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被选择的不存在:论《陆判》的双隐叙事
2020-01-20刘冬蕊楚爱华
刘冬蕊 楚爱华
摘要:与本事相比,《陆判》放缓了叙事脚步,增加了对“意图实践的过程”的细致描摹。很显然文本叙事超出了单纯志怪的目的,而另有深意。作品明写朱生,隐写陆判。主人公的显隐,代表着作品的两种趋向:显性叙事意图和隐性叙事意图。以朱生为故事主人公的研究,得出来的结论多是期待神力相助、以获得朱生那样的运气等,停留在一望便知的公共话语层面,属于显性叙事意图。将陆判作为叙事的重心人物,将会曲径通幽地导向那个潛隐着的叙事意图,即慧心的二难尴尬——难以寻觅与难被接受,借此实现作者对卑俗人性的深刻揭示与鞭挞。《陆判》的双隐叙事,使作品丰富的寓象丛更具深刻的象征意味,同时也成就了经典叙事的典范和传奇。
关键词:陆判;双隐叙事;本事;叙事意图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众所周知,《聊斋志异》是一部封建男性文人的幻梦文学。每一篇美轮美奂的文字背后,都潜隐着作家一个又一个欲望的笋芽。科举及第、功成名就,娇妻美妾、珠环翠绕,子孙腾茂、绵延不绝,良友相助、生死不隔等,让历代读者在这片虚幻空灵的玉树琼林中流连忘返、无穷回味……而《陆判》无疑是《聊斋》近五百篇作品中欲望的集大成者:功名、美妻、子孙、良友、生死等,几乎囊括了蒲松龄作为一个才华满腹却又长期沉沦下僚的男性文人所有深沉而又执着的梦想。叙事学认为,叙事文学作为一门叙事的艺术,隐藏在不同故事背后的“基本叙述意图”是其最核心的要素。“它的存在,又暗指着那些与其相似但未被选择的不存在,这种暗指激发读者的联想,引导他去搜寻,捕捉隐藏在意象里的种种言外之意,韵外之致,于是在无形中便大大丰富了作品的意蕴” [1]14。那么,隐藏在《陆判》光怪陆离的故事背后的“基本叙述意图”是什么呢?还有哪些“与其相似但未被选择的不存在”未被开掘?
考察当前学界对《陆判》的相关研究,大致集中在以下四个方面:1.表达了作者的俗世理想。2.对易头换心情节的惊叹和赞赏。3.对作品影视剧多次改编的研讨。4.从现代法学的角度对作品的探究。本文认为,除了以上较为显象的“基本叙述意图”之外,还有一些更为深刻和隐秘的“未被选择的不存在”,尚未引起学界关注。那就是《陆判》叙事中潜隐着一个重要的主人公,在这个主人公的背后潜隐着一个未被发现的深刻命题:慧心难以寻觅、难被接受的二难尴尬。二者共同构成了文本的双隐叙事,表达了作者对卑俗人性的深刻揭示和鞭挞。
一、陆判是全文隐藏着的主人公
《陆判》相对于《聊斋》的其他篇目,篇幅不可谓不长。全文不仅描写了朱尔旦及其家人的现世惊人改变,还一直延续到他在冥间的任职踪迹以及儿子、孙子三代的官场生活。全文以朱生开场,又由他收束全篇,前后跨度长达50余年之久。而陆判所占篇幅不及朱生的三分之一,甚至到后来几乎隐退不见。很显然,朱尔旦是贯穿故事发展的主人公。但仅仅是朱尔旦一人吗?答案是否定的。我们说,朱尔旦是显性的主人公,除他之外,还潜隐着另外一个主人公——陆判。甚至作者对他的着力点更多。不充分认识这一点,我们就不能逼近故事的深刻内核,就不能充分认识它潜隐着的叙事意图。我们将《陆判》与本事对比一下,就可以窥知一二。
在《聊斋》之前,一些杂记、史书、方志或笔记小说中就有过换心、易容等奇异记载。朱一玄先生在《聊斋志异资料汇编》“本事编”中辑录了五篇类似情节的相关资料 [2]42-46,即《西明杂录·贾弼之》《原化记·刘氏子妻》《虞初新志·换心记》《今世说·赞赏》《觚剩·豫觚·潜窜衿录》,它们分别对应着换头、打赌负尸、换心、换头易腹、结交判官助力科举等民间传闻。列表如下:
杂取以往种种志怪传闻,然后重新构思出新、化腐朽为神奇,是《聊斋志异》最为常见的叙述笔法,如《阿绣》《画皮》《口技》《林四娘》等。本文同样如此。由上表可以看出,蒲松龄杂收了以往有关换头、易容、打赌负尸、助力科举等奇闻传说,但并不是简单地拼盘,而是结合自己的思考,对情节重新作了调整:负女尸改为负陆判塑像;被换头者不再是男性而改为女性;朱生的妻子,添加了因妻头引起的官司、认亲以及儿孙辈官场命运等情节。很明显,蒲松龄去掉了上述五篇本事中荒诞不经的情节,摈弃了以往求怪求奇的碎片式书写,改为以人物性格为叙事核心,因文生事,巧妙构思,将怪异故事自然而然地绾结在朱尔旦及其家人的身上,使情节在紧凑协调中自然发展,从而使小说在艺术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值得我们深思的是,小说没有让故事在换头换心的高潮处戛然而止,而是拉长了叙事时间,让情节自然下滑,一直绵延到朱尔旦的孙辈。篇幅由此大大增加,长达本事的3-10倍。很显然,作者已经超越了本事易头换心等单纯志怪的目的,叙事意图另有所指。那是什么呢?对比五篇本事我们可以看出,对外助的着力刻画是蒲松龄异于本事的一个最为突出的地方。众所周知,易头换心,这在生活中几乎是不可能的。是谁拥有这样的法力?他是怎么完成这么高难度的置换的?对于这位最吊人胃口的神秘者,五篇本事却惜墨如金,只用了寥寥几个字简单提及:“一神”“金甲神”“雉冠绛衣人”“判官”。《原化记·刘氏子妻》更是草草,竟然只用了四个字“不知何由”一带而过。很显然,本事的目的不在于助力神“是谁”“他是怎么做的”,而在于“发生了什么”和“为什么发生”。以其中的两则本事——《西明杂录·贾弼之》 [2]42与《虞初新志·换心记》 [2]43-46为例:
贾弼之
河东贾弼之,晋义熙中,为琊琅府参军。夜梦一人,面查丑甚,多须大鼻。诣之曰:“爱君之貌,欲易头可乎?”弼曰:“人各有头面,岂容此理?”明昼又梦,意甚恶之,乃于梦中许之。明朝起,不觉,而人见悉惊走。弼取镜自看,方知怪异。还家,家人悉惊。入内,妇女走藏,曰:“那得异男子?”弼自陈说良久,并遣至府检阅,方信。后能半面笑,两手各执一笔俱书,辞意皆美。俄而安帝崩,恭帝立。
——《天平广记》卷三百六十妖怪二
换心记
万历中,徽州进士某太翁,性卞急,家故饶赀,而不谐于族。其足两腓,其足两腓瘦削无肉。或笑之曰:“此相当乞。”翁心恨之。生一子,即进士公。教之读书,性奇僿,咿唔十数载,寻常书卷,都不能辨句读。或益嘲笑之曰:“是儿富贵,行当逼人。”翁闻益恚。有远族侄某负文名,翁厚币延致,使师之,曰:“此子可教,则教;必不可,当质语予,无为久羁。”侄受命,训牖百方,而懵如故。岁暮辞去,曰:“某力竭矣!且叔产固丰,而弟即鲁,不失田舍翁。奈何以此相强?”翁曰:“然。”退而嗔语妇曰:“生不肖子,乃翁真乞矣!”趣治具饯师,而私觅大梃,靠壁间,若有所待。盖公恨进士辱己,意且扑杀之,而以产施僧寺,作终老计。母知翁方怒,未可返,呼进士窃语,使他避。进士甫新娶,是夜合户筹议,欲留恐祸不测,欲去无所之,则夫妇相持大哭。不觉夜半,倦极假寐,见有金甲神,拥巨斧,排闼入,捽其胸,劈之,抉其心出,又别取一心纳之,大惊而寤。次日,翁延侄饮为别,翁先返,进士前送至数里,最后牵衣流涕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师何忍某之归而就死?”师矍然曰:“安得此达者言?”进士曰:“此自某意。且某此时,颇觉胸次开朗,愿更从师卒业。”因述夜来梦。师叩以所授书,辄能记诵;乃大骇,亟与俱返。翁闻剥啄声,掣梃门俟,已闻师返,则延入。师具以途中所闻告,翁以为谬。试之,良然,乃大喜。自是敏颖大著。不数岁,补邑诸生。又数岁,联捷成进士。报至之日,翁坐胡床大笑曰:“乃公自是免于乞矣!”因张口哑哑而逝。族子某为郡从事,庚辰与予遇山左道中,缕述之。古今未闻有换心者;有之,自此始。精诚所激,人穷而神应之。进士之奇颖,进士之奇愚逼而出也;所谓德慧存乎疢疾者也。或曰:“今天下之心,可换者多矣,安得一一捽其胸剖之,易其残者而使仁,易其污者而使廉,易其奸回邪佞者而使忠厚正直?”愚山子曰:“若是,神之斧日不暇给矣。且今天下之心皆是矣,又安所得仁者、廉者、若忠直者而纳之,而因易之哉?”
——据张潮《虞初新志》卷五转录,《笔记小说大观》本
这是两个独立成篇的小故事。前者贾弼之,是魏晋时期一位有名有姓的历史人物。他热衷收集并潜心研究民间谱记,曾于晋太元时受命撰定缮写,“藏秘阁及左户曹”,是中国开创家谱学的第一人。贾弼之莫名其妙地在梦中被妖怪易头,随之出现奇异改变,“后能半面笑,两手各执一笔俱书,辞意皆美”。这个“面查丑甚,多须大鼻”的妖怪是谁?怎么换的?这些最吸引读者的地方,作品却表现出极度的冷漠,只不管不顾地奔向一个目标:作品出现这样的怪事和异能,预示着社会必将有大事出现。果然不久“安帝崩,恭帝立”。《换心记》中,金甲神为进士换心,怎么换的?作者也没有展开描写,而是将关注点一心一意地往“精诚所激,人穷而神应之”主题上靠拢,同样错失了小说打动人心的艺术瞬间。
但在《陆判》中,外助陆判赫然而出,成为闪耀全文的一颗明星,改变和掌控着朱生一家人的命运。陆判不是突然的天外来客,而是朱尔旦家乡十王殿里一个木塑的阴曹判官。因长得绿面赤须、面目狰狞而让人毛骨悚然。出于恶作剧,朋友们与性豪放却心鲁钝的朱生打赌背像。朱生在一背一送中与陆判建立了联系,遂有了陆判的深夜赴约。因为话语投机,两人交情日益深厚,甚至同床共卧,于是有了陆判主动为朋友换心的举动。“自是文思大进,过眼不忘”,因为换心的成功,自然引出朱生为其妻换头的请求。正因为亲历换头的成功,遂有了后来朱妻对丈夫魂灵与陆判豪饮的接受,“依言营备”酒食。丈夫魂灵“三数日辄一来”,也是陆判在阴间对他的庇护。甚至后文被人诟病为狗尾续貂的大段描写,如朱尔旦阴魂对儿子的托付以及孙辈的腾达等,看起来似乎与陆判无关,实际上都是陆判的侧面描写。因为,那颗心是陆判认可的,是他于千万人中费心挑选的。朱尔旦换心后一改以往的鲁钝迂腐,变得聪敏而细致。其对子孙的教诲,“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愈方”,就是慧心所发,同样也是陆判认同的价值取向和生活态度。可以说,整条叙事链环环相扣,始终沿着生活的逻辑缓缓推进,让人信服。而推动整条叙事链有序前行的大手恰恰就是陆判,没有陆判这一切都是乌有。
《世说新语·陈太丘与友期》,陈太丘匆匆上场后退场不见,把大量表演的舞台让给了朋友和儿子。但全文主人公却非友非子,而是隐藏在友、子背后的陈太丘。 [3]此文亦然。作者深意不仅彰显在《陆判》这一题目上,在篇尾更是畅抒心愿:“陆公者,可谓媸皮裹妍骨矣。明季至今,为岁不远陵阳陆公犹存乎?尚有灵焉否也?为之执鞭,所欣慕焉。” [4]陆判是全文隐含的重点,由此可判。
二、慧心的二难尴尬:难以寻觅与难被接受
弄清楚主人公的显隐,其实代表着对作品的两种求索趋向:显性叙事意图和隐性叙事意图。以朱生为故事主人公的研究,得出来的结论多是作者借朱生酒杯吐自己块垒,希望借助神明来改变自己沦落不偶的命运等,很显然停留在一望便知的公共话语层面,属于显性叙事意图。将陆判作为叙事的核心人物,将会曲径通幽地导向那个隐蔽着的叙事意图,那个引发人们深层探索的“与其相似但未被选择的不存在”,即慧心的二难尴尬——难以寻觅与难被接受,借此实现作者对卑俗人性的深刻揭示与鞭挞。
慧心,指玲珑透窍之心。“适在冥间,于千万心中,拣的佳者一枚”,陆判极言慧心的难得。冥间如此,世间岂不也如此?寥寥几字,道尽了卑俗人世良知及道义的匮乏。但明伦于此评曰:“只慧心尔,于千万中拣的其一;更不知忠孝节义之心,可於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百千万亿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中捡得几许?” [4]211所叹正是此意。
既然慧心如此难觅,但为何还“难被接受”呢?谁不愿意换颗通達的慧心呢?事实却并非如此。朱尔旦的那些朋友,热切地求见陆判。但当见到陆判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变了主意,“众茫乎无色,齿欲相击,渐引去”,让人惊诧!是被他的相貌吓到的吗?不是。友人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陆判了,如果说初次相见被他的寝貌突然吓到的话,那么这次社友们应该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更何况是有求于他,期待换心后也能“科试冠军”。是怕疼或者不成功吗?答案也是否定的。因为陆判拥有非凡的超自然力,失误无从谈起。朱尔旦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论语》云:“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益友是精神的伙伴,成长的帮手。损友相反不仅是阳光路上的绊脚石、拦路虎,还拉人下水让人跌倒。朋友的性质往往和人品有关。那么,朱生的这些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呢?从文中可以看出,首先这是些酒肉朋友。大家相聚于酒席,所下赌注也没离开酒席,仅止于酒肉之欢,而非灵魂之交。其次,这是一群无聊的人。在一起不是谈经论道、互相劝勉,而是互相促狭和捉弄。明知道鬼判让人惊悚,还是诱欺愚憨的朱生去背,以惊吓他、出他的洋相取乐。再次,这是一群看到朋友取胜就眼红的人。“同社生素揶揄之,几见闱墨,相视而警,细询始知其异。共求朱先容,愿纳交陆。陆诺之” [4]。朋友文笔不好时嘲笑,文笔变好后相对惊诧,刨根问底询问端由。当知道朋友有外助的时候,无一例外全都伸出贪婪自私之手。同为朋友,他们和豪侠仗义的陆判形成鲜明的对比,其人品可想而知。
何守奇在篇末曾敏锐地提醒读者,《陆判》应该当寓言读:“伐胃涤肠,则慧能破钝;改头换面,则媸可使妍。彼终纷击齿引去者,皆有所畏而不肯为者也。其亦异史氏之寓言也欤?” [4]207所以,当陆判如约而至,“目炯炯如电”直面他们的时候,这些自私自利、各怀鬼胎的人变得茫然失色,就像黑夜害怕太阳一样,内心的龌龊卑俗让他们无法面对那双如炬的眼睛,最后灰溜溜地走了。但明伦在此评价曰:“社友之心未必尽是肉块,然亦未必尽是光明磊落者,见此电光炯炯,能不失色引去?” [4]211直斥他们内心缺少光明磊落。可以说,慧心難觅,是因为现实生活中很多人并不以慧心为要。所以论到对慧心的接受,世人们纷纷走避。本文的慧心,恰如道德的照妖镜,将生活中一群口是心非的好龙叶公打回了原形。
三、《陆判》的叙事学意义
无疑,作为一篇经典的小说作品,《陆判》拥有自己独特而娴熟的章法和技巧。叙事学认为,一个故事的基本序列包括意图的产生、实践和结果三个阶段。 [5]可以看出,前面所提及的几则本事,人物行为意图序列不仅简单,而且只展现了“意图的产生”和“意图的结果”两部分,而对于最能绽放小说魅力的“意图实践的过程”,作品却遗憾地省略掉了。蒲松龄巧妙地弥补了这一缺失,并借此表达了自己更为深沉的思考:明写朱生,暗写陆判。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显性与隐性两个层面的叙事意图:期待神力相助,以获得朱生那样的运气;慧心的二难尴尬,以此完成对世俗人性的深刻剖析。
要实现双隐叙事,必须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产生强烈的艺术认同才行。如何让读者在虚实相间的艺术构思中获得逻辑上的真实感呢?这是小说由单纯志怪成为艺术经典必须跃过的龙门。蒲松龄紧紧围绕人物性格,(朱尔旦的豪放洒脱、陆判的古道热肠)从两个方面完成了跳跃:精湛的细节描写和巧妙的情节绾结。
本篇的细节描写堪称一绝。尤其是陆判换心、换头的两个精彩的场景描写:“从容纳肠已,复合之,末以裹足布束朱腰。作用毕,视榻上亦无血迹。腹间觉少麻木。”“引至卧室,见夫人侧身眠。陆以头授朱抱之;自于靴中出白刃如匕首,按夫人项,着力如切腐状,迎刃而解,首落枕畔。急于生怀,取美人首合项上,详审端正,而后按捺。已而移枕塞肩际,命朱瘗首静所,乃去” [4]。动作描写细致入微,栩栩如生,如亲历亲见,不能不让读者唏嘘感慨,叹为观止。
放缓叙事脚步,对“意图实践的过程”细致描摹,增加虚构情节的现场感、真实感,无疑是作家苦心孤诣打造经典的重要一环。但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朱生所换的慧心是从众鬼中挑选的,但朱妻的美人首从何而来?如果还是从众鬼中万里寻一,就犯了小说重复的大忌。但又不能天马行空、无中生有。作者“犯中有避”、借坡下驴,巧妙绾入一个充满悬疑的官司,原来是来自于被歹人杀死的吴侍御之女,这又引出吴侍御、朱尔旦翁婿相认的一连串情节等。从而使文章在叙事结构上更添波折,扩大了容量,增强了艺术审美张力。
以上种种,都显示了蒲松龄娴熟的艺术技巧和不凡的艺术创造。“当隐喻的喻指不是一个语象,而是一个或一些特定的精神内容时,就成了象征” [6]180。无可否认,《陆判》里繁多的意象丛,如湔肠伐胃、改头换面、慧心难遇、心福天定等,因为具备着多种特定的精神内容而使小说拥有着丰富深刻的象征意味,让人久久回味。尤其是《陆判》中的双隐叙事,即通过追索潜隐着的主人公从而发现作品潜隐着的叙事意图,更是小说叙事学上的典范。在《聊斋志异》中类似的作品还有不少,如同为古琴爱好者的温如春和鬼女宦娘(《宦娘》)等,值得人们深思和探究。
参考文献:
[1]罗刚.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
[2]朱一玄.聊斋志异资料汇编[G].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
[3]楚爱华,刘晓春.一个不容忽视的背影:《陈太丘与友期》中的“于无处写”[J].中学语文教学, 2004,(11).
[4]蒲松龄.聊斋志异(全校会注集评本)[M].任笃行,辑校.济南:齐鲁书社,2000.
[5]许建平.嵌入方式的生成及其在意图叙事中的功能——以元明清叙事文本为分析对象[J]. 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
[6]赵毅衡.文学符号学[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0.
(责任编辑:陈丽华)
收稿日期:2020-02-19
作者简介:刘冬蕊(1977- ),女,山东金乡人。历史学硕士,济宁职业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教师;楚爱华(1971- ),女,山东嘉祥人。文学博士,天津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古代文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