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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缘去,半生即一生

2020-02-14陈瑾瑜

神州·上旬刊 2020年1期
关键词:半生缘分合影

从婉约爱情到苍凉人生,电影的展述很有一番深沉的味道。张爱玲小说创作于世道曲折之时,对苍凉人生的体味是不言而喻的。原著《十八春》的结局有一道光明的“尾巴”,写男女主人公走过十八年曲折的情路之后,虽然各有家庭,但还是一同去参加国家刚解放时东北的建设,化哀怨为淡泊。许鞍华导演的《半生缘》则一刀切断了它,让这个哀怨的故事彻底以宿命的结局完成“苍凉”的主题。

电影的开头用旁白的字幕交代故事的时间是发生在上个世纪1930年的上海,在一家工厂中,顾蔓桢遇到世家子弟沈世钧,他们一见钟情。顾蔓桢和许书惠、沈世钧,三个人年龄相仿,又是同事,第一次相约在一家小餐馆吃饭。由于沈世钧暗恋顾蔓桢,心理紧张,竟然闹出一个大笑话,把顾蔓桢和沈书惠用烫筷子的开水,当茶给喝了下去。这种手足无措造成的尴尬,只有恋爱中的人才能够心领神会。同样顾蔓桢也是喜欢沈世钧的,但是她不敢承认,偏偏假装喜欢的是许书惠,明明知道两个男人住在一起,每次打电话都只找许书惠,而许书惠心知肚明也乐意为他们做灯泡。这样的开头,没有轰轰烈烈的情节,但观众可以感受到顾蔓桢和沈世钧之间的传情达意,也对他们的未来有所期待。

三人行的第二次是在一个下雪的郊外拍景,顾蔓桢有意在拍了一张三人合影的时候,又要和两个人分开再单独合影一张。可是不巧的是,她和许书惠合影后,轮到和沈世钧合影的时候,交卷的底片用完了。导演安排拍照这个情节在这里是一个暗示,她和沈世钧合影未成恰恰和电影结尾他们最终没能走到一起首尾呼应了一次。

电影取景一直比较朦胧,很少有鲜亮的颜色出现,从电影故事中对环境的渲染到人物的着装,一直以灰色为主,粗线条勾勒。比如顾蔓桢和沈世钧、许书惠三个年青人在漫天的雪花外景中拍照;比如顾蔓桢的母亲和奶奶、弟弟妹妹们以及做舞女的姐姐一家挤在一个不大的通风又不太好的弄堂阁楼上;比如顾蔓桢奶奶和母亲穿的灰色不显眼的衣服……导演似乎用这种并不明朗的线条布景一直暗示这是一个没有圆满结局的故事。

他们是有缘分的,但缘分最折磨人的地方就是“有缘无分”。沈世钧在深夜打著手电筒到白天他们拍照的下过雪的地方寻找蔓桢不小心弄丢的一只红手套,当他寻找到那只红手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难以形容的幸福和兴奋;蔓桢也常常会在工作之余留意沈世钧的衣服尺寸,为他亲手织毛衣。最情深的一次,是他们在一个晚饭后的时光,一起到大街上散步。走着走着,世钧拉紧蔓桢的手,不肯松开,而那时蔓桢正要赶着去做家教。世钧松开了手,第二次又回头的时候,蔓桢也回头了,他们再次依依不舍的握紧彼此的手,这一次握手其实已经是倾情相许了。之后沈世钧要回南京,蔓桢为他送行。在临别的时候,世钧说只回去三天就回来,可是蔓桢很害怕,她说把地址写给我吧,想你的时候我可以写信。但是那时他们俩身上都没有带纸,于是蔓桢让他写在她的手上。他写在她手上的那些字,每一个字都像刻进她的心里一样。他走后,她有写信给他,但这份信没有寄出,世钧就回来了。后来沈世钧一直藏着这份信,直到他们劫后相逢。

“十四年了,日子过的真快,对中年以后的人开说,十年八年好像是指缝间的事,可是对年轻人来说,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悲凉到极致,讲来却是如此平淡。世事突变,人间无常。幽幽静静的《半生缘》,最后只留下只言片语给人闲看,漫长的十几个春天最后只得几个片段:窗外淋漓的雨,屋内寂寞的人。十四年过去了,重逢的情景想过多少回了,等到真发生时,却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世钧,你幸福吗?”

“我只要你幸福。”

“爱过了,错过了,待到重逢时,已经回不去了。”想必蔓桢说这话时心里充满无奈和不甘吧。如果没有手腕上那道伤痕,世钧也许不会问起从前,蔓桢也许更不会提及那段避之唯恐不及的最伤痛的回忆。曾经以为惊天动地的故事,说出来也不过短短数秒;梦里无数次的哭诉,到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却是如此平静,仿佛讲述别人的故事。对蔓桢而言,爱只是压在箱底的那只红手套;而对世钧来说,爱就是夹在书页中写了一半的信而已,此外还有什么呢?我想每一个认命的人一定有过太多的挣扎和无奈吧,“缘分”无法解释悲哀的结果时,宿命则是解释一切的软弱借口。

“世钧,我要你知道,这世界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的,总有这么一个人。”

最后的镜头,回到十年前。在那个冬夜,世钧打着手电筒冒雨去河滨寻找蔓桢遗失的红手套。那时,世钧觉得蔓桢所在的这种地方近于琐碎而小气,但是多年之后回想起来,这种地方也是很值得怀念的。蔓桢有这么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她了,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好的。他知道,因为他曾经是属于她的,只是命运让他们分离了。一直寻寻觅觅的,只是那半生的缘分,早已注定这一生便是如此了。

浓烈的怀旧气息,让这段无望的爱情恍如隔世。电影为这种怀旧做了很多努力,除了画面、旁白,还有现场原生录音产生的真实感,回忆引起陈年往事时营造的遥远的陈旧感。特别的是,导演在影片中很少采用宽阔的取景空间。阁楼、车厢、走道,狭小的取景造就了自始至终的被困压的感觉。这一点正包容了故事中人物的所有特征:纷乱中的平静,没有准确目标的循规蹈矩,没有大悲亦没有大喜的灰色心绪。在这样的环境中,所有的喜怒哀乐也都被克制在很小的限度里,绝对无法张扬。

电影和小说很接近,只是省略了时代的变迁,只留在感情的低徊。一桌一凳、一风一雨都带着文字味,并且加上了大量原作的旁白。沉默并不是压抑,在这部作品里,再活泼的文字都是安静不动的。电影中,静止的画面却仍旧缓慢地流长,倏忽相识了,倏忽错过了,倏忽两茫茫。一帧一帧的画面,都是悄悄的。画面细腻,捕捉生命一如倒映,一如梦境。而最后却仅仅留下一个涟漪,一种回响,使得悠远深长的意蕴得以久久地回荡。无论时间过去多远,这种悠远的意蕴如今一想起就觉得心被掏空一般。原来寻寻觅觅的半生缘分,抵不过一句,是宿命的模样罢了。

作者简介:陈瑾瑜(1998.07-)女,广东揭阳人,广州市番禺区华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师范)专业,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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