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的瓶子（外一篇）

九七年，正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大江南北的时候。这一阵春风也悄悄地吹进了黄土高原的一个小山沟里。这里的一切都在悄情发芽，开始了一个时代的命运。那一年，小芳刚开始上学前班。

她家住在山里，山下只有两家人，和她念书的也只有大伯家的比她大一岁的堂姐。那时候，上学要交学费的，所以父母亲们总是种粮卖粮给孩子们凑钱。这里人们的生命还紧紧的攥在老天的手里，时代的春风春雨好像还有点远……

也许唯一能让庄稼人脸上挂点笑容的，就是每家地里的那几朵黄花菜吧。这里的人们都叫它“金针菜”。或许是因为它是金黄的颜色，而且长得像手指;也或许是人们把它当作金子一样贵重。是啊！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再也没有比金针菜更值钱的东西了。它是每个家庭的生活寄托啊。孩子们的学费、买化肥、家庭支出……这一切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它卖的二三百块钱。无论风雨，人们都把它当孩子一样呵护。人们多么渴望金针菜成熟的时候晒着太阳，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靠着天的！多么可贵的太阳！多么可贵的金针菜！

小芳用小手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摘着，好像攥着自己的生命。她才八岁，显然，还没有金针菜的杆高。头上顶着一个尿素袋子，一双红布鞋已被泥浆糊成了黄色。她不能回去，必须冒着雨将它们摘回去，因为她丢不起。

终于熬过了金针菜成熟的时间，今年雨水过多，收成不是很好，小芳家的只卖了一百零五块五毛钱。显然，比过去正常年份少收入八九十元呢。八九十元，这不是一个小数字，这就意味着小芳还得穿着堂哥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还得顶着麻袋，穿着布鞋冒雨去上学;还得背着妈妈用几块布拼起来的书包……她多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包，多么想拥有一双自己的小雨鞋和一件自己的新衣服……可是她不敢说。

麦子收割完后，小芳也升一年级了，父亲亲自带着她去报了名，也是她亲眼看见父亲将七十五块钱交到了老师的手中。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钱从父亲手中出去。显然，父亲兜里只掏出了七十五元。也许，父亲只带了七十五元。可她知道，前天父亲打化肥是赊帐。她明白，这是父亲为她花钱，花大钱，想着想着，她那些愿望在心底慢慢地黯淡下去了。

夏天在这里很爱开玩笑， 说下雨就下雨，说晒太阳就晒太阳。但无论怎样，这里永远都缺点儿水，人一样，庄稼也一样。小芳上学每天都要带着水，带水的瓶子是从邻庄大伯家的门畔洼捡来的。

不知那个白酒瓶扔了多长时间，外面被泥土裹着，已经没有盖了。小芳拿回来使劲擦洗，母亲找了半截玉米棒芯当瓶盖。小芳从不吝啬，把带去的水给口渴的同学喝。同学们喝了水，都说小芳的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明明已经用开水烫洗了好几遍了，这是她唯一的一个水瓶啊！她夺过水瓶，自尊心使她再也不给同学们喝水了。她偷偷地趁人不注意，闻了一下自己的水瓶，确实有种自己说不出的味道，可她真的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洗了好多遍啊！

下午放学了，她回到家里，一直打量着白酒瓶。多么好的瓶子啊，你为什么不是个新的呢？你就是不新，没味道也行啊！她不敢再拿这个瓶子去学校了，可她不带水，学校没水，她渴啊！她曾经多么希望能有个绿茶瓶子，摔不烂，也可以向同学炫耀自己曾经还喝过一瓶绿茶， 或者喝了很多，只带了这一个瓶子装水。那是多么幸福啊！可她知道，自小到大，就连父亲他都没有见过喝过那东西，她是在幻想……

父亲是爱她的，每次她考试名列第一时，父亲总会笑着问她要什么奖励。她曾经放过了那么多次的机会，这次，她一定要大胆向父亲要。不是为了喝绿茶，只是为了那个塑料瓶子，或者还有想喝它的那点小小的奢望.....

她晚上悄悄地溜进窑洞里，父亲靠着墙壁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每次他看到女儿时脸上总会浮出微笑，这让小芳有了丝的大胆。“爸，我.......我……考了第一”“嗯嗯，好”。爸爸今天的回答如此简单！  “…您…您就不...奖励...我一下…”爸爸显然眉头皱了一下。今年的收入与花销，他已经借了别人一屁股债，每一分，他都要精打细算。可孩子....他显然不能拒绝，他已经辜负孩子好几次了，他是她的爸爸，他是那么的爱她，她又那么的懂事...“嘿嘿，你想要什么奖励？”父亲强笑着问。“我想要一瓶绿茶.... ” 小芳还没等爸爸说完就回答了。爸爸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渴求！“明天吧，明天有集，我给你买。”“明天，明天啊！你是那么遥远！快来啊！快来啊！”

清晨，小芳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今天她是快乐的，因为下午回去有她梦寐以求的东西，那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人啊！也许有目标才是真正的幸福。放学后，她一个人飞奔在路上，她只想着尽快回家。突然，一个东西让她停住了。那是一个扔在路边的绿茶瓶子，是个新的，明显是刚喝过的。她谨慎而着急地向四周看了看，一把下去抓了上来。她好像在做贼，又好像得到了罕见的宝藏。此时，她不要爸爸买了，她打听过，那瓶饮料要三元！三元啊！多么浪费！她急着向家里冲去，她要阻止爸爸，她现在不需要了，因为她已经有了。

爸爸已经给她买回来了。她进门的那一刻，桌子上就放着。多么香甜的东西，多么渴望的瓶子。她正想拧开瓶盖，她又犹豫了......爸爸回来了，看见心爱的女儿眉开眼笑。但看到女儿手里的一个绿茶瓶子还有桌上的又一瓶没有打开的绿茶，他好像笑得不自然了。是啊！两瓶绿茶！

“爸爸，您喝吧，.....今天还.....自己......买......一瓶.......了”她掏出今天从老师那里退的学杂费二十元。爸爸显然相信她了。

“........我还说我给你买呢。”爸爸显然回答的有些不悦。可是爸爸还是舍不得自己喝，最终，爸爸留给了妈妈……

依旧是清晨，依旧是那条老路。小芳今天带了两瓶水，一瓶给同学，一瓶给自己.....

陇上暮秋所感

岳小宏

昨日偶见此词，欣然有久违之意也，以手抄之，所思远矣。抑郁之人长此观之，必忧思难平，寡欢终日，亦非良举。料得君卿若知妾之如此耽迷于此，必怪之。然古今之句，能摹其神者鲜矣，和其心者更少。

今日遇雨，观南山之槐，落木纷纷然有遍撒天涯之感也。始知秋之踉跄而至，怀秋之将暮，不日冬将至，唯闻秋声萧萧，宛若丝竹，尖啸而来，呜呼！今重检视，且观秋意甚矣，其情不能已，叹时日匆促，吾辈虽少，迟暮年岁亦非天方夜谭。时值丁西年暮秋，观欧阳。醍醐灌頂，不为过也。细品其文，摹其情状，疑为天人语耳。

余羡醉翁词早矣，然观其文鲜矣。初时年幼，习文，诵《醉翁亭记》，年幼浅陋，实不知文章之精华所在，今复而观之，摩挲久矣，叹其不能少解公之悲怀，悔其难悟其性之旷达，欣欣然以为得之， 陋矣。醉而未醉，实不得已而言醉;秋亦非秋，且悲秋声而叹其遇。至于结句言虫声唧唧，实乃神来之笔！

长此以往，不觉文忠公《秋声赋》偶感，为此小文以寄金城，与君共勉，好岁良辰，望君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