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家具中灯笼腿的研究

■虞文萱，邹伟华，李若瑶 Yu Wenxuan & Zou Weihua & Li Ruoyao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家具与艺术设计学院，湖南长沙 410004）

海派家具作为我国20世纪的重要家具类型之一，其现阶段的市场需求多以收藏为主，并没有发挥出其独特与时俱进的设计理念和技术优势。根据前期的调查显示，在古典家具交易市场中，带有灯笼腿造型的海派家具备受收藏者喜爱，其造型充分体现了海派家具海纳百川的包容性，成交价格较其他海派家具普遍较高。根据本课题的研究内容，本人以“问卷星”小程序线上调查的形式发出了106份问卷（表1所示）。

有效问卷中，消费者在购买家具时会选择中西结合的灯笼腿形式的家具腿足所占比例为45.28%（表2所示），他们普遍认为灯笼腿的造型简约耐看，并具有一定文化内涵和文化价值，适合多种装饰风格，且具有稳固、轻便、耐磨等实用价值，也有部分消费者认为这种腿型的价格适中，性价比较高（表3所示）。然而，在当代家具市场上，具有灯笼腿的家具却占比不多。故本课题将分析总结灯笼腿的再设计方法，重新唤起当代消费者与海派艺术样式的共鸣，设计出能满足当代消费者审美的海派家具。

1 海派家具中灯笼腿的造型

灯笼腿是在传统法式家具的基础上融合中国民俗文化和审美观念所形成的海派家具经典腿型。随着旋木工艺的引进以及流行，灯笼腿也应运而生。灯笼腿有明显的传统法国路易十六时期的家具腿型特征，但与法式家具存在明显的不同（表4所示），是近代海派家具设计师们根据客户要求并结合当时的潮流元素，“以洋为主，以中为辅”设计的家具腿足造型。换而言之，海派家具中的灯笼腿是西方家具腿部样式本土化的典型案例[1]。

传统法式家具的腿型在造型上主要使用了新古典主义的处理手法，借鉴了古典柱式中自上而下逐渐变细的圆柱腿或方形腿，并在纵向多有雕刻出呈直线状或螺纹状的凹槽。家具腿部的脚端往往呈球形、倒圆台形、滑轮等形式。而海派家具中的灯笼腿较之更为简洁，多为上下一般粗细的圆柱形，这是法式传统家具中所没有的腿部造型；但少数腿型也延续了法式传统家具中上粗下细的造型（如图1所示），或在腿部顶端或中下段拼接方形腿元素（图2所示），但总体较传统法式腿型更为简约。家具腿足脚端往往呈倒圆台型和球型；中上端会加入蜜瓜型元素，主要分为有竖向凹槽（图3所示）、无竖向凹槽，其中，无竖向凹槽的装饰类型中也包括了横向凸起装饰、雕刻装饰等等（图4所示）。由于该造型很像我国民俗中的灯笼造型，故在古典家具交易市场被称为“灯笼腿”。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生活条件的提升与居住空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例如居住空间变小、生活方式更新等等，要求了家具腿型的风格、样式、品类根据消费者的需求变化而变化，如家具形态的尺度被缩小、装饰被简化等[2]。灯笼腿造型就是我国家具腿部造型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其本身造型具有一定的时尚感和创新理念，便于批量化生产，也适合现代城市大多数居住空间的使用特征。

灯笼腿造型淡化了传统法式腿型繁重的装饰元素，如舍弃了直腿上的凹槽雕刻、简化了腿与椅面结合处的雕花接头等等，强调装饰与结构的和谐统一，使灯笼造型和整体腿型相得益彰。同时该腿型沿用了中式传统家具中的用材理念，保留了木材材质的自然属性，突出材料本身的肌理感和情感表达[3]。在灯笼腿造型中，灯笼元素具有画龙点睛的作用，使原本简素的腿足造型更为精致，给整体腿型赋予了时代的审美情趣和文化内涵，并形成了松紧有度的强烈对比，其传统艺术特征化解了西方传统家具与中国本土文化的分歧[4]，也是向现代设计审美中的极简主义美学进行过渡的表现。

表1 调查对象年龄分布

表2 家具腿部样式选择分布

表3 选择中西结合的灯笼腿样式的原因

虽然中国传统家具都颇具匠心、技艺精湛，但是每一件都由工匠手工打造，制造过程耗时过长，大多不适应工业化批量生产，而西方生产设备与制造工艺的引入给这问题带来了转机，海派家具在技术上开始由传统手工制造逐渐向机械化制造转化，其中工业化痕迹最为明显的就是家具的腿足部分，整体的直线造型大大降低了生产难度，而“灯笼”元素就明显是车旋工艺的产物。

海外机器的引入不仅大大降低了人工成本，缩短了生产时间，而且使家具腿足等部件达到了标准化、系列化和拆装化的条件，极大提高了家具生产的科学性、创造性及市场竞争力[5]，使得具有设计感的家具也可以拥有低廉的价格，其高性价比在大众消费者中获得了普遍认同。

2 海派家具中灯笼腿的内涵

东方传统文化向来是主张包容、和谐，匠人们在引进西方文化和造型的同时，将东方传统文化来代入西方的造型元素，以弥补由于东西方文化差异所造成的文化内涵上的差值，求得东西方传统文化的融会贯通，化解因东西方文化差异所产生的问题，而灯笼腿造型正体现了我国的传统文化内涵和西方新古典主义审美的融合。

2.1 “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装饰理念

西方家具的装饰纹样通常注重于写实，对于动物、植物等装饰元素刻画得细致入微；而中式家具在纹样方面更多重视精神层面的含义，往往将纹样提炼成一种“符号”广泛流传。在我国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中，装饰图案有着“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装饰理念[6]。故海派家具在引入法式传统腿部造型的同时，重新定义了西方家具中的蜜瓜型元素（图5所示），将其命名为“灯笼”造型，赋予了其中国传统文化中独特的意义，具有画龙点睛和协调整体的作用[7]。

灯笼，是一种我国民间的传统手工艺品，承载了中国传统民俗文化中人们对吉瑞祥和的期待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故将灯笼作为文化符号融入海派家具的腿足造型中，提升了腿足造型的本土文化特征，是国内消费者对该造型元素及其吉祥寓意强烈认同的表现。

2.2 “借物抒情”的审美内涵

从古至今，“灯笼”这一文化符号一直承载着中华民族的人文主义精神寄托。在历史的积淀和文化的浸润下，灯笼艺术渐渐丧失了其基础的照明功能，保留了其观赏价值，并且逐渐演化成了传达我国传统民俗的载体，起到美好生活的媒介作用，更加通俗易懂地表达出了人民心中的愿景，如步步高升灯、观音送子灯等[8]。在古代的学堂开学之际，学生们会请先生点亮自己所带的灯笼，寓点亮其前程之意；在闽南语中，“灯”与“丁”发音相似，故在婚礼等场合挂上灯笼，寓人丁兴旺之意；在大年三十挂上灯笼，寓辞旧迎新之意。

2.3 “沉稳端庄”的文化内涵

灯笼腿是在传统法式腿型的基础上融入了中式家具“沉稳敦实”的特征。传统中式家具大多具有四平八稳的造型特点，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器具，也是一种阶级和权力的象征[9]。而传统法式家具更为轻盈、活泼，二者的差别尤其体现在家具的腿足之上。灯笼腿造型在传统法式腿型的基础上，将其自上而下由粗变细的基础造型改为上下一般粗细，不仅在工艺上降低了木材的加工难度，更是在文化上更加符合中国传统审美，使家具整体形态看起来更为端庄内敛，结构更稳固，给使用者更为便捷实用的体验感受。

3 海派家具中灯笼腿造型的再设计

灯笼腿是一种极具时代特色的家具腿部造型，当下消费者对其有着不同的理解方式，更为年轻的消费者在没有客观了解时代背景的前提下，无法完全产生共鸣，灯笼腿造型正面临着失去市场的困境（表5所示）。故设计师应对灯笼腿造型进行合理得重构[10]，设计出满足当代消费者审美的海派家具。

表4 传统法式腿型和海派灯笼腿的对比

3.1 造型元素的提炼和重构

本人运用了符号学的研究方法,揭示出“灯笼”元素的符号语义,从灯笼元素的文化内涵出发,通过研究文化内涵与家具腿足的关系,总结出灯笼腿的一般规律，对海派家具中灯笼腿的造型元素进行提炼和重构。

海派家具中的灯笼腿由于受到了时代审美和科学技术的制约，造型较为统一固定。所以本次课题中的灯笼腿造型再设计将会提炼多种灯笼造型元素，本着多元化、系列化的原则对其进行重构，以满足不同消费者的审美需求。

将灯笼造型进行简化处理，抽取出最本质、最具有代表性的造型特征，放弃一部分不具有普遍性的装饰，并采用简练的造型语言表述，保留其主体形式与情感[11]，使其在文化寓意得以沿袭的前提下更加贴合现代审美需求。以最常见的扁球形灯笼为例，灯笼腿中的灯笼造型一般以最基础的扁球形的形式出现，圆润饱满，是比较具象的灯笼形象。而设计师在设计过程中可以打破这一固有形式，将灯笼外形抽象为几何切面，使灯笼造型更加具有现代感和时尚感，形象而又不失变化。这种抽象手段在对于灯笼造型的借鉴上较为直白，是灯笼文化与现代设计相结合的必要手段，为后续的设计奠定了基础。

在全球化发展的今天，人们的审美趣味也在不断转变，而将传统家具进行再设计，逐渐成为了当下设计的一种趋势。我们需要回到海派家具的原点，重新审视灯笼腿造型本身，并且以最现代化、最可以被大众接受的方式，让灯笼腿以全新的造型重回大众视野。故将本课题的研究对象——灯笼腿进行了以下三种形式的造型变更与创新：

（1）立体造型的平面化处理。无论是“灯笼”还是灯笼腿中的“灯笼”元素，无一不是一个圆润饱满的球型或扁球形，其具象逼真的造型手段必定会对改造型的时尚感有所削弱。故将立体的灯笼腿造型处理为平面图形，从视觉传达的角度来对图形进行处理，以贴图或平面雕刻的方式对家具表面进行装饰。平面造型可以采用点、线、面元素来丰富灯笼造型，部分添加纹理效果，丰富视觉感受，也可以利用几何图形作为装饰，既可以增添趣味性，又可以注入现代的气息，改变传统家具装饰风格，与具象写实的灯笼图案形成鲜明对比。灯笼腿不仅具有支撑作用,而且还可以起到美观的装饰效果，若由设计师将其进行平面化处理，仅保留其装饰作用，用于室内空间，可以轻松营造出海派美学的氛围。

（2）造型的革新。设计过程中可以将多种几何元素的有机组合形式融入灯笼腿中。灯笼腿的整体风格是简约朴素的，常以圆柱和球型的几何穿插形式出现。但我们不仅可以增加几何体在灯笼腿中的运用，更可以参考几何形体的基本复合方法，对灯笼腿造型进行再设计。除了常见的几何叠加、穿插形式外，我们可以通过合理的切割，改变单个几何形体的体块特征，使新形态更加有层次感，运用“减法”的造型手段，从结构上的缺失来实现审美的增加，虚实相应，巧妙体现了几何实体与空间结构之间相互呼应的关系[12]。

（3）基于现代生活方式的功能设计。只有基于人体工程学和社会科学的功能形态才可以满足人们在不同的生活环境及生活阶段中的使用需求。传统灯笼腿只是起到支撑和简单的装饰功能，仅仅是人体工程学的角度考虑满足使用者的生理需求，并不能完全满足现代人们的生活习惯。故应结合其造型合理增加一些便于理解、易于操作的功能，比如从不同使用者的生活方式、使用心理以及操作习惯出发，满足不同消费者的不同使用需求[13]。所以可以针对灯笼腿造型进行折叠、拆分等方法，巧妙地改变空间的利用方式。增加基于不同生活方式的功能设计，不仅可以增进家具与每个不同的个体使用者之间的交流，更多得也希望照顾到特殊人群，让他们能够正常的生活、工作、学习，主动参与生活、融入社会[14]。在这个过程中，使用者会赋予家具一层浓烈的个人感情色彩。

3.2 新型材料影响下的结构设计

海派家具在设计之初由于材料有所局限，一般采用具有更多自然属性的材料制作家具；而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出现了很多新型材料，如树脂、合金材料等[15]。新型材料由于其性能的特殊性，无法套用传统的家具结构设计，故新型材料影响下的结构设计既能满足当代消费者的审美情趣，又为灯笼腿的再设计提供了新思路。

结构设计取决于材料的选择，应当依据材料的不同设计不同的结构。以具有更多人造属性的材料为例，其特点主要反映于性能、纯度的差异较小，控制性强，无地域性，无形状和存有量的制约[16-17]。新型材料突破了传统木材的制约，可以呈现出新的造型和结构。同时，从不同材料的本身特性来看，即便是同样的造型，也可以使其感性特征和内涵也发生改变。所以在灯笼腿的再设计中要充分考虑新型材料的特性，合理利用新型材料，以其特有的材料性能增大灯笼腿的审美附加值[18]。

表5 未选择中西结合的灯笼腿样式的原因

■图1 上粗下细的灯笼腿

■图2 拼接方形腿元素的灯笼腿

■图3 有竖向凹槽的造型元素

■图4 无竖向凹槽的造型元素

■图5 西方家具中的蜜瓜型元素

4 结语

海派家具的发展拥有着浓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其中灯笼腿作为海派家具的典型造型元素，既有西方的造型元素和工艺手段，又有中国的文化内涵和审美情趣，是海派家具发展历程中的经典符号。对灯笼腿的再设计，不仅丰富了设计师的设计视角，也是对海派文化的致敬、继承与发展，能让灯笼腿造型在现代语境下得以延续并重现其活力。

灯笼腿不仅仅是用做支撑的零部件，也作为一种文化载体在向我们传递着历史的烙印和中国文化的海纳百川，而在深入了解海派文化的前提下，如何去更好的继承发展这种文化，是设计师们一直以来想要去解决的问题。面对这一问题，各种新造型、新功能、新结构的出现也为设计师们提供了新的思路。因此，对于灯笼腿造型的再设计，需要我们综合其特质，具体深入了解研究才能去尝试对它的创新，目的是满足现代人群的审美需求的同时，让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子不脱离社会发展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