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族传统家具设计特征探析*

赵桂玲 邓宗极 龚金华

（1.东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哈尔滨 150040； 2.东北林业大学，哈尔滨 150040；3.香港城市大学，香港 999077）

朝鲜族传统家具既有鲜明民族特征，又兼备中国明式家具风貌。其吸取明式家具“简”、“厚”、“秀”、“雅”等艺术精髓，线条简洁流畅，体面转折明确。朝鲜族传统家具大多采用透明涂饰，在明式家具涂饰技艺基础上，充分利用本民族工艺、材料等特点，形成独具特色的漆饰工艺。同时，吸收日本部分家具形式，并结合本民族生活方式与审美情趣，内化为朝鲜族特色。兼容并包的民族文化特点使之形成独特的民族风格，虽缺乏精致整顿之美，但更具一种质朴纯厚之风[1]。本文通过研究分析朝鲜族家具有关特征，旨在为促进朝鲜族家具创新与发展提供参考。

1 材料特征

用材天然、功能实用、因材施用、外观简朴，是朝鲜族传统家具显著特征。用材以本地木材为主，金属、螺钿等为辅。朝鲜族传统家具与明式家具用材迥异，中国因广西、广东、云南、海南等地出产硬木，加之郑和下西洋带回大量优质硬木，因此，明式家具以硬木为主。朝鲜族由于地理位置局限，本土无硬木出产也无外来硬木资源，传统家具以本土所产柴木为主，主要包括桦、榉、梨、枣、椴、松、柳、栗、椿、枫、柿子、胡桃、樱桃、梧桐等树种[2]。根据木材材性及家具不同部位承重与装饰需求，工匠分别将其用于不同结构。梨、枣、榉、胡桃等木材质地坚硬、物理强度优异，常用于家具承重结构。松、椴、枫、椿、榉、樱桃等木材纹理优美，一般作橱柜正立面板材，梧桐木单位体积质量较轻，但纹理美观，因此常作旁板与背板。银杏木、梧桐木等具有防虫、防蛀、杀菌等特性，常用于衣柜、书柜、米柜等需防蛀虫类家具。

2 结构特征

相对于同时期明式家具，朝鲜族传统家具尺寸低矮，与日本传统家具尺寸相近，主要受三个因素影响：1）火炕式取暖使朝鲜族长期保持席地而坐的生活方式[3]，这是朝鲜族传统家具在体量形制上区别于明式家具的主要原因。2）朝鲜时期的建筑以木结构为主，建筑空间的大小与建筑所用木材的体量关系密切。由于地缘关系，朝鲜族在历史发展中适用于建筑梁柱等承重结构的大型高强度木材有限，这直接导致朝鲜各类建筑低于同时期中国同类建筑。3）受日本文化影响，又由于地理环境与起居形式相似，朝鲜族吸收部分日本家具形式。

因地理环境与取暖方式等因素，朝鲜族传统家具制造工艺较注重木材干缩湿涨及变形处理。朝鲜族传统家具部件连接多采用榫卯结构，暗榫、指接榫、出透榫等均较常见，甚少使用铁钉，在无法采用榫卯结构连接时，工匠常用木钉、鱼胶或皮胶连接家具部件[4]。由于优质大型木材较少，所以，在家具结构中大量采用攒木、嵌板等，不仅用于家具隐蔽处，也常用于家具正立面。其精美的制作工艺与造型相结合取得优美的视觉效果，如图1。

3 涂饰工艺特征

朝鲜族传统家具用材囿于柴木，工匠常灵活地采用多种工艺技法以弥补用材局限性，家具表面涂饰是主要方法之一。朝鲜族传统家具多用透明涂饰，在油漆涂饰前先对制材中的树疤、裂缝、孔洞等进行填补。为保持家具表面色泽统一，填补材料色彩与所填充木材一致或相近。朝鲜族工匠常用黑、红、黄等色粘土用植物油或水调和后填补家具制材的缺陷。

涂饰主要分油涂饰、漆涂饰。油涂饰可分油木法、荏涂法，油木法主要用于松、榉等纹理清晰的木材，既增加木材亮度，又强化纹理视觉效果。油涂饰主要用豆油、胡桃油、荏油等植物油，荏油直接涂于家具表面，有较好防干裂效果。梨、椴、银杏等表面细腻的木材常用荏涂法。有时为凸显家具表面完美质感与色泽，在抹油前常用含氧化铁的泥土、黄土粉、白垩等粉状物抹在家具表面。这种涂装主要用于厨房家具[2]。漆既对家具表面起重要装饰作用，又因其优异的耐强酸、耐强碱、耐土抗性等对家具起重要保护作用。朝鲜族工匠一般在小型及高档家具中采用生漆涂饰，根据用途添加荏油、亚麻油等，或添加染料与胶调和成不同色彩。相对于熟漆，生漆具有良好的透明涂饰效果，熟漆主要用做黄漆和朱漆的底漆[5]。朱漆常用于宫廷家具涂饰，贵族舍廊房偶尔可见朱色家具，禁止平民使用。

4 造型与装饰特征

4.1 造型特征

朝鲜族传统家具种类齐全、造型简洁、虚实结合，部件造型在变化中遵循一定模数规律，形成均衡韵律之美[6]。多数传统家具遵循等比例造型关系，如图1、3、4、5、6所示各种柜类。朝鲜族民众性格细腻，服饰精美，饰件较多，因此朝鲜族传统柜类通常采用抽屉、隔板等进行功能分区设计，细化为多种收纳空间。例如，朝鲜族传统家具“柜”通常采用抽屉与柜门形式进行柜子正立面的面分割，如图3、4、6柜类在满足使用功能的前提下，注重柜门与抽屉位置、尺度、形状、数量等划分，图4组合柜不仅在实体造型上注重面分割构成，在虚空间造型上也注重与家具整体的数比关系，结构清晰、造型灵动多变。

朝鲜族传统家具受中国明清家具造型影响明显，尤其是腿足造型。明清家具中常见的内翻马蹄、三弯腿、方腿、板作足等在朝鲜族家具中均可见其踪迹，如图2外圆内方腿、图3三弯腿、图6内翻马蹄腿。此外，朝鲜族独特的生活环境衍生出一类支架型腿，大多数家具腿足距地面有一定距离，或在箱柜下部设置支架，尤其是箱柜类大型家具，这种形式有利于火炕更好地散热，同时可有效防止家具开裂变形。中国唐代家具壶门造型在朝鲜族传统家具造型设计中常被运用，如图4、6。

4.2 装饰特征

图1 卧箱柜Fig.1 Cabinet

图2 床头藏Fig.2 Bedside cabinet

图3 卧箱柜Fig.3 Cabinet

图4 组合柜Fig.4 Combination cabinets

图5 书案图Fig.5 Table

6 矮柜Fig.6 Lower cabinet

朝鲜族传统家具装饰方法主要有图案装饰、金属装饰、雕刻装饰、镶嵌装饰。多种装饰结合使朝鲜族传统家具异彩纷呈，呈现强烈民族特色。

图案装饰，朝鲜族传统家具装饰图案形式多样、内涵深厚，承载着朝鲜族民族信仰、生活习俗、地域文化。图案素材以动物、植物、山水风景、几何纹等为主，图案大多寓意美好。动物纹常用鹤、蝴蝶、鱼纹等[7]。植物纹样常用梅、兰、竹、菊、牡丹、石榴等花与果实纹样。花中四君子与岁寒三友纹样是文房家具出现频率较高的装饰纹样。花果纹饰大多承载着朝鲜族多子、多福等美好生活祈愿。几何纹灵活多变，主要有格子纹、印花纹、龟甲纹等，具有长寿和吉祥等寓意[8]。家具装饰也会根据生活实际需要，应景地使用文字图案，如“福”、“寿”、“囍”等。以太阳、山、石、龟、鹤、灵芝、鹿、松、云等组合的十长生纹体现了朝鲜民族情调，图案大多色彩鲜艳明快，尤其是内房家具由于使用者多为女性，色彩尤为纯洁艳丽，白、金、蓝、红、粉、绿、黄等颜色都常用于家具涂饰。

金属装饰，朝鲜族传统家具受明式家具“金属饰件，增生风采”审美观影响，格外注重金属饰件应用。金属饰件主要有拉手、铰链、锁片、钉扣等。金属饰件或出现在家具结构连接处以加固结构，或在家具正立面以拉手、锁片等形式出现，使用与装饰功能兼备。从家具金属饰件可分辨其家具制造年代。朝鲜时代初期家具金属饰件比较厚，多用熟铁，造型单纯，强调技能性。朝鲜时代后期，黄铜价格颇高，白铜装饰占据主流，金属饰件从技能性转为装饰性，且金属饰件越来越薄，金属饰件纹样也比早期丰富[6]。朝鲜族传统家具金属饰件常以蝴蝶、铜钱、葫芦等形式出现，如图1、3、6所示。

雕刻装饰，因朝鲜族席地而坐的起居方式，家具雕刻装饰常出现在炕桌腿和柜体正立面处。由于朝鲜族传统家具多用本地所产柴木，其物理性质无法与明式家具所用黄花梨、紫檀等优质硬木相媲美，因此朝鲜族传统家具的木雕工艺、雕刻层次、精细程度、雕刻题材丰富度等都受到一定限制。工匠把雕刻重心转移到朝鲜族传统家具的金属饰件上，金属饰件一般雕刻动物图案或文字等，浮雕、透雕、阴雕等多种技艺结合，技术精湛、工艺精美，如图1矮柜的蝴蝶金属饰件，采用多种雕刻技艺，造型灵动、凹凸有致、呈现出较强的半立体状态，雕刻精致的金属饰件与透明涂饰的实木相辉映，既有朴素天然之美又有灵动雕琢之美，呈现独具风情的民族装饰特色。

镶嵌装饰，朝鲜族传统家具镶嵌技法分为以下四种：1）纹样装饰。采用纹理优美、色泽美观的木材刨削出所需纹样，然后将其镶嵌在家具面板上。2）薄木装饰。把韧性、强度较佳的黄杨等木材加工成较薄的板材，制成花鸟鱼虫等纹样粘于家具表面，呈现出浮雕效果，然后施生漆涂饰，把木饰纹样牢固地粘于家具表面。3）螺钿装饰。把珍珠贝、鲍鱼、玳瑁等材料加工后粘于家具表面，为使镶嵌的螺钿材料固定在家具上，用漆涂饰螺钿镶嵌的家具部件乃至整件家具，然后精细打磨使粘贴的螺钿纹样露于家具表面，如图5所示，该装饰技术在朝鲜族高丽时期达到巅峰。4）花角装饰。采用优质牛角为原料，先将其加工成纸片状角纸，后以颜料在角纸上绘制图案，再用鱼胶粘于家具表面，填缝并抛光。

5 结语

朝鲜族传统家具设计与制作受中国儒家思想与明式家具影响，带有汉文化烙印。在发展过程中，朝鲜族工匠吸收借鉴周边民族家具形式、工艺技术等，并与本民族工艺、生活方式、资源文化等结合。朝鲜族传统家具承载着丰富的民族文化内涵与审美意识。朝鲜族工匠因材施用、攒木工艺等均体现对材料的尊重，在木材资源日益短缺的今天尤其值得推广。如今家具制造已进入新时代，如何将优秀的朝鲜族传统家具设计理念融入到现代家具设计,使之符合时代发展，满足现代人生活与审美需求，是值得广大家具设计者研究与思考的重要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