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族刺绣文化艺术特征研究
2020-02-04孙婉祯
摘要:侗族刺绣是刺绣的一种,主要指侗族聚居区的民族刺绣。侗族刺绣有其鲜明的艺术特征和不可替代的文化艺术价值。文章简要介绍了侗族以及侗族刺绣,进一步从侗族刺绣的形成原因进行深入分析,从图腾纹样崇拜、人与自然关系反思和对美好生活向往这三个方面来探析侗族刺绣的文化艺术特征。从这些探析中可以窥见几千年来侗族人民的辛勤劳动的生存状态、侗族人民对“自然、人、神”关系的一种探讨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关键词:侗族刺绣;侗绣文化艺术特征;民族图腾纹样
一、侗族及侗族刺绣历史背景
(一)侗族的历史背景
在先秦以前的文献记载中,侗族被称为“黔首”。直至唐宋时期,“黔”的称号才演变为“侗”,一般认为侗族由古代百越中的一支发展而来,侗族所居之地从古至今都是少数民族居住地。“越”“僚”“侗”这三种称呼分别在春秋、魏晋南北朝和唐宋时期被应用,这几种称呼经常串连起来指称该地本土人。目前普遍认为侗族的主要聚居地在云南省、贵州省、湖南省及广西壮族自治区。新中国成立之前,侗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其悠久的文化是靠语言、建筑和刺绣等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
侗族成为一个独立民族,大致时间是在隋唐。唐代时,侗族中的上层领导人物开始归附于中央,唐朝也相应地在侗族人民居住的地方设立州郡。唐末五代,封建王朝权利逐渐衰落,侗族首领们自称为“侗主”,侗主在当时的社会拥有侗族政治、经济和文化的绝对领导权。北宋初,国家新政权的统一使各部落逐渐归附宋王朝,朝廷会授予归附部落们首领官职,这期间,侗族与汉族有了较多的经济交流,经济水平和文化有了较大发展。元朝继续承袭唐宋政策,明朝侗族实行“土流并指”的政策,即侗族本地“土官”和明政府派来的“流官”共同治理侗族地区。清朝由于封建主义的剥削扩大,侗族出现了大规模长时间的农民起义,清政府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实施了“改土归流”的政策。随着新中国的成立,侗族地区也实现了真正的解放[1]。
侗族居住地多为地势地貌复杂的多山地区,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十分有限,导致其生产力水平不高,经济也相对落后。这样一来,侗族文化反而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为我们通过研究侗族刺绣了解侗族先民的历史文化等提供了最直观最原始的资料。
(二)侗族刺绣发展历史
文献记载,春秋战国时期,越人即侗人先祖逐渐摒弃草木、兽皮和羽毛等物品,发明了葛麻和芒麻,利用葛麻织布缝衣。唐李延寿在《北史僚传》中提到“僚人能为细布,色致鲜净”,大致意思就是侗人先祖能织细布,织出来的布颜色干净鲜亮无杂质。《宋史》里也有记载,北宋时婧州等地纺织织物都颇负盛名。从以上记述可见,侗族棉织品在唐宋时期就已经家喻户晓了。《柳州府志》里著述有侗族“卉衣鸟语”,《镇远府志》中记载“女则自织自染,袖以彩绘绣”,明朝《贵州图经新志》中记载,黎平县“女人之衣,刺绣杂文如绶, 胸前又加绣布一方,织花细如锦”,而此时的黎平县就属于侗人,清朝时侗人的“侗锦”“侗布”已经举世闻名[2]。
侗族刺绣的开端是受楚汉刺绣的影响,逐渐探索通过刺绣这种独特方式来追求对美的向往。因此侗绣吸收了楚汉文化的浪漫,又加入本民族的大胆想象,侗绣的风格包含了民族独特的个性,追求与大自然的亲近。几千年来形成的民族风格和民族特点使侗绣保持了其独特的审美,并依此形成了独一无二的艺术特色。在几千年的历史文化发展中,侗族刺绣和其他民族文化相互碰撞交融,其古朴自然、颜色艳丽的手工艺品,是中国艺术文化长廊里一束明亮的月光。
二、 影响侗族刺绣文化的内外部因素
(一)影响侗族刺绣文化的外部因素
位于广西、云南和贵州的侗族聚居地区多崇山峻岭,大山成为千百年来阻隔侗族人经济政治发展的主要原因,在小农经济主导下的社会中,极少与外界进行交流,侗族人的生活生产活动主要在本村寨内部进行,即使男婚女嫁也尽量在同一民族,这使得侗族的文化能够完整地保留下来,侗族本民族文化不仅在节日、建筑、婚丧嫁娶等大事中得到体现,更是侗族人日常生活中践行的信条。侗族人保守的生产生活方式也使现代社会的资本无法快速深入改变其社会原貌,但同时也保留了侗族原有的艺术文化魅力。
在生产力低下的侗族地区,男耕女织的生产方式依然存在,男性从事耕田伐木等重体力劳动,而妇女则在农闲时从事家务劳动等较为轻巧的活。侗族妇女在空闲时十分喜爱三五成群地围坐一起做手工活,侗绣就是其民族劳动妇女必备的手工活之一,在这里,家家都懂刺绣的手法与技艺,在自己织的布上进行的创作则展现了侗族人民对美的理解与对传统的敬仰。
侗族人居住地山水交相辉映,群山、蓝天和白云围绕在侗民生活中,侗民最喜欢的颜色也逐渐变成了青蓝色,这也就是为什么侗族人民所穿的服装保持了大自然最常见的青、蓝两色,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的理念。侗锦的色彩搭配中能够感受到风雨橋、青山绿水等自然环境对侗民潜移默化的作用。不仅如此,长期的自然居住环境也影响了侗族人的性格,深山中劳作环境的恶劣使侗族人养成了对待生活乐观开朗的心态以及崇尚集体的荣誉感。这种集体精神在侗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侗族大歌”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样的性格也在侗绣中时刻体现。
(二)影响侗族刺绣文化的内部因素
侗族与其他民族一样认为自然万物都有神灵的守护,而神灵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侗族也普遍存在着宗教崇拜或图腾崇拜。在古代科技不发达时,侗族和世界上其他民族一样,将解释不了的现象全部归咎于神的力量。祖先崇拜和宗教信仰在侗族文化中十分明显,这使侗绣中的纹样受到了影响。侗绣虽造型组合多样,但是许多寓意图腾崇拜的刺绣纹样大多相似。在长期的刺绣过程中,侗族妇女们相互交流形成了统一的审美意识和寓意吉祥的纹样风格。
三、侗族刺绣纹样的文化艺术特征分析
(一)侗族图腾纹样的崇拜
龙蛇纹:龙图腾在侗族被放到旗帜或者村寨中象征着一种神秘力量的庇佑。除了龙之外,蛇被认为是龙图腾的化身,也被侗族人所崇拜。侗族先人长期在恶劣环境下生存,生活地区群山连绵,生存环境艰难,人们在日常耕作生活中经常在山林间劳作,毒蛇猛兽经常出现在人们的活动地,为了祈求平安,侗族人多在身上佩戴有蛇纹的装饰物。
鱼纹样:侗族先人最早以狩猎和渔业为生,而鱼则成为侗人的主要粮食之一,因此侗族人十分重视“鱼文化”。农耕时,他们会在稻田里养鱼,鱼便作为守护粮食、保证一年劳作成果的神物被侗民所敬仰,因此鱼形纹样在侗族的刺绣中经常出现,并且作为一种固定寓意的图形符号被保留下来。
太阳纹:太阳在原始社会被视为力量和光明的象征,在侗族崇敬的众多神灵中太阳神是重要的存在。太阳使万物得以生长,有太阳照耀的地方才有温暖和光亮。几千年来,人们是十分忌讳在太阳落山之后仍旧在外不归家的,因为太阳落下黑暗来临一切未知,这种看不见的未知使人恐惧。太阳刚好有驱散一切恐惧的力量,所以侗族人常祈求太阳保佑自己的家人逢凶化吉,一世平安健康顺遂。太阳纹也因此被应用在侗族人服饰上并且代代传承,经常见到的太阳纹背带就是中间一个十分大的太阳纹,四周八个小太阳冷暖颜色交叉搭配,意欲成为背带使用者的保护神。
葫芦纹:葫芦纹样起源于侗族神话,传说中人类遭遇了灭顶之灾的特大洪水,危急时刻人类祖先姜良、姜妹靠葫芦得救,自此人类才得以重生繁衍,因此葫芦被认为是使人逢凶化吉的神物,葫芦纹样也因此被侗族绣娘传承发展起来。除此之外,侗族姑娘的一种腰帘裙就是以葫芦的形状制定的,这种腰帘裙十分别致,腰带上的绣片是葫芦形的,绣片双面秀制,造型生动、色彩鲜艳夺目。
榕树纹:南方亚热带地区榕树盘根交错、枝干繁茂壮硕、树冠四季常青被称为“龙树”。传说中龙树是在月亮上的,夜晚能看到的指引人的月光也是因为榕树的原因,所以说榕树能够庇护迷路的人找到回家路。因此,榕树和月亮也就有了保佑人平安健康的含义,绣背带时将榕树和月亮花绣到一起来庇护孩子健康成长,背带中心是圆形的月亮花伴着龙纹,四周绣动植物,四个角是向中心蔓延的榕树枝。
(二)侗族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
侗族先民认为“天有日月星辰,地有万物生灵”,也就是说侗族先人是有和大自然相互关联的意识的[3]。除了人本身,人生存的周围事物的生命形式也被侗族人所关心在意。这就决定了侗族人观念中,不只人有生命和意识,大自然也有生命和意识,这种大自然的生命意识被信仰为“神性”。侗族把自然界具有难以描述性质的事物和现象总结为“神灵”,认为神灵用其神性来感知生命万物,同时维持并滋养着世间万物包括人类。
在侗族刺绣中,主要纹样一定是自然物或神物,人物被作为次要纹样进行点缀陪衬。例如侗族妇女刺绣纹样中有一种以繁茂的娑罗树为主体物, 娑罗树上经常装饰上胖娃娃,娃娃手里抱着果实,这里就能体现侗人“山林是主,人是客”“青山怀老人自老”的理念。侗族“多神崇拜”的来源也就是把自然界的一切都看作“神灵”的化身,从侗族的历史记录可以得知:侗族先民在早期是迁徙而来的,迁徙途中靠着大树阴凉处乘凉休憩,树上的果子则被用来充饥止渴。鉴于此,稳定下来的侗民便把大树当成能庇护人生命的神树,于是在过节之时便到大树下烧香祈福,祈求神灵保佑平安。侗族妇女也喜好把大树当作主要纹样进行刺绣,目的就是为了借着大树中蕴含的神力来为人祈福,所以刺绣中的植物图案无不饱含着侗族人民的原始神灵崇拜情感。
侗族人信仰“神灵”,这些神灵多来自大自然,并且使世间万物得以有效运行,运行中打破了规律,则是人类触怒了神灵,因此人类需要敬畏大自然,遵循大自然“神力”作用下的神秘规律。在这种多神崇拜的背景下,侗族人笃信自然宇宙中的“神灵”并以此作为世世代代劳作生活的信仰,因此侗族人敬畏自然,同时也自觉崇拜自然中其他生命。
(三)侗族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侗族刺绣善于利用自然界动植物纹样或者传统图腾来寄托自己的美好愿望。年轻男女之间通过绣“鸳鸯戏荷”“鱼水合欢”等纹样来向钦慕对象表达爱慕之情,展现了青年男女对爱情的美好向往;通过“麒麟送子”“状元及第”“喜鹊登梅”等主题纹样表达对幸福生活的一种憧憬。鱼在侗族人生活中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用以表达理想愿望的祝寿锦图中,中间为一条大鱼,周围就是百花百草图案,立意是“儿孙满堂,百岁有余”,大鱼象征人自在长寿,花草则象征后代人丁兴旺[4]。多彩饱满的刺绣图案是侗族世世代代在山间、水里村寨中进行辛苦劳作时看到的自然景象,和自身在看到这些自然景象时的感受体会融入一起进行的创作,从色彩斑斓、造型“拙”中见韵,主题纹样的美好寓意可以感受出侗族人民对美的体会和斟酌,劳作是辛苦的,但是生活却被赋予美好的憧憬。
侗族的刺绣图案植物图形元素最常出现:桃花、葫芦、柿子等。侗绣与其他民族绣品不一样的是,侗绣并不是十分喜欢使用牡丹或者兰花一类文学性强且比较高雅的刺绣图案, 反而不知名的花朵和生活中普通的植物却会更多地出现在侗绣中。这说明侗族妇女的生活更多是围绕普通劳动生活,并在繁忙劳累的劳作中体会到大自然的美,并以此为契机结合个人艺术思维和主观想象进行贴合实际生活的创造,这种创造出的作品并不是架空的,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它是一种有生命的能使普通劳动人民感到亲近快乐的一种创作。这种能够打动人的创作首先需要打动创作者本身,侗民首先自己对生活感到热爱,然后才能把对生活的美好期盼融入到刺绣中。因此说侗绣是民族文化耀眼的瑰宝,他们在日复一日辛勤的劳作生活中加入美好愿望憧憬,然后把艺术无限拉入生活并接近生活进行的高于生活的创作,使国内外见到侗绣的人都能够从这些创作中看到生活中不可多得的“美好希望与憧憬”,这是对侗民民族性格最好的诠释。
四、总结
侗绣中蕴含的不仅是绚丽多彩、造型多样的色彩纹样,更是侗族人民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保留下来的民族性格、文化特征和審美理念。它是侗民辛勤劳作的智慧结晶,也是侗民审美意识不断完善的结果。侗族刺绣的形成是内外因素共同促进的结果,它体现了几千年来侗族人民辛勤劳动的生存状态,展现了侗族人民对“自然、人、神”关系的一种探讨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侗族刺绣以其独特的艺术审美价值屹立于中华历史长卷中,在现代科技日益发展经济不断进步的今日,侗绣更应该被挖掘而不是逐渐消失,进一步研究侗族刺绣不仅有利于侗族刺绣文化的保护传承,更能够丰富中华民族文化宝库。
孙婉祯
女,河南驻马店人,河北地质大学,学士,研究方向为视觉传达设计。
参考文献
[1]吴平.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侗族刺绣[J].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2013,5(02):166.
[2]谷利民.湘西侗族刺绣艺术探析[J].艺海,2015(12):154-155.
[3]金枝,陈相圭.三江侗族刺绣的纹样类型及美学特征[J].轻纺工业与技术,2019,48(03):29-31.
[4]温婷.论侗族刺绣的审美意蕴[J].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1,28(05):3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