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发票的诱惑

赵泽

非法制造、出售假发票必将付出代价 （图/IC photo）

2019年12月7日，随着17名涉案犯罪嫌疑人被湖南益阳市安化县公安局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这起历时7个月、缴获涉及全国28个省（市、自治区）虚假发票数达249万余份、可填金额超过78亿元的公安部督办特大制售虚假发票案成功侦破。

主犯其人

该案主犯朱某聪原先在老家长沙以开跑车为生。因家里新修房子，欠了不少外债，年逾四十，他自感人生压力大。2016年8月的一天下午，因跑车生意不好，朱某聪早早收工后，相约几个朋友去本地的“开心”小茶楼喝茶闲聊。在茶楼，他遇上了一个叫刘某花的女子。刘某花经历了婚姻失败，有些心灰意冷，便找了个小茶馆谋生，想疗伤。这天下午，刘某花来到茶座里给朱某聪等人泡茶，一切都很自然。转身临走时，刘某花回头看了朱某聪一眼，眼神恰好与朱某聪撞车了，她心里泛起了一点点波澜，朱某聪有些心猿意马。朋友离去后，朱某聪找到刘某花，二人互加了微信，几经交往，两个人开始了一段地下姻缘。

跑车生意没有让朱某聪摆脱困境，多次听到朋友群里搞副业发财的消息，他坐不住了。2018年下半年，朱某聪决定转行。很快，他就把副业（制假发票）的硬件机器设备谈妥了。通过朋友介绍，一个懂印刷的广州“外卖小哥”杜某如进入朱某聪的视线。2018年12月，朱某聪赶到广州，一来提取印刷设备;二来约杜某如见面。

“我是专门做油票的，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做事？9000元一个月，包吃包住。”这个待遇，达到了杜某如的心理预期。他笑着道：“好，我跟你干！”一星期后，杜某如踏上了去湖南打工的发财之旅。五天时间，他足足印刷了十几万份虚假发票。憋了很久的朱某聪，在十天左右将其全部卖出。听着源源不断的“支付宝（微信）到账N元”，朱某聪会心地笑了。

大展拳脚

尝到甜头后，朱某聪喜不自胜，他准备大干一番。可让他没料到的是，房东知道他们在印刷假发票后，就不肯向他们出租房子了。无奈之下，朱某聪准备迁移。

几经辗转，朱某聪将设备运至益阳安化县烟溪镇新码头附近，最后在烟溪镇胜利村僻静处一两层红砖房落脚。落脚后三人开始分工，朱某聪负责全盘，特别是购买印刷材料、网上联系业务、PS模板、邮寄发票等核心业务。杜某如为技术总监，专攻调试、维修机器、印刷发票。刘某花作为售后（后勤）总管，哪里需要哪里搬。每天早上七点多，杜某如开始调试设备。九点，准时开工。杜某如对这些机器非常熟悉，只要一个响声，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因此工作也算轻松。

印刷是一个细活儿，稍微马虎就会前功尽弃。放纸、调色、出成品、烘干、切割、打孔……每一道工序，朱某聪都亲自参与，认真观察。朱某聪疯狂地印制发票，每天都有近4万份空白发票出炉。每当一种新发票成品成型时，他总会第一个来到成品堆放处，伫立端详一番后，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沓尚未裁剪的发票，看着红黑相间的文字，闻着淡淡的油墨香，感叹着精美的工艺，他觉得幸福马上就要来敲门了。然而，朱某聪并不知道，有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不法行为。

警方出击

售卖发票，朱某聪有自己的路子。他到娄底，找到了一个名叫“辉哥”的人，达成了“战略”合作。自此，他的发票大部分就通过辉哥，源源不断飞往全国各地。从单一的油票，到路票，再到各种增值税发票，最后到私人订制，各种发票凡所需求，应有尽有。只要有些利润，朱某聪都做。渐渐地，“工作室”生意越来越好，业务越做越大。时间一长，朱某聪和刘某花熟悉了印刷业务，也开始琢磨印刷技术了。刘某花年轻，眼睛好，看色准，她监制印刷的发票质量，杜某如有时都自愧不如。休息时，朱某聪常常跟刘某花说悄悄话。他告诉刘某花，自己有个人生目标，便是把家里的外债还清，再大搞一笔，就金盆洗手，然后与她安心过小家。

就在朱某聪的目标快实现时，2019年5月15日，当地有群众拨通了安化公安局烟溪派出所的报警电话：“警察同志，新码头附近，一两层废弃民房内，近期持续传出噪声，常有3个外地人出没，并不时驾车进进出出，行踪十分可疑。”还没等值班民警反应问话，报案人就匆匆挂断电话。接警后，烟溪派出所迅速出警调查，经初步侦查，发现这3人像是在印制东西，房间里还有貌似印刷机一类的大型机械。派出所立即将情况上报县局。安化县公安局高度重视，安排经侦大队进一步摸排核查。

5月20日，安化县公安局经侦大队线索核查结果出来了：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非法制造、出售虚假发票的犯罪窝点。次日，安化警方对该案立案侦查，并从经侦大队、巡特警大队、烟溪派出所抽调精干警力成立“5·21”专案组。就在5月20日晚，朱某聪又接了个大单子。这会儿正和刘某花、杜某如忙着制作模板、调色、打样，忙得焦头烂额，外部的风险似乎顾不上了。为防止这个犯罪团伙转移场地，专案组决定立即收网。5月21日，由分管副局长带领由经侦、巡特警大队、派出所等20余人组成的专案组，突袭这处废弃民宅，民警破门而入，人赃并获。正在忙碌的刘某花和杜某如都蒙了，等他们缓过神来时，银色连体手铐已在手。专案组当场缴获用于制造假发票的专业机器设备1套（包括印刷机2台、丝印机1台、切纸机1台、晾晒架2架、晒版机1台、打孔机2台）、成品假发票无数、原材料及发票模板若干，并扣押了一辆小车及其他一些涉案物品。后经专业人士鉴定，这些设备是专业级的。

覆灭之路

首战告捷，“5·21”专案组迅速将案情上报。6月5日，湖南省公安厅与省税务局宣布成立由省、市、县三级公安机关和税务部门负责人组成的专案领导小组。翌日，30余人专案组开始联合办公。三名犯罪嫌疑人到案后，专案组攻坚克难，很快拿下三人口供。

2019年6月至7月，专案组民警根据掌握的线索，前往安徽阜阳、江苏无锡、湖北孝感、广东深圳、上海嘉定、湖南娄底等地，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先后抓获王某杰、刘某鹤、赵某华、张某飞、朱某娟、李某玮、陈某等14名犯罪嫌疑人，累计缴获30余万份空白虚假增值税普通发票及假定金额发票，捣毁了两个倒卖虚假发票的犯罪窝点，累计缴获空白增值税普通过路过桥票、油票、定额发票等各类虚假发票249万余份，最高可填开金额78亿余元。在警方所查获的249万余份增值税假发票中，纸张的质地、印刷、油墨都与真发票非常相似，一般人难以分辨出真假，由于大都还只是空白发票，未打上具体金额，一旦流入社会，国家税收损失将无法估算。

2020年8月2日，益阳安化县人民法院审结了这一特大制售虚假发票案件，朱某聪、刘某花、杜某如等14名被告人犯非法制造、出售非法制造的发票罪，被判处五年六个月至一年一个月不等有期徒刑，并处罚金115.5万元，没收违法所得94.67万元。法院经审理查明，2018年底，被告人朱某聪、刘某花共谋制造并出售假发票牟利。2019年1月，朱某聪花7万余元购买了制造假发票的机器设备，精心挑选隐蔽的生产窝点，并向被告人何某超、朱某娟购买制造发票的菲林，聘请被告人杜某如参与印刷假发票。制作好假发票后，朱某聪和刘某花将其销往分布在安徽、江苏、湖北等地的下线买家，被告人刘某鹤、赵某华等再行倒卖。朱某聪三人生产制作的假发票通过物流快递很快销售到全国28个省（市、自治区）。

安化法院认为，朱某聪、刘某花在短短半年时间内非法制造，并出售非法制造的普通发票，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非法制造、出售非法制造的發票罪，依法应予惩处;杜某如、朱某娟、何某超明知他人非法制造普通发票，仍提供帮助，其行为构成非法制造发票罪;刘某鹤、张某飞、赵某华出售他人非法制造的普通发票，情节严重，其行为构成出售非法制造的发票罪;被告人陈某、黄某然、杨某、黄某玲、姚某怀、李某玮出售他人非法制造的普通发票，其行为构成出售非法制造的发票罪。据此，法院依法作出前述判决。

（本文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