民风,展现出了复杂的心理流变。苏轼最为圆融豁达,他曾唱出“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别海南黎民表》),表达了对海南这方土地的眷恋之情;“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六月二十日渡海》),则体现了他豁然达观的情怀。
绍圣元年( 1094)四月,御史虞策、来之邵等弹劾苏轼:“轼凡作文字,讥斥先朝,援古况今,多引衰世之事,以快忿怨之心。”(20)苏轼因此被贬,“遂以本官知英州,寻降一官,未至,贬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21)。至惠州途中,苏轼经过广州,慕名参观南海神庙。他登览浴日亭,感怀身世,写下了《浴日亭》一诗:
剑气峥嵘夜插天,瑞光明灭到黄湾。坐看旸谷浮金晕,遥想钱塘涌雪山。已觉苍凉苏病骨,更烦沆瀣洗衰颜。忽惊鸟动行人起,飞上千峰紫翠间。
诗歌描写了登览浴日亭所见海上日出之壮丽美景,诗人想起当年任杭州知州时所见钱塘江奔涌的潮水之景,感叹江山壮丽,而自己仕途如此坎坷,容颜已渐衰老。正当俯仰之际,忽然见到鸟儿飞上千峰紫翠间的美丽景色,这一画面又让他豁然开朗。岭南生活期间,苏轼在不断地参悟人生。惠州时期,他已经采取这种超然的精神来对待生活了。渡海之后,苏轼的境况更加孤独艰难,但由于他的精神境界中存在这种内在的超越性,因此,虽处逆境,也作顺境度过。(22)
元符三年( 1100)六月,苏轼从海南北返,再次途经广州,登览附近的灵峰山,创作了《题灵峰寺壁》一诗:“灵峰山上宝陀寺,白发东坡又到来。前世德云今我是,依稀犹记妙高台。”此诗原刻已毁,元代泰定二年( 1324)张拱辰重刻。儋州三年的垂老投荒生活,让苏轼的心理世界更为圆融。在穷独海外、人事断绝的瘴云蛮烟中,他对自己“一生凡九迁”的心路历程和心灵轨迹做出总结,并升华为一种心理经验,一种实现自我“内在超越”的自由的精神境界。(23)《题灵峰寺壁》展现出的正是这种精神境界。在南贬和北归途中,苏东坡两次游历清远,并游览峡山寺时,题写了《峡山寺》一首,其中“天开清远峡,地转凝碧湾”千百年来脍炙人口。
绍兴八年( 1138),胡铨因上书力斥和议,乞斩秦桧等人,被责监广州都盐仓,途经清远峡山寺,追慕苏轼,创作了《过峡山次苏韵诗》:
山似牛头峡,水如龙尾湾。半生多罪垢,浣洗尘土颜。仙人旧闻名,一往何年还。岫幌烟为锁,玉扉谁与关。忽闻响答谷,恍若猿叫山。我欲纪末契,焉得茅三间。泉漏听琴筑,风雨闻佩环。木杪青螺髻,得非云雾鬟。
从此诗来看,胡铨内心尚纠结于此次贬谪,担忧何年能北返,牵挂着自己的人生境遇。想隐不能隐,此时的他心中挂碍甚多。绍兴十二年( 1142),胡铨再度过岭,编管新州;绍兴十八年( 1148),移吉阳军,在海南一待就是八年。经过这两番的贬谪之后,胡铨的内心发生了深刻变化,前辈苏轼是他学习心灵调试的榜样。胡铨在雷州将渡海前创作的《次雷州和朱或秀才韵·时欲渡海》一诗展现了其面对苦难的超然情怀:“仲连蹈海齐虚语,鲁叟乘槎亦谩谈。争似澹庵乘兴往,银山千叠酒微酣。”他在海南还和李光、赵鼎等人诗文唱和,处世态度渐趋超然。
如果说苏轼、胡铨超然自处的心态是岭南谪宦心理的第一种类型,那么壮心不已的张孝祥则可为第二种类型的代表。与苏轼、胡铨不一样,张孝祥虽也历经宦海风波才到广西任职,但在桂林生活期间,张孝祥是广西最高的行政长官,有实际权力,是封疆大吏。其明敏才干又能得以发挥,兼之正当壮年,不似东坡垂老投荒,因此张孝祥桂林石刻诗歌流露出的依然是建功立业之理想、为民行政之情怀,积极而昂扬。
张孝祥离开桂林之时,特地将建康为官时所作《朝阳亭诗》拿出,刻于象鼻山水月洞,以纪念他与张维之情谊。其二为:
饥肠得酒作雷鸣,痛饮狂歌不自程。坐上波澜生健笔,归来钟鼓动岩城。不应此地淹鸿业,盍与吾君致太平。伏枥壮心犹未已,须君为我请长缨。
此诗热情昂扬,全不似宋诗内敛平淡之调,表现了张孝祥的壮志与理想,虽然在桂林仅一年又遭弹劾而落职,但其壮心不减。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言:“张安国词,热肠郁思,可想见其为人。”三番遭弹劾落职,辗转各地仕宦,仍未磨去张孝祥之锐气。再起知潭州时,“为政简易,时以威济之,湖南遂以无事”(24)。
与前两类士人不一样,李彦弼算是仕宦于岭南的下层官吏代表,他仕途不显,无主政的经历,有才而无升迁之机,于是桂林山川成为他最好的文学才华抒发之地。张鸣凤《桂胜·桂故》中称他“才藻横放,恒自拟李翰林白。然撰制特尚新奇,亦其癖也。在桂当程氏父子之间,作湘南楼、八桂堂、筑兊州三记皆侈丽可观……留桂最久,其官惟见称权通判桂州军。疑或止此。吉志仅载其科名,不及其为人,必负才陵物,不为乡里所称道者”。李彦弼在桂林留下了10件石刻作品,这些石刻诗文显现了他横放的才藻。其《游风洞及七星岩观诗三十韵》是首七言古诗,淋漓尽致地表达了李彦弼的怀才不遇之情。他在诗歌中表达自己理想满怀,“谁嗟长庚有老裔,壮龄直欲排紫闼。初从附凤矫飞翔,晚乃射虎耽疏豁”。李彦弼自称李白后裔,以李白自比,一生壮怀,但现实残酷,地位卑微,“生平刚肠久已屈,赖尔匹夫难志夺。故交纷纭翱赤宵,大钧播物昭穷达”。牢骚一通之后,他仍盼望着“病马犹期春草长,涸鱼终需江水活”,總希望自己能时来运转,有飞腾之机。李彦弼在桂林十多年,当程节、程邻父子主政广西之时,李彦弼出入其间,以其诗文点缀了其时的升平。金鉷《广西通志》言:“宋绍圣时鄱阳程公节安抚来粤,政成修隙野、治芜原、筑圃为堂,颜日‘八桂。时则尚有流桂泉、知鱼阁、洎熙、春台诸景。今观李彦弼所纪,一时宾从之喧咽,人物之丰繁,犹可想见其盛云。”(25)
唱和诗歌除了阿谀长官之意外,更多的是朋友之间自由交往,互相勉励,充满着切磋之趣。张孝祥、张维两人同官桂林,关系十分融洽。张维比张孝祥年长19岁,张孝祥职位比张维高,因多年交情,两人唱和诗中以兄弟相称或称对方之字,不论上下级关系。如《七星山唱和诗二首》,张孝祥题目为《登七星山赋呈提刑仲钦兄》,其诗为:“魁杓历历控云岚,地阔天虚万象涵。不与天公管喉舌,犹堪岳立镇湘南。”这首诗诗风雄迈,英姿飒爽,亦如张紫薇往日之风。张维和诗为《次韵同经略舍人登七星山》:“列岫凌虚滃翠岚,龙泓澄澈七星涵。岩瞻好向西湖看,飞去何妨自岭南。”这首诗老成持重,寓意颇深,大有鼓励之意。
绍圣初,胡宗回帅桂林,重新修葺蒙亭,张洵、尚用之、吕源、李异之、叶宗谔五人唱和题刻了一组诗歌。张洵诗歌既赞山水之美,又赞相聚之欢:“下有芰荷满横塘,面面风来面面香。新诗一咏酒一觞,爽气浑如秋气凉。……东山兰亭各一方,风流兼追谢与王。”在张洵眼中,这次聚会有兰亭聚会之意,极为难得。尚用之看重朋友之间的切磋,“骚人相值喜飞觞,雄辩清谈五月凉。饮余相与坐方床,论文日暮兴何长。佳篇疾读韵琅琅,直疑星斗争光芒”;吕源借此抒怀,“男儿生即志四方,将军异代犹封王”;李异之另起感慨,“但惊岁月去茫茫,报国宜多为画良”;叶宗谔则起归隐之思,“此景不独冠南方,恨不筑室轻侯王”。从主旨来看,这组唱和诗写得非常自由,各人立意不同,但整体上文句漂亮,诗思灵动,展现了岭南文人自由交往的创作之风。
除现场唱和之外,士大夫之间也有书信往来唱和的。建中靖国元年( 1101),米芾寄了一首诗给在桂林的李彦弼并托他转呈桂帅程节,米芾之诗将程节吹捧了一番:“程老列仙长,磊落粹露臁。玉沥发太和,得君同逍遥。”程节为政广西,善政颇多,恩威并用,口碑甚好。得到米芾之诗后,程节爱不释手,“词翰俱美,三四读而不能休,敬书二十八字谢之”。米芾之书法当世已视为珍宝,何况还如此赞扬自己,程节因作谢诗言道:“万里湘南泮水遥,清风来拂瘴烟消。袖中突兀龙蛇出,聊慰天涯久寂寥。”诗歌既感谢米芾关心,又表达自己得诗之喜悦,更有赞美米芾书法之意。大概经得程节同意,李彦弼将这两首诗刻于龙隐岩,以纪士林盛事。
追和前贤之诗是宋代岭南石刻诗歌创作的另一种方式。苏轼寄居海南,悉将陶渊明诗和了一遍,开创和陶诗一派。他的做法也被后人效法,不过岭南士人多效法的是苏轼本人。唐宋以还,岭南诗多宗南迁的韩愈与苏轼。由于地域的特殊性,岭南人较少与江南和中原人士接触,所以往往少受各个时期文风的影响,从而保持独特的地域风格。(36)于贬谪岭南士人而言,苏轼更值得效法。李纲、李光、赵鼎、胡铨贬谪海南时期,处境较为艰难,他们均创作了不少追和苏轼的诗作。其中,李纲和诗有34首,李光有8首。胡铨经过峡山寺时,特地创作了《过峡山次苏韵诗》。
综上所述,岭南宋代石刻诗歌描写了岭南山水之特点,反映了岭南士人之境遇与内心世界,展现了他们的诗歌创作方式,体现了宋代岭南文坛之创作风尚,这些石刻诗歌为岭南风景名胜区增添了宋代别致的文化内涵。
①⑧⑨胡起望、覃广光:《桂海虞衡志辑佚校注》,四川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第169页,第153页,第79页。
②(11)金强:《宋代岭南谪宦》,暨南大学2004年博士学位论文,第14页,第36页。
③张学松:《流寓文化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84页。
④(12)[清]厉鹗:《宋诗纪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1099页,第1099页。
⑤刘乃昌:《两宋文化与诗词发展论略》,山东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9页。
⑥刘作义:《桂林胜概:风景·掌故·诗词·碑刻》,漓江出版社1988年版,第71页。
⑦许总:《宋诗——以新变再造辉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22页。
⑩[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四》,载《宋元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3487页。
(13)(14)(16)(21)(24)(27)(34)[元]脱脱:《宋史》,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0917页,第11943页,第11869页,第10816页,第11943页,第12062页,第13715页。
(15)于北山:《范成大年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49页。
(17)杨应彬:《苏轼在岭南的社会和文学活动》,《学术研究》1984年第6期。
(18)陈起汉:《贬谪岭南的苏轼》,《广州研究》1984年第3期。
(19)⑩曾庆江、周泉根、陈圣燕:《海南历代贬官研究》,南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277页。
(20)秦缃业、黄以周等辑:《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20页。
(22)(23)唐玲玲:《寄我无穷境——苏轼贬儋期间的生命体验》,载《中国苏轼研究第二辑》,学苑H{版社2005年版,第93页,第89页。
(25)(29)[清]金鉷修、钱元昌纂:《广西通志》,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卷一百十七,卷六十五。
(26)赵玉强:《优游之道——宋代士大夫休闲文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第65页。
(28)[明]林策修、张烛纂:《萧山县志》,明嘉靖刻本,第五卷。
(30)(31)[明]张鸣凤著,杜海军、阎春点校:《桂胜·桂故》,中华书局2016年版,第309页,第301页。
(32)[明]黄淮、杨士奇:《历代名臣奏议》,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卷二百四十二。
(33)[清]徐松:《宋会要辑稿·职官七十》,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
(35)[清]阮元修、陈昌齐纂:《广东通志》,清道光二年刻本,卷二百六十三·谪宦录二。
(36)吴承学:《中国古典文学风格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60页。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岭南石刻文学研究”( 16XZW013);广西高等学校千名中青年骨干教师培育计划项目“明清时期岭南石刻文化研究”:广西职业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基于教师职业能力导向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课程群建设研究与实践”( GXGZJG20178118)阶段性成果
作者:何婵娟,文学博士,广西教育学院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