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网络，决定看得见的命运

2020-01-17徐瑾

中国新闻周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拜占庭联姻家族

徐瑾

《人类网络》

作者：[美]马修·杰克逊

译者：余江

出版：中信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9年8月

定价：68元

人类社会是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或者一个网络化的世界。

不过，网络化并不等于互联网化，互联网只是一种工具。考察历史，人类社会的网络一直存在，从过去的书信到邮政，从火车到飞机，从电报到电话，变化的是工具，网络的本质并没有变。即使当下无处不在的微信微博等社交媒体，也只是加速了人类的网络化而已。

《人类网络》这本书，就从不同层面审视了看不见的人类网络。作者马修·杰克逊是斯坦福大学经济学教授、美国科学院院士，可以说是经济与社会网络学界的领军人物，在线课程“经济与社会网络”和“博弈论”也有不少粉丝。

人类网络的效率，可能超过你的想象。《人类网络》举了一个例子，假设一个小社群有30人。如果其中一个人，比如李雷，和其他29人都是朋友，另外一个，比如韩梅梅，和其他28人是朋友，以此类推，小社群可以结合的朋友数量是435。

从30到435，已经非常多了，但是再设想两种极端情况。第一，假设这个社群里每个人与其他人都不是朋友，那么这就是一个“空网络”;第二种，假设这个社群里每个人与其他人都是朋友，那么这就是一个“全网络”。介于上述二者之间，则存在着各种类型的网络。这样的网络有多少？其数量，不仅超过恒星总数，甚至比所有原子的数量还要多很多。

在《人类网络》看来，整个社会和经济网络都属于“人类网络”，其作用体现在就业、婚姻、阶层、社会等不同层面。现在流行的六度分离（六度区隔）理论其实不是新事物，古代尽管等级森严、交通不便，任意两个人之间还是可以拉上关系，只不过可能比现在的“六度”再多三个度左右。

谈到网络在古代社会的利用，最典型的就是统治佛罗伦萨几百年的美第奇家族。这个家族出了不少教皇、王后这样的大人物，但是他们的起家并不是偶然的，其中网络就曾发挥重大作用。

15世纪30年代之前，美第奇家族并没有那么富有显赫，还遭遇过放逐。对手在佛罗伦萨执政团中占多数，但在投票中美第奇家族还是胜利了，反过来放逐了对手。关键在哪里？

美第奇家族的核心是族长科西莫，他通过联姻和商业（也就是银行业）等手段，精心编织了关系网。从当时92个精英家族的联姻数据中，就可以看到一些端倪：和美第奇家族联姻的家族，有超过一半最多和其他两个家族联姻;而反对派里面，超过半数和其他四个家族联姻。

由此可见，多并不意味着强。美第奇家族的反对派的网络更松散，更分散化，因此也难以集中力量。这使得双方实力对比出现了逆转：初看起来，对手人多势众，但是没有一个领导家族。

这就是网络的秘密。链接不同家族的最短距离，往往需要通过美第奇家族，这就体现了比较高的中介中心度，也就是其他各对节点之间最短连线通过该节点的比例。因此，美第奇家族不仅成为商业的局中人，而且是政治的核心组织者。而网络特性在于，通过不断反馈，信号可以不断加强，往往强者恒强。

民国流行“我的朋友胡适之”，事实上，这体现了一个典型的网络规律（朋友悖论）：你的朋友往往比你更受欢迎。比如在社交媒体上，98%的人的被关注数少于他们所关注的人数。因此，我们常说找工作需要靠熟人推荐，因为通过推荐获得工作的概率是直接申请的差不多两倍。

网络视角对于我们理解当下的不平等，很有意义。很多人认为富人赚钱就是靠资本，这其实不是事实。事实是，他们收入中的三分之二属于劳动收入，只有三分之一属于资本回报。我常说知识经济时代是一个软阶层时代，这意味着什么？这个时代与工业革命时代、工业经济时代都不同，回报不仅仅来源于资本和人力资本，更在于你在网络中的位置。

网络是一个很好的视角，让我们洞悉事件背后的结构和传播。全球化之下人们的观点往往极端对立，其实这也可以从网络角度解读。原本分散的不同意见通过自身网络扩大之后，加大了聚集效应，发生同质化的同时也加大了极端化，造成了冲突加剧的现象。也正因此，对于那些站队事件，你和你的朋友往往观点接近，但是你要意识到，这容易陷入意见的“同温层”。如果要了解真实世界，应该尝试多关注自己圈子之外的变化。

理解人类网络，需要人类学、社会学、经济学、数学、物理学、计算机等多学科的知识储备。探索只是刚刚开始。但可以肯定的是，看不见的网络，决定了你的位置。理解网络，才能为未来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