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生存指南
2020-02-24李祯
请问你是李祯先生吗?
嗯。
那先来一段自我介绍吧。
我叫李祯,在这行干了三年。我做过的项目很多,有悬疑片、喜剧片,还做了一部一直没有上映的院线电影……
那你为什么在以前的公司辞职了。
我们老板死了。
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
那你对我们公司薪资要求是多少。
税后五万。
恐怕我们给不了你那么多。
你们能给多少。
8000。
你们老板也死了吗。
好像是一场梦,又好像真实发生过。我确实有一场面试,但不记得是今天、昨天,还是明天。我的脑袋时常会闹点毛病,时常会出现幻觉,它们在我的眼里闪现,与现实的情景交汇,我已经分不清方向。可能是跟金浩文喝了很多酒的缘故吧。我们每天都喝,彻夜狂欢,其它已经无足轻重。
这是来到北京的第三个年头。曾经我是一名编剧,不需要坐班,专门为一家台湾的影视公司撰写剧本。我没什么名气,却赚了一点钱,工资加上编剧费大概十几万吧。那时正是影视业的黄金时期,只要不是太蠢,就能捞到不少钱。我觉得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不久的将来就会拥有自己的房子和漂亮女朋友。我可是个聪明的家伙。到了第二年,我所在的公司因为税务问题倒闭了。我成了一名自由编剧,虽然没有了底薪,但是我觉得照样可以活下去,照样可以拥有房子和女人。北京的影视公司多如牛毛,大不了多使使劲。可我高估了自己,没有人找我。我向几位朋友寻求帮助,他们比我稍有名气,手里的项目比北京道路上行驶的汽车都多。
你最近做项目了吗,我是这么说的,希望他们可以把蛋糕分我一份。
我也没活。
我改行做销售了。
我离开北京了,你能借我点钱吗。
对不起,我想去死。
……
听到他们的回答,我感觉遭受了一场风暴。我不再想办法,不再找活,不再应酬,在那间90平米的房子里开始度过冬天。我记得那一年天天雾霾,地表的建筑物消失了,街上的行人消失了,一切与这个星球上有关的动物植物微生物通通消失了。我没敢再看下去,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过去。转眼到了第三个年头,影视行业青黄不接,留下来的从业人员越来越少。我不再抱有幻想,积蓄已经挥霍干净,我还欠了朋友几万块钱。有一天,我站在窗口,习惯性往下望,看到自己也加入了他们。慢慢地走进雾霾中,慢慢地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朋友们不再借钱给我,即使我告诉他们我出了事故。我的信用卡也用光了额度,还有花呗、借呗,能搞到钱的一切手段,我基本上都试过了。金浩文说,有一项你还没有尝试,可以让你赚到不少钱。我问他是什么,其实,我心知肚明。金浩文说,你不敢。我逞能地说,老子死都不怕。他说,上班。我说,什么。他想要再次重复,我告诉他不要说了。我揉着耳朵,假装没有睡醒,从客厅朝着卧室走去。
金浩文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共同租下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他身材细长,消瘦,整日带着淡漠的倦容,正在用挖耳勺剔牙。他说,还有半个月就要交房租了,能睡得著吗。我扭过头,讥诮他,先把你那份凑好吧。他冲着我会心一笑,一口黄牙显露出来。他的牙齿参差不齐,向外不断地扩张着。这让我觉得他是吃石头长大的——牙齿磨损厉害,肯定是把石头当成口香糖。
在台湾那家影视公司的时候,我是在家里完成剧本的,无一例外。有时候,我会跟导演、制片人,还有老板开会,一同讨论影片的基调。他们大多数情况会把地点选在公司的会议室。那是一间用玻璃幕墙围成的小地方,里面放着一张椭圆形的桌子,占据了会议室总面积百分之八十。进入会议室要经过公司的办公区域,员工们做着ppt,写着策划案,神情专注,一句闲话都不讲。虽然他们在一个公司上班,但是,更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我感到十分可怕,心里庆幸自己只是去开会的。
现在,我即将成为他们,在某家公司狭小的工位上,像个哑巴似的,一言不发地呆上八个小时。想想就十分头疼。可是没有办法。我们的房子每三个月要交一次房租,下个季度的房租迫在眉睫。于是,我花了100块钱,专门找人做了份精美的简历。在一个还算知名的应聘app软件,我一键投递下去,一口气投了几十家公司。
十几家公司给我打来电话,有的询问我个人的情况,有的直接向我索要作品。我把创作的那些电影剧本,整合成一个文档,发到了他们公司的邮箱。说实话,这些作品是一些垃圾玩意。剧情毫无逻辑,人物看不到性格。等着片子拍摄出来,我都没有心情看上一眼。不过,它们在视频网站上的点击率不错。可能观众喜欢这种粗俗的东西吧。第二天,我接到了通知,他们邀请我去公司详谈。其实是面试。他们要从外貌、性格、星座、个人交际水平、工作能力等等综合考量我适不适合这份工作。
现在对我感兴趣的公司仅剩四五家了,世界就是这样残酷。
面试时间有时候是在早上九点,有时候约定在下午两点;有时候是在第三天,有时候是在第四天。我不想跟他们瞎耗,夜长梦多,索性约在一天内解决干净。我是个懒惰的人,自从行业寒冬后,我睡到四点钟才能够像个人似地从床上爬起来直立行走。因此,所有的公司被我错过了。我走到窗前,正对着通州北苑地铁站,我就像面对着一张巨大的胃。一股股人群匆匆奔赴其中,头破血流,拥挤不堪地挤成一团。我长舒了一口气,想到错过了面试,心情无比舒畅。可能我天生不适合工作吧,我安慰着自己。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他们打来的。我把手机关机,随便扔在了桌上,我嘴里翻起了酒气,索性躺在床上,等待着肚子平静下去。
时间尚早,距离天黑还有三个小时,我准备找个地方坐坐。我走进客厅,金浩文正在玩一款网络对战游戏。睡觉了吗,我说。他摇了摇头,一宿没睡。他坐在宜家制造的廉价椅子上,面色苍白,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除了双手在键盘上狠命地敲击,他和雕塑并无区别。我刷了个牙,稍微整了整头发,朝着厨房走去。我用平底锅摊了三个鸡蛋,另外,我还会做方便面。这两样东西我很拿手,其它一概不会。
我把鸡蛋分成两份,装进两个碟子,顺手把平底锅扔进了水槽。水槽里堆积着的碗碟数不胜数,用完,我把它们粗暴地丢弃,就像别人对待我们的方式一样。我们发毛,变绿,一起腐烂掉。
我吃了两个煎蛋,走出厨房,把剩下的一盘放在金浩文面前。
有空再去超市买几个鸡蛋吧。
他没有搭理我。
你吃了吗?
金浩文摇了摇头。
要不要来个鸡蛋。
不吃。
我把剩下的那一枚煎蛋塞进自己嘴巴。
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
面试。我说了谎。
宝贝,我陪你吧。
他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要干什么,他摸得一清二楚。
我们两个站在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多,他们精神十足,衣着光鲜,大摇大摆地朝着各个商场走去。我刚要讥讽几句,一位女士轻踩着高跟鞋,与我们擦身而过。我和金浩文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揉了揉眼睛。金浩文说,我产生了那种感觉,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他着急起来。我说,对。我也感觉到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他说,清风拂面。我说,没错,只不过风里夹杂着些许沙子。金浩文笑了。我们扭过头再去寻找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就像一阵风。
咖啡馆里,我要了一杯美式,金浩文没跟我客气,点了一杯拿铁。他来的目的就是要我请客。我妈给我打了一千块钱,我还能放纵一段时间。金浩文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的妈妈早已去了韩国。每次跟妈妈要钱,她总是让他去找他的老爹。他老爹也不是慷慨的人,生活在延边,开着一家围棋教室,常常入不敷出。父母过早的离异,导致金浩文从高中起,开始自力更生。大学的时候,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自己的双手赚来的。后来,和我一块来到北京,经历了三年的沉浮,他发现并不能依靠勤奋和努力改变命运。他常常抱怨,那些土著能够通过一套房子吃穿不愁,我们却连里面的厕所都买不起。以前,他喜欢看励志书籍,经常在网上搜罗成功人士的演讲视频。现在,他嘲笑他们满嘴谎言。他们仅仅是比我们运气好点罢了,金浩文感叹道。我们得不到上天的眷顾,索性不再努力,不再付出,安静地躲进角落,过早的“安度晚年”。
结完账,一共花了70块钱。我坐进靠窗位置,盯着万达广场发呆。金浩文呢,正玩着手机。我说,你看什么呢。他说,衣服。我说,买得起吗。他说,买不起还不能看看。随后,补充了一句,最近优衣库打折。我看了金浩文一眼,他穿着一件亚麻布的衬衣,上面布满褶皱,衣角附近,残留着昨夜的菜汤。我说,你该买件新衣服了。
金浩文没有言语。
这家咖啡馆名叫幸福咖啡馆,位于万达广场三楼,店里摆设着十几张圆桌,其中有七八张桌有人。我曾经问过店主,干这行赚钱吗。他把杯子使劲地往桌子上一放,好像我侮辱了他。他说,那你说干什么挣钱。我本来想接着问问店名的出处,没好意思再开口。
我敲了敲桌子,示意金浩文放下手机。我指着柜台下方,“幸福coffe”这几个字张贴在柜台的木板上,是用霓虹灯拼凑而成。由于白天的缘故,此刻暗淡无光。我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金浩文犹豫了一会儿,说,这里的咖啡难喝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你喜欢来这里。我讥讽他,因为我幸福。
我看你是疯了。下次,咱们去星巴克吧。
那你说说什么是幸福。
新闻上不是说过吗?
我不看新闻。
要我说,能还清信用卡就是幸福。
你动动脑子,要是说对了,我再请你喝一杯。我不知道。金浩文慢慢吐出这句话,好像吐出了整个人生。他瘫坐在椅子上,用光了所有力气。我一时伤感起来,我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还是想想怎么挣钱吧,金浩文说,今天早上银行又给我打电话了。
我们是依靠啤酒活到现在的。它麻醉了我们的神经,连同我们的胃、大肠、小肠、十二指肠一块麻醉了。我们不需要吃得多饱,但是无法忍受没有酒精的夜晚。金浩文一米六三,全身都是骨头,可是在酒精的浸泡下,他的肚子慢慢地鼓起,形成了一个与身材极不相符的啤酒肚。他挺着个肚腩,用手抚摸着,站在我的面前,让我帮他消灭它。
你说,我该拿它如何是好。
如果咱们一块掉进了下水道,你肯定比我活得久,我打趣道。我瘦得厉害,酒精在我的肚子上不起作用。
唉,我不能再吃下去了。
第二天,我把一瓶啤酒放在了金浩文面前,他握着酒瓶,沉默了良久,最后全部倒进了马桶。我很生气,那可是福佳白,10块钱一瓶。要不是妈妈给我打了点钱,我是不会那么奢侈的。
你看清楚了,我说,这是什么。我恨不得把他塞进马桶。
戒了。
我夺过酒瓶,仰着脑袋,让残留的几滴顺着瓶身缓缓滑进了嘴里。我生气地走进卧室,暗自发誓再也不请他喝酒。
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三天过去了,金浩文一口饭也没有吃,一滴酒没有沾。他坐在电脑前,整日里玩着一款单机游戏。这款游戏30G大小,特别吃电脑的配置。他说,我要把显卡干废,我要我肚子上的脂肪熊熊燃烧起来。玩完一局,他双脚踏上电子秤,掌心抚平肚子,看着电子秤上的体重显示器,连声叹气。
我該拿它如何是好?
要不我带你去安定医院看看,我说。
那里能治疗啤酒肚吗?
能治疗脑子。我躺在沙发上,打不起精神,就拿他开涮。
明天要面试了,你替我想想办法。
什么。我坐起来,打量着金浩文的肚腩。他跟我一样,是一名编剧,我不明白面试跟他的体型有何关系。
我不是去上班的。
那你是去干嘛的。
金浩文拿出手机,里面有一个五百人的兼职微信群,群里的成员发布着各种工作信息。他翻动着聊天记录,直至他节食的那天。
看看吧。金浩文把手机交给了我。
上面有一条工作信息,是一家医院的负责人发布的。
诚招几名试药员。
药物名称:xxx,功效:肺血栓。
误工费:8000,住院两周。
体检时间:12月8号。
要求:身心完全健康(无任何疾病),年龄18-40周岁男性和女性。
男性50公斤以上,女性40公斤以上。
BMI:19-26。
……
你要去当老鼠?我打量着金浩文,他坐在电脑前闷闷不乐。
躺在床上就给八千块钱,傻子才不去呢。
危险吗?
有八千块呢,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价格,说得我都有些心动了。
你体重多少。
55公斤。
挺合适的。
我的BMI不合适,金浩文捏着他的肚皮,就因为这个肚子。
那家医院位于顺义,我们住在通州,坐地铁需要2个小时。第二天,金浩文早早就出发了,大概早上八点吧,那时候我刚躺下,正准备休息。等着他回来,已是下午。
怎么样,BMI合格吗。
合格。
那你怎么回来了。
医生说我低血糖。
我十分诧异,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怕BMI不合格,就好几天没吃没喝。没想到BMI合格了,却饿成了低血糖,金浩文无奈地说,我在医院里走路都不稳了。
我给你去摊几个鸡蛋吧。
还是拿两瓶啤酒吧,金浩文说,那个福佳白还有吗。
我一脚揣在他屁股上,他真是活该。
过了一天,金浩文又问我,要不要跟他去献血,就在通州血站,离咱们这里两站地,金浩文说。
多少钱。
200,外加一张70块钱的地铁卡。
地铁卡能换成钱吗。
少废话,你到底去不去。
我看了看自己胳膊,细如竹竿,还是算了。
这一次,金浩文早上出发的,中午就回来了。我看着他,不说话,一个劲地对着他笑。他先是平躺在沙发上,没过多长时间,他站了起来。好像沙发上有一粒石子儿硌着了他。后来他气愤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最终停在了电子秤前。他打开窗户,直接把它扔出了窗外。
医生说我血小板低,金浩文嘟囔,我不但没有拿到200块钱,来回还折腾十几块的地铁费。
要不去咖啡馆里坐坐吧,我说,我请你。
不去。
等着我打开房门的时候,朝客厅里看了一眼,金浩文瘫软在地板上,像是被人教训了一顿,他嘴里不住地嘟囔道,怎么就成了一个废人了呢……
我走在去往咖啡馆的路上,天阴的厉害,马路的指示牌上显示今天将有一场强降雪,提醒大家注意出行。我没有在意,要了一杯美式,就在咖啡馆里坐了下来。里面人不多,大概三桌有人,他们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打发着时间。玻璃门上挂着一串风铃,在呼啸的北风下,急促地叫嚷着。就像是催眠,我听着听着,趴在桌上就睡了过去。等着醒来,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位姑娘,大概二十出头,两人坐在我的右手边,打开笔记本,悄声交谈着剧本。起初,声音很小,随着他念出一个名字,姑娘激动起来。
原来陆导要拍这个案子,我……
嘘,小点声,行业机密!行业机密!他僵直着腰板,手指头竖在嘴边,紧张兮兮的样子像便秘。姑娘说,对不起。她脸色羞红,没想到一句话差点捅娄子,一看便是刚入行的新人。她快要哭了,我很想走上去安慰几句。他对此却熟视无睹,眯缝着眼睛,朝着四下观望。我悄悄把脑袋贴在桌面,不想打扰了他们。他说,还是家里安全。姑娘随即点头,脑袋伸到他耳畔,说,我可崇拜他了。本来我对姑娘的遭遇深感同情,因为他是个呆子,听得这句话,我犯起了恶心。
这个人叫马博,是我的大学同学,高我一届。我们俗称他马老师。据说,他一个暑假看完了三十多本世界名著和上百部电影。暑假归来后,他在课堂上大谈托尔斯泰,与老师争辩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甚至说毛姆是位二流作家。没有人真正听懂他说了些什么,但是老师和学生们无不震惊,纷纷起立给他鼓掌。他长得一张长脸,鹰钩鼻,留着络腮胡子,头发蓬乱又长,活脱脱一副当代艺术家的形象。很讨姑娘们喜欢。
马老师为人慷慨,如同一张饭票,我要牢牢抓住他。我说,马老师好。搬着一张椅子,挪动到了他们中间。他诧异地瞧着我,好像我认错人了。我抬起左手,打了个响指,向服务员喊道,这里再加一杯美式,不放糖多加冰。
你们要喝点什么,别客气。
姑娘不说话。马老师打量着我,拼命地回忆。你真把我忘了?我说。
托尔斯泰?
马老师摇了摇头。
《罪与罚》?
马老师再次摇头。
毛姆?
马老师拼命地摇头。
我们谈论过文学。
哦,我记起了,你是那个……
你隔壁宿舍的师弟呀。
马老师一击双掌,原来是你小子。
他可真把我急坏了。旧人相见,难免不了寒暄一番。我假装成他隔壁宿舍的师弟,夸张地向他讲述了我的从业经历。他将信将疑,听到动情处,发出悠长的叹息,咒骂这个行当惨无人道,不给我们留下一条活路。
那今后你什么打算,马老师问。
唉,不说这些了。
幸福咖啡馆附近有很多饭馆,透过玻璃,我看到一盏盏招牌亮起,色彩迷离,它们正在苏醒,呼唤着我走进去喝上几杯。我每天吃几枚煎蛋,无法满足60公斤身体的需求。我需要鱼,需要肉,需要在一間高档的餐馆里大吃一顿,我眼冒金星,咖啡混合着酒精正在我的身体里打架。
时候也不早了,要不……说完,我朝着柜台方向呼喊服务员。
不着急,马老师朝着服务员摆了摆手,服务员又不耐烦地回到了柜台。他说,我刚来北京那会儿,过得也不好。之后,开始诉说他的经历。我一只手支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根本无法集中精神。马老师说自己是《悲惨世界》的主人公冉阿让,北京是一座囚笼,他在这座城市里没有生活。他想过逃离,却发现被判了无期徒刑。我拍了拍他肩膀,表示感同身受深,暗地里却希望他早点停下来。他握住了我的手,真诚地看着我,眼里泪光闪烁。我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拉着他,朝着柜台走去。他拽着我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