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人杨海崧 诗歌是一种自我治疗
2020-01-19王雅静
王雅静
食物和水,和每个清晨唱的第一首歌,表明生活的技巧并不在生活里。
追求完美的人在路上艰难行走,他望向不远处的山脉,红色的太阳正在落下。
这是杨海崧新诗集《生活笔记,以及我们如何找到被拒绝的幻觉》中的摘录,食物、水、红色的太阳,每一个具象的画面部在生活中循环往复,字句之间隐隐透着孤独,而也只有足够清醒才能冷漠处之。很多读者在看过这本书后都会有一种共鸣,更多的乐迷更是感同身受。在活动现场,杨海崧讲述了这样一个18个字长,甚至有些拗口的诗集名——《生活笔记,以及我们如何找到被拒绝的幻觉》的意义:日常生活经常会让人失去想象力,人们总是喜欢生活在安全线之内,主动地去拒绝超出想象的事物。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人们要试图找回它们,在一个个日常碎片中揭示生活的真谛。
说起杨海崧的名字,总是跟PK14的乐队连接在一起。PK14作为当今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摇滚乐队之一,始终对现实世界保持着绝对的敏感和尖锐,而主唱杨海崧就是这样一支乐队的缩影。
上世纪90年代,当一个音乐人站在台上演出,头发都打湿了,闪着光,耳边的音乐穿过,这就是一代人的青春。杨海崧作为音乐人,他在乐坛沉浮数十载,先后发行过近十张专辑。如今,杨海崧有着很多身份:PK14主唱、兵马司CEO、音乐制作人、作家、诗人。
面对诗人这个身份,杨海崧觉得,写诗和做音乐不太一样,而且不能依靠灵感。
“写作就是不停的自我训练的过程,你要不停地写,哪怕写得再差,今天再没有感觉,你坐在桌子面前写,写着写着就出来了,对于写作这件事,我不太相信灵感。诗歌是特别私密,反正我知道最近这么多年写的诗大部分是这样。”对于杨海崧来说,写诗就是一种自我治疗,“首先是治疗自己,到现在还是治疗自己,从二十几岁写所谓的诗歌,那种无聊,对生活不满意,把青春期的心思写下来,虽然写得很烂,写得很差,但是写给自己看的。我不写日记,我会记录一些事情,越高兴的事不会写下来,但是越不高兴的事会写下来,这是一种治疗的手段。”
当完成一个个不同身份的切换,杨海崧便将自己对于城市生活、个人状态、人与世界的关联记录下来,为读者提供一种陌生化的审美视角,让每个人都可以读着诗歌,放慢脚步,体会生活的细枝末节。
楊海崧
1973年出生,诗人、作家、知名摇滚乐队PK14主唱,在二十年间不断推出诗集、小说集,反响热烈,著有《夏天我们都需要一场午睡》等。作为译者,杨海崧曾翻译摇潦明星尼克·凯夫的文集《呕吐袋之歌》。
《生活笔记,以及我们如何找到被拒绝的幻觉》
这是知名音乐人杨海崧对生活的书写.全书共收录此前从未出版过的105首诗,展现了105个意识碎片。本书记录城市生活,记录个人状态,也记录人与世界的关联。杨海崧的文宇提供了一种陌生化的审美视角,我们得以放慢脚步,在每个细节处感知生活。他的诗歌极富音乐性与象征性,带有韵律的文字搭配一系列值得细细体味的意象,细腻而不失敏锐。在他笔下,现实与幻象交织,我们读到了城市、街道、某个气味、某段回忆,也读到了流逝的时间和随时会到来的死亡。
杨海崧发布新诗集《生活笔记,以及我们如何找到被拒绝的幻觉》
一条不寻常的道路
G=音乐行业资深从业者郭小寒
Y=杨海崧
G诗和歌之间的微妙的差距是什么?
Y其实从另外内容角度来说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如果有区别的话,歌词实际上是有韵律的,其实限制很多的,这一小节8拍,需要有7个字,还是5个字,或者9个字,但是不能6个字,唱不出来,诗歌一行28个字可以,歌曲线性很舒服,我情绪在里面,我可以一直写。我在写歌词,唱的时候受的局限性越来越大,你希望很多,表达的情绪非常多,但是一小节就这么多,唱的时候就这么多,念的时候更紧,这就是区别。
G写作有固定的时间吗?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Y一个非常固定的时间,比如7点左右要写;写得顺的时候停下来,越写越顺的时候,很多东西不太对了,太顺了,其实有点危险。像小说集一样,我写几个月的小说,后来有一段时间突然发现越写越顺,就觉得这个故事很顺,写得也很顺,对于我来说,需要从别的角度去写这个故事,而不是从太流畅的角度去写,我就会停下来。
G所以,你还是要保持写作的陌生感。
杨海崧与郭小寒对谈现场
Y是的,读者喜欢看得最顺畅、最特色的个人风格的一些东西,那种一泻千里的文字。但是对于作者本人来说,对这点还是要警惕的。
G这本诗集是现实生活中一个个片段,这些片段是重新排列组合过的吗?对于你来讲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
Y是重新排列,但不是刻意地重新排列过的。有一句老话,艺术源于生活,但是高于生活,其实来源于生活中的所有经验给予我写作的生活。所有的素材通过回忆也好,当时的记录也好,是被扭曲的,是被拼凑过的,是可以翻转的,可以叫做艺术加工的过程或者写作手法。但是,只是在头脑中发生,到你写下来的一瞬间就可以发生。
G但是,在这里面记录要消失的东西或者已经消失的东西,会让读者产生很严重的消失感。
Y我觉得,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这样,消失的东西总会引起人的一些伤感,这才会激发创作灵感的启动。
G差不多是这样的,就觉得快乐不值得被记录。
Y快乐的时候就尽量地快乐,笑的时候尽量笑,但是不需要去治疗,不需要去排解。你悲伤的时候,伤感的时候,不太舒服的时候,那时候是需要治疗的,需要某种手段去治疗。如果我要兴奋的时候,我一定会兴奋,但是不会让笔记录下来。但是有些东西失去的时候,才会想到要去记录。如果生活是美好的,尽量去享受它;如果生活没有那么美好,就尽量去克服它。 杨海崧与郭小寒对谈现场
G你也会旅行,也会去放松自己吗?
Y我这么多年旅行是被动的,不算旅行,就是演出、录音,这其实都是被动的。但主动、被动不重要。只要是看到日常生活里面不熟悉、陌生的东西,这些东西总会带来一些灵感,总会刺激到自己。
G其實所谓的日常生活也是有陌生或者疏离的感觉?
Y不是刻意的,自然而然的游离在外,思绪自然而然就飘走了。
G说回来另外一个身份或者角色,PK14作为一个创作者或者作为主唱,在90年代做音乐,当时的环境与现在不同,现在很多人都觉得摇滚乐变得很顺畅、一泻千里,大家特别共情。在现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你有这样的觉察吗?
Y一定会有,我从90年代开始(做音乐)一直到现在,在南京、北京,几乎跟着音乐场景成长,也一直在长大,非常了解这个场景会发生什么,猜到未来发生什么,我几乎也看得到。
G所以未来发生什么?
Y我觉得一个时代基本结束了。
G你是觉得音乐的时代结束了吗?或是摇滚乐的时代结束了吗?
Y差不多,对于我来说—个时代结束了,像西雅图、纽约的噪音或者曼彻斯特的音乐,一旦地上到地下一瞬间,就是暴风过后一片狼藉,对于我来说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90年代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音乐人到北京来,这是一个中心,北京包容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找到生存下来的可能性。特别是近五年来,我觉得这种包容越来越少,缺少了这种野性的东西。
G最好的时代跟最坏的时代衡量的标准是什么?大家觉得独立音乐好的时代刚刚开始了。
Y最好的时代需要想象力和创造力,你的创造力和身边的一切都可以激发你,这是最好的时代。但即使有很好的平台,如果没有激起你的想象力,这就是最坏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