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州英文旅游话语的生态语言学分析

楼 毅

(三江学院 外国语学院英语系，江苏 南京 210012)

在互联网时代，旅游话语是旅游宣传、旅游服务感知、旅游活动构建的重要途径[1]126。苏州，既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也是中国首批国家生态园林城市。近年来，苏州的生态文明建设与经济建设协同推进，但传统生态文脉也受到了快速发展的现代化进程的冲击[2]。

“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进入社会主义新时代，中国已将生态保护提升到文明发展的高度[3]。因此，旅游话语也应当树立尊重自然、保护生态的理念，构建生态有益性话语。生态语言学研究语言与生态系统的相互塑造[4]，为旅游话语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新的思路，能够促进生态保护观念在旅游话语实践中的有效传达。

1 生态语言学中的评价系统

作为广义应用语言学，生态语言学运用语言学和生态学的框架，分析不同领域的语篇，研究的目标是鼓励人们保护生命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4]27，并促进有益性话语的传播。在生态语言学中，评价模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是指语篇中对事物相对固定的积极描述或消极描述，聚集在一起形成的语言模式[4]97。Stibbe(2019)分析了60则英国天气预报，发现其中存在着“文化恐湿症”，对雨、云、雾或湿度的消极评价模式不仅制造不满情绪还促使旅游公司和广告商将阳光包装成可以出售的商品，如“阳光假日”“阳光沙滩”。Stibbe(2019)继而又提出，英国民众应该向中国山水作家和日本俳句作家学习，欣赏各种天气的特点，从大自然随处可见的事物中创造满足。

系统功能语言学家马丁的评价理论对具有评价功能的语言具有强大的解释力。作为语篇语义系统，“评价”关注语篇中的人际意义，关注说话人/作者的主观立场，研究说话人/作者如何表达态度、如何将态度引入语篇以及态度的强度[5]1，依语义将评价资源分为“态度”“介入”“级差”三个方面。

“态度”可进一步分为情感、鉴别、判定[5]42-43。情感是评价者对行为、文本/过程及有关现象的情绪；鉴别涉及对文本/过程、自然现象的评估；判定涉及说话人/作者对行为的态度，是按照社会规范和伦理道德对行为作出的评价。情感、鉴别、判定涉及积极和消极两个对立方面，三者之间不完全割裂，可以被强化，也可以相比较。

“介入”从广义上可以分为单声和多声。单声意味着排除对话性，作者直接介入相关言语并对其言语内容负责[5]101；多声意味着“对话性”。马丁和怀特将多声分为收缩性介入和扩展性介入[5]104。

“级差”贯穿于态度及介入，包括聚焦和语势两个子系统。聚焦于把原本不可分级、非黑即白的事物以典型性为依据重新建构，变成可分级的语义资源[5]137；语势可分为量化和强化，调节可分级的态度范畴的力度[5]140。

评价理论的研究和应用在国内外受到了高度关注，也吸引了许多学者运用评价理论研究旅游话语[1]129，但国内目前鲜有研究从生态语言学角度分析旅游话语中的评价资源。鉴于此，本文在生态语言学的框架中运用评价系统分析苏州英文旅游话语中的评价模式，揭示其中潜在的生态观，以期推广有益性生态话语，鼓励游客尊重和关爱生态系统。

2 研究对象和方法

本研究使用定性分析软件NVivo 11的NCapture从孤独星球网站和苏州旅游资讯网抓取苏州旅游话语文本。孤独星球(Lonely Planet)是全球最知名的旅行出版物品牌，1973年创建，1995年推出同名网站。“负责任的旅行要尽可能减少对地球的影响”是其长期奉行的旅行哲学[6]。苏州旅游资讯网是苏州官方旅游网站，由苏州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主办。在孤独星球网站苏州网页[7]上(例子标注中简称LP)共搜到41篇苏州旅游指南(截至2019年5月22日)；在苏州旅游资讯网英文版[8](例子标注中简称ST)抓取到18篇苏州旅游资讯(截至2019年5月22日)。

笔者首先从词汇角度整理汇总59篇苏州英文旅游话语中出现的生态文明评价要素；接着从词汇、语法和修辞角度根据态度、介入、级差资源分布选取具有代表性的例句，对比这两套苏州旅游话语在评价模式特征方面的异同；最后总结两套苏州旅游话语体现的生态观，探寻旅游话语在促进可持续生态发展方面的重要手段。

3 苏州英文旅游话语评价资源的分布

对59篇苏州旅游话语词汇的统计发现两套苏州旅游话语中共有的生态文明评价要素可归纳为10类：水资源丰富、土地富饶、(园林)道法自然、绿化繁茂、空间优美、人居和谐、生活悠闲、宁静平和、古迹众多、地方文化繁荣。现以10个代表性例句对评价资源的分布和评价模式特征进行具体的对比分析。

3.1 态度资源分布以积极价值鉴别和判定为主

3.1.1 给予生态要素和传统生态观积极价值鉴别

例1：Suzhou’s immense expanses of water bless the area with ideal conditions for growing, fishing and farming. (ST)

例2：Nestled in the lower reaches of the Yangzi River, on the shores of Lake Tai - one of China’s largest freshwater lakes - Suzhou has long benefited from the fertile lands that surround it … (LP)

从苏州旅游资讯网选取的例1以苏州自然水资源为施动者，通过动态动词“bless(使……有幸拥有……)”与动作目标“ideal conditions(理想条件)”构成物质过程。同样，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中选取的例2通过动态动词“benefit from(受益于)”与动作目标“fertile lands(肥沃的土地)”构成物质过程。其中“nestled(坐落于)”以“鸟儿栖息巢中”的“家园”隐喻对苏州自然生态评价要素给予积极价值鉴别。

例3：Classical Chinese garden design aims to create a flawless miniature landscape and emphasize the profound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nature — and Suzhou’s gardens are regarded as masterpieces of the genre. (ST)

例4：And the gardens, Sūzhōu’s main attraction, are a symphonic combination of rocks, water, trees and pavilions that reflects the Chinese appreciation of balance and harmony. (LP)

从苏州旅游资讯网选取的例3中由环境成分“as masterpieces”突显“苏州园林”是古典中式园林的杰作，园林设计模山范水，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选取的例4与例3异曲同工，以识别类关系过程通过“symphonic(交响乐的)”隐喻描述苏州园林中石、水、树、亭的巧妙组合，象征中国特色的生态观，追求阴阳平衡(balance)、和谐相生(harmony)。两个网站都表现出对苏州园林道法自然、人居生态和谐等中国传统生态理念和价值的积极评价。

3.1.2 给予遗迹和文化保护积极判定，但对现代化发展态度不同

例5：Thanks to impeccable preservation, this graceful place has seemingly stood still for thousands of years. (ST)

例6：You can find Sūzhōu’s only remaining original coiled gate, Pán Gate (sometimes signposted as, redundantly, as Pánmén Gate), dating from 1355. (LP)

从苏州旅游资讯网选取的例5使用 “impeccable preservation”(完美保护)对苏州园林的保护行为给予积极判定；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选取的例6中的“original”(原状)从词汇层面体现对盘门历史遗迹价值给予积极鉴别、对保护行为给予积极判定。

例7：A vast contrast from the historical relics that surround it, SND is an up-and-coming ultramodern oasis. (ST)

例8：Like all modern Chinese towns, Sūzhōu has unfortunately endured much destruction of its heritage and its replacement with largely arbitrary chunks of modern architecture.(LP)

从苏州旅游资讯网选取的例7中以识别类关系过程将苏州高新区归属为“崭露头角的超现代绿洲(oasis)”，以绿洲的隐喻给市高新区生态价值积极鉴别。与此形成鲜明对比，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选取的例8运用拟人手法通过动词“endure (承受)”描述苏州遭受了历史遗迹的破坏，表达叙述者对“arbitrary chunks(大规模随意性)” 现代建筑开发行为的消极判定。

3.1.3 建构替代性评价模式倡导生态旅游行为

例9：For a real local experience in the countryside, take a lazy stroll along a tree-shaded path or spend hours sipping herbal tea at a waterside teahouse. After all, it is the “Suzhou way of life”.(ST)

例10：All of Suzhou’s gardens are worth visiting, but to truly appreciate their intended tranquility, try to visit the smaller, less famous gardens.(LP)

苏州旅游资讯网和孤独星球苏州网页一致抵制了“慢”和“小”的消极标记，建构替代性评价模式倡导生态旅游行为。选自苏州旅游资讯网的例9中把“stroll(漫步)”与地道文化和地方文化的积极态度评价形容词联系到一起，甚至将“lazy(慵懒)”这个通常的消极判定评价项与自然生态积极评价要素“tree-shaded path(绿树成荫的街道)”关联，构建“慢才能享受地道文化”的替代性评价。选自孤独星球苏州网页的例10将“小”与“tranquility(宁静)”关联，构建 “更小更安静”的替代性评价，提倡低碳旅游，同时传达对苏州植被繁茂的生活环境、当地人平和休闲的慢节奏生活品质的积极鉴别。

3.2 以收缩性介入资源突显作者态度

作为权威旅游资讯网页，孤独星球和苏州旅游资讯网所收集的旅游话语中介入资源以单声为主，如例1、2、3、4排除了对话性，说明资讯内容的作者对其话语内容负责。多声介入资源以收缩性介入为主，允许不同声音存在，但同时也缩小了其他声音存在的空间。

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选取的例6使用第二人称代词引领读者的情感预期，属于引导性认同，与潜在对话伙伴达成共识，对历史遗迹价值给予积极鉴别，对保护行为给予积极判定，有利于促进生态保护行为。从苏州旅游资讯网选取的例9通过使用引号这种直接投射的方式进行收缩式介入，通过引证把外部意见引入话语并为其背书，突显作者的观点，强调对苏州特色生活方式价值的积极鉴别。

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选取的例8使用副词“unfortunately”作评论附加语，以收缩式介入表达叙述者对大规模随意性现代建筑开发的反对态度，态度明确且不容置疑。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中选取的例10中以“but”一词表对立，作者不赞成由人气或名气决定景点价值的潜在命题；相反，作者认为在小巧或者名气略小的园林才能真正感受到苏州园林的宁静致远。

3.3 以语势级差调节态度，强化替代性评价模式

两套苏州旅游文本都使用量化性语势级差突显对历史文化保护的积极评价，但具体方式有所不同。从苏州旅游资讯网中选取的例5使用数量词组“thousands of”表非确切数量的量化级差，突出苏州园林拥有几千年的历史，保护的难度也相应增大，强化了作者对苏州历史悠久的积极价值鉴别和对保护工作的积极判定。

与例5不同，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选取的例6使用形容词“only”作为限制语，突显保留历史原貌的城门在数量上的稀缺性。具体的数字“1355”体现年份数量，以作者所处时间为参照点，引发跨度级差，两个时间位置之间的距离强化了对盘门悠久历史价值的积极鉴别。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选取的例8使用“all”作为表示总括意义的限定词，表明作者认为在中国城市中都发生过无规划现代化建筑破坏历史人文生态的现象，突显了作者对该行为的批评态度和反对力度。

从孤独星球苏州网页选取的例10以“smaller”“less famous”的比较强化“以小胜大”“名气小但体验好”的替代性评价，提倡游客避开汹涌的人流，选择“小而安静”的苏州园林，反而能更深刻地体验到苏州园林的意境。

4 结语

从旅游宣传角度来看，孤独星球苏州网页和苏州旅游资讯网通过建立积极评价模式突显苏州自然生态资源和传统生态观的价值，给予遗产保护行为积极判定，既宣传旅游资源、吸引游客又提倡对生态资源环境的保护。在旅游活动构建方面，通过建立“以慢胜快”“以小胜大”“名气小但体验好”的替代性评价模式鼓励游客低碳、错峰、深度旅行。通过隐喻、象征等语言修辞手段表达人与自然多元共生的生态整体主义理念。两套苏州旅游话语尊重、关爱生态资源，是有益性生态话语，值得推广和借鉴。

作为苏州旅游的官方话语，苏州旅游资讯网中对所有的生态文明评价要素全部给予了积极评价，在级差资源方面强度较高。相比之下，孤独星球苏州网页对于无规划现代建筑对历史遗迹的破坏建立了消极评价模式，并通过级差资源突显历史遗迹资源的稀缺与珍贵。为了突出旅游资讯网站的权威性，两套旅游话语都以单声为主，介入资源也主要是收缩式介入，突显作者设定的态度。

随着旅游业的蓬勃发展，旅游话语对于生态文明建设的作用日益突显。国内外学者和旅游话语写作者应更加深入了解旅游地自然生态资源和人文生态遗存，通过多元语言手段构建有益于生态的话语，促进生态观念的有效传播和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