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试论李公麟在文物收藏与鉴定上的成就

2020-01-28周永胜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20年21期

周永胜

摘 要:北宋李公麟不仅是一位著名的画家,他还非常重视文物的收藏与研究。北宋时期,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文物收藏逐渐成为社会风气,并促成了金石学的兴起,李公麟在金石学的发展中起到重要作用。李公麟热衷于文物收藏,他在文物鉴定上的成就至今仍值得我们学习。

关键词:李公麟;文物收藏;文物鉴定

李公麟(1049—1106),字伯时,号龙眠居士,北宋舒州人,著名画家,是中国白描手法的创始人,被誉为“宋画第一”。他是中国美术史上重要的代表人物,有《五马图》《临韦偃牧放图》等作品传世,以往的研究者也将注意力放在研究他的绘画上。从一个博物馆人的角度来看,李公麟在文物收藏及鉴定方面也颇有成就,文章试就其这方面的成就做一概述,以求增进我们对李公麟的认识。

1 李公麟对文物的收藏

收藏是博物馆的基本职能之一,事实上,从一个博物馆人的眼光看,李公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文物收藏家,他非常重视文物的搜集与收藏工作。《宋史》李公麟传记中说他:“闻一妙品,虽捐千金不惜。”可见李公麟热爱收藏已经到了不惜千金的地步。那么李公麟为何会成为一位收藏家呢?笔者推测可能有以下三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北宋时期社会上有文物收藏的风气。北宋皇帝带头示范,上行下效,形成了一股文物收藏热潮。《中国书画全史》一书中说:“太祖、太宗,次第灭西蜀、下南唐,凡号称五代图画之府,所有珍藏之名画,多被收入御府。”北宋皇帝还喜欢将书画赏赐给有功的大臣,并认为是“此高尚之士怡情之物”,把书画赐给大臣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恩荣。除了皇室带头之外,随着北宋时期文人士大夫群体的扩大,文物收藏群体也逐渐扩大。宋代统治者吸取前代教训“重文轻武”,通过科举取士,录取了一大批有较高文化素质的官僚阶层。此外,在科举取士上,宋代甚至在诗文论策外,还通过绘画取士,并设置书画院等官僚机构。统治阶级的重视和社会经济的繁荣,共同推动了文物收藏热。

二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李公麟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据舒城县《李氏家谱》记载,李公麟系南唐先主李昇的后裔,后隐居于龙眠山。李公麟父亲李虚一尝举贤良方正科,曾任大理寺丞,崇尚文艺,喜欢收藏书画,家中书法名画收藏丰富。李公麟在宋熙宁三年(1070)中进士时,同榜的有其弟李公寅、李公权,史书上称“龙眠三杰”。李公麟自幼受到良好的家庭氛围熏陶,在艺术上有很高的修养。宋朝官员收入高,李公麟出身于官宦之家,自己又在朝廷任职,这使其收藏事业有了资金保障。

三是李公麟对收藏有浓厚的兴趣。在北宋社会文人风气及家庭环境的影响下,李公麟自身对文物收藏也有浓厚的兴趣。史书记载李公麟在中进士后,并不热衷于做官。他“历南康、长垣尉,泗州录事参军,用陆佃荐,为中书门下后省删定官、御史检法”,所任官职并非显要,李公麟也并不在意,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文物收集和书画创作上。《宋史》在评价李公麟时说:“然因画为累,故世但以艺传云。”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1045—1105)为李公麟《五马图卷》所写的跋中说:“余尝评伯时人物似南朝诸谢中有边幅者。然中朝士大夫多叹息伯时久当在台阁,仅为喜画所累。余告之曰:伯时丘壑中人,暂热之声名,傥来之轩冕,此公殊不汲汲也。”可见,作为进士出身的士人,李公麟在其生活的年代本来可以在“台阁”中发挥作用,但是“为喜画所累”,没有在政治上发挥更大作用,对此时人虽然感到叹息,但李公麟却不以为意。

2 李公麟对文物的整理与研究

李公麟不仅喜欢收藏文物,他还专注于对藏品进行系统的整理与研究。《宋史》记载他“好古博学,长于诗,多识奇字,自夏、商以来,钟、鼎、尊、彝皆能考定世次,辨测款识”,在对文物的整理和研究上有很高的造诣。

北宋时期,受统治者的影响,文人士大夫普遍热衷于收藏鉴赏,文物收藏热潮也促进了对古物的研究,并由此形成了一个新的研究领域,即“金石学”。李公麟在金石学发展上起到了重要作用,对此蔡京的第四子蔡绦在《铁围山丛谈》中记载:“国朝来,寖乃珍重。始则有刘原父侍读公为之倡而成,于欧阳文忠公又从而和之,则若伯父君谟、东坡数公云尔。初原父号博雅,有盛名,曩市出守长安,长安号多古簋、敦、镜、甗、尊、彝之属,因自著一书,号《先秦古器记》,而文忠公喜集往古石刻,遂又著书名《集古录》,咸载原父所得古器铭款。繇是学士大夫雅多好之,此风遂一煽矣。元丰后,又有文士李公麟者出。公麟字伯时,实善画,性希古,则有取瓶身所得暨其闻睹者,作为图状,说其所以,而名之曰《考古图》。”

刘原父即刘敞(1019—1068),字原父,其所著《先秦古器图碑》一书对研究金石有开创之功,可惜原书已佚,不过后来欧阳修在《集古录》中對刘敞的研究有所继承。欧阳修所著《集古录》一书得以流传下来,成为现存最早的金石学著作。蔡绦认为李公麟是继刘敞、欧阳修之后,又一金石学重要代表人物,对李公麟在文物整理和研究上的贡献,前人早有评论。张宏明在《李公麟金石学成就钩沉》一文中就指出,李公麟在金石学著作中开创的体例及在作品中“把自己所藏及所见到的金石文物摹形收录,这是他对中国古代金石收藏学的一个卓越贡献”。

李公麟在研究中重视将文物与文献相结合,宋代另一位金石学家赵明诚在《金石录》一书中却批评说:“凡三代以前诸器物,出于今者皆可宝,何必区区附托书传所载姓名然后为奇乎!此好古者之弊也。”在赵明诚看来只要证明一件器物是三代时期的文物就可以了,不必再去详细考证这件文物有什么价值,不用从古籍中寻找相关证据。以现在的观点看,李公麟这种将文物与文献对照来说明历史的方法,无疑是更为严谨科学的。

李公麟所著除《考古图》外,还有《古器图》《周鉴图》等,尽管其书已佚,但其作品在当时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为后人所继承。例如吕大临的《考古图》就收录了李公麟所藏的古物62件,且绘有古器物图,书中文字多处征引了李公麟《考古图》中的文字,这些让今人也可以了解李公麟当年的收藏和著作情况。

3 李公麟对文物的鉴定

李公麟在长期的文物收藏和整理研究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掌握了一定的科学的鉴定方法,并成为时人所认可的一位文物鉴定专家。《宋史》对李公麟本传记载仅仅240个字,但却用116个字来叙述他文物鉴定的能力,并重点讲述他如何鉴定秦玺的真伪。

绍圣三年,即公元1096年,咸阳市民段义在修建房屋时意外地挖出一块古玉,据说玉器出土时“有光照室”。绍圣四年(1097),这块玉被上交给朝廷,宋哲宗下诏百官参验其真伪,当时人们意见不一,有人说是真,也有人说是假的。据《宋史》记载,当时“朝廷得玉玺,下礼官诸儒议,言人人殊”。正在大家争论不休时,李公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公麟曰:‘秦玺用蓝田玉,今玉色正青,以龙蚓鸟鱼为文,著帝王受命之符,玉质坚甚,非昆吾刀、蟾肪不可治,琱法中绝,此真秦李斯所为不疑。议由是定。”

可见李公麟提出意见后,朝廷原来纷繁的意见变成“议由是定”。秦到宋已有上千年历史,要辨别秦玺真伪并非易事。李公麟为当时名家,《宣和画谱》说他“循名考实,无有差谬”。李公麟提出的意见自然为人所重,李公麟经过一看材质,二看所刻文字,三看制作工艺,最终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他提出的鉴定玉玺真假的三个基本标准,即使今天来看,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关于宋代这枚秦玺的真假,历来人们就争论不休。北宋哲宗朝经历王安石的变法后,正是政局非常微妙的时期,当时新党和旧党争夺激烈。宋哲宗赵煦即位时年仅九岁,由其祖母—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高氏起用司马光等人恢复旧法,排斥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新党,这一时期宋哲宗年号为元祐,史称“元祐更化”。高氏去世后,宋哲宗亲政,开始起用蔡卞、蔡京、曾布等新党,改年号为绍圣,大力宣传绍述思想,意要继承宋神宗的改革。绍圣末年出现的这枚秦玺,正好给宋哲宋的改革增加一份合理性。因此有人说不管这个玉玺是真是假,都会被认为是真的。蔡京等人说这枚秦玺是真,其实是为投宋哲宗的所好。

有學者认为秦玺在流传的过程中,上面所刻的文字是有变化的。最初秦玺正面由李斯用大篆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而在后世传承中,魏文帝曾经在玉玺肩部以隶书刻下“大魏受汉传国玺”。西晋灭亡后,后赵石勒在右侧加刻“天命石氏”字样,而这一情况,《宋史·李公麟传》及《宋史·舆服志》所载蔡京等人的奏折中均未提及。张程在《大都会中国博物馆简史》一书中说:“宋史列举了诸多‘玉玺上的刻字,却没有提及‘大魏受汉传国玺和‘天命石氏等可以确定的刻字,同时蔡京等人臆想大于考证,后人更愿意认为这是‘想当然的玉玺。”

李公麟自己提出要看秦玺上面的文字,在《宋史·李公麟传》中讲到传国玉玺上所刻文字时,只说“著‘帝王受命之符”,这里并没有明确讲出玉玺上究竟刻了哪些文字。究竟是上面没有其他文字,还是李公麟认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无须多言,抑或是《宋史》的作者没有交代清楚,现在已经不得而知。讨论宋代所得秦玺真假问题,并不是本文考虑的重点,因为李公麟所提出的三个鉴定标准,在材料、文字及工艺上的问题,都有可以讨论的地方。本文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一事件,思考李公麟在鉴定秦玺时所提出的几条鉴定标准的合理性。从各种讨论中,我们看到即使是反对的意见,也多从李公麟所提出的材质、文字及工艺角度来探讨。

李公麟在新党和旧党之争中,他和新党代表人物王安石以及旧党人物苏轼、黄庭坚等都有交集。李公麟淡泊名利,“不游权贵门”,但他的画作“为世所宝”,富贵人家争得其笔迹。面对越来越激烈的新旧之争,李公麟最终选择辞官回乡,过起隐居的生活。他创作的《山庄图》,反映了士大夫归隐山林间怡然自得的精神状态。李公麟虽归隐,但时至今日他已经成为研究中国古代书画史难以避开的重要人物。我们可以从绘画及收藏的角度研究李公麟,除此之外,也有必要从更多不同的角度去研究他,在他身上所反映出来的北宋时期文人士大夫思想、生活、交往等问题,还有待我们进一步研究。

参考文献

[1]郑昶.中国画学全史[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5.

[2]廖奇琦.博学精识更自立意—论北宋李公麟的“道”与“艺”[J].荣宝斋,2019(8):6-43.

[3]汤雷.李公麟故里考[J].东南文化,1998(2):3-5.

[4]胡建君.元祐文人圈与文人画的发展[D].杭州:中国美术学院,2010.

[5]张宏明.李公麟金石学成就钩沉[J].东南文化,1991(2):292-294.

[6]张程.大都会博物馆中国简史[M].北京:文化发展出版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