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豆”失忆后
2020-01-25蔓兮
蔓兮
简介:她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失忆的“爱豆”,这个“爱豆”却天天缠着自己,她好心看在从前做了两个月邻居的情分上容忍他、收留他,可是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1、
邹老板又一次推迟了尤西的画展,而且没有给任何理由。
尤西的心情很糟糕,连小陶也不敢打扰她。但她的手机已经响了十遍了,就在对方很有耐心地做好了要打第十一遍电话的准备时,尤西终于接通了电话。
她压着心底的烦躁说:“我没工夫陪沈修过家家,让他有病治病,有事去找医生,别来烦我。”
娇娇小心翼翼地在那端听着这尊大神说完,没等她说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尤西把手机扔了出去,银色的手机呈抛物线,落进了后面那堆没洗的衣物里。
任凭娇娇再怎么一遍遍地打电话,尤西也没再接过。她在画室一直待到深夜,心烦意燥得连一幅作品也没画完,这才终于放弃,起身回家。
因为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漉漉的。尤西在自家门口又看见了沈修,在这儿等了一夜的沈修没忍住困意,坐在门口睡着了。
他的头发极黑,衬得一张脸更小、更白,露出一副懵懂的模样。沈修闭着眼熟睡时,睫毛时不时地颤动一下,像个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的孩子。
尤西开门的声音惊醒了沈修。
“你为什么不理我?”他的嗓音清澈,带着刚睡醒的嘶哑。
尤西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她有点儿后悔,原本打算将他赶走的强势态度瞬间消失了。
他睡眼惺忪,眼尾被手揉得泛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泛着水光。
想起娇娇姐转述给他的话,沈修有点儿委屈,小心地拉着她的小手指晃了晃,说:“娇娇姐说……你烦我。”
尤西心头一软,小指头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的心脏加速跳动了一下,她开始睁着眼说瞎话:“我没说过。”
她脾气不算好,也就沈修能在她面前拥有些微的特殊对待。
沈修面色欣喜,立刻欢快地进屋拿过尤西的毛巾擦被雨淋过的黑发,几番折腾下来,头发没擦干多少,反倒被弄得乱糟糟的。
尤西看不下去,用吹风机帮他吹头发。他柔软的黑发从她的指间穿过,被一点儿点儿吹干,他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她摆弄,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西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尤西随口答了一句:“不知道。”
沈修的眼睛里漾着水光,睫毛一颤,又问:“那西姐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人吗?”
尤西微微挑眉,屈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小不点儿,说什么呢?!”
这话其实有点儿怪,因为尤西只比沈修大三岁。
沈修一米八的大高个儿,相貌帅气,去年刚满二十三岁,在娱乐圈里还是颇有崛起之势的“爱豆”。
他无辜地“哦”了一声,待吹干头发后,他又去洗了个澡,然后极其自然地躺到了尤西的床上,最后被尤西如同拎小鸡仔一样拎了出去。
他一边挣扎,一边辩解:“外面沙发不舒服,我睡不好……”
在沈修企图转身往卧室跑时,门“哐”地一下被关上,让他吃了一个闭门羹。
“行啊,那就别睡了。”尤西笑道。
尤西体热,睡觉的时候不安生,半夜她身上的薄毯掉了被冻醒,一睁眼,发现右侧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沈修在梦里也怕冷,一边往热源靠近,一边嘟囔着什么。
她直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徹底清醒,然后捡起薄毯给他盖好,又怕吵醒他,踮着脚去客厅沙发上睡了。
这一整夜尤西都睡得很不踏实,她感觉自己买的那张还算宽大的沙发好像突然变得窄小了,仿佛有人在跟她挤沙发。
天蒙蒙亮时,尤西和沈修一同在沙发上醒来。
沈修揉着头,惊讶地看着尤西,忙不迭地避开她,好像完全忘记了昨晚的事情。他有些惴惴不安地说:“尤西姐,希望我昨晚没有太唐突。”
穿戴好后,沈修给娇娇姐打了个电话,便从尤西家离开了。
沈修这一早上显出的生分与歉意与昨晚那个懵懂困惑的男生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人。
尤西对这种情形早就习惯了,只是任由他道歉,然后去卧室继续睡觉。
2、
没有粉丝知道,沈修病了。
一年前,尤西在画展上和几位客人在交谈过程中弄得不欢而散。她借口去卫生间,一出来便撞上了沈修。
他穿着一身深色运动服,把自己包裹得看不出身形,刻意压低的鸭舌帽下,那双眼睛一见到她,便亮了起来。
展厅前面有点儿小小的骚动,似乎在找人。
沈修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抓住她的手躲进了转角的洗手间,等走廊呼啦呼啦地跑过去一群人,他才松了一口气,惊觉自己的手还捂着尤西的嘴,连忙烫手似地松开,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尤西下巴微抬,眉眼间藏着说不出的冷傲,问:“你干吗?”
尤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对方看起来也就比她小三四岁的样子,她疑心他是故意装疯卖傻的,以前也有人用过类似的手段来接近她。
沈修笑了一下,干净澄澈得像一张白纸,不答反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哦?”果然如出一辙,尤西笑了一声,她推开他往洗手间外走,抬高声音喊住前面的保安。
“人在这儿!”
前面的人听到后立即冲回来,沈修被人抓住不能动弹,挣扎中头上的鸭舌帽掉落,露出一张精致好看的脸,他委屈又失望地垂下眼,让人有些心疼:“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你不是答应了下午要带我去阿婆那里买蒸糕吗?”
尤西一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遥远的记忆一点儿点儿地被唤醒。
她再抬眼时,发现按住沈修的人并不是展厅里的值班保安,而是沈修的经纪人汪娇娇和她的助理。
汪娇娇说,沈修上个月在舞台上表演时被掉下来的顶灯砸到了头,虽然伤势不严重,但是他的记忆却出现了错乱。他时不时就会突然回到少年时的状态,害怕周围一切陌生的环境,而在他那时的记忆里,他只认得尤西。
尤西是当下最红的年轻画家,她的画曾有富商出天价收藏,这次画展没少做宣传。沈修在宣传栏里看到尤西后,就不顾一切地找了过来。
有些人天生就自带气场,比如尤西。
面对这样的人,汪娇娇思量半天,把一肚子用来吓唬尤西、勒令她为沈修保密的说辞都咽了回去,只小声问道:“尤小姐,事关艺人,我们不得不谨慎处理,请问您跟沈修是什么关系?”
另一端坐得规规矩矩的沈修不由得抬头,满眼期待地盯着尤西。可尤西连眼皮子都没抬,轻描淡写地说:“两个月的邻居关系。”
“就这样?”汪娇娇不敢相信。
就连尤西也不相信,只是当了两个月的邻居,就足够让沈修多年后即使记忆错乱也还记得自己,甚至执念深到觉得只有待在她的身边才是安全的吗?
王娇娇禁不住沈修的闹腾,也怕事情闹大后被狗仔们乱写,只能留下沈修,多次叮嘱他注意事项,离开时还不放心地两步一回头。她明显怀疑尤西是个不好相处且浑身是刺的人,说不定会给自家艺人造成严重的心理伤害。
沈修却一板一眼地点头,说道:“不会的,尤西姐对我很好。”
汪娇娇的嘴角抽了一下,假装相信他的话,然后离开了。
画展一直到晚上才结束,沈修在休息室等得睡着了。尤西原本是打算直接离开的,但瞥了一眼他的睡容,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竟然去推了推他,道:“起来,该走了。”
沈修揉着通红的眼睛跟在尤西身后,一路打着呵欠。
从那天尤西把他带回家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沈修黏她黏得很厉害,简直把她家当成是自己家,强势地闯入尤西的生活。
他犯病的频率还算规律,一个月大概有两回,基本都是在发病两三天后突然清醒,回到现实的记忆。但沈修清醒后,就变回了那个舞台上耀眼灿烂的“爱豆”,礼貌友好地跟尤西道谢和道歉。
沈修有时候也会在工作时犯病,为了不影响正常的工作,汪娇娇只能劝说尤西,让她出面给沈修打电话,哄着他好好干活。
这样才勉强瞒住一年,没被大众知道。
3、
尤西在家懒散了半个月后,工作室的小陶打来电话说:“邹先生约了下午跟你面谈,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忍住,别再弄砸了!”
小陶百般叮嘱,尤西僵持了很久,才点头说好。
临出门时,手机又响了。
沈修似乎又突然犯了病,吵着从娇娇那里抢过手机,语调兴奋地说:“西姐,今天是我生日,你是不是忘记了?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哦,忘了。”
她出门晚了,现在有点儿赶不及,刚出门正在招手拦车,便随口应付了一句。
沈修愣了半秒,还没来得及向她讨个礼物,尤西就无情地挂了电话。
到酒店时,尤西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那位肥头大耳的邹老板夹枪带棍地讽刺了尤西几句,她都忍了。
这些年邹先生靠承办画展赚得盆满钵满,但钱赚够了就开始挑刺了,嫌尤西太傲,非要逼着她低头。
尤西那性子,素来直接,愣是不给邹老板留一点儿面子。
这不,画展被压了四个月,邹老板刻意放了话,圈里也没人敢接手这事儿。
一场饭局愣是从下午吃到晚上,邹老板气定神闲地高谈阔论,一点儿也没有放人走的意思,大有一副尤西不低头,今晚就别想走的架势。
尤西和小陶都喝了不少酒,但她一晚上下来仍然冷若冰霜。
邹老板喝大了,将主意打到了小陶的身上,他借着敬酒的当儿,故意将酒洒在了小陶的胸口上,嘴里一边说着“哎呀,抱歉”,一边伸手去擦。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邹老板蒙了几秒,气红了脸,用手指着尤西,直瞪着眼道:“你、你你……”,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以后不用办我的画展了!”尤西醉酒后的眸子有一种朦胧美,但嘴角露出的那抹讥笑简直让人羞愧。
她拉着喝得站不稳的小陶,叫了车将她送回了家,然后跟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尤西下车走进小区,上电梯,回家开门,整个过程看着都像是一个没醉的正常人。甚至当角落里隐约出现一个人影靠近她时,她都能反应迅速地看过去,问:“谁?!”
“是我。”楼道里的灯应声而亮,沈修的嗓音略带疲惫但仍然很高兴的样子。他看了尤西一眼,遲疑道:“你喝酒了?”
撑了一晚上的尤西在看见沈修后,凌厉的眼神瞬间柔和,仿佛所有的酒气现在才涌上来,她身子一软,幸好被沈修及时抱住。
楼道里的灯又暗了下去,黑暗中的沈修垂眸望着尤西,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那双平日澄澈的眼睛此刻如深沉的大海,即将波涛汹涌。
沈修揽着尤西进屋,熟稔地替她擦脸、洗手,将她抱回床上,就在他端着水盆离开房间时,他的余光瞥见了桌上那份包装好的礼物。
他凝视了许久,身后的尤西突然出声道:“给你买的,本来想给你送去……”
沈修惊异地回头,却发现她脸颊泛红,眼眸潋滟着水光,一副醉酒的状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卸下所有防备和疏离的尤西,他忽然就笑了,一步步地引导提问:“那为什么不送呢?”
尤西也笑了,她的手摸着他的脸,从眉毛、眼睛到鼻子、嘴巴,她说:“我怎么知道今天过生日的是不是你?”
沈修瞳孔微缩,他握住她的手,喉咙有些发干,心脏仿佛正被人攥着,下一秒就会因为一个答案非生即死。
这话听起来有歧义,但他瞬间懂了。
会赖着她,跟她要生日礼物的是只有十一岁记忆的沈修,而二十三岁的沈修从来彬彬有礼,不越雷池一步。
他看着尤西的脸,目光温柔似水,问道:“你是不是有一点儿喜欢我?”
尤西怔怔地望着他,仿佛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茫然无觉地反问了一句:“我喜欢你?”
她垂下眼,又反问了自己一句,然后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一直瞪着沈修。
“不用!”沈修几乎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又立刻虚弱地飘出一句:“西姐,我想在家里。”
“知道了,我给你拿药去。”尤西一心扑在他生病的事情上,压根儿没怀疑过他。
尤西去客厅找药,卧室里两个男人对视着,沈修若有若无地嗤笑一下,季明了然地看着他,眼底藏着玩味的笑意。
6、
沈修这次在尤西家待得太久,但工作实在不能再推迟了,沈修与同行的竞争一直很激烈,少一分曝光就会让他流失很多工作和代言,所以汪娇娇大晚上就开车过来把沈修接走了。
路上,汪娇娇开着车,瞥了一眼副驾驶位的沈修,嘲讽道:“不装病了?真搞不明白,喜欢就直接说呗,非要装着、演着。”
沈修的目光落在后视镜里自己的脸上,低笑着道:“直接去表白,我才真的没机会。”
两年前,沈修刚被公司签下做练习生,他在训练课后偷偷跑出宿舍去看尤西的画展,看到尤西神情冷淡地与客户点头握手,说一句“谢谢你的喜欢”便让人无法再接近。
那个时候,满心的期待和欢喜突然止步,他不敢贸然前去相认。
他了解她所有的过去,所以理解她现在的全部。
他少年时搬到了尤西家的对面,搬家第一天就看到了她的父母在激烈地争吵,而十四岁的尤西穿着一条白裙子坐在窗前,正垂着眼看书,显得好像很冷血。但只有他清晰地捕捉到她轻颤的睫毛,以及含在眼眶里始终不肯落下的眼泪。她手里的那本书一直停留在那一页,书页的右下角几乎快被她扯破。
尤西的父母离婚后,都嫌弃她是累赘,她一个人待在那间冷清的屋子里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沈修从那时起就黏着她,明明家里都做好了饭,却非要跑过去说想吃西姐做的饭。她犹豫地看着桌上的剩菜,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等傍晚街口卖蒸糕的阿婆出摊了,我就带你去买蒸糕。”
沈修牵着她的手,在灿烂的霞光下吃着蒸糕的画面一直留存在他的脑海里,像埋下了一颗种子,长大后渐渐生根发芽,然后在某一天变成了茁壮成长的大树。
很长一段时间里,尤西都是一个人躲在小屋里,她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跟人有过深的交情,所以哪怕她到了二十六岁,活成了别人看起来不錯的样子,内心也依然不肯接纳任何人。
沈修明白,想打开她那层坚硬的自我保护的壳,唯一的钥匙就是那段时光。
他自信那短短的两个月是她黑白记忆里唯一的彩色。
很幸运,他赌对了,但也带来了隐患。
沈修深长地叹了一声,说:“娇娇姐,如果西姐知道我在骗她,她会原谅我吗?”
汪娇娇语塞,她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季明办事很利索,不过两天就选好了画展场所,他带着尤西去参观现场布置,沈修也不依不饶地跟着前去。
季明选的地址很好,看得出尤西也很满意,沈修的醋意上来了,忍不住咳了两声。
尤西回头看他,语气责备却让人听出关怀:“你还没好全呢,是不是又没吃药?”
“我带了药,落在你车里了。”
尤西丢下一句“我去拿”后便离开了,偌大的室内,又只剩下两个大男人单独相处。
沈修睨着季明,语调冰冷地问:“你想追尤西。”
“呵。”季明往前走了两步,靠着墙,动作流畅地掏出烟点上,慢慢说道:“沈修是吧?我查过你,一个流量明星,过不了几年就不红了。”嗤笑的意味浓重。
沈修眯起眼睛,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就在此时,尤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匆匆敛去神情,恢复成刚才那副病弱的样子。
季明对沈修的把戏看不上眼,也没那么多耐心去追女人,他笑了一声,对着尤西说:“正好,既然话说到这儿,我也不委婉了,我想要的你懂,你想要的我能给。”
沈修惴惴不安的视线一直落在尤西的脸上,但尤西只是把药递给他,亲眼看着他就着矿泉水喝下去,然后拉着他往外走。
季明皱着眉道:“你要想清楚了,哪个方向的路才是值得的。”
尤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重不重要。”
沈修的心颤了一下,又酸又软,可来不及开心,就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恐慌。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跟着尤西上车后,才低声问:“西姐,你听见了多少?”
尤西神态正常,挑眉嘲笑道:“刚好听见他说你会不红,怎么?你还想让我听前面他说了你多少坏话吗?”
微风从车窗外吹进来,他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侧过脸如往常般笑得天真:“并不想。”
7、
沈修是后半夜悄悄走的,他不能耽搁太久,不然汪娇娇会直接跑过来把他装病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告诉尤西。
他的动静很轻,黑暗中只有细微的门锁合上的声响。但尤西慢慢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清明冷静,走到那扇门前,手放到那留有他余温的门把上,似笑非笑地扬起了嘴角。
在画展厅外,他们说的话她其实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沈修转换自然的两种神态让她起了疑心。她没有声张,车上还与他同往常那样说说笑笑,脑子里却飞速地把这几天甚至更早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那天她去赴季明的约,下午三点离开家时,沈修还是正常的,不到五点他就发烧生病了,家里卫生间的地板上还留着可疑的水迹,以及虽然拧干了但还冒着热气的毛巾……
其实不难知道,他在装病。
何止是这一次,其实他已经装了一年了……
沈修这么做有什么目的,答案呼之欲出。可一想到某种可能,尤西就感觉耳根子发烫,没有办法让自己去深究这件事。她一个人走了太久的路,多一个人,会带来什么?恐惧,还是惊喜?
她无法思考,又习惯性地选择了逃避。
沈修发现自己被冷落已经是十天后了。他忙完工作,迫不及待地去见尤西,门铃按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人回应。
他皱着眉,刚要转身,忽然听到细微的松了口气的声音,是从门内传来的。
他眼神微眯,用手机拨了尤西的电话,毫不意外,门内响起了手机铃声。
尤西顿时无语。
沈修站在门外问:“西姐,为什么不开门?”
尤西有些头疼,哪怕知道沈修在装可怜欺骗自己,但仍然很难抵御。她故意冷着声音回道:“我最近要忙画展的事,没工夫搭理你,你以后别来了。”
沈修嘴角微扬,吸了吸鼻子,又叫了一声:“西姐。”
尤西脸上发烫,忙不迭地跑回卧室,脚上的鞋都差点儿掉了。她一溜烟地钻进被窝,用枕头捂住耳朵,却怎么也压不住怦怦直跳的心。
沈修的心底起了疑,刚想再次敲门,就接到了娇娇姐的紧急电话:“快回来,出事了!”
他脸色也一变,转身离开。
门外彻底安静了下来,尤西知道沈修离开了,这才慢慢地把枕头拿下来。她垂着眼,视线落在角落的那些画上,苦涩地笑了一下。
哪儿有什么画展,季明早就发来了一条短信,告诉她协议取消了。
得罪了一个邹老板,如今又和季明谈崩了,她是彻底不用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尤西萎靡了四五天,宅得不成样子,家里很快变得乱七八糟,她望着堆满垃圾的房间,压抑了许久的思念一点儿点儿地涌上来。
她蹲坐在地上,把头埋进双膝间,无力地长叹一声。
她不得不承认,她很想沈修。
8、
尤西开始收拾自己的画,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去当一个美术老师的可能性。
她上招聘网站投简历,突然想起了自己常年不用的微博,忍不住登陆了自己的账号,然后搜索了沈修的名字,弹出来的页面让尤西一怔。
沈修被“狙击”了,他正在被网曝。
大量营销号发通稿说沈修疑似精神分裂,还纠缠素人女子。那些照片多是路边监控的截图,有沈修坐在她家门口等待的画面,有她心情烦躁地在前面走,沈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的画面。截图很有技巧,图片上的尤西几乎都只有模糊的背影或者只露出侧脸,而沈修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疯狂的跟踪者。
风口浪尖上,沈修的口碑直线下降,但他仍然没有出面解释半个字,这让大批路人觉得沈修已经默认了。
尤西越看面色越冷,她立刻给季明打了个电话,那边一接通她便直接开口问道:“是你干的吗?”
季明轻笑一声,慢慢道:“我早就让你选过到底哪条路才是值得的,现在就看沈修愿意舍弃什么了。”
如果沈修辟谣说自己是正常的,那就等于他向尤西承认了自己的谎言,如果他不想立刻失去尤西,那就得扛下这一切,甚至失去自己的事业。但那也拖延不了多久,毕竟尤西迟早会知道。
杀人诛心,季明的手段果然狠辣。
尤西紧攥着手指,一声不吭地挂断电话,她的目光落在沈修的微博上,他微博最新的动态还是几天前他拍摄杂志内页时的工作画面,他明明很疲倦,臉上却还挂着开朗温和的笑容。
她深呼一口气,敲响键盘……
另一边沈修也不太好过,他知道是自己的原因造成了今天的结果,一直低垂着头,沉默着。
汪娇娇气得不轻,她好话也说了,狠话也放了,谁知道沈修软硬不吃,就是不肯配合公司发微博澄清。
汪娇娇无力地坐下,压着怒气,心平气和地问道:“平时由着你任性就算了,这次会失去什么,你究竟明不明白?”
一直不说话的沈修眼底布满血丝,他也跟着熬了几天,面对汪娇娇时他心怀愧疚,也就任由她大吼大骂。
沈修的嗓音有些嘶哑,他低声说:“没有尤西……那我宁愿不要这一切。”
“你!”汪娇娇差点儿气出心梗,还未再出言劝说,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她眼皮一跳,生怕是沈修又被放了什么黑料,她立即去看,然后惊讶地站了起来,喊道:“沈修!尤西火了!”
沈修蓦地抬起头。
9、
有很多人在沈修的微博下骂他,尤西选了一条点赞最多的评论回复并转发——
尤西:沈修没病,我男朋友在我面前是黏人的属性,你很羡慕?
尤西的微博干干净净,只有几条表达心情的动态,她的这一句回复如同捅了马蜂窝,不少人点进她的主页嘲讽她是“脑残粉”,也有人跑来阴阳怪气地说她是想蹭热度。
汪娇娇发现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两个人在谈恋爱,那么跟踪一事就不成立,再另外发一则辟谣公告,就能完美解决。
汪娇娇立刻用工作室的官方微博发了公告,亲自盖章认证尤西是沈修的女朋友。
吃瓜群众面对这个反转惊得瓜都掉了,尤西的微博粉丝数量开始直线上涨,不少网友扒出来尤西是一位知名画家。
处理完这一切,好不容易松口气的汪娇娇一抬头就发现沈修不见了。
他早在看见微博的那一瞬间就冲出了公司,开车往尤西家去的这一路上,他的心情复杂得如同搅浑了翻涌着的大海。
尤西果然知道了,她以后还会不会理他?
等真正站在门口时,沈修突然没了敲门的勇气。
他闷闷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最后丧气地准备离开时,门突然开了。
尤西抱着手臂,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不进来吗,男朋友?”
她嘴角带着笑意,缓缓吐出最后三个字。
沈修忐忑了一路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他没有进门,而是拦腰一抱。尤西差点儿没喘过气来,她好笑地拍着这个大男孩的后背,安慰道:“放心,你什么也不会失去。”
沈修紧紧地抱住她,生怕一放手这场梦就醒了。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道:“尤西,我要你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
尤西退出他的怀抱,她的眼底映着这个男人的脸,她微微笑着,踮起脚吻了上去。
沈修一下子就蒙了。
她确信自己喜欢沈修,但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说起来还要感谢季明,如果不是季明的逼迫,也许她没有办法那么快就从蜗牛壳中走出来。
尤西问:“这个答案够不够?”
沈修抱起她,笑意满满。
“够了。”
沈修抱着尤西走进屋,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坐下,余光却瞥到了装进纸箱的画。
尤西目光柔和,只是还有些不舍,她说:“我打算去做美术老师了。”
沈修摸出手机,似乎发了一条微博,然后他摸着下巴,笑容狡黠道:“现在不用了。”
尤西疑惑不解,探过头去看,看见沈修发了一条微博:感谢季明先生鼎力支持,承办我女朋友的画展。
配图是上次的签约协议,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拍下来的。
不到一分钟,季明气急败坏地给尤西打来电话:“我们的协议早就作废了,你赶紧让沈修删除微博,道歉澄清!”
沈修从尤西手中接过电话,笑着说:“你只是单方面的口头作废,有任何的书面说明吗?没有吧,季先生,这招我还是跟你学的,如果你不按照原定计划承办画展,我就给媒体爆料,是你季明在背后让营销号‘黑我,标题就叫‘季明横刀夺爱不成,狗急跳墙泼脏水你觉得怎么样?”
沈修这反手一招,会让季明名誉扫地,更重要的是还会影响季氏集团的形象。季明生生忍下这口气,冷冷地回道:“你最好能信守承诺。”
尤西十分惊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捏了捏沈修的脸,说:“我以为你是个小可怜,没想到你是个霸道的家伙。”
沈修眸色很深,望着尤西的眼睛勾唇笑了,他倾身向前呼吸洒在她的脖颈间,笑着说:“西姐,你不给我一个奖励吗?”
尤西盯着他的眼睛,将温柔与羞涩都映进他的心里,两个人脸颊的温度不断上升。
尤西忽然笑着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屋外阳光明媚,一切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