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培玲：妙手回春医者心——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佑安医院肝病消化中心主任医师 董培玲

⊙文/本刊记者 程石江

日常生活中，不少人出现了肝区不适等症状时到医院进行检查后才发现自己患有肝病，而有病自然需要及时就医。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患肝病？肝病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或者谈肝色变，以为肝病就传染。

为此，《健康之友》杂志采访到了北京佑安医院肝病消化中心主任医师董培玲。她表示，在我国慢性乙肝、丙肝仍是导致慢性肝炎、肝硬化、肝癌的主要因素。在实施乙肝疫苗免疫规划前，我国乙肝主要是通过母婴传播，2005年开始新生儿乙肝疫苗免疫接种完全免费，目前我国新生儿乙肝疫苗全程接种率已达到98%以上，首针及时接种率为95%，母婴传播已不是乙肝的主要传播途径。目前乙肝和丙肝的传播途径主要是通过血液和体液，譬如不洁性生活、共用注射器、纹身器材等，一般的日常接触不会导致传染，譬如握手、一起吃饭。而且针对乙肝和丙肝的治疗已经获得了长足的进展，只要通过规范的抗病毒治疗，完全能够实现对慢性乙型肝炎的控制；而丙型肝炎的疗效更好，95%以上甚至100%的丙型肝炎通过3个月的抗病毒治疗能获得完全治愈。控制或清除乙肝或丙肝会大大减少肝硬化、肝癌的发生率，即使已经到了肝硬化阶段，坚持规范的抗病毒治疗也是“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除了大家熟悉的病毒性肝病，其他原因导致的肝病譬如酒精、肥胖、免疫因素，这都是不具传染性的，患病率越来越多，已超过乙肝丙肝导致的慢性肝病。

《健康之友》：当初是什么原因让您选择做一名医生？

董培玲：我小的时候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有爷爷奶奶、父母、哥哥姐姐们，奶奶照看孩子们的时间更多一些，奶奶裹着小脚，会念“人之初、性本善”，只要有字的纸，她都珍重地收着“字字通神灵”，奶奶口里只对两种人称为“先生”，一类是“教书的先生”，一类是“看病的先生”，所以从小我就认为这两个职业很受人尊敬。但是，那时的我并不会想到将来会成为一名医生，当时的理想确实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科学家，因为科学家穿着白大卦做实验、进行科学研究，既高冷又神秘。在高考前夕，老师建议我报考师范或医学院，希望我以后能做教师或医生，这让我想起了爷爷奶奶嘴里的“先生”，父母也想当然地认为这两个职业比较适合女孩子，安稳。当时我大姐特别推荐我报考医学院，她认为，医生的这工作多好，工作就是为病人减轻病痛，为他人带来健康和快乐，受人感激，天然带光环，这是一个神圣的职业。我接受了大家的建议，报考了医学院，因为医生也会穿上高冷又神秘的白大卦。

最终经过努力，我被山东医科大学录取，成为临床医学专业的一名学生。

《健康之友》：请问董老师，您在北京佑安医院工作了多长时间，您能为我们介绍一下本科室的优势以及治疗特色吗？

董培玲：1994年7月我从山东医科大学毕业，就来到了北京佑安医院从事医务工作，至今已经有25年的时间了。

明嘉靖四十三年，取“安定、安宁”之意，于京城西南建“右安门”以护京城安康。建国初期，彭真市长亲临右安门外，规划始建北京第二传染病医院，1956年落成其建筑规模与学科设置均为亚洲之首，1989年更名为北京佑安医院。今天的佑安医院是一家以感染、传染及急、慢性相关性疾病群体为主要服务对象的三甲医院，集预防、医疗、保健、康复为一体的大型综合性医学中心。

我院于1988年在国内传染病医院率先成立消化专业组，2000年成立北京市肝病内镜诊疗中心。2006年更名为“肝病消化中心”。我中心为各种急性、慢性肝病的诊断与治疗，肝硬化各种并发症的救治与预防，肝硬化基础上肝癌的筛查与早期诊断，同时，也为各种肝病伴有肠道、胰腺及胆道等疾病的患者提供了安全、可靠、有效的内镜微创诊断和治疗技术。各种内镜治疗技术包括肝硬化食管静脉曲张出血的硬化剂或套扎治疗、胃静脉曲张组织胶治疗，胆结石、胆管肿瘤、胆管狭窄、胰腺肿瘤、肝脏移植术后患者胆管病变的内镜微创治疗，胃、肠息肉内镜下切除等。在慢性肝病/肝硬化合并腹水、消化道出血、糖尿病、营养不良、肝性脑病，肝脏移植术后胆道并发症及原发性肝癌早期诊断与筛查等等方面具有丰富的临床诊治经验，形成了专业特色和学科优势，达到了国内领先水平，在国内具有较高的学术地位和影响力。肝病消化中心年均门诊约8万人次，年平均住院患者约3000人次。

《健康之友》：目前我国肝病的发病现状是怎样的？

董培玲：“肝病”其实是个比较复杂的概念，从疾病谱来看，可以是单纯脂肪肝（没有炎症，没有不适症状），也可以是急性、慢性肝炎，再进展到肝纤维化、肝硬化，甚至肝癌，肝衰竭。这都属于肝病，但是不同阶段的治疗和预后是完全不同的。从肝病病因来讲，包括病毒性、酒精性、超重/肥胖、药物中毒以及免疫性等因素。

我国仍是目前世界上乙肝感染人数最多的国家，我国一般人群乙肝表面抗原流行率为5%～6%。据估计，我国目前慢性乙肝感染者约7000万例，其中慢性乙肝患者约2000万～3000万例，而我国丙型肝炎感染者有1000万例。

通过对新生儿免费的乙肝疫苗接种计划、和献血员的乙肝五项严格筛查，我国乙肝表面抗原流行率呈下降趋势。根据2015年的一项系统性综述，中国大陆的乙肝表面抗原流行率从1957～1989年的14.0%下降到了1990～2013年的5.4%。

我国尚缺乏全国性的酒精性肝病的流行病学资料，但是地区性的调查结果显示酒精相关肝病患病率明显上升，并成为我国最主要的慢性肝病之一。酒精性肝硬化占肝硬化的病因构成比从1999年的10.8%上升到2003年的24.0%，酒精成为肝硬化的第三大病因。从2006年到2010年，北京31家医院因病毒性肝炎导致的肝硬化住院人数下降了10%，而因酒精相关肝硬化住院人数增加了33%。

《健康之友》：乙肝的发病率这么高，为什么得不到大家的重视呢？

董培玲：我认为，首先乙肝大多是隐匿起病并且缓慢进展的一个过程，由于既往母婴传播是乙肝传染的主要原因，占30～50%，婴儿从小就被乙肝病毒感染，此时婴儿的免疫力没有建立，体内积存了乙肝病毒，这种病毒可以在体内携带几年甚至十余年，在成年后的某一天才会发病，然后出现乏力、黄疸、转氨酶升高等症状。但现在的医疗技术无法完全清除患者体内的乙肝病毒，尽管经过专业医生的治疗，患者的化验指标好转，症状得到了缓解，但患者体内依然还是存在乙肝病毒，不定时地还会再次发生不良症状，这样反复发作后，继而可导致肝硬化、消化道出血，甚至出现肝昏迷等症状，经过反复的治疗……部分患者甚至有可能发展成为肝癌，这样的状态依然可以维持几年或者十几年。其次是社会歧视，因为乙肝具有传染性，患者怕亲戚、朋友或者同事会因此歧视或排斥自己，可能会有所隐瞒，不能积极主动获得有效的诊疗。

《健康之友》：通过了解，您所从事肝病临床工作多年，目前咱们科室经常收治的哪类疾病的患者，为什么这类疾病的患者占多数？

董培玲：门诊方面，除了初次就诊患者外，还是以病情轻或相对稳定的患者为主，他们大多数常年吃着抗乙肝病毒药物，或者其他病因，病情相对稳定一些，定期到门诊随访。虽然有了很好的抗乙肝病毒药物，但是毕竟这是近十来年的事情，好多患者已经发生了严重的肝病，即使吃了抗病毒药也不能根治肝硬化，还是要定期随访。乙肝丙肝患者能得到有效治疗，但是随着人们的生活方式的改变，肝病谱也发生了改变，像酒精、肥胖、药物相关的肝病患者在增多；目前我国超重和肥胖的人群的发生率超过了30%，肥胖不仅仅会影响心脑血管，造成冠心病、脑梗，肝脏同样也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发生肝硬化。

住院病人就以急性肝损伤、肝硬化、肝癌、肝衰竭等严重疾病患者为主，严重的病症有腹水、消化道出血、肝昏迷、黄疸、凝血功能障碍等。譬如肝硬化所致上消化道出血，主要是由于食管胃静脉曲张破裂所致，我们首先药物控制出血，稳定生命体征，再根据患者情况做内镜下的治疗预防再出血，使患者的身体机能达到一个目前能保持的最好状态，提高生活质量。

《健康之友》：能请您介绍下现阶段甲肝、乙肝、丙肝、戊肝疾病都有哪些治疗方法？

董培玲：目前，甲肝与戊肝不需要抗病毒，大多数一次性就可治愈。能够慢性化的就是乙肝和丙肝，这类患者需要长期服用抗病毒药物，对于乙肝患者，现在有两大类药物，一是干扰素，但效果不佳，并且还有很多副作用，另外就是可以口服的抗乙肝病毒药物，像最早的拉米夫定耐药率较高，现在建议选用抗病毒强、耐药率低的一线抗病毒药，如恩替卡韦、替诺福韦酯和富马酸丙酚替诺福韦这3个药物，患者只要按医嘱用药，依从性好，一般很少发生耐药，疗效也较好。对于丙肝患者，现在有很好的抗病毒药物——丙通沙，不论哪种病毒基因型，一个疗程也就是3个月，服药，每天一片，95～100%的丙肝可以治愈，并且2020年药物进入医保后，患者负担会大大减低。

但是，临床上，依然会见到很多乙肝或丙肝病人，发生肝硬化甚至肝癌才初次就医，非常可惜，所以还是要大力科普，提高大家对乙肝、丙肝的认识，及早诊治。

《健康之友》：中医药与肝病有什么关系？

董培玲：中药和肝病也算是一对冤家，相爱相杀。

首先要提醒大家的是，现在许多人认为中药无毒无副作用，这是相当错误的。“药物性肝损伤”是指由于服用药物或食物添加剂导致的肝脏疾病，从病因上来讲，不仅包括我们熟悉的抗肿瘤药物、抗结核药物，服用中草药导致的肝损伤已经排在病因的第一位。首先有些中草药本身就是有毒的，像菊三七、何首乌等中草药，药典有记载，老话也说“是药三分毒”，药物导致的肝病近年增加明显，希望引起大家的重视。

另一方面，中医药对于肝病的防治发挥着重要作用，像我们现在用的保肝药物，有些是从中草药中提取出来的譬如水飞蓟素，还有我们常用的活血化瘀类的药物都是中药。

《健康之友》：现在单纯肥胖引起的所致的脂肪肝，成为一种“流行病”，怎样有效的预防和缓解呢？

董培玲：还记得十余年前，北京301医院的老师讲课，问在座的医学生，“脂肪肝会引起的肝癌吗？”“脂肪肝会引起的肝硬化吗？”在座的学生几乎异口同声——“不会！”。这是十余年前的一个情景，但是现在任何一个医生都不会否认这个问题。据统计我国有30%的人都患有脂肪肝，从最初的脂肪肝是没有任何炎症及损伤的，然后逐渐出现肝细胞的炎症、转氨酶升高等症状，再发展成为肝纤维化，进一步发展为肝硬化甚至肝癌。

如何有效缓解呢？请记住六字真言“管住嘴，迈开腿。”虽然简单，但是最有效，任何药物都不如这个方法安全灵验，做到了就还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健康之友》：目前，您参与了哪些肝病防治工作，对该领域具有怎样的意义？

董培玲：因为我是农工党党员，同时也是北京健康科普专家，我每年都会多次前往北京门头沟区雁翅镇清白口村名医工作室进行义诊。这几年我也会参加一些电视台科普活动的录制，例如：湖北卫视《饮食养生汇》节目……也会去一些企事业单位进行科普讲座，例如：中国对外翻译有限公司工会联合中铁建设集团物业管理有限公司举办“影响脂肪肝的生活方式”主题健康大讲堂，近200名员工参加了活动。我会通过真实案例，为大家介绍脂肪肝形成、病变的过程，从各种途径提高了大家对肝健康的自我保护意识。

《健康之友》：在您从医的这些年中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案例吗？

董培玲：在2019年初，我接待了一个年仅十岁的吉林小患者，不幸患有紫癜肾皮下出血症。家长带着他到当地的一家三甲医院进行治疗，医生建议患者服用激素类药物，但患者的家长考虑激素类药物有明显的副作用，恐怕影响到孩子将来的人生，于是就到中医院诊治，医生给开具中药服用。服食中药一月后，孩子的症状得到了明显缓解。家长看到医生所开的药方中有一味“三七”的中草药比较贵，经邻居介绍，从当地购买了一些价格便宜“三七粉”给孩子服用；服用这个“三七粉”二十多天后，孩子出现全身外周性水肿、肝脏肿大并伴有疼痛等症状，肝肾功也出现损伤，于是家长带着孩子到北京儿童医院进行治疗，北京儿童医院邀请我对患者进行会诊，排除其他疾病后，最终确诊为“菊三七”引起的“肝窦堵塞结合征”，原来他那个便宜的“三七粉”不是真“三七”，而是“菊三七”，也叫“土三七”。无独有偶，3年前曾有对中年夫妇，因为高血压，经朋友介绍，误将“菊三七”当作“三七”作为保健品服用，也是引起了这种病，在我们科室治疗后好转出院。给孩子明确病因后，通过抗凝、消腹水、改善肝肾功能等治疗，孩子的病情逐渐得到了控制。

从这些案例上可以看出，中草药并不是无毒无副作用的，更不能随便听从非专业人士的建议“有意或无意地”误用中草药。

……简短的采访结束了。

其实，类似此类的案例几乎天天都在发生，让人惋惜的同时，更加感谢为我们不辞劳苦的医生与护士，永远奋斗在与疾病斗争的第一线。

就像董培玲主任医师报考医学院的初衷——做一个能治病救人的好医生！为了能做到这一点，董培玲依然不断学习，加强多学科交流，以保证诊断及时规范、治疗精准；并通过查房和讲座，将临床经验无私地传授给团队的年轻医生，通过专业团队的合作为大家的健康保驾护航，构筑起抵御病毒性肝炎及其他慢性肝病的钢铁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