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与阿黄
2020-02-04辛晓明长沙市雨花区教育科学研究所副所长
◎辛晓明(长沙市雨花区教育科学研究所副所长)
一
阿黄是一条很普通的中华田园犬,我是在一次回老家的途中遇见它的,它怯生生地跟了我一路,就这样成为了我家的一员。母亲说,它的皮毛是大地的土黄色,就叫它阿黄。
工作繁忙,我十天半个月才回次家,也都是行色匆匆的。我再没有时间像小时候一样拽狗尾摸狗头,对阿黄,我没有表现得很亲昵,但每次回家,才翻过家前方的土丘,那个气喘吁吁、喜眉笑眼的黄影总会朝我呼啸而来。
我喜欢阿黄,因为外婆很喜欢它,似乎还很离不开它呢,一会儿不见就问阿黄去哪了。外婆对阿黄的喜欢让我想起了自己儿时对小动物的迷恋。
这也难怪。近几年,父亲去县里做事,母亲在妹妹家帮忙带孩子,老人随母亲去住了几天,说怕让年轻人嫌弃,说什么也要回老家住。一人,一狗,一群鸡,一块田,一方菜园,就是外婆生活的全部。
“蠢狗,你玩疯了吧,绊到我了……”每次回家,都能听见拄着拐杖的外婆佯装生气的骂声。这时候,我的心就特别柔软,特别温暖。是的,那语气、那神情何其熟悉:“蠢蛋,你玩疯了吧你,天黑了也不回,害得我四处找,摔了好几跤……”
有阿黄,几声吠,几句笑骂,家就有了生气。
一段温暖、生动的叙述。外婆教训阿黄的语气和神情让“我”想到了小时候被训的情形,调皮、好动的“我”曾让外婆操碎了心,但她乐在其中,因为她爱“我”。
二
我总想着等自己在城里安定下来,就把外婆接到身边来照顾。小时候我须听她的,现在我长大了,她得听回我的。
这想法一拖就是三年。终于,我的工作安定下来、家也安稳下来了,我驾车前往老家接外婆,准备了十足的理由来说服她:九十高龄的老人,怎么可以一个人生活?
在发动机的呜呜声中,外婆嗫嚅道:“我走了,阿黄怎么办?”一旁的阿黄伸着长长的红舌头,摇头摆尾,眉开眼笑。
是啊,城市里的水泥筒子楼,一百平米的逼仄空间,怎么容纳一条习惯了在田野中风驰电掣的中华田园犬?再等等吧。等我找找合适的收养人,或者建间狗屋。
回城后,我一如往常地工作生活。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加班,母亲打来电话。她哽咽地告诉我:“外婆过世了……不过,没病没灾,走得安详。”
宛如晴天霹雳,但又面如止水。人生七十古来稀,作为第三代的我都已年近不惑。生死周期,人人逃不脱。只是,我们欠了老人一个热闹的晚年。
外婆走了,没有住过我城市里的房子。我没有兑现儿时坚定的承诺:“外婆,你老了,还跟我住,我们不住土房子,住楼房。”
孤零零的老屋,只剩下阿黄,它成了终极守望者。
小时候的承诺言犹在耳,但再也无法兑现,文字中透露出满满的遗憾与歉意。外婆离开了“我”,离开了阿黄。狗也懂死亡的含义吗?它是不是还在老屋等待着外婆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