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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吴匡(连载)

2020-02-19郝继文

文史月刊 2020年1期

郝继文

西泠刻铭

经平遥梁绍壮先生的引导,查到了吴匡墓志,证实了百年前与西泠印社的一次交会,是一个兴奋点,现略陈如下:

清故荣禄大夫花翎二品顶戴山西布政使司布政使吴公墓志铭

成都顾印愚撰文,道州何维朴篆盖,津沽金宝瑔书丹

吴隐刻自用印章

公讳匡,字书年,湖州乌程县人。曾祖芳茂,邑廪生,妣蒋氏;祖杖堂,郡廪生,妣章氏、王氏;父,邑庠生,妣潘氏。以公贵,三代皆赠从一品。封妣皆一品夫人。吴之先以有元中叶自皖迁浙,居邑之前丘,世为茂族。高、曾以来,代有声庠序间。赠光禄公子八人,公其第五子也。生禀颖姿,幼承庭训,歆青箱之业,擅白眉之表。咸丰初,乡郡匪扰,避地入蜀,伯兄熙台先生以名诸生,居升部文忠骆公幕府,公师事焉,遂通名法家言,既而从升部勤惠吴公出阅边徼,筹防秦陇,保奖知县。光绪二年,选山西武乡县知县,调介休县知县,历署阳曲、安邑、万泉、平遥、太谷诸县知县,以卓异荐升代州直隶州知州,署绛州直隶州知州,平定直隶州知州,特撰太原府署冀宁道,迁河东盐法兵备道,兼任按察使,旋授布政使。公官山西三十年,自牧令、郡守、监司讫于陈臬开藩,治绩遍汾晋间。其最者则始于武乡之赈饥,继以太谷之清丈,而在介休十年余,凡兴学、清徭、兴水利、教蚕桑、利于民者次第数举。重修郭有道墓祠、浚复汾水义棠旧桥,则阐先民之遗风、导故渠之流恶,尤其彰彰者焉。牧平定时,值庚子之变,联军逼处,防军溃掠,抚绥喻道,境赖以安,即以是受知,遥简首郡,盖出异数,而亦公之循绩,蹇者墙政新劳,足以胜任而愉快也。在河东时,值蒲绛间匪乱,公先几捕治擒渠散从,又以清乡积谷为善后之图。光绪三十二年,莅按察使任,闰四月署布政使,八月除布政使。将入觐,以晋省争矿事奏留请缓。未十日而抚部以广闇劾之,遂罢任。晋矿之争也,在平定州境。平定,公旧治,深志其原委,知绅民之情。公守太原权冀宁道时,曾手撰通启,劝喻各属,忧晋矿将失,思拜力图存,上之抚部赵公,既而有河东之命,赵公亦去,遂辍弗举。至是公为文上之抚部,据理直陈,不为阿附,犹前志也,乃竞以是去官。公自注所呈文后日“匡虽遭黜,而晋矿得全,夫何憾!”此可以见当时情事矣。

是年冬,开缺归里。宣统元年,奏调赴东三省充总督署文案,总办电报局。二年春,总办吉林官运局。公枚尝治晋鹾,究知盐囤利弊之所在,殚虑经画,未及期而效已著。总督为公官晋时旧僚,继之者赵抚部、陈公皆期公复起,冀以治晋者治东。乃其年十月,卒患寒厥,溘焉而逝,筹边未蒇,撤瑟遽悲,哀哉!公生于道光二十八年九月七日,春秋六十有三。公神明完固、治事不倦,方谓期颐之永,将告谟猷之嘉,遽止于此,岂非天哉?赵公方奏请开复原官,而公已不及待矣。公孝友之行出于天禀,师事伯兄如颍滨之于东坡,待诸昆季尤挚,宗党、僚友称之无间言。余北试京师,丙戌、丁亥以还,留滞绵上,馆于公者七年,订昆弟之交,相得至欢。戊申六月,余知武昌县,公自里中来,过我为十日愉,言别来事,相与嗟叹。公之赴东也,道出汉皋,访余鄂寓,同陟黄鹤西楼,有诗记事,孰谓登临遂成永诀,公不竞施,余亦垂老,伤哉!公娶于陈,贤明肃强,能佐公修蘋蘩之政,子二:德增,刑部主事,截取安徽直隶州知州;德均。女二:长字清苑许行,次适海丰张树樾。妾王氏,子二:德坚、德同。

德增奉公之柩归自吉林,卜兆于乌程南乡菱湖罗家村之原,将以宣统三年十一月初九日举葬,来乞志幽之文。以余知公之旧谊,不敢辞,爰撮事状之荦荦大者,序而系之以铭。

顾印愚集联

其辞曰:我歌唐风,沃树汾藚。遗区千祀,民尚俭朴。日有治人,敦处因俗。存以甘棠,寄之司牧。公始试令,迄于布政。阅三十载,始终于晋。治久弥章,民孚则信。彼汾一方,乐只安定。孰矿是营,而觊地宝。公在其位,孰计已早。质之山川,兢此约草。拂衣忻然,卷懷吾道。道不竞施,贤者惋之。公岂勿施,民讴在斯。管涔出泉,流美晋祠。诵芬永永,云慈惠师。施于有政,根心孝友。孝乎惟孝,得天之厚。友于兄弟,亲爱异母。家习敦睦,延泽长久。问学伯氏,如颍事坡。学优而仕,饮源先河。教成犹子,如迨与过。象贤有属,贻之太和。我昔从公,于绵之田。湖桑蔽郊,稻畦云连。遗爱成荫,申禄自天。旧游一瞬,胡不百年。鸥波之乡,川原静藏。辽鹤来归,华表苍苍。摘文瘗幽,诔德传芳。幸无愧辞,敢告玄堂。

岁在重光太渊献涂月谷旦

绍兴吴隐镌字

为了加重死者的荣耀,墓志的撰书皆会由后人请有身份、有水准的“朋友”来办。吴匡的墓志撰文者是成都顾印愚(1855—1913),顾是大清名臣张之洞的弟子、幕僚,光绪五年(1879)举人。历官四川汉阳令、湖北武昌通判。张之洞曾许其诗为百年川内第一。顾有个很有名的学生乔大壮,是“黟山派”一脉的传人。字也写得很好,以小字札帖为人称道,而不善榜书,系“斗方名士”。喜饮酒,讲究美食,善集联自况,曾集陆游诗“武昌官柳年年好,幕府文书日日忙。”他也是参赞幕府,又身在武昌,所以特别贴切,深为时人传许从志文内容来看,顾曾因吴匡的关系,在介休设过馆。对吴的生平情况有比较直观的了解。

篆盖的何维朴(1844—1925)是何绍基的孙子,官内阁中书,清末任上海浚浦局总办。金宝瑔,资料仅显示其于民国二年(1913年)任太谷县知事,字画应该不错。最后,曲终奏雅,在墓志末尾刻有一行字——“绍兴吴隐镌字”。

从现在的视角看上去,这一行字更有力量,这个身份让人眼前一亮,因为吴隐是西泠印社的创始人。吴隐(1867—1922),在世俗间的名气比不上吴昌硕、王福庵这些人,甚至他的印谱也只见《越社》杂志有比较完整的一期介绍,但实际上西泠印社的基业很大程度上是他打下来的,研制印泥(潜泉印泥),为人作谱出书,有热心有能力。吴隐年轻时以石工谋生,后往杭州在碑版铺学习刻碑,同时学习六书和刻印。杭州有怎样的人文环境?碑版铺的刻碑人需要什么样的修养?后来他的成就看来真匪夷所思。据专门做吴隐研究的沈慧兴考证,1903年前,吴隐是以刻碑为业的,是浙江刻碑名手,他刻碑除为人服务外,常自我创意,如《古今楹联汇刻》,“得三百余联,分为十二卷,复倩同志各书小传于右,俾观者有考证焉。”有复杂的设计和考量。西泠印社内的风景多是社内诸人亲力亲为,仰贤亭内的石圆桌铭也出于吴隐刻制,直到1917年51岁时,尚刻有《葛府君家传碑》。

吴隐为吴匡刻碑署款时间为“重光大渊献涂月”,用的是太岁纪年,对应的是农历辛亥年十二月。辛亥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发生近代史上最最重要的事情“辛亥革命”。孙中山十一月十三日(1912年元旦)就任南京的临时大总统,吴匡死在宣统二年(1910年)十月,葬事则在第二年的十一月初九,几乎和民国同时。吴匡在辛亥前日子很不太平,本来他因山西保矿运动被抚宪恩寿参劾罢免,宦途无望,转向做实业,在湖州和上海办缫丝厂,厂子办得不错;复为旧僚相请,转任东北,总办电报局造币,看看有人生再度翻盘的机会,不幸而一病不起。病虽是风寒,想来可能是焦心。前清的二品大员,撰文、书丹、篆盖者虽也小有名气,实在也是因陋就简,不讲究了,唯有这刻碑的朋友倒还算得上相称。

卅年劳绩

吴匡是位传奇人物,他不是科举正途出身,自“勤惠吴公出阅边徼,筹防秦陇,保奖知县”出任山西武乡县令入仕,时在光绪二年(1876),时年二十九岁;光绪六年(1880)调任介休县令。这几年的工作背景是“丁戊奇荒”,人相食,哀鸿遍野,惨不忍睹。曾国荃抚晋,介休的郎营周上“救荒奇策”,这次灾荒在县志的极简表述中浓缩为两个字——“大祲”。吴匡调任介休的时间是“大祲之后”,抚育生民的重任落在他头上,“大祲”二字包含的“赤地千里,饥民千万”(根据史料记载的直接死亡人数约1300万人),对山西历史形成极深刻长远的影响。李提摩太是顺着这阵风刮进来的,鸦片的种植也是当时的极下策、邪方。灾难持续到光绪五年(1879),吴匡在这一年同时完成了《武乡县续志》。他在序言中说:

光绪丙子(1876),余始到官,适值连年大祲,颗粒不登,顿成尧世洪荒之象,时廑周室云汉之忧,自惭薄福,累及斯民,仰蒙大中丞曾公悯念通省奇灾,飞章入告,叠沛恩施,如救焚拯溺之弗遑,无微不至,有加无已……灾账一门,案赎具在,详列无遗,欲览者触目惊心……从此湔涤疮痍,复回元气……姑为守先待后之计,无暇于文字讲求……

光绪六年,李敦愚的稿本《介休县志》也放在山西通志局,但没能刊印;十一年(1885)吴匡再任介休令,转呈汾州知府,复为时任知府林拱枢(字心北,林则徐三子)驳回。两县志虽各有处置,但内容都有许多针对灾稷而出的方略,通志局的批语说:

论其精心结撰,戛戛独造,且命意全注大祲,修志事为亡羊补牢,计此迥非寻常官书所能企及……

关于武乡的具体救灾放赈及介休初任时的工作,经梁绍壮先生查到1919年1月《政府公报》(第137册152—156页)有比较详细的纪录,这份资料全称为《国务院致清史馆公函第三号(附山西省公署原咨呈暨吴匡履历事略清折)》是以民国八年(1919年)一月山西督军兼署省长阎锡山的名义提请的:

国务院致清史馆公函第三号(附山西省公署原咨呈暨吴匡履历事略清折)

径启者:准山西阎省长咨呈,据太谷、介休、平定、安邑四县绅民武炳沣等呈,原任山西布政使吴匡遗惠在民,胪陈事迹,恳予转请宣付史馆立传,检同履历事实清折咨呈、查核、办理等因,相应抄录原咨暨清折送贵馆查酌办理可也,此致。

中华民国八年一月三日

山西省公署为咨呈事,案:据太谷、介休、平定、安邑四县绅民武炳沣、赵昌晋、白逵、赵昌燮、孟钟、孟广誉、孟继舆、孟继观、武炳虞、曹克让、王景济、孙绍基、姚景光、史綍如、乔世纯、乔世澍、董振枢、胡万凝、车书升、乔之桢、张应济、岳宝树、岳鸿举、王丽中、李树瀛、董重、郭成基、曹淮、刘在勤、李振常、張宗游、李宠先、王爽安、李文焯、李慎修、冀之驹、温原、郭孚贞、郭士璜、王西庚、李作楷、王捂卿、刘毓藜、刘振采、蔡侗、张薪槱、张菁莪、宋汝阳、赵熙廷、廉士升、王定远、张九鼎、吕春生、王芳士、景履宽、白纯束、王振汉、刘蕴真、马献瑞、路丙壬、李兴科、刘怀珠、董体乾、马养蕃等呈称,为故宦遗惠在民,胪陈事迹,恳予转请宣付国使馆立传事。繄昔周治官,首端弊吏之计,马迁述史尤廑,循吏之书与夫借贾父以名儿、标栾公而立社,盍非黎庶之同声是颂,功德斯永志弗谖耶?清原任山西布政使吴匡,以族茂浙湖,政成汾晋,肇登令牧,洊陟监司,服官者逾三十年,被泽者计十三属,综其足民食则积谷濬川之绩奏,裕民德则阐幽造士之政敷,恤民艰则均徭清丈之制行,阜民财则整纲保矿之谋抒。以及却兵氛于平定,戢会匪于河东,别册其详,呈文无赘,迹诸所至,则人民信赖,所去则士庶讴思,尤无愧乎循良,当备垂于史策。今以钧座恢张民治,整饬官常,藉助激扬,妙资彰瘅,谨合词呈,恳转请将该故宦生平事迹宣付清史馆立传,庶循名之克著,征廉吏之可为。绅民等虚惭久荷饼幪,未建王稚子之阙;敢拟易名忠惠,追维鲁仲严之碑。为此上呈等情,并呈送清折到署,本兼省长覆查,已故前山西布政使吴匡筮仕晋省,历三十年,初任牧令,所至之处兴利除弊,遗惠在民,及升监司,整躬率属,一时吏治修明,邦人士至今称颂弗置,核其生平事迹,若得垂诸史策,诚足以励贤能。据呈前情,除分咨内务部外,相应检同履历事实清折咨呈钧院,请烦查核办理,为此咨呈国务院。

计咨送清折一扣。

山西督军兼署省长阎锡山

中华民国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今将已故前山西布政使吴匡履历事略开具清折,送请鉴核:吴匡字书年,浙江湖州府乌程县人,由监生报捐知县,以剿办峨边蛮匪、剿防秦陇叛回两案出力,四川总督骆奏请用知县,不论双单月选用。光绪二年选授山西武乡县知县;七年任介休县知县;调太谷县知县、兼署平遥;调署安邑、兼理万泉诸县知县;二十四年署绛州直隶州知州,升补代州,调署阳曲县知县;二十五年调署平定州直隶州知州;二十六年任太原府知府;二十八年署冀宁兵备道;二十九年简河东盐法兵备道;三十一年擢山西按察使司按察使;三十二年署山西布政使司布政使,旋除授,为巡抚恩寿劾,开缺降三级;宣统元年东三省总督锡良奏调奉天,委用充行辕内文案官,总办东三省电报局;二年总办吉林全省官运盐务,十月初七日疾故,奏准开复原官,年六十三岁。

一、在武乡任时,值禁烟森严,他县办理多失当,故宦首以开导,继用惩儆,民间不扰,禁令得行。明年饥,故宦以武乡居山僻,文报阻隔,饥民情急望赈,因发禀后即行开仓,民得全活甚众。在介休县任,值灾荒之余,故宦敦劝民间积谷,首先捐廉,然后集款,购地起仓,积谷七千七百余石,名“义社仓”,嗣年屡熟,又劝民摊办“丰备仓”,积谷八千六百余石,先后责成仓长、村长粜陈易新,及庚子、辛丑荒歉,民无乏食。任安邑,谕按亩积谷,肥地每一升起,瘠地减半,又河东“同善义仓”者,大学士阎敬铭以赈余款项买谷数万石积存,癸巳,当道以存谷分储各属县,时安邑分谷二千一百余石,夏县发一千六百余石,官绅不领,故宦请增领,得六百余石,庚子秋荒,得以无患,及癸卯在河东道任,准安邑绅民之请,筹补歉谷,共积二万一千五百余石云。

二、任介休时,其地水利曰汾河、曰石河、曰泉水,人民安于引渠,不加疏筑,故宦查看地势,由县属北盐场北、天顺渠南筑长堰,时启闭以节旱潦;又起张家庄迄东段屯刷通旧河,旁筑新筑,以均水利;东义安村一带地势低洼,故宦督民略仿区田法,分段开垦,化荒为腴,民称“吴公区”;又鸑鷟泉出狐岐山,至洪山注汾,故宦引以溉田六千余顷;邑南多山,水利不及,议创机器激水,丙申夏制龙骨、龙尾等车,以激水溉田,呈雏形于巡抚胡聘之,深为嘉纳。任太原府,值文水县开栅等村以争水利事械斗,缠讼累年不结,故宦详核证据,分别真伪,酌定上下游水程,惩治祸首,勒石为制。又故宦以介休民不谙蚕桑,由南购湖桑秧,教民栽植,并招教师教以纺织,晋中岭北之讲求蚕桑之利,实由于此。

三、任介休时,汉郭有道祠墓年久失修,故宦捐资修葺,又设采访局以表彰潜德。邑孝子李学侗以诸生,于咸丰初父殁贵州,孝子积十二年馆谷,亲冒兵燹,以丧归,教授终身,故宦特为扬阐,既经巡抚、学使会词奏闻,得奖入国史,故宦复為立碑于有道祠前,以示邑人矜式。介休书院课士膏火既微,邑人业商者多,故宦劝导绅富集银二万两,发商生息,复修葺斋堂,延聘名宿主讲,筹定乡、会试宾兴费,故宦公余训诲,多士兴起。任平定州,故有嘉山书院,课仅时文,故宦加课经史,捐廉给奖,士争自奋。壬寅,英人李提摩太以山西庚子教案赔款设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并旧时晋阳、令德二书院为中学专斋,聘教员,考学生,故宦充提调官,筹度一切,事经创举,使百凡就绪,生徒翕然。

四、任介休时,其地当秦陇孔道,差役过境,向章点集各村车马听用,名曰“入厂”,吏得为奸利,故宦计介地分五区,区选长,遇差役,帮同清徭局绅办事,岁收差钱,其赢余皆发商生息,禀道府立案。任安邑,其地冲烦如介休,支差车辆除徭局底车外,吏役每借催车为扰民,故宦定以按户派车,计五十户车一辆,多则类推,不及者马一匹,各村均定有额数,凡差役多,则以派定者轮支,少则以徭局底车支应,民间永遵其法,得无累扰。

五、任介休时,值大祲后,粮户参差,故宦深悉其弊,因将全县地分十二都,按都清丈,以教谕武洋廉洁稳练,于是遴绅设局,诸事引与筹画,清丈经年,事毕举,造为鱼鳞册,凡畸袤零角诸地,莫不厘然毕具,百年弊害,一旦廓清。调任太谷,该县粮赋混淆,甚于介休,故宦以武教谕昔与同事,因议设局清丈,略如介休成法,凡三年而田亩历历具册,有条不紊,官民历来累患涤除殆尽。又故宦任阳曲时,正值钱荒,创用银元,以利商民,全晋银元之推行,实故宦功也。又故宦任河东道时,永济民因加征柿酒税激变,聚众拒兵,故宦即檄绛州朱牧善元与蒲州府杨守树抚良民、惩祸首,令纳税依照部定,不得随意增加。又虞乡民苦柿酒税畸重,要求宽免,势将聚众,故宦即派员往谕,并依部章征收,民皆悦服解散。

六、任河东道,该处私盐充斥,国课久亏,故宦谓疏通盐务,以减价、缉私为要策,于是委员设卡于晋、豫、陕三省界岸,严缉私滩,而于中、东、西三盐场积弊,一一剔除,又令三岸盐商妥筹疏销之法,凡有益于商民者,立行予准,未及一年,官销既畅,枭匪敛戢,商民均便。又销豫盐,向由河津之三门湾出运,水石奇险,盐船多被冲没,商民受此累者百余年,请部免课补运,均被驳斥,故宦任事后,深悉其故,凡有盐船冲没者,责成地方官会同各卡委员查明会勘,以绝捏报,然后详请巡抚达部核准照办,由是商民既免赔累,而销盐亦日增。

七、山西商务局于光绪中年与福公司订定开采煤矿之约,及三十二年,该公司争开平定矿,与商务局争议不决,至京仍不决,部允捐五处之一,电告晋抚发给凭单,故宦前任平定州,官民感洽,至是任布政,抚谕以免觐,与州民妥筹应付。先是,赵尔巽抚晋时,以晋矿故拟以竭力图存,檄故宦联络绅民,无滋意见及误会,启甫布,赵升任湖北,事遂中止。及是,故宦以为夙志可酬,于是力陈保矿诸办法,不为阿附,旋晋抚以庸闇劾罢,故宦署呈,文末有“匡虽遭黜,晋矿得全,夫何恨”诸语云。

八、故宦任平定州时,值拳匪正炽,当道崇信,各属阿附意旨,多以拳民送省者,故宦奉饬督练拳民,每校阅必挞之,谓“技不精不能送省”,阴实阻之,卒致民畏,相与解散,故宦复设法保护教士、教民,得无伤害。又饬民练团防,分保要隘及城乡,秋,武卫军入境,颇滋事,商民闭市,故宦贷资使开,且惩其顽梗,口得安业。辛丑春,德法联军入平定境,驻守之劲字、武功两营军溃,州牧亦逃,遂大肆劫掠,晋抚派故宦赴娘子关与联军议退兵。故宦先禀派赵牧振鸿见联军主帅,且觇其情,联军扣留护照,赵设法潜出,返关,请故宦密防一切。比联军潜入,守者发炮,联军昏黑,自相杀颇众,和议得成。故宦复确查溃兵、土匪掠夺民间财畜,均拘获,按法惩办,财畜给还,民得安业。又紫荆关地连直隶,联军拦入,已抵灵丘县治,故宦禀抚派员,以礼待遇,联军旋退,不至骚扰。

九、故宦任河东道时,访知该道所属各州县民有为哥老会者,秘密开堂放票,为抢劫杀人等事,故宦密陈晋抚以“借冬防名,多派军队,擒治匪首,可戢乱源”,未行。明年夏,匪祸作于绛县,劫狱掠库,同时平陆县之茅津渡,匪众杀哨官,大肆抢掠,且合溃兵,称言扑运城,袭安邑、夏县,故宦得信,即檄绛州朱牧善元带队剿办,复禀抚派兵以剿除,又委员分地密查,当陆续擒获冀登鳌、刘梦魁等数十人,电禀请正法,余众分别缴票解散,复饬各属举办清乡,计安邑、夏县、平陆、猗氏四县缴出票六千余,匪氛净绝,民大感戴,为立碑以纪其事云。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