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父亲（组诗）

劈柴

他喜欢于晨光熹微中劈柴

伴着土地的颤抖

释放男人的力量 和胸中的块垒

然后，坐在柴堆上冥想

看自己的女人指挥袅袅炊烟

在屋顶跳柴米油盐的秧歌

他只读过一年書

却走街串巷卖过多年柴

尤其喜欢回味，在西藏的当兵岁月

——那时他的世界好大

而今，我在他斧头飞起的动作里

看到了微微的幸福、薄薄的苍凉

和朴素的禅修

托举

童年里最大的快乐

就是父亲用双臂表演的高难度杂技

让我，以两个人的身高围观世界

而不需仰视人生

后来，他收拢双臂，南下

在嶙峋的楼架上或轰鸣的机车旁

拼命为孩子赚取希望

而今，我在他粗粝的厚茧与额头的经纬中

蓦然发现，父亲对儿女

一直保持着托举的姿势

熬制

母亲去城里带孙女了

父亲在家侍弄着几亩薄田

那是念想和喜好 那是收成和尊严

那是时间画轴上金黄的逗号

于是，他一个人在一口锅中

熬出生活的味道

这个从小没娘的孩子深谙悲伤的弹性

岁月赐予他很多难言的东西

而他，习惯回以谦卑和敬畏

静默地，看一滴雨的俯冲

慈祥地，等一季小麦的孕穗

更无比虔诚地，聆听四季的声音

在细小的微茫抑或孤独里

他以文火熬生活的味道

作者简介：鹿义霞，系广西师范大学教师。作品散见于《中国妇女》《美文》《红豆》《满族文学》《解放军报》《光明日报》《科技日报》《中国旅游报》《法制时报》《海岸线》等百余家报刊。

（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