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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业资源与地域发展:以河东盐的历史演进为中心

2020-02-21赵小平

思想战线 2020年3期
关键词:盐池河东运城

张 欣,赵小平

中国食盐种类分为海盐、井盐、池盐等几大类,曾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其中,池盐亦被称为河东盐,主要产于山西涑水河谷一个狭小的地域,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该地成为池盐主产区。因为池盐,河东地域成为中华文明最早发祥地之一,传说中的尧都平阳,舜都蒲阪,禹都安邑,皆邻近池盐产地。(1)李乃胜,杨益民,何 弩:《关于运城池盐地域早期盐业研究的思考》,《盐业史研究》2008年第2期。

学界对盐业资源的研究多集中于海盐、井盐。对池盐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池盐文化、生产技术、运销管理等几个方面。(2)参见柴继光《运城池盐研究》,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柴继光《运城池盐续编》,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柴继光,李希堂,李竹林《晋盐文化述要》,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张正明《古代河东盐池天日晒盐法的形成及发展》,《盐业史研究》1986年第00期;吉成名《运城池盐生产技术初探》,《盐业史研究》1989年第4期;张国旺《蒙元时期解盐研究》,《盐业史研究》2006年第1期;李三谋,李著鹏《河东盐运销政策——清代河东盐的贸易问题研究之一》,《盐业史研究》2003年第3期;李三谋,李著鹏《河东盐运销的组织管理——清代河东盐的贸易问题研究之二》,《盐业史研究》2004年第1期;杨彩丹:《民国初期的河东“盐税改革”》,《盐业史研究》2007年第1期。对池盐在长时段下对河东地域发展所造成的影响,仍值得我们继续探讨。(3)王 芳:《千年解池孕育的盐务专城》,《盐业史研究》2003年第3期。因此,以河东盐历史演进为对象,分析不同时期河东盐的历史特点对河东地域发展产生的影响,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一、叨天之幸——池盐

河东池盐是中国古代北方地域重要的食盐供给地。因为池盐,河东地域成为历代中央政府极力控制的地域;因为池盐,河东地域成为华夏政治、经济、文化的核心区域之一。郭正忠说道:“没有哪一座盐池,象晋南解池那样,为华夏族发祥作出长久而大量的奉献;也没有哪一座盐池,象晋南解池那样誉贯千古,并不断招来各方的瞩目与利害纠葛。”(4)郭正忠:《古代的解池与池盐生产》,《盐业史研究》1988年第2期。河东地域能够拥有质量上乘的池盐,与其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分不开。

关于盐池形成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最早关于河东盐池的记载为“又南三百里,曰景山,南望盐贩之泽”(5)袁 珂:《山海经校注》卷三《北山经·景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89页。,“浸淫中条,岳渎宣精,融为巨浸”(6)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十二《艺文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21页。,盐池能够形成,是因为河水侵蚀中条山导致山体空洞,为盐池形成提供地质条件。关于盐池形成的传说,柴继光将其归纳为“神牛造池说、麒麟造池说和蚩尤血成说”(7)柴继光,李希堂,李竹林:《晋盐文化述要》,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5~7页。等几大传说。

因此,盐池形成与当地自然环境息息相关。盐池东西长约35公里,南北宽约5公里,总面积约130平方公里,池面海拔320米,水深0.2~2.0米,是300万年前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地质遗迹。(8)运城地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运城地区志》,北京:海潮出版社,1999年,第437页。中条山附近是地层沉陷区,沉陷形成的淤积层为盐池形成的必备条件之一。沉降运动同时造成中条山北麓断裂,形成狭长的凹陷地带,从而使该处地势低洼,每遇大雨,大量钾、钠、镁等微量元素流入该处,为盐池盐类矿床形成打下基础。经过多次地壳运动,最终盐层与池水融合,形成盐池。(9)杨 强:《资源与城市——以元明清盐池与运城发展的互动为例》,硕士学位论文,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2007年,第10页。

解州(今山西运城一带)二池,位于中条山以北的小盆地中间,“盖河势屈曲回抱,而中有盐泉,水性至曲而折,盐性至折而聚。《洪范》曰‘润下作鹹’,积千里之润,去海既远,是以伏脉地中,聚而作鹹,此盐水之所自由也。”(10)赵彦卫:《云麓漫钞》卷第二,傅根清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第29页。板块运动造成中条山附近发生的沉降运动,形成盐池底部和阻挡水汽的山峦,使盐分逐渐沉淀下来,从而出现盐池最初形态。(11)杨 强:《资源与城市——以元明清盐池与运城发展的互动为例》,硕士学位论文,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2007年,第10页。同时,该地位于晋南地区风口位置,风力资源为大面积晒盐提供便利条件。因此,河东地域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为河东盐池形成奠定了基础。

二、河东盐的萌芽与成熟

河东盐池范围涵盖东池(今运城盐湖,即大盐池)和西池(六小池和女盐池)。《山海经·北山经》载:“南望盐贩之泽”(12)袁 珂:《山海经校注》卷三《北山经·景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89页。,“盐贩之泽”即古运城盐池。“秦昭襄王十一年(前296年)齐、韩、魏、赵、宋、中山五国共攻秦,至盐氏而还。”(13)《史记》卷五《秦本纪第五》,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210页。“盐氏”即古运城,因而,河东地域城市命名与河东盐关系密切。

西汉前期,政府对盐业资源管理采取任民开采的政策,“诸私为鹵盐,煮济、汉,及有私盐井煮者,税之,县官取一,主取五。”(14)张家山二四七号汉墓竹简整理小组:《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四七号墓〕(释文修订本)》,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68页。政府并不直接干预盐业生产,只是抽取盐 税。因而,这一时期兴起一批因盐而富的大商人,他们“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黎民重困。”(15)《史记》卷三十《平准书第八》,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425页。

面对富商大贾因盐致富而与国争利,汉武帝在全国范围实行“盐铁专营”政策。汉武帝派遣官员直接管理河东盐,公元前100年,黄霸“察补河东均输长”(16)《汉书》卷八十九《循吏传第五十九·黄霸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3628页。驻守河东盐池,将盐业管理机构设置于安邑,黄霸驻守该地目的就是加强对河东盐的控制。

东汉明帝、章帝时期,迫于国家财政压力,东汉政府再次将控制河东盐作为补充中央财政的重要手段。但东汉政府只控制征税权,将生产与销售环节放还民间,“故遗戒郡国罢盐铁之禁,纵民煮铸,入税县官如故事。”(17)《后汉书》卷四《孝和孝殇帝纪第四》,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67页。在生产与销售权放归民间后,河东盐被商旅运往各个区域,“王伯齐,载盐往来太原、上党”(18)《后汉书》卷四十一《列传第三十三·第五伦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396页。。

但河东盐税并没有足额纳入中央财政,皇帝与大臣开始商议如何将盐业征税权重新收回到政府手中,章帝元和年间,“是时谷贵,县官经用不足,朝廷忧之。尚书张林上言:‘谷所以贵,……又盐,食之急者,虽贵,人不得不须,官可自鬻。’……于是诏诸尚书通议……以为于国诚便,帝然之,有诏施行”(19)《后汉书》卷四十三《列传第三十三·朱晖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460页。,自此,河东盐重回官方专营轨道。随后皇帝“行游介山,回安邑,顾龙门,览盐池,登历观,陟西岳以望八荒,迹殷周之虚,眇然以思唐虞之风。”(20)《汉书》卷八十七上《扬雄传第五十七上·扬雄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3535页。皇帝亲临河东盐池,凸显河东盐税对东汉中央财政的重要性。

东汉末年,政局动荡,河东盐所谓的“国家专营”逐渐瓦解,地方豪强趁机坐大,河东盐利被地方豪强所侵占。中央官员与地方豪强为争夺盐利而爆发冲突,“弼为政特挫抑强豪……迁河东太守……中常侍侯览果遣诸生赍书请之,并求假盐税,积日不得通。生乃说以它事谒弼,而因达览书。弼大怒曰:‘太守忝荷重任,当选士报国,尔何人而伪诈无状!’命左右引出……遂付安邑狱,即日考杀之。”(21)《后汉书》卷六十四《列传第五十四·史弼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2111页。中央官吏不仅强力镇压企图霸占盐利的地方豪强,而且动用人力、物力整修河东盐池。因河东盐池处于中条山山麓之下,位于河谷下沉层,一旦发生洪涝便“雨澍潢潦奔泆,则盐池用耗。”(22)郦道元:《水经注校证》卷六《涑水注》,陈桥驿校证,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169页。因此,东汉中央政府令河东盐监“穿渠为民兴利”(23)《后汉书》卷八《孝灵帝纪第八》,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337页。防止因洪水冲击盐池影响河东盐业的正常生产。

总之,从先秦到西汉前期,因官方介入力度不大,河东盐发展处于萌芽期;在汉武帝实行“盐铁专营”后,国家强力介入河东盐产地,以在安邑设置官员管理河东盐池为标志,开启河东盐官方经营的先声;东汉末年前,政府对河东盐采取政府抽税、民间生产和销售的管理政策;东汉末年,因地方豪强逐渐壮大,中央权势衰微,中央政府与地方豪强围绕河东盐全力争夺。因此,从先秦到西汉前期,河东盐发展处于萌芽期;到东汉末期,河东盐发展逐渐走向成熟。

三、河东盐的繁荣

三国时期,河东盐发展受战乱影响较大,对河东地域乃至整个北方的地方势力来说,若控制河东盐,便可增加控制河东地域乃至北方地区的筹码。卫觊向荀彧讲述河东盐重要性:“夫盐,国之大宝也,自乱来放散,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犁牛。若有归民,以供给之。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远民闻之,必日夜竞还。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强本弱敌之利也。”(24)《三国志》卷二十一《列传第二十一·卫觊传》,裴松之注,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610~611页。控制河东盐,则税收大丰,后方稳固,万民归心。因此,曹操“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弘农。关中服从”(25)《三国志》卷二十一《列传第二十一·卫觊传》,裴松之注,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611页。。河东地域战略地位因河东盐而得到提升。

时至唐代,河东盐生产技术出现革新,人工制盐逐渐代替天然晒盐。(26)吉成名:《运城池盐生产技术初探》,《盐业史研究》1989年第4期。“其为盐如耕种,疏为畦陇,围堑其外,以水灌其中,必俟南风起,此盐燧熟。”(27)章如愚:《群书考索后集》卷五十七《财富门》,扬州:广陵书社,2008年,第790页。“垦畦浇晒”法的使用使河东盐产量得到提升。郭正忠认为“大历末,两池盐产量约为47万石,元和中即使保守估算也在50~80万石之间,至大和、大中中,当也不低于33~55万石。”(28)郭正忠:《中国盐业史(古代编·隋唐五代盐业)》,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88页。李青淼,韩茂莉对“贞观十三年(639年)、元和年间(806~820年)、大和三年(829年)、大中六年(852年)的虚实估问题作出论述,认为两池盐‘从大历到大中年间产量在41至54万石之间,大致保持先升后降的趋势,元和末至大和年间达到高峰’”(29)李青淼,韩茂莉:《从唐代盐利看唐代中后期各地之盐产量》,《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学报》2012年第4期。。总体来看,“垦畦浇晒”法的使用使河东盐产量在唐代出现增长。

随着盐产量增长,河东盐榷利收入也随之增长。德宗贞元四年(788年)“淮西节度使陈少游奏加民赋……河中两池盐每斗为钱三百七十。”(30)《新唐书》卷五十四《志第四十四·食货四》,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378页。;宪宗永贞元年(805年)九月度支使请求“河中两池盐,请斗减钱二十六,榷三百。”(31)王钦若等:《册府元龟(校订本)》卷四百九十三《邦计部·山泽》,周勋初等校订,南京:凤凰出版社,2006年,第5592页。;文宗大和三年(829年)四月“敕安邑、解县两池榷课,以实钱一百万贯为定额。”(32)王钦若等:《册府元龟(校订本)》卷四百九十四《邦计部·山泽第二》,周勋初等校订,南京:凤凰出版社,2006年,第5601页。;宣宗大中二年(848年)正月“敕安邑、解县两池榷课,先以实钱一百万贯为定额。今但取匹段,精好不必计旧额钱数。”(33)王钦若等:《册府元龟(校订本)》卷四百九十四《邦计部·山泽第二》,周勋初等校订,南京:凤凰出版社,2006年,第5604页。;大中六年(852年)五月“度支收纳安邑、解县池榷利一百二十一万五千余贯。”(34)王钦若等:《册府元龟(校订本)》卷四百九十四《邦计部·山泽第二》,周勋初等校订,南京:凤凰出版社,2006年,第5604页。河东盐榷利收入在唐代大概每年保持在100万贯左右。

丰厚的盐利,使唐中央政府通过改变河东盐池行政隶属关系,调整河东盐池行政管理和制盐模式等途径,加强对河东盐的管理。“武德元年(618年),改为解县,属虞州。蒲州别置虞乡县。贞观十七年(643年),省解县并入虞乡。二十二年(647年),复析置解县,属蒲州。”(35)《旧唐书》卷三十九《志第十九·地理二·河东道》,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470页。“假有人蒲州盗盐,侮州事发,盐已费用,依令悬平,即取蒲州中估之盐,准蒲州上绢之价,于髑州断决之类。”(36)长孙无忌等:《唐律疏议》卷四《平赃者》,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79~80页。开元元年(713年)十一月,河中尹姜师度认为,“安邑盐池渐涸,师度开拓疏决水道,置为盐屯,公私大收其利。”(37)《旧唐书》卷四十八《志第二十八·食货上》,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106页。开元十年(722年)唐政府令“诸州所造盐铁,每年合有官课。比令使人勾当,除此更无别求。在外不细委知,如闻稍有侵魁。宜令本州刺史上佐一人检校,依令式收税。如有落帐欺没,仍委按察纠觉奏闻。其姜师度除蒲州盐池以外,自余处更不须巡检。”(38)王 溥等:《唐会要》卷八十八《盐铁》,北京:中华书局,1955年,第1603~1604页。河东盐池由中央亲自委派官员管理。开元二十五年(737年)“蒲州盐池,令川司监当租分与有力之家营种之,课收盐。每年上中下畦通融收一万石,仍差官人检校。若陂渠穿穴,所须功力,先以营种之家人丁充。若陂坏过多量力不济者,听役随近人夫。”(39)杜 佑:《通典》卷十《食货十·盐铁》,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第231页。

“安史之乱”爆发后,河东地域成为唐中央政府与河东藩镇博弈的区域。

自黄巢离乱,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兼领榷务,岁出课盐三千车以献朝廷。至是令孜以亲军阙供,计无从出,乃举广明前旧事,请以两池榷务归盐铁使,收利以赡禁军。诏下,重荣上章论诉,言河中地窘,悉籍盐课供军。(40)《旧唐书》卷十下《百僖宗》,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721页。

河东盐利成为双方博弈的一个焦点。唐中央政府意识到河东盐利重要性,逐渐加强对河东地域的控制。先有裴谞“拜河东租庸、盐铁使”(41)《新唐书》卷一百三十《列传第五十五·裴谞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4492页。,后有刘晏“加关内河东三川转运、盐铁及诸道青苗使。”(42)《新唐书》卷一百四十九《列传第七十四·刘晏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4796页。增强河东地域盐铁使权力。贞元十六年(800年),唐中央政府在河东盐产区设置榷盐使,“史牟以金部郎中主池务,耻同诸院,遂奏置使额。”(43)王 溥:《唐会要》卷八十八《盐池使》,北京:中华书局,1955年,第1610页。贞元十六年(800年)成为河东盐产区设置榷盐使的开始。随后将榷盐使改为留后,但留后设置时间很短,元和三年(808年)“复以安邑、解县两池留后为榷盐使。”(44)《旧唐书》卷四十八《志第二十八·食货志上》,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109页。“安邑解县两池,置榷盐使一员,推官一员,巡官六员,安邑院官一员,解县院官一员,胥吏若干人,防池官健及池户若干人。”(45)王 溥:《唐会要》卷八十八《盐池使》,北京:中华书局,1955年,第1610页。河东“榷盐使”主要负责河东盐税足额足量纳入中央财政,侧面证明河东盐在唐代对国家财政的重要性。

至宋时期,河东盐在经历五代战乱后继续发展。郭正忠在《宋代盐业经济史》中,引用陈公博在1964年台湾宋史座谈会中针对北宋时期7个年份解盐产量的数字,即景佑三年(1036年)、庆历八年(1048年)、元丰元年(1078年)、崇宁元年(1102年)、大观二年(1108年)、大观三年(1109年)、政和元年(1111年),(除四个年份数据略有疏误,其余都直接来源史籍)说明河东盐产量在北宋时期处于稳定增长态势。为此,北宋政府适时调整河东盐产销政策,(46)郭正忠:《宋代盐业经济史》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630页。给予制盐盐工“人给米日二升,岁给户钱四万”(47)《宋史》卷一百八十一《志第一百三十四·食货下三》,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415页。的待遇,将河东盐生产模式变为民制官销。

随着河东盐生产规模扩大,河东盐利逐步增长。宋初官方售卖解盐“每斤自四十四至三十四钱,有三等”。(48)《宋史》卷一百八十一《志第一百三十四·食货下三》,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414页。至道三年(997年)河东盐“鬻钱七十二万八千馀贯”(49)《宋史》卷一百八十一《志第一百三十四·食货下三》,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414页。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年)“两池储盐三亿八千八百八十二万八千九百二十八斤,计值二千一百七十六万一千八百缗。”(50)李 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八十六,中祥符九年四月丁亥,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982页。“计天下每岁所收盐利,当租赋二分之一。”(51)乐 史:《太平寰宇记》卷一百三十《淮南道八·海陵》,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2565页。“惟是海盐与解池之盐,最资国用”。(52)马端临:《文献通考》卷十六《征榷考三·盐铁》,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465页。巨大的盐利收入,使河东盐成为北宋政府财政收入来源之一。与此同时,北宋政府为制伏西夏,在西北地区禁售西夏“青白盐”,使河东盐成为西北地区唯一合法行销的食盐,“以贩青白盐为命尔,请禁之,许商人贩安邑、解县两池盐于陕西以济民食。官获其利,而戎益困,继迁可不战而屈。”(53)《宋史》卷二百七十七《列传第三十六·郑文宝传》,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9426页。河东盐成为北宋政府与西夏博弈的战略抓手。同时,为保障北宋边防驻军军需供应,北宋政府将河东盐运销模式变为交引制度,利用盐利吸引商人入中,从而缓解西北边防军需补给带来的财政压力。范祥在河东地域实行交引制度,“行之十年,岁减榷货务缗钱四百万。”(54)李 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九十二,嘉佑五年十一月戊子,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648页。河东盐利对北宋的国家财政和国防安全发挥重要作用。

总之,唐宋时期河东盐产量和盐利的增长,使唐宋中央政府通过对河东地域行政隶属关系、盐业管理机构及产销制度调整来加强对河东盐的管控,从而说明河东盐在唐宋时期对国家财政和国家安全发挥了重要作用。侧面证明,河东盐在唐宋时期的发展进入繁荣期。

四、河东盐的鼎盛

随着北方少数民族南下,战乱使盐池屡遭破坏,重新修缮河东盐池并完善其管理体制,对稳定河东地域乃至北方地域非常重要。

河东盐在唐宋时期的作用使金及蒙元统治者意识到控制河东盐的重要性。“绛、解二州仅能城守……重以连岁不登,人多艰食,皆恃盐布易米……绛、解、河中必争之地,惟令宝昌军节度使从宜规画盐地之利,以实二州,则民受其利,兵可以强矣。”(55)《金史》卷一百二十二《列传第六十·忠义二·从坦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661页。泰和三年(1203年)二月,金令“解盐司使治本州,以副治安邑。”(56)《金史》卷四十九《志第三十·食货四》,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102页。由于此时解州盐池产量稳步增长,安邑盐池逐渐衰落,金朝出于控制盐池的目的,遂将盐业治所主要管理机构放在解州。此外,金统治者意识到“民运解盐有助军食”(57)《金史》卷四十九《志第三十·食货四》,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105页。“盐池之饶,聚兵积粮,则河津以南,太行以西,皆不足恃矣。”(58)《金史》卷一百《列传第三十八·完颜伯嘉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213页。的重要性,便利用解州池盐对内稳定社会,对外实行国家军事战略。

蒙元时期,针对河东盐池,太宗庚寅年(1230年)便立平阳府征收课税所,始办盐课,癸巳年(1233年),命姚行简等修理破损盐池,并拨新降户一千办纳盐课。宪宗时期,继续加大对河东盐开发力度。

河东之盐:出解州盐池……始立平阳府征收课税所,从实办课,每盐四十斤,得银一两。癸巳年(1233年),拨新降户一千,命盐使姚行简等修理盐池损坏处所。宪宗壬子年(1252年),又增拨一千八十五户。(59)《元史》卷九十四《志第四十三·食货二》,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2388~2389页。

同时,令姚行简专任盐使,负责盐池管理修缮及监督盐赋征收,以保障蒙元军队进行统一全国的战争。忽必烈进攻云南,宪宗令“割河东解州盐池以供军食,立从宜府于京兆,屯田凤翔,募民受盐入粟,转漕嘉陵。”(60)《元史》卷四《本纪第四·世祖一》,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59页。凭借河东盐保障大军军需补给。

元政府对河东盐生产非常重视。至元十年(1273年)“命捞盐户九百八十余,每丁捞盐一石,给工价钞五钱。”(61)《元史》卷九十四《志第四十三·食货二》,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2388页。“每岁五月,场官伺池盐生结,令夫搬摝盐花。”(62)《元史》卷九十四《志第四十三·食货二》,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2388页。以政府出资,盐工出力的方式制盐。随着盐产量增加,河东盐盐课稳步增长。宪宗壬子年(1252年)“岁捞盐一万五千引,办课银三千锭。”(63)《元史》卷九十四《志第四十三·食货二》,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2389页。;中统三年(1262年)“听太原民食小盐,岁输银七千五百两。”(64)《元史》卷五《本纪第五·世祖二》,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87页。;“至元十年(1273年)‘岁办盐六万四千引,计中统钞一万一千五百二十锭’;大德十一年(1307年)‘增岁额为八万二千引’;至大元年(1308年)‘又增煎余盐为二万引,通为十一万二千引’;延祐三年(1316年)‘以池为雨所坏,止办课钞八万二千余锭’;延祐六年(1319年)‘捞盐一十八万四千五百引’;天历二年(1329年)‘办课钞三十九万五千三百九十五锭’”。(65)《元史》卷九十四《志第四十三·食货二》,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2389页。

因河东盐课的重要性,元政府调整河东盐运司所在地。“世祖中统二年(1261年),初立陕西转运司,仍置解盐司于路(潞)村。”(66)《元史》卷九十四《志第四十三·食货二》,北京:中华书局,1976年,第2389页。路(潞)村成为管理河东盐盐运司所在地,因“主盐之官与州有隙,遂置司于(路)潞村。”(67)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十二《艺文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54页。因地方行政长官与管理盐务运司之间矛盾使盐司单独分离出来。但路(潞)村相比解州,“村居野处,公私通弊,课矢岁额,词讼日滋。朝省遣使考会,积年不已。行中书省病之,思选廉干吏委以大计,乃辟前经略司经历吴从仕,以监榷焉。莅任之初,究弊源,立新政,首以复迁解州为便。”(68)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十二《艺文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54~55页。解州长期作为河东盐治所所在地,其城防、管理等机构相比潞村较为完善。虽然相关人员强烈建议将运司回迁解州,但因解州盐池已渐衰落,盐运司回迁解州已不可能。

元末时期,河东盐运使“那海德俊再迁圣惠镇,筑凤凰城(运城)以资保障,而运治始立,名曰运城。”(69)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二《运治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3页。圣惠镇即路(潞)村,为保护河东盐池,特地构筑凤凰城(运城),“城周九里一十三步,广袤各四之一,高二十四尺。旧制为门者五,与今稍异。”(70)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二《运治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3页。一座因盐筑城的城市就此诞生,运城成为新河东盐治所所在地。因盐筑城后,运城成为河东地域的代表。“天下盐治不一,举无专城,河东何以独有专城……若河东盐产于池,向立盐司于解州。秦晋豫三省商民群萃一城,每地患小不足以容,城之特建,势之然也。”(71)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二《运治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4~5页。凭借河东盐,运城出现“盐客丛集,市民繁居。”(72)运城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安邑县志》,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3页。的繁荣景象。

运城在元末建城后,到明朝进入快速发展期。

明天顺二年(1458年)运使马显改作四门,东曰放晓,西曰留晖,南曰聚宝,北曰迎渠。正德六年(1511年)御史胡止,增高之然,犹未加石甓……嘉靖十五年(1536年)御史沈铎甃,其南随治四门重楼,并于城角各增望楼一周,增台铺各一十九。(73)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二《运治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2页。

除修缮城门外,运城城内开始增设兵力,“嘉靖元年(1522年)侍御朱公实昌建,计地三十四亩,有厅事,有将台,以训池卒。查运城兵制,初止射手五十名,正德间有警,乃添设盐壮市壮。嘉靖间,添至八百名,外又民兵六百名,又选吏农之有劲力者,二百名,分为六营练习。”(74)苏昌臣:《河东盐政汇纂》卷二《武备》,清康熙二十九年刻本,第21~22页。国家通过完善盐运治所所在地基础设施来加强对河东盐的控制。随后明政府在运城城内设置管理河东盐的盐署机构,以巡盐察院为管理河东盐的中枢机构,其余各司分属巡盐察院管理各个盐池。“巡盐察院,居运治之中……运司诸员,各有别署,总司在东门外、中司在池南、东司在安邑,俱废。唯西司在解州。”(75)苏昌臣:《河东盐政汇纂》卷二《廨宇》,清康熙二十九年刻本,第21页。形成巡盐察院总领,各运司分属的层级管理格局。

随着盐业经济的发展,运城文化教育也随之兴盛,尤其运学的创立为河东民众接受教育创造条件,“天下运司五,惟河东设有专学……由来治鹾诸君子既裕国而便民,复兴贤以厚士。运学之设,师道立而教化行,理义明而风俗美,科第蝉联,人物彪炳。”(76)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十《学校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1页。运城成为一座因盐成名的“文化之城”。“学宮在运治东南,元大德三年(1297年)运使奥屯茂创建”(77)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十《学校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1页。随后一度废止,正统年间,运使韩伟请求复开运学,运学所在地“东西阔五十步,南北长一百八十九步,计地三十九亩三分有奇。中为大成殿,殿前东西两屋,又前为戟门,门外名宦、乡贤祠分左右,伴水流其中,棂星巍其上,殿后为明伦堂,又后为敬一亭,东为崇圣祠,又东为尊经阁,为仰德祠、为射圃、观德堂。”(78)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十《学校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1~2页。国家成为运城教育发展的主导力量。“河东运学初系行盐子弟方准考试,嗣因修理盐池禁墙、堤堰等工,责之蒲、解二州属,额设盐丁其子弟並许入考,继而盐丁无力修筑,遂募二州属民夫帮修,其子弟亦即影射入考。”(79)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十《学校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5页。运学开创之初只为盐商子弟服务,因河东盐业生产运销等带来辐射作用,河东地域更多民众被纳入到河东盐运销体系中,与之相伴,众多河东子弟也纳入运学教育体系。因此,运城基础设施建设及文化教育繁盛,反映出明代河东盐业经济的繁盛。

至清时期,“顺治六年(1649年)己丑,姜瓖猖獗,重楼台节悉毁于燹。明年(1650年),运使陈喆,鼎葺之得复旧观。康熙十三年(1674年)御史何元英以三逆告变,大谋巩固并增武备。二十四年(1685年)御史李时谦,运使张鹏翮,奉有通行,缮修之。”(80)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二《运治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4~5页。乾隆时运城营设置“都司一人,把总一人,兵一百二十二名。”(81)乾隆十二年敕撰:《大清会典则例》卷一百一十《兵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689页。清政府除修缮运城城防,增设武备外,同时对河东盐政管理机构进行调整,将河东盐务归河东巡抚统一管理,先后设置运司署、运同署、知事署、库大使署、都司署、守城把总署、巡检署等盐务管理机构。在长乐、圣惠等地设置巡检署驻场管理河东盐,同时,乾隆年间移知事署于“中禁门内,野狐泉之东”(82)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二《运治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4页。,将知事署也迁移至盐场进行驻场管理。

清代运城城内文化教育较明时期相比内容更丰富。首先,在主理盐务官员的资助下,运城城内出现一批书院。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运使沈业富“捐俸为殿三间以奉神,前堂三间改为更衣所,万岁碑亭,圣殿大门角,门俱加修整。惟讲堂藏书楼六柱亭尚存,而讲堂残破为甚,统加修葺周环以墙。又添建东西耳房各二间,东西廊房各三间,大门一间,总计捐银一千四百四十九两有奇。原设基地六十九亩七分九厘九毫,祠宇堂舍占地二十七亩五分七厘六毫,余地八段三十四亩七分六厘六毫,又沟道白地七亩四分五厘七毫,即给看守书院拜自全等四人承种,免收租息以资养赡。”(83)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十《学校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9页。其次,社学在清代成为运城发展启蒙教育的重要机构。“运城向有养蒙之地五,统名社学,而有东南西北中之分,以便小子就近求师。其东社学在表忠祠内,南社学在南门社学巷,西社学在府君庙巷,北社学任城隍庙西,中社学在鼓楼西。”(84)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十《学校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9页。社学分布于城中东西南北中各个方位,方便各个区域的孩子接受教育。

清末时期,运城及时调整传统教学模式,将运学、社学、书院发展为小学堂、高等小学堂、中等学堂、师范学堂及职业学堂,从而建立完备的初级、中级教育体制。(85)杨 强:《资源与城市——元明清盐池与运城发展的互动为例》,硕士学位论文,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2007年,第26~27页。

纵览元明清时期运城的建设与发展,与河东盐生产、运销、管理等政策的变化息息相关。蒙元时期,河东盐成为蒙元政权赖以生存的财政来源之一,为其统一全国发挥作用,元朝政府调整河东盐运司所在地,将路(潞)村作为新运司所在地,为元末运城筑城奠定基础。明朝时期,运城在元末筑城基础上进入快速发展期,明政府通过修缮运城城防、设置盐署机构、发展运学教育,使运城在该时期蓬勃发展。清代时期,清政府通过重整运城城防、增设武备、调整盐务管理机构、兴建书院、发展社学等,使运城成为辐射陕、晋等地域的商业、文化中心。“运治之在河东,初不过弹丸一乡镇耳,自城设而裕赋通商,遂为河东名区。”(86)蒋兆奎:《河东盐法备览》卷二《运治门》,清乾隆五十五年刻本,第4页。

因此,元明清时期河东盐不仅产量、盐利继续增长,而且对河东地域的城市建设、商业发展、文化发展起到巨大推动作用。尤其围绕“盐务专城”——运城进行的城防建设、盐务管理机构设置、教育基础设施兴建等,充分证明元明清时期河东盐发展进入鼎盛期。

五、“资源型”地域——河东盐历史演进对河东地域社会的影响

河东地域独特的自然环境为河东盐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历朝历代政府对河东盐开发力度及管理政策的变化,对河东地域经济社会产生不同影响。

先秦至西汉前期,河东盐发展处于萌芽期,中央政府对河东盐生产控制不是很强,河东盐生产与销售环节归民间所有,管理政策属于官民共享阶段。随着汉武帝全国推行“盐铁专营”政策,以黄霸进驻安邑盐场为标志,开启河东盐作为资源被中央政府管控的先河。从汉武帝“盐铁专营”开始,河东盐对河东地域的影响与日俱增,河东地域开始呈现出“政府干预”下依靠河东盐发展的“资源型”地域的特点。

东汉时期,河东盐成为中央与地方争夺的重点,中央政府利用河东盐利充实中央财政,而地方豪强想利用河东盐利,以增加与中央博弈的筹码,二者围绕河东盐展开激烈博弈。为此,中央政府非常重视河东盐池基础设施建设,河东盐成为中央政府制约地方势力的重要砝码,河东地域因河东盐而受到中央政府的日益重视。东汉末年,战乱频发,河东地域受战乱影响较大。曹操意识到河东盐对其统治北方地区,乃至统一天下非常重要,便“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弘农。”(87)《三国志》卷二十一《列传第二十一·卫觊传》,裴松之注,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611页。,河东盐成为曹操逐鹿天下的重要抓手,河东地域战略作用因河东盐而得到提升。

唐宋时期,河东地域战略地位更加重要,河东盐不仅关系唐宋中央政府财政收入,更成为唐中央政府制约藩镇,北宋政府制伏西夏的战略手段。“垦畦浇晒”的成熟,使河东盐产量大幅提升,盐利日益丰厚。“安史之乱”后,唐中央政府与河东藩镇,围绕河东地域展开激烈博弈。唐中央政府通过调整河东行政区划,将控制解州盐池的解县行政地位提升,将河东盐运销及管理模式由“自由放任”向“政府垄断”过渡,从而不断加强对河东盐的控制力度。北宋时期,北宋政府除继续管控盐利外,还将河东盐作为与西夏“青白盐”进行战略博弈的关键点,赋予河东盐一定的政治战略属性,为北宋政府制伏西夏,恢复“汉唐旧疆”的目标提供有力保障。无论唐中央政府调整河东行政区划,还是北宋政府将河东地域作为与西夏博弈的战略后方,无疑是唐宋中央政府重视河东地域在国家安全与国家利益战略地位的体现。

元明清时期,蒙元政权统一全国军费来源之一,便为河东盐利。元政府根据河东盐产量及盐场位置,将路(潞)村作为新盐运司所在地,而这成为运城“因盐筑城”的开始。明政府通过修缮运城城防、设置盐署机构、发展运学教育等,使运城在河东地域的影响不断扩大。清政府不仅重新修缮运城城防、增设武备、调整盐务结构,而且继续完善运城教育体系,在运学基础上兴建书院、发展社学、调整传统教学模式等,使运城成为河东地域乃至辐射陕、晋等地域的商业、文化中心。因此,元明清时期,河东盐不仅继续对国家财政发挥作用外,还对河东地域城市建设、经济、文化发展起到巨大推动作用。

民国时期及新中国成立后,河东盐虽然在国家盐化工业中仍占重要地位,但在市场化的冲击下,“盐务专城”的光辉正逐渐褪去。

总之,从河东盐历史演进过程看,无论从萌芽到成熟,还是繁荣到鼎盛再到衰落,它对河东地域社会的影响呈现逐步加深的特点。

从先秦到西汉再到三国时期,河东盐无论对国家财政,还是对国家政治建设都起到重要作用。国家政权借助管控河东盐之余,对河东地域经济社会发展烙下“政府干预”的印记,而这成为河东地域在中国历史发展过程能够留下厚重记忆的开始。从唐宋到元明清时期,“政府干预”的力度与日俱增,尤其运城的出现,体现了国家权威对资源的控制意志。

运城能够筑城并不断发展,不仅是为国家对盐业资源把控的需要,更是河东盐发展的必然产物。元明清时期,由于河东西池盐业逐渐萎缩,原先控制河东盐池的安邑、解州无法继续满足河东盐发展的需求,随着大盐池的发展,盐业治所迁移势在必行。因此,元末筑城选择居于解州与安邑之间的路(潞)村作为新盐运司所在地。随着河东盐对国家安全及国家财政重要性逐渐显现,国家以行政性手段加强对该地的控制,通过调整盐运司所在地、修建盐池区域城防、完善盐务管理机构等手段,体现国家对河东盐的控制力度。在运城发展过程中,在官方力量的主导下,运学、社学、义学等教学模式将河东地域各个社会阶层囊括进来,将各个阶层融入到因河东盐业经济发展所带来的附加价值体系中。由此,运城——因盐筑城,因盐而兴。运城不仅是一座“盐务专城”,更是一座因盐成名的“文化之城”,因盐而建的“资源之城”。

纵览河东盐盐业治所由安邑——解州——运城的演变历程,彰显国家对河东盐利的依赖度,显现政府对涉及民生与国家安全资源的垄断性。运城的出现与兴盛,是国家在盐业资源开发过程对该地域社会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的结果,这无疑为运城的衰落埋下伏笔。民国及解放后,随着河东盐业衰败,运城也随之衰落。运城的兴盛与衰落成为“资源型”地域兴衰浮沉的代表,运城的衰落显现出“资源型”地域一旦因资源衰竭,加上国家战略调整逐渐减少对该地域的行政性投入,民间力量也因利益考量将资金、技术等迁移出该地域,最终,“资源型”地域的衰落不可避免。

结 语

盐,上关国家稳定,下关民众生活。特殊的自然环境成为河东盐产生的一个关键因素。河东盐,经历先秦到西汉前期的萌芽;东汉末年的成熟;唐宋时期的繁荣;元明清时期的鼎盛;民国及解放后逐渐衰败,河东盐不同历史发展期对河东地域的影响呈现逐步加深的特点,为河东地域发展烙下“资源型”地域的历史印记。

我们无论从河东盐对历代中央政府财政收入的重要性来看,还是从历史各个时期国家及社会各方力量对河东盐池生产的维护、盐务管理机构的调整、盐业治所所在地基础设施的修建与完善来看,都显现了河东盐对河东地域发展的影响。河东地域的发展因河东盐而深深烙下“资源型”地域的印记,而这犹如一把“双刃剑”,对河东地域发展产生重要影响,运城的兴盛与衰落成为这把“双刃剑”的体现。

因此,如何避免因资源衰竭、国家战略调整、市场政策变化,对“资源型”地域发展造成不利影响,如何避免该类地域发展再次出现“运城式衰落”,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重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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