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等生”，不代表差的人生

王雨婷

作者简介

杨志军

主要作品包括长篇小说《环湖崩溃》《海昨天退去》《大悲原》《生命形迹》《伏藏》《潮退无声》《无岸的海》，以及 《藏獒》三部曲等，散文集《藏獒精神》，儿童文学《最后的獒王》《骆驼》《海底隧道》等。曾获全国新人文学奖、《当代》文学奖、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图书奖，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入选“首批齐鲁文化名家”，荣获《当代》创刊三十五周年荣誉作家称号。部分作品被译介到国外。

插画师简介

曹青

1981年出生于山东省泰安市，现居北京宋庄。西安美术学院绘画专业，先后为《阿雏》《边城》《草原之王》《初夏》《月亮舞台》等作品绘制插图。擅长素描，功底扎实。

毕业考试后，许多同学借故不来参加班级联欢会，只有几个成绩堪忧的同学来到教室，一切显得异常冷清。为了纪念最后的时光，同学们来到码头上一艘废弃的船上举办毕业会，发泄心中的愤懑与委屈。第二天醒来后，他们却发现船在浩瀚的大海上航行，船上还有个不速之客……呼救无门的孩子们为了生存，选出船长，各司其职，并寻得了淡水和食物。

在一次次斗智斗勇、与海浪英勇搏击的过程中，大家孤独的心灵紧紧相依，抵御风暴，战胜孤寂。这群孩子通过这次生死搏斗，亦懂得了亲情、友情，以及知识的力量与宝贵，获得了精神上的成长。

继《巴颜喀拉山的孩子》之后，杨志军的又一儿童文学力作《我们驶向大海》由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集团于2019年8月出版。在这部作品中，作者将关注点投向一群中学毕业的“差等生”，并采用双线并进的叙述方式，为读者讲述了一个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冒险故事。

一方面，中考结束后的班级联欢会异常冷清，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都借故没有出现，只剩下一群成绩堪忧升学无望的孩子们，大家的自卑感愈发加深。于是，在初中生涯的最后时光，几个同学在马晓和校外男孩程远的带领下，来到码头的弃船上，把这些年因为成绩不好而受的委屈发泄一通后伴着音乐睡去了。第二天清晨，大家惊恐地发现弃船已经漂泊在浩瀚的大海上，不知所终。呼救无门的孩子们只得自行组成小队，选出船长、船员，各司其职。与此同时，弃船上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疯子，他用粉笔写下谜一般的数理题目，孩子们集思广益，解答出了一个个难题，通过答案的指示找到了船上的淡水、食物，并修好了弃船。在自救的过程中，马晓用一把吉他弹奏的音乐，安抚了同伴们受伤孤独的心，孩子们战胜恐惧，与疯子成为了生死之交，同心协力，安全返航。

另一方面，文中的余老师通过各种方式联系缺席学生的家长，希望家长们能代表孩子还“差等生”们一个公道。但是这些“优等生”的父母不予配合，认为这是小题大做。而那些“差等生”的家长找余老师要孩子，他们认为是余老师把孩子藏起來，从而挟缺席学生的家长道歉。余老师顶着两边家长施加的压力，与石老师一起带上刘婷和陶泓去花石岛上寻找失踪的孩子们。然而，不幸的是他们碰上风暴，余老师想要救刘婷，但两人却永远地消失在了海浪中。

这两条线索紧密交织在一起，交集就是余老师。余老师因为心系这些“差等生”，虽然一次次碰壁但还是一次次去争取，最终为他们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差等生”们在解题过程中，脑海中不断回忆起余老师讲过的知识点，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充分激发了自身潜能，解出了一个个平时完全无从下手的难题，并且因为有余老师这座心灵的灯塔在前方闪耀，他们充满了信心，绝处逢生，抵抗风暴，战胜寂寞，突破困境，最终安全返航。

跟随故事的发展，读者的心情也如海浪般起伏不定，时而屏气敛息，时而心潮澎湃，时而笑逐颜开，时而潸然泪下。本书作为我国当代少有的适合学生群体阅读的青春励志文学，立志于为学生群体设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内容积极向上，强调了亲情、友情以及知识对于人生的重要性，尤其是对当下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的严肃批判，发人深省。以此，作者提出了疑问：这些“差等生”就真的如麦收后的麦秸、瓜熟后的秧叶，只配做陪衬的暗淡的背景吗？他们就真的一无是处了吗？他们就不配获得起码的尊重吗？他们就没有权利拥有成功的未来了吗？什么才是教育的意义？

当这些“差等生”们被巨大的海流漩涡裹挟、随时可能被吸进黑暗的海底时，他们接二连三病倒，失去了生的希望。于是他们聚在一起，没有笔和纸，就口头立下了一个个遗嘱。通过这些遗嘱，读者走进了这些孩子的内心，读懂了他们的无力无助、可悲可怜。他们虽然成绩不理想，但是马晓有自弹自唱的天赋，无师自通，有领导才能；程远十分有孝心，能体谅妈妈的不容易；袁明明充满爱心，养了好几只流浪猫；白艳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蔡欣萍心地善良，不计前嫌，帮助曾经伤害过他们的化学老师……或许他们的学习成绩不尽如人意，但是他们身上有很多其他的闪光点。当一次次的测验换来一个个令人失望的分数后，自责和悔恨溢满了他们的胸膛，最终只能独自黯然神伤。他们受到了最少的关注，也承受着最大的指责……渐渐地，他们忽视了自己身上的优点，变得不自信，不乐观，原本活力四射的青春年华被打击摧残得满目疮痍，稚嫩的心灵早已经伤痕累累，只能在老师、家长“冷漠”的目光中日渐颓靡。对他们而言，任何一点负面的评价都会变成釜底抽薪式的摧毁，此时的一份理解，或许就能变成一束光，照亮他们的人生。虽然作品中大部分人扮演了釜底抽薪的角色，但幸运的是，还有余老师坚守着，努力成为那束指引“差等生”前行的光，虽然微弱，但是充满力量，充满温度。最终，她的那束光消散了，但是她用生命点燃了无数束光，为“差等生”们争取到了尊重和理解，照亮了他们的梦想。

杨志军心怀赤子之心，以小见大，以其独具一格的创作风格和波澜壮阔的海上历险故事给读者以全新的阅读体验和文化感受，试图在儿童与成人间建立对话沟通的可能，以此完成爱与教育的探索。“差等生”并不意味着差的人生，他们依然值得赞美，值得歌颂，值得被关爱包围。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言：

谨以此书

献给所有中考和高考落榜的孩子，

我爱你们胜过他们。

从来没有一捧花等我回家，

从来没有一杯酒为我喝下，

从来没有一句话赞我为葩，

只有这一本薄薄的书，

就像不改灿烂的早霞，

伴我度过所有失意的年华。

伸向海水的老码头均匀地披了一层黑色苔藓，像一只毛发森然的怪兽。经久不息的风浪让它有些变形，巨大的石料许多已经错开，边际的铁栏杆波浪似的起伏着，两侧的石壁上悬着一些缓冲泊船压力的轮胎。这是一个已经废弃多年的码头，连锚位上的船也是废弃的船，破败得就像我们，徒有虚表的同学，被中考废弃的永远的初中生。弃船很大，甲板高出码头一米多，舷门上有舷梯，固定在舷侧一直伸到海里，码头的边沿，一块木板成仰角搭在舷梯上。在船体和码头之间，吊着一根吃进水的锈铁的锚链，两根固定船的粗硕的缆绳蟒蛇一样从船头伸过来套在码头的铁柱上。

吴量和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纸箱子，抢着踏上木板翻进舷门，滚倒在甲板上。

程远带着我们沿着大弃船的甲板栏杆吃力地走了一圈，真正的紧张这才出现。怎么办？大家都望著程远，好像他带我们来到船上就必须带我们回到岸上。程远沮丧地说：“等着吧，雾散就好了，岸上的人会看见我们的。”只能这样了。大家离开栏杆，来到蓝舱跟前，那儿有可以抓牢自己的缆绳、绞盘和升降梯。蔡欣萍低声哭起来。我乘机推了一把牛二顿：“给我吉他，她都哭了，你的安慰在哪里？”牛二顿一脸无奈地把吉他给了我。我弹着吉他唱起来……

我在船长室里走动着，看见到处都是垃圾和灰尘，只有船长工作台是干净的，工作台的旁边端端正正挂着一个小镜框，镜框擦得很亮，一个女孩笑盈盈地望着我。我有点蒙了，怎么会是她？想都没想就叫出了她的名字：“赵婷？”再看镜框的后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祝爸爸生日快乐。

其他人一个个出来了，都站在了我的身后。我们哭着，默默地哭着。过了一会儿，我笑了，大家也都笑了。我脑海里出现了船长伟岸的形象，出现了大副程远、二副屈展、三副牛二顿、水手长吴量、轮机长李世民、舵手袁明明、副舵手白艳、水手盛雅和蔡欣萍高大的身影，那就是我们——我们带着挥之不去的惊吓、焦虑和忧愁，开着大弃船，回到了故乡青岛。青岛正看着我们，我们的余老师、我们思念的和思念我们的爸爸妈妈正看着我们。我们擦着眼泪，望着云开雾散后青岛格外亮丽的姿影，激动地叫起来。

…………

“青岛——余老师——青岛——余老师——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