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应对西方制裁的历史经验
2020-02-24陈雷刚
陈雷刚
1989年春夏之交,中国发生了一场严重的政治风波,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果断采取措施制止了动乱、平息了暴乱。这场政治风波的发生并非偶然,是国际国内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正如邓小平指出:“这场风波迟早要来。这是国际的大气候和中国自己的小气候所决定的,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1]。事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以中国牵涉“人权问题”为借口,掀起对华政治、经济制裁的恶浪。面对复杂严峻的局面,党中央按照邓小平提出的战略方针,处变不惊、妥善应对,成功地打破了西方的制裁,积累了丰富的历史经验,这些经验对于我们今天应对美国的金融、贸易和科技制裁仍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西方国家的联合制裁与中国的沉着应对
1989年6月,时任美国总统布什宣布五项多方位制裁中国的行动,由此拉开了西方国家联合制裁中国的序幕。7月,西方七国首脑和欧洲共同体会议追随美国步调,宣布对中国采取中止高层政治接触、延缓世界银行贷款等制裁措施。制裁给中国经济发展造成了巨大障碍,国家统计局1989年年报显示,当年经济增长由1988年的11%下降为3.9%;外交工作也遭遇严峻挑战,中国有被排除在国际社会之外的风险。面对西方国家施加的压力,中央进行了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邓小平7月2日会见美国总统特使斯考克罗夫特时指出:中国领导人不会轻率采取和发表处理两国关系的行动和言论,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但在捍卫中国的独立、主权和国家尊严方面也决不含糊。结束谈话时,邓小平还顺带批评了“美国之音”的造谣,巧妙地指出,美国政府在谣言基础上制定对华制裁政策,是极不明智的。1989年9月29日,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40周年大会上,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在会上明确指出,任何经济制裁,都丝毫不能动摇我们振兴中华、坚定社会主义道路的决心,丝毫不能动摇我们同世界各国人民友好相处的信念。当中国政局稳定下来后,国际局势接连发生了重大变化。从1989年下半年起,在东欧各国长期执政的共产党先后失去执政地位,11月,被视为冷战时代象征的“柏林墙”被推到。1991年底,苏联解体。随着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形成的社会主义阵营不复存在,持续几十年的东西方冷战格局宣告终结。
面对纷繁复杂的国际形势,邓小平保持战略定力,先后提出了“冷静观察、稳住阵脚、沉着应付、韬光养晦、善于藏拙、决不当头、有所作为”[2]等一系列对外关系指导方针。对于如何处理与西方国家的关系,邓小平及时指出:“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友好往来,朋友还要交,但心中有数。”[3]根据邓小平的指导方针,党中央在对国际形势进行精准分析研判的基础上认为当今世界两极格局已经终结,世界正朝着多极化方向发展。根据这一基本判断,中央明确提出,要继续执行改革开放以来的基本外交政策,坚持反对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坚持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同世界上一切国家发展友好关系。从1990年至1992年,党和国家领导人纷纷走出国门,积极开展外交活动。几十位发展中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先后对中国进行访问。中国先后同23个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并成功争取到了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在北京召开,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承办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国际会议。中国在西方国家联合“制裁”下不仅没有被孤立,反而在国际事务中发挥了越来越积极而重要的作用。
20世纪90年代初,日本出现了股市暴跌和经济下滑的状况,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11亿多人口的巨大市场对其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同时,“制裁”对制裁国本身也不利。中央领导人敏锐地把握住了西方国家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在政策和做法上表现不一致的状况,及时地捕捉他们愿意与中国发展合作的信号,积极促成中日之间开展民间外交,最终推动日本率先于1990年取消了对华“制裁”。1991年8月,日本首相海部俊树访华,这是中国外交上“‘打破制裁’目标的突破”。为了打破僵局,中国领导人十分重视发挥在中美关系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影响力的政治家的作用。邓小平在会见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时指出,中国没有做一件对不起美国的事,要结束过去,美国应采取主动。海湾危机爆发后,为了获得中国在联合国安理会的支持,美国着手改变中美关系。1990年11月,美方邀请中国外长钱其琛正式访美,此举打破了美国中止高层互访的制裁。至1992年,绝大多数西方国家取消了对华制裁,这一年,我国对外贸易保持高速增长势头,进出口贸易总额达到1656.3亿美元,比上年增长22.1%;利用外资也迅速增长,协议利用外资金额达458.9亿美元,比上年增长3.8倍,实际利用外资金额83.4亿美元,比上年增长1.5倍。1993年11月,时任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在美国西雅图出席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并与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正式会晤,标志着美国对华制裁政策基本被打破。
中国打破西方制裁的经验启示
20世纪90年代初,中央领导人科学准确判断国际形势,成功应对了西方对中国的制裁,既维护了国家利益、主权和文明进步的大国形象,又为中国现代化建设和改革开放的发展创造了和平稳定的国际环境,对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而言,也是一次提升驾驭全局和解决问题本领的重要契机。总结这一重要历程,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经验启示。
其一,坚持党的基本路线,在做好国内自己的事的基础上不断提升综合国力是中国打破西方制裁的根本保障。弱国无外交,外交工作是以综合国力为基础的。西方国家对我国实施制裁后,邓小平告诫我们:“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埋头实干,做好一件事,我们自己的事”,还说:“中国自己要稳住阵脚,否则,人家就要打我们的主意”。所谓自己要稳住阵脚,就是要做好国内自己的事,把国内的经济建设搞上去,要安定社会秩序,要妥善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特别要抓好涉及群众切身利益的事情。西方宣布制裁中国后,时任中央领导人不为制裁所扰,一心一意谋发展,中国改革开放不仅没有停顿,还在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农产品市场发展、价格改革、金融体制改革等很多领域取得重大突破。1990年4月,中央正式批准开发开放浦东。至1991年,中国先后完成了治理整顿和“七五”计划,为加快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创造了有利的条件;1992年的邓小平“南方谈话”把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推向又一个新阶段;1992年党的十四大明确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90年代中共应对西方制裁的历史启示我们,经济、社会发展等综合国力的提升和中国巨大市场的持续吸引力是中国最终打破西方制裁的有效保障,只要我们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不动摇,保持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不断提升人民生活水平,实现广大人民群众安居乐业,敌对势力就难以找到下手的机会。
其二,坚持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在保持开放的基础上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是中国打破西方制裁的基本原则。20世纪80年代初,在实施改革开放战略的同时,我国有步骤地对外交政策进行了调整,明确了外交工作的主要任务是为现代化建设创造一个良好的国际和平环境。在邓小平外交思想的指导下,我国放弃了自70年代起执行的“一条线”战略,不再以意识形态论亲疏,致力于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发展同一切国家的友好合作关系,实行全方位对外开放,我国的国际环境因此得到持续改善。90年代初,虽然西方国家制裁我们,虽然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遭受严重挫折,当时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经过冷静观察和理性思考,认为和平和发展仍是当今世界的两大主题,明智地提出不关闭国门,继续执行改革开放以来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这一时期,针对发展中国家、周边国家、前苏联地区转轨国家等,中国领导人密集出访,积极主动开展全方位的外交工作,同时也接待了几十个国家的元首和政府首脑的友好访问。90年代初中共应对西方制裁的历史启示我们,只有保持开放,不自我封闭,在积极主动地拓展国际关系中广交朋友,中国才能获得应对制裁的战略自由度,西方的集体制裁铁幕才会在我们扩大朋友圈的主动出击中而不攻自破。
其三,坚持科学判断形势,在自信的基础上不断提升应对复杂局面和总揽全局的能力是中国打破西方制裁的有效途径。在90年代打破西方制裁的斗争中,中国共产党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自身在科学判断形势、应对复杂局面和总揽全局等方面的能力。一是保持自信,不怕制裁。邓小平在商谈如何应对制裁和会见外国领导人等不同场合多次提出,“中国的社会主义是变不了的。中国肯定要沿着自己选择的社会主义道路走到底。谁也压不垮我们”“现在国际舆论压我们,要泰然处之”“绝不能示弱”“世界上最不怕孤立、最不怕封锁、最不怕制裁的就是中国”。这些话进一步坚定了中国人民打破西方制裁的信心和决心。二是讲究策略,打开突破口。1989年7月,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了第七次驻外使节会议,会议根据邓小平的战略思想提出了应对西方制裁的总体方针,即“坚持原则,政策不变,利用矛盾,多做工作,打破制裁”。江泽民在接见出席会议的驻外使节时指出,我们应对国际制裁,“既要讲经济,又要讲政治;既要讲友好,又要讲斗争;既要讲原则,又要讲策略。”[4]美国国内在对华制裁上存在矛盾,布什政府对中国的制裁很大程度上是迫于国会的压力。工商企业界以及许多从事对外关系或中国问题研究的专家学者,主张同中国保持正常关系,反对对华进行严厉制裁。同时,西方国家在制裁中国上也存在分歧,日本、德国、西班牙、意大利等担心失去中国庞大的市场份额,对制裁中国的态度比较消极。中央领导人科学判断这一形势,沉着冷静地分析问题,敏锐捕捉到西方国家愿意与中国发展合作的积极信号,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采取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方法,推动日本在取消制裁上先行一步。接着有针对性地做美国政府工作,做美国工商界工作,江泽民在接见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时指出,“中国有一个大市场,可以成为同美国开展经济合作的良好条件。”[5]在多重公关的基础上,1993年,我国最终利用海湾危机这一契机推动美国取消了对华制裁。90年代初中共应对西方制裁的历史启示我们,打破制裁是一场艰巨的政治斗争,关键在于执政党的政治智慧和执政能力,重点在于抓主要矛盾、抓重点、抓机遇,找准突破口。中国共产党只有增强科学判断形势的能力、应对复杂局面的能力、总揽全局的能力、驾驭市场经济的能力和依法执政的能力,才能在日趋激烈的国际竞争中,把党和国家的事业不断推向前进。
其四,坚持开放思维,在吸收借鉴世界政治文明有益成果的基础上加强与国际接轨是中国打破西方制裁的重要基础。西方国家制裁中国的主要目标是遏制中国,使社会主义中国变质,但在具体行动上主要从经济贸易、知识产权、人权等领域找借口下手。为了应对美国提出的经贸关系中国的市场准入问题,中国及时地减少了进口税,对贸易管理进行了完善和改进,并认真地同美国在透明度、进口许可证、进口控制、进口替代、动植物检疫及其标准和关税等市场准入方面的有关问题进行了商谈,1992年10月,中美之间达成《关于市场准入问题的谅解备忘录》。为了应对美国提出的中国涉及美国知识产权的保护问题,中国力求同国际接轨,为外国的知识产权进行了立法保护,相继出台了公司法、银行法、商标法、专利法、著作权法、对外贸易法和房地产法等,1992年1月,中美双方达成了《关于保护知识产权的谅解备忘录》。为了应对美国提出的中国“人权”问题,中国发表了《中国的人权状况》白皮书,澄清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误解和曲解。同时我们也认识到,人权符合人类进步的要求,符合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精神,并积极同美国等西方国家就人权问题进行了交流探讨,在司法制度方面借鉴了国际上一些好的、可行的规制。通过与国际的逐步接轨,既维护了国家主权和尊严,又客观上提高了整个社会的人权意识。上世纪90年代初我国应对西方制裁的历史启示当下,中国的现代化建设不能脱离国际发展的轨道,实现与国际接轨,可以有效减少与西方市场经济发达国家的冲突和摩擦,更有利于中国借鉴世界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注释:
[1]邓小平:《在接见首都戒严部队军以上干部时的讲话》(1989年6月9日),《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02页。
[2]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九十年》(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中共党史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2016年版,第779页。
[3]邓小平:《改革开放政策稳定,中国大有希望》(1989年9月4日),《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20页。
[4]《人民日报》1989年7月13日。
[5]《江泽民文选》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70-7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