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惊险片《中国机长》与《萨利机长》的叙事比较
2020-02-24常珂欣
□ 常珂欣
《中国机长》和《萨利机长》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中国机长》根据川航3U8633航班紧急迫降事件改编;《萨利机长》根据2009年全美航空1549号航班迫降事件航班机长切斯利·萨利·萨伦伯格的真实英雄事迹改编。在题材相同的情况下,这两部影片的叙事内容、人物塑造以及叙事手段都大不相同,表达的主旨也有差别,这体现了中美文化和价值观的不同所带来的差异。
一、惊险片概念界定
《现代汉语词典》对惊险的解释是“(场面、情景)危险,使人惊惧紧张”。依照这一定义,我们可以将惊险片理解为“使人感到惊惧、惊险、紧张的故事片”。
《中国机长》与《萨利机长》描述了飞机在高空中遇到紧急突发情况,以机长为主的机组人员齐心协力克服困难,最终使飞机迫降成功的故事。同时,影片利用大量的剪辑手法为观众营造紧张感与压迫感,用多种蒙太奇表现手法凸显事故的紧迫。另外,对生命的敬畏、对灾难的恐惧都使观众在观影过程中感到惊险刺激。
同样是惊险片,《中国机长》与《萨利机长》影片的侧重点不同,叙事结构与人物塑造也不尽相同。通过两部影片的比较,可以看出中美两国由于意识形态、文化背景差异而体现出的价值观的差异。
二、叙事内容——家国中心与个人中心
《中国机长》与《萨利机长》都以机长为核心人物展开叙事,通过对机长的刻画与描写,突出表现中美文化差异下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对“英雄”的理解,以及“以家国为中心”和“以个人为中心”的价值观差异。
在塑造机长时,《中国机长》对机长的塑造稍显薄弱,不仅镜头较少,人物性格不鲜明,而且也没有从侧面描写出机长技术娴熟的原因——这是迫降成功的关键因素,整个人物形象不饱满,也缺乏对危机发生后机长心理活动的刻画,“英雄人物”的形象太过“完美”,会让观众产生不真实感与距离感。但是,它集中塑造了机长与机组人员齐心协力克服困难的过程,同时在乘客获救后对机长表示感谢时做了大量的情感渲染,是以乘客的救赎来彰显英雄的价值。这是典型的中国“以家国为中心”价值观的体现。
《萨利机长》这部影片着重刻画事故发生后机长的心理活动——成为英雄后的迷茫与无助,与委员会博弈时的自我怀疑与无可奈何,这些都使萨利机长的英雄形象“平民化”,使得人物更加有血有肉,个性也更加鲜明。同时,《萨利机长》在塑造机长这一人物形象时,通过自己的回忆,展现了他作为学员时优异的成绩,正是这一经历为他之后临危不惧、迫降成功做了极大的铺垫。正是这种当学员时的经历才使得观众更加坚信机长所做出的抉择是正确的,更加加大了委员会与萨利机长甚至是观众的冲突,这样就极易勾起观众对萨利机长的共情,为之后萨利机长的“平反”做铺垫。“影片《萨利机长》打造萨利英雄形象的方式更倾向于反英雄式塑造,影片凸显他表面风光无限背后的纠结与苍凉,直到影片结尾才为萨利正名,落实他的英雄身份。”①正是这种反英雄式的塑造,使得角色更加鲜活饱满,更富有人情味,不再是以往那种“完美主义”式的英雄形象,更加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同时也使这种英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可以看出,《萨利机长》着重表现机长个人在事故发生时、发生后的情感变化,以个人为中心来进行影片的叙事。
在塑造配角的人物形象时,《中国机长》塑造人物过多,不仅详细刻画每个机组成员,而且用了大量的篇幅讲述了乘客以及其他救援人员的故事,这样的描写或许是想体现中国人民面对困难时的众志成城,团结一致,但在电影中这样的群像就使得每个人物都刻画得不到位,重点缺失。
《萨利机长》通过较为集中地刻画萨利机长的助手、妻子等来展现他作为“英雄”的另一面,同时设置了“反面人物”——美国国家安全交通运输委员会成员来从反面证明其行为的合理性。对委员会的严苛、不近人情的刻画,更加凸显了在排除其他因素之后,机长的行为是正确的这一事实的震撼力。另外,“表面上看,委员会处于萨利机长的对立面,是影片中的‘反面形象’,但是在委员会不近人情的严苛调查的背后,却是其成熟公正的追责态度的表达”②。《萨利机长》中的每一个配角不仅有自己的个性,也能从不同的角度凸显机长的性格、能力,更加烘托了影片的主题。《萨利机长》用较少的镜头来描绘乘客们劫后余生的喜悦、各部门在飞机出事之后的团结协作,但只表现了萨利机长个人的心路历程,这与美国文化宣扬的“个人英雄主义”也不无联系。
从人物塑造中可以看出,《中国机长》着力于刻画大众面对困难时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克服困难的毅力与决心,更倾向于通过刻画乘客、乘务人员的劫后余生的喜悦来感染观众,进而表达对机长的敬佩和感激,而对机长本身的心理活动、事故之后的心路历程刻画较少。这就体现了中国文化中的英雄主义:为了济救民众而存在,是全民的英雄,而非个人。通过描写被拯救的民众,来反映作为机长的价值,这就是中国人认为的英雄主义,也是中国人“以家国为中心”的价值观的体现。而《萨利机长》着重于刻画萨利机长的心路历程,其他的角色设置都是为了凸显他的伟大而存在的,这是美国文化中的英雄主义:他是普通人,他追求世俗生活,有着极强的自我意识。他是为了自己认为的正义而斗争,不一定是为了广大民众。两种英雄主义处于不同意识形态下,自然导致了影片对人物的选择不同、刻画角度的不同、所用的篇幅不同以及叙事主旨不同。
三、叙事形式——传统叙事与现代叙事
传统的线性叙事是一种以时间为主导的叙事方式,追求情节的环环相扣和完满的结局,最常见的结构是“场景及人物的介绍—事件状况的描述—复杂的行动—后续事件—结果”。用这种方式叙事的电影,最大的特点就是情节简洁明了,故事简单易懂,对观众的逻辑思维能力要求较低,使观众能身临其境地体会影片中的人物所经历的事情,给观众当下最深刻的体验。
现代叙事用块状的叙事来代替线性叙事,时空组合也较为随意化,情节跳脱,重视影片的内涵哲理和意味。现代叙事中的套层非线性叙事结构则是“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根据人物的心理活动变化,把过去、现在和未来穿插起来安排结构”③。运用这种方式叙事的电影,时空变化较为灵活多样,需要观众更加集中精力去了解影片所叙述的事件,对观众主动思考的能动性要求较高,同时也更加注重对影片内涵的思考。
《中国机长》在叙事上遵循传统的线性叙事结构,以时间为主导叙事方式,从机长和乘务的登机准备工作—登机—发生意外—迫降成功—结局来完成电影的叙事。这样的叙事使得情节简单易懂,也弱化了镜头的存在感,让观众设身处地地与飞机上的乘客一同经历灾难的发生、发展和结局,强化了观众的参与感,给观众更为直观的体验。它注重当下的体验与感受,使人们很容易在环境的渲染下被影片打动。但与《萨利机长》相比,《中国机长》对影片后续的思考较少,不能给观众更深层次的感受,容易让情感流于表面。
《萨利机长》运用了套层非线性的现代叙事结构,以证明萨利机长迫降水面这一选择的正确性为叙事主题,同时还交叉讲述了萨利机长成名后的辉煌与迷茫、少年时期学习飞行的经历,这些故事相互交织,却又统一于一个叙事主题之下,形成一个较为复杂的结构。这样的叙事结构以不同的视角叙事讲述不同的故事,但这些故事又统一于一个主题,以叙事层次的不同和时间的转换所造成的不确定性来引发思考。《萨利机长》通过对机长的心理活动进行刻画,不断地穿梭于过去与现实之间,同时通过委员会对萨利机长的不断质疑来加强影片中的冲突感,在最终证明机长行为的合理性时,给予观众以更大的震撼。
这两种叙事方式并无优劣之分,只是文化背景差异下运用的手法不同,表达的主旨不同。《中国机长》更加着重描写事件的发生过程,讴歌全体成员同心协力克服困难的精神;《萨利机长》更注重描写机长自身的感受,同时运用多种手法来打破固有的时空限制,营造更为紧张刺激的情节,引发更深入的思考。
四、叙事手段——单一手段与多元手段
在蒙太奇的运用方面,《中国机长》在叙事上运用了很常见的顺序结构,按照“登机前准备—登机—发生意外—解决问题—结尾”的形式来叙述故事,以连续蒙太奇为主,辅之以心理蒙太奇,对剪辑手法的运用稍显单一。《萨利机长》运用了倒叙、插叙等多种手法来叙述故事,叙事手段更加多元化,情节也更加跌宕起伏。它以心理蒙太奇为主,通过萨利机长的回忆、闪念等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更好地从心理层面刻画机长这一人物形象,满足了观众“窥探”人物内心的欲望。同时,在萨利机长不断回忆的过程中,事故的紧急性、突发性都不断给予观众感官和心理上的刺激,使得整部电影小高潮不断。
在镜头选择方面,《中国机长》主要选取了客观镜头,以导演角度来叙述事故的发生、发展、高潮和结局,对主观镜头的运用较少,人物内心世界的表达不够充分。《萨利机长》运用了大量的主观镜头来展现事故发生时和发生后的人物内心活动状态,比如电影开篇时机长关于事故的噩梦、飞鸟撞击后对飞机的检查等,这样主观镜头的大量选取可以更好地将观众代入影片人物中,更设身处地地体会人物的境遇,感受人物的命运。
《中国机长》在影片的表现手法方面较为稚嫩,运用的手法较为单一。而《萨利机长》在这方面就显得较为成熟老练,运用多种手法及蒙太奇,更大程度地调动观众的情绪。
五、结语
作为国庆档主流电影,《中国机长》对人物的歌颂、情怀的刻画都做得比较到位。通过机长的恪尽职守、临危不惧刻画了当代中国的“平凡英雄”形象,唤醒了中国民众内心的自豪感。它所展现的英雄形象与萨利机长相比,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英雄形象,所以在刻画人物上就着重展现了对民众的救赎——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这是符合中国审美的英雄形象。但是在叙事形式和叙事手段方面,《中国机长》就显得较为单一,没有很好地处理好人物与人物、人物与事件的关系。同时,《萨利机长》对人物的“反传统式”英雄的刻画值得借鉴。
注释:
①陈冠男.电影《萨利机长》的镜头语言艺术[J].电影文学,2018(02):123-125.
②唐鑫.《萨利机长》的电影叙事学解读[J].文教资料,2018(22):53-54+118.
③鞠靓.套层结构与符号矩阵:电影《七月与安生》的叙事探析[J].戏剧之家,2018(24):74-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