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诗歌中的鸟、菊意象分析

谢富琼

(湛江幼儿师范专科学校，广东 湛江 524300)

东晋末年社会大动荡、大变革，基于该社会环境，文学领域玄学兴起，诗歌逐渐凸显出强烈的形式主义风格。文人在诗歌创作中追求文采华丽。陶渊明在这一时期并未获得重视，其诗歌也是在唐代才受到关注，在宋代确立了陶渊明的文学地位。陶渊明在诗歌创作中不断创新艺术表现形式，确立了独特的诗歌艺术风格，以淳朴、自然、清新的风格，在文学史上受到了广泛的赞誉。陶渊明在诗歌创作过程中，鸟、菊、酒、松等自然形象运用广泛，通过这些物象构建了独特的诗歌意境与风格，促使陶渊明的思想深度融入了诗歌中。诗歌中自然形象的意象，实质上带有作者很强烈的主观情感，以鸟和菊来隐喻思想和情感，映射自己的内心真实世界。陶渊明诗歌创作继承了古人的优良传统，将自己仕途道路中的失意、对理想抱负的追求、对黑暗统治的不满均体现在诗歌创作中，以鸟、菊塑造了自己的高尚品格。

一、陶渊明诗歌的艺术风格

陶渊明的诗歌创作根据不同的题材，体现出差异化的创作风格，包括咏怀诗、田园诗、赠答诗、咏史诗等，如田园诗描绘的是自然淳朴、优美恬静的田园生活，是陶渊明将田园艺术化处理所达成的境界，体现出诗人悠然自得、恬淡闲适的生活情绪，以及脱离现实尘埃的超脱心境，更是诗人陶渊明对现实黑暗和丑陋的一种否定。陶渊明在描写景物的过程中，并不追求外在形态的相似，叙事同样不追求情节的曲折，而是透过普通的人和事、景物，抒发内心高于诗人的情怀，以及自己内心的所感所悟。在语言风格上，陶渊明的诗歌语言平淡却有厚度，能够在平淡中见警策，朴素中见绮丽。将一切如实说来，甚至很少用形容词，只是白描，朴素自然。这种语言又不是未经锤炼的，只是不露痕迹，显得平淡自然。但是，在平淡的外表下，却具有着淳朴浑厚的感情、浓郁的生活气息，含有丰富鲜明的形象，读来韵味隽永。陶渊明诗歌的艺术风格中，有平淡有豪放，具有多样性的特点，由于内容的差异化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艺术风格。其中，鸟和菊是陶渊明诗歌中出现最频繁的内容，这也是陶渊明诗歌风格的重要代表。

二、陶渊明诗歌中的鸟意象

(一)体现远大的理想抱负

六朝时期具有十分强烈的门第观念，寒门子弟对于世族有着强烈的向往和渴望，期盼能够真正跻身到世族中，而世族大家同样采取多种的方式方法来保全门第，将家族继续发扬光大。陶渊明出身于东晋没落世族之家，在门第观念的影响下，陶渊明的思想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同时看着曾经辉煌的家族现如今陷入落寞的困境，他内心认为自己应肩负起重振家族威望的使命与责任，在诗歌创作中，这种思想通过鸟的意象充分体现了出来。陶渊明曾深受儒家文化和思想的影响，在诗歌中以鸟比作自己，体现出自己为了振兴家族、建功立业的远大理想抱负。在《杂诗》(其五)中，陶渊明以鸟的意象透漏出自己年少时期的踌躇满志，在《归鸟》的“翼翼归鸟，晨去于林。远之八表，近憩云岑。”[1]中体现出陶渊明少年时代的志向，将归鸟比作自己，在年轻时则离开了田园生活，不断地勇往直前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陶渊明抱着美好的初心、坚定的信心踏入仕途，但现实却并不理想，黑暗的社会并没有将他击垮，他仍然不断地自我鼓励、坚持自己的理想，甚至将自己比作精卫，“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一句充分体现出陶渊明应对黑暗现实社会的坚定和勇气。尽管最后陶渊明由于对现实生活的不满而选择归隐山林，但这种远大的理想抱负和坚持的思想真切存在，作者以鸟的意象表达自己不同时期的思想、心境[2]。

(二)渗透对黑暗统治的不满

陶渊明的归隐实质上可以定义为政治上与统治阶级的决裂，与历史中其他人的归隐具有显著的差异性。通常来说，归隐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是名士为了获取功名，苦追而不得，将归隐作为一种手段，最终实现通过归隐获取功名利禄的目的。陶渊明的归隐并不如此，他之所以选择归隐，是看透自己追寻美好生活与现实社会的冲突和矛盾，两者无法实现和谐、融合，最终以归隐的方式保留自己内心的境遇。鲁迅先生曾评价陶渊明，说《述酒》一篇似乎是描述当时的政治，但实质上，陶渊明并没有将所有的世事全部遗忘和淡漠，只是态度显得更加自然，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陶渊明选择开荒归隐田园，但并不是对世事不闻不问，同时，陶渊明在批判现实社会和世事过程中，选取的方法更加自然，并没有以一种锋芒、尖锐的方式体现自己的抗拒。鲁迅先生评价陶渊明的自然，更多的是诗人的表达方式，体现出陶渊明自身的境界，以对田园生活的热爱，映射出厌恶现实黑暗社会、官场争名夺利等，批判的形式整体较为委婉却铿锵有力。达到这种表现效果与陶渊明运用鸟的意象不无关系，鸟一直是洒脱自由的象征，在陶渊明的诗歌中，以鸟的意象进行现实社会的批判，是企图挣脱现实束缚，追求美好生活[3]。在陶渊明的诗歌《饮酒》中，他将幽兰比作自己，体现出自身怀才不遇的悲苦，在后四句中的“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体现了统治阶级的残酷、仕途险恶，以及作者对于现实的不满[4]。

(三)本真情结与生活情趣

从陶渊明在《归园田居》(其一)中的“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可以看出其灵魂深处本身向往和追求着田园最本真、最自然、最朴素的生活，这种田园生活才真正充满生活情趣，无论是作者身处现实社会官场奔波的十几年，还是在归隐田园生活后，自然本真的情结和生活情趣是陶渊明生命永恒的主题，是一生不懈的追求，在诸多诗歌作品中均体现着这一思想。特别是陶渊明真正归隐田园后，对生活本身的热爱和生活情趣的追求更加强烈。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的：“那些为生活所折磨，厌倦于跟人们交往的人，是以双倍力量眷恋自然的。”陶渊明从争名夺利的政治官场脱离出来后，以双倍的力量爱着田园生活和本真的生活兴趣。陶渊明归隐山林中不仅仅是形体免于世俗，更多的是个人修养，他崇尚自然，表现出自己的真性情，这也是他与其他隐士的区别。这种性情的产生实质上是受到诸多方面的影响，包括道家主义、外祖父、父亲的风范，均影响着陶渊明的思想观念。陶渊明的诗歌《丙辰岁八月中于下潠田舍获一首》，主要描绘的是春耕时劳作辛苦和秋收的喜悦之情，体现出陶渊明热爱田园生活的情志。特别是其中的一句“悲风爱静夜，林鸟喜晨开”，作者将自己比喻为鸟，运用拟人的创作手法，充分体现了诗人的兴奋心情[5]。在《癸卯岁始春怀古归舍二首》(其二)中，作者描写自己早起下田时的所见所闻，其中“鸟弄双新节，冷风送余善”的诗句，虽然描绘鸟歌唱新春，实质上表达的是作者自己的愉悦心情，以及对于归园田居的决心。

(四)归隐田园的意识

陶渊明的田园诗歌创作之前，则有许多人以回归为主题，创作诸多消解世俗悲凉的诗歌，是对自己经历现实折磨后疲乏心灵的安慰。陶渊明同样如此，原本怀揣远大的理想抱负，想要通过建功立业来重振家族，为广大人民造福，但现实却并非如此，踏入仕途的他逐渐感受到社会的灰暗，举步维艰的生活让他厌恶。他回想美好的田园生活，与现实龌龊污浊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时刻刻怀念着田园生活的思绪逐渐显现。实质上，陶渊明归隐的意识并不是在仕途道路上受到挫折和打击后产生的，而是陶渊明“性本爱丘山”的情感体现，而且在他一生的诗歌创作中均有体现。“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作者将自己化身为羁鸟，运用“恋”字来表现自己对田园生活的怀念、眷恋，十分鲜明地表现出作者的归隐之意，作者运用鸟的意象来表现自己不得自由、难以追寻理想抱负的惭愧，但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素志，下定归隐的决心。在《归去来兮辞》中，陶渊明描绘出自己归隐之后的生活现状，生活非常困难和艰苦，但仍然不会改变他归隐的决心，始终坚守着田园的信念。

三、陶渊明诗歌中的菊意象

菊花是中国传统名花,它凌霜盛开,有着高洁情操,坚贞不屈。菊花深受东晋诗人陶渊明的青睐,并成为其诗中寄托情感的重要意象。与此同时,菊花不仅表达出了陶渊明超凡脱俗、清新恬淡的高尚品格,同时也寄托着陶渊明远离官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淡泊情怀。

(一)陶渊明人格的显现

陶渊明的一生可以用独善其身来形容，他始终坚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不断与现实污浊社会抗争，保持着自己的清高与贞洁。所以，陶渊明在诗歌创作中，通常以菊的意象来体现自己，菊花的凌霜傲雪、淡雅高洁是陶渊明对自己的暗示，进而创作了“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6]。这首诗歌原本描绘的是秋天的景象，但却并未体现出秋日的凋零，而是通过菊花、松来呈现出秋景的秀雅，也进一步凸显出了菊花的卓尔不凡，是秋日里灿烂的景象。陶渊明仕途生涯中经历了黑暗的现实社会，他以诗人的身份，用菊花的意象烘托自己独善其身的贞洁，他并没有一味批判世俗社会的黑暗，而是通过追求和坚定自己的理想信念，来委婉地抗击和表达对世俗的不满，这种反击十分有力。陶渊明对菊花的赞赏和热爱，不仅在诗歌创作中体现，也对后人的创作、对菊花的认知产生了十分深远的影响，菊花的不妖媚、流俗，在寒风中保持傲骨的品格，已经成为陶渊明归隐和诗歌的代言。

(二)创造人生理想境界

陶渊明诗歌中，看似对菊花的赞赏和描绘，实质上是创造了人生理想的境界，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是超脱现实的境界，在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中则是深刻而具体的体现。陶渊明一生过着十分勤劳简朴的生活，他对生活充满希望，更提倡亲自耕田，这一过程对于陶渊明而言是享受的、快乐的，所以他对于归隐田园生活十分满意，这在“晨兴理荒岁，带月荷锄归”中有所体现。这种境界是陶渊明内心世界充分融合了现实，运用诗歌创作呈现给后人真实的田园采菊图，包括采菊花的人、东篱、菊花，采菊人在悠然的采菊中观看到远处的南山，这是一种放松状态下的怡然自得，这种心情和神态的描绘均体现出陶渊明对归园田居常态生活的满足感。陶渊明运用菊花的意象刻画出的境界，是人与自然的融合与统一，也是心灵与自然深层次的对话。因此，诗人苏轼才会由衷地赞赏、欣赏陶渊明，真正被陶渊明的境界所折服，评这首诗“因采菊而邮山，境内外与意会，此句最有妙处”；王国维也将陶渊明的归隐田园的境界，视为无我之境的典范。除此之外，“悠然见南山”中的“悠然”，体现出陶渊明归隐田园后洒脱的情怀[7]。陶渊明的一生并不顺利，在仕途道路上失意，不仅无法为家族重振出力，同时也消耗着自己的理想抱负。在生活的窘迫之下，陶渊明的内心世界不可避免会苦闷、辛酸。于是，他选择将自己过去的仕途之路释怀，选择了舒适自然的田园生活，在归隐中自给自足，在与菊花的交流中袒露自己对人格的追求。他内心的开放与豁然，已经全然将现实的不如意忘怀，将所有的情感寄托于美丽的山水田园中，在大自然中感受平静，这也是菊花意象所体现出的超脱情怀。

(三)以菊凸显抒写之意

陶渊明在对菊花的抒写过程中，为其赋予了十分重大的意义。一方面，陶渊明写菊花写得继往开来，在陶渊明的诗歌情感表达中，不仅能够感受作者赋予的菊花意义，同时能够发现菊花的传统文化，包括采菊和食菊，更加体现出菊花本身具备的孤傲、高洁以及朴素和淡雅。但更多的是，陶渊明将菊花融入自己的思想，以菊花比作自己，开创了人生与自然形象在诗歌创作中意境的完满统一。陶渊明在描绘菊花传统品质特点的同时，也将自己的人生境遇经历、理想追求以及隐逸情怀融入了菊花的风骨中，进而以菊喻人，体现了自己的创作风格，创造出了人与诗歌、菊花相统一的境界，这与前人的诗歌创作具有显著的差异性。另一方面，在陶渊明菊花的意象中，赋予了更加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意蕴，将自身的精神、对理想抱负的追求，通过菊花的坚贞孤傲、高洁淡雅完全融合起来，进而将菊花形成了人格化的意象，菊花成为诗人陶渊明的象征体。菊花最初是入药的，体现出更多的是药用价值、观赏价值，逐渐转化为美学高度，体现了人格象征、生命价值等，所以陶渊明的诗歌创作呈现出作者心灵和自然相结合的境界。

结束语

综上所述，陶渊明诗歌中的鸟、菊等意象，凸显了特定的象征意义，陶渊明将自身的思想、人格、精神以及理想抱负，寄托在自然景象中，充分凸显出陶渊明如鸟一样追求自己理想抱负，如菊花一般坚守节操的傲骨，秉持着自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观念。陶渊明受到这种思想和文化的影响，并逐渐融入了陶渊明的诗歌创作中，以鸟、菊的意象来凸显诗歌的艺术价值和文学价值。陶渊明诗歌中的飞鸟、归鸟、菊花、青松、酒，实质上均是陶渊明将情志寄托于自然形象中，包含着失意、安慰、追求、寄托，同时也不乏孤独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