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云动
2020-02-14陈晓辉
陈晓辉
住高楼的一大坏处,就是听不到雨声风声。以前住平房,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抬眼一看,树叶都在跳舞,哦,起风了。听到急骤的“嗒嗒”声,或是细微的“淅沥”声,抬眼一看,窗外全是湿湿绿绿,哦,下雨了。
现在坐在窗前,外面只有一方天空,或灰或蓝,要看造化。我惆怅地想,人人都在怀念“从前慢”,怀念以前人心淳朴,似乎是有道理的。不是吗?高楼上就连风雨也越来越敷衍了,听不到声音,看不到形状,谁知道风吹过雨来过?“夜阑卧听风吹雨”“小楼一夜听春雨”“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高楼之上全付阙如,这次第,怎一个惆怅了得?
下午看一本书,偶尔看看窗外,天蓝得并不彻底,有点发白。还挂着几朵云,云却也白得不彻底,像懒女子穿过未洗的白衣服,随意挂在天上。偶尔飞过一个黑点,不知道是喜鹊还是鸽子。
下午很快即将过去。偶尔再看窗外,忽然发现,那几朵云早已发生了变化。原来是松松散散如女人闲谈,东一嘴西一句,现在却挽成了一大片,像领导讲话一样逻辑严密,容不下别的云彩插一片嘴。
什么时候,它们是怎么变了呢?
我当然明白,云是最自由散漫的。稍微一阵风,就能使它们聚散起灭。但是这个下午并没有风啊,我开着一半窗户,室内一直安静如婴儿酣眠,风未来,为何云的容貌变了呢?
探身低头看,只见楼下绿树微微摇动,原来风一直在,只是未进我房中。呵,我犯了好愚蠢一个错误——未感知到的,怎能以为它不存在呢?
空气对人的生命至关重要,人眼所见却透明无物。水晶看似晶莹透澈,但阳光映衬之下,自能反射七彩璀璨之光。
没有人看得到时间,但青丝白发的转换,朝暮之间令人惊心。
高楼之上,虽然无法“坐对当窗木,看移三面阴”,但时空变换情味不变,“坐对电脑屏,不觉窗外云”,古人雨打芭蕉也好,高楼上无声风雨也罢,我们体验的是同一种关于时间流逝的心情啊。
渐渐黄昏了。卖豆沙包的老大爷开始骑着三轮车在小区附近转悠,抚慰某个下班归来饥饿的肠胃;卖绿植的年轻人把绿萝吊兰摆在路边,给某个租房住的年轻人带去一团绿色的希望;一辆小货车驶过,明天蔬果店里会出现新鲜的蔬菜水果;一个护士开始去上夜班,某个深夜生病的孩子就会得到安慰……
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自然界的風吹动一朵朵云,不动声色间,把它们揉捏成各种形状,而人间的牵绊如风,以我们难以感知到的方式,不露痕迹连接起现在社会种种有情?
我还是怀念从前,那个存在于《诗经》里的、唐诗宋词里的美好诗意的从前,但我开始学着不遗憾现在,这个表面热闹庸俗、实则深情牵绊的现在。
从前的风吹过去,从前的云留下来。风吹云动之间,高楼平房之内,变的是天空和云彩,不变的是人心和生活。
(编辑花咖/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