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让子弹飞》中的寓言式荒诞

集演技与导演才华于一身的姜文是中国电影界不可或缺的人才，其姜氏风格在电影圈中更是独具一格，尽管电影创作数量有限，但这也与他犀利的眼光有关。电影《让子弹飞》上映之后大获成功，作为一部商业片，无论是票房还是口碑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这部电影以荒诞的叙事反映社会的现状，旨在引起大众的反思，是一部具有极高美学价值的经典荒诞喜剧片。

借助姜文的个性创造，《让子弹飞》成为姜文近年来最具姜氏风格的作品。在这部电影里，影片的隐喻以荒诞的形式从画面、语言、人物动作上呈现给观众。其通过荒诞幽默的叙事将真实的社会现状艺术化，揭示人与生存环境的不协调，彰显出了荒诞喜剧的独特价值。

一、具有美学特征的荒诞

荒诞美学是西方的一个重要美学范畴，而荒誕是一种特殊的审美形态，以非理性为基础的荒诞，是卡夫卡美学思想和艺术观念的核心。荒诞是一种审美体验，是一种对世界的态度，是愿望与现实的分裂，也是现象与本质的对立等产生的一种不以人的意志而转变的非理性。人们借助荒诞视角，可以对事物本质做出艺术化的领悟。

荒诞观念体现了现代美学艺术观念的改变，在电影领域，荒诞性也成为一种重要的美学特征，对于揭示社会现实有着重要的价值。姜文导演的几部经典电影都表现出明显的荒诞性特征，主要展现在故事情节的戏剧性、夸张性，带有“黑色幽默”。因为魔幻现实主义电影本身就是与合理性相违背的非理性。正是由于非理性的荒诞特征，姜文导演在拍摄电影时可以设计出许多荒诞而脱离常规的情节，而依旧可以通过一种合理的逻辑展现给观众。荒诞也表现在影片的表现形式上采用陌生化的原则，通过隐喻、暗示等手法揭露社会现状。

二、荒诞外衣下的叙事情节

姜文电影《让子弹飞》跳出常规的情节逻辑性，以采用荒诞的形式揭露社会现状、引发观众的思考为创作方向，叙事情节在荒诞外衣的掩盖下可以表现得更加夸张与戏剧化。本文列举影片两处比较荒诞的情节作为分析案例，第一幕是出现在影片的开头几分钟，先是火车的轰鸣声响起，根据对于常规剧情设定的认知，观众能联想到火车在铁轨上急速奔驰的画面。但下个画面镜头颠覆了观众对于影片情节的认知印象，展现出的是一群马匹拉着火车在轨道上急速奔跑。影片也交代了火车依然冒出浓浓的浓浓蒸汽是用蒸汽发动机煮火锅时散发的。“马拉火车”这一幕情节突破了传统的情节逻辑设置，使观众疑惑不已，顿时引发观众的强烈思考与观影期待，促使创作者能有更多机会将影片的内在含义传递给观众。借助荒诞的外衣，影片的叙事增添了不少趣味，能够满足不同层次观众的审美需求，也能以诙谐的形式传递创作者对社会的态度。众所周知，早期火车是靠蒸汽驱动前行的，然而影片中的这些人仍然选择用中国传统的牵引工具——马匹来作为牵引火车的动力，而火车上冒着浓浓烟雾的蒸汽发动机却被用来煮火锅。看似荒诞的叙事却折射出旧社会时期封闭落后的思想观念依旧占据主流地位，受陈旧观念束缚的人们内心深处依然对新事物持抗拒态度，不愿意完全接受新事物。马匹依旧作为牵引动力，代表着旧社会精英阶层故步自封的特性，而火车作为西方传入的工业产物，也象征西方的现代文明。这种僵硬的中西结合不仅让只为追求愉悦为目的的普通大众发笑，也让那些真正关心社会现状的人陷入沉思。

第二幕荒诞的情节是张麻子见小贩无故被打，便教训了黄四郎的手下，也是借此向黄四郎这一类横行乡里的人表明立场。黄四郎明知张麻子的真实意图，因而对此怒火中烧，便设计陷害六子，迫使小贩冤枉他吃了两份凉粉而只给了一碗粉的钱。当胡万装腔作势，举着公平和正义的大旗，声讨六子时，一群冷漠麻木的看客围观着。善用计谋的胡万利用诡计处处逼迫;看似好心的武智冲暗地使坏;冷漠的看客见死不救，最终把六子逼上绝路。而正直的六子为了“公平”二字，甘愿选择切腹自证清白，最终惨死。值得注意的是，被迫冤枉六子惨死的小贩在整个过程中也没有说出真相，尽管之前被张麻子救过，但他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而选择恩将仇报。而黄四郎就是想告诉张麻子——你们救下的人最终也可能会害死你们，以为的伸张正义也其实并不能真正唤醒那些人经泯灭的人性。六子为一碗凉粉而丧命，这件事是极其荒诞的，但在结合整个影片背景与主题仔细思考之后，便会使人感觉到很真实。六子代表的是半封建社会残存的正义，而胡万等人是依附于剥削阶级的势力，看客和店小二身上所代表的是整个旧社会充满冷漠的风气。影片中的鹅城就是一个封闭的旧社会，阴暗的社会环境滋生了触目惊心的冷漠，而正义在这里其实已经被暗示将面临失败，预示影片结尾也会以一种悲剧的形式完结。

三、寓言式的荒诞隐喻

寓言本身是一种文学体裁，多采用象征、比喻的手法描绘具有深刻含义的内容，引起人们的思考。而电影则借助主人公这一个角色的经历传达出影片内在的隐喻并引出具有现实意义的思考，具有明显的批判性。姜文导演的《让子弹飞》给人看似荒诞诙谐的感觉，但其中都带有“寓言式的讽刺”，借助多义的寓言特质通过艺术创作表达对于社会现实的批判。影片将荒诞与寓言相结合，依托虚构的故事情节，采用夸张、象征的艺术表现手法去讽刺旧社会的不公，并通过张麻子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反衬出昏暗的社会现实。

片中开头，一群马匹拉着火车前进看似十分荒诞，但根据电影的历史背景，加上电影中带有浓厚的革命情节，“马拉火车”隐喻的实质也是讽刺“辛亥革命换汤不换药”，表面上打着“民主共和”的幌子推翻封建君主专制，引进西方的新思想和体制，但绝大部分人骨子里仍旧是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和文化，这并不是一场彻底的革命，正如影片一样，黄四郎口中所谓的“固若金汤的大门”其实就如薄纸一般。这并不是说府邸真的无法攻破，只是府邸象征的是封建剥削阶级的权力，依旧深受封建思想迫害的普通大众不敢反抗。姜文通过艺术化的加工，隐喻民主共和的观念只在少数精英阶层中传播而没有广泛传播，以荒诞的形式表达对于社会的嘲讽。

张麻子骑着白马赴任鹅城，而白马则象征张麻子为人正直仗义、刚正不阿的品性，与旧社会的阴暗社会风气形成鲜明的对比。衙门外面本是为民伸张正义的鼓四周却长满了树藤，暗示已经许久没有人来此寻求公正，树藤缠绕的鼓象征就封建时期被压制的社会公平正义，盘根错节的藤条则寓意着旧社会以地主阶级为主要代表的庞大封建势力。

片名也是隐喻的集合体，辛亥革命就是依靠暴力推翻封建君主专制的，而子弹就是革命者手里最强有力的武器，也是抱有政治理想的革命人士建立公平社会的重要见证。“让子弹飞”整个语义带有浓烈的荒诞美学特征，这隐喻辛亥革命反封建是不彻底的，而革命也不是一次就能完全成功的，完全推翻现存的庞大封建势力需要革命人士继续保持革命理想和热情。而影片中飞出去的子弹有明确目的——完全消灭剥削社会、建立公平社会。张麻子坚信靠暴力能完全消灭封建势力，带领人民走向真正的民主共和。影片中大量运用夸张、象征等手法隐喻主题，带有强烈否定色彩的荒诞将批判的矛头直接指向旧社会的阴暗面。

荒诞是现实主义电影中的一个重要美学特征，《让子弹飞》这部电影说是姜文最经典的现实主义作品不足为过。独特的姜氏风格为影片披上了一层荒诞诙谐的外衣，适合追求轻松愉悦观影目的的普通大众，同时将隐含在外衣之下的寓言以及对社会的批判传递给有较高审美需求的人。姜文用最荒诞离奇的故事反映了最真实的社会现状，揭露社会中存在的阴暗面，表达对社会的思考并希望借此引发观众的共鸣。

（重庆邮电大学传媒艺术学院）

作者简介：秦智城（1994-），男，四川巴中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移动数字媒体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