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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二《南》中反映出的先秦时期汉水流域文化特征

2020-01-17汪雪莲

湖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周南婚恋诗经

汪雪莲

(汉江师范学院 文学院,湖北 十堰 442000)

一定的地域会产生一定的文化,生活在那里的人会创作出带有地域特色的作品。正如《艺术论》的作者蒲力汉诺夫所言:“在原始种族中,劳动的种类各样,根据不同劳动的独特动作而创作出的歌也各不相同[1]。”《诗经》也不例外。本文将以《诗经》中的《周南》、《召南》为研究对象,从文本的思想内容探查汉水流域的文化特点。

一、二《南》的产生范围与汉水流域范围界定

《诗经》中的“风”是十五个不同地域的诗歌集合。对于如何理解《周南》、《召南》中“周”和“召”的含义,学界普遍认为二者是按周朝统治的地域划分的采诗地名。如《诗经通论》所言:“周、召皆雍周岐山下地名,武王得天下以后,封旦与奭为采邑,故谓之周公、召公,这是诗歌收集地的名字,不是周公和召公的意思。”[2]关于周南与召南的具体方位,高亨先生在《诗经今注·诗经简述》里曾有说明:“《周南》和《召南》的作品共二十五篇,描写的有南方的事物,所以是南方的诗。”[2]《周南·汉广》中有“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明确且反复提到了江、汉。《周南·汝坟》中的“遵彼汝坟”意为“顺着汝水的堤岸行走”,而汝水是汉江水系的一部分。所以,“二《南》中之地名,有河、汝、江、汉,南不逾江,北不逾河,西不涉岐周任何地名,当是黄河南,长江北,今河南中部至湖北中部一带。”[3]

“汉江全长1532公里,流经陕西、湖北两省,于武汉市龟山以北汇入长江,流域涉及鄂、陕、豫、川、渝、甘6省市的20个地(市)区、78个县(市)。流域北部以秦岭外方山及伏牛山与黄河为界;东北以伏牛山及桐柏山与淮河流域为界;西南以大巴山及荆山与嘉陵江、沮漳河为界;东南为汉江平原,无明显的天然分水岭。”“《诗经》中所称周南地区在汉中盆地西部及汉水中上游一带。召南地区在汉中盆地东部及南阳一带,号称‘二南’。”[4]

根据二《南》的产生范围与汉水流域地理范围界定的比较,二者范围大致相同。因此《诗经》中的二《南》可以认为是先秦时期由汉水流域的人民创作而成的。

二、汉水流域的自然环境

从地域的角度看待文学,是从当地特有的自然环境归纳地域文化对文学的影响,人们必须根据所处的环境来选择相应的生活方式,由于区域不同,又使各个区域的文化因为环境的差异而呈现出不同的特点。上古时期,生产力欠发达,人们的生活严重依赖于自然环境,这必然会在文学作品中有所体现。汉水及其支流水系稠密,河流不仅为农业生产生活提供便利,也为人们提供了活动和抒发情感的场所。如《周南·汉广》:“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5]就是人们在汉水之滨对可望不可求的爱情的吟唱。《召南·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采蘩,于涧之中。”[5]是对在水边采集祭祀物的劳作的描写;此外,汉江流域多山地丘陵,植被茂密环境优美。表现这一点的如《周南·芣苢》:“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5]《召南·甘棠》:“蔽芾甘棠,勿剪勿伐,昭伯所茇。”[5]《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5]《周南·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5]等诗篇,记叙植物的种类繁多,当地的植物以及与之相关的劳作成为人们的创作素材。汉江流域的自然环境圈划了二《南》在山林劳作,在水滨吟唱的内容范围。

三、二《南》作品中反映出的汉水流域文化特点分析

《诗经》是先秦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二《南》采自民间,作品歌唱劳动,歌唱自我的真情实感,表达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通过这些直接取材于现实生活的作品,我们可以梳理出一些先秦时期汉水流域的文化特征。

(一)质朴劲勇的行为风尚

“《诗经》十五国风中,《豳风》全部是西周作品,其他除少数产生于西周外,大部分是东周作品。”[6]“二南”所反映的也主要是东周历史,此时,天下进入诸侯争霸的时代,汉江流域也由楚国拉开了大规模兼并原生部落方国与姬姓封国的战争序幕,战争频仍,公务繁忙成为生活常态。二《南》作品在表现这一社会现实时,展现出当时汉水流域百姓质朴劲勇的行为风尚。如《召南·殷其雷》中,“振振君子”为公务操劳到“莫敢或遑”“莫敢或息”“莫或遑处”,妻子重章复沓的呼唤“归哉归哉”,对丈夫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但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整首作品没有丝毫怨恨,能感受到的反而是理解、赞叹、期望,民风之质朴可见一斑。类似的诗篇还有《召南·小星》,诗中官员“肃肃宵征,夙夜在公”为了政事在夜里急速奔走,早出晚归的辛勤忙碌。

二《南》中表现劲勇的多是田猎诗和战争诗。先秦时期,狩猎本就是练习行军布阵,指挥作战的武事之一,《周南·兔罝》就是通过打猎来赞美武士的威武忠诚,“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赳赳武夫,公侯好仇”“赳赳武夫,公侯腹心”的赞叹音韵铿锵,雄壮奔放。再如《召南·驺虞》中驺虞在浓密的芦苇丛中发现野猪后轻松从容的做到“一发五豵”,这种劲勇获得了人们“于嗟乎”的连声赞叹。

(二)自由内敛的婚恋观

二《南》共有诗作25篇,其中与婚恋有关的13篇,占比52%,婚恋是二《南》最为重要的题材。与国风中其他的婚恋诗相比较,二《南》中的作品反映出的婚恋观既自由,又内敛。

东周时,源于西周的宗法组织、媒约婚制虽已日渐完善,但婚姻,尤其是民间婚姻总体上趋向于自由,礼与法的力量还不能阻挡弥漫在婚恋中浓郁的自由气氛。二《南》中最能表现汉水流域人们这种婚恋自由的作品是《召南·野有死麕》,诗写男子在野外猎鹿,偶遇少女,一见钟情后勇于表白,二人遂相互亲爱。诗中的情感表达没有丝毫拘束受限,循心而行,充满了上古时期田园牧歌式的自由烂漫。此外,《召南·摽有梅》也极具代表性,这是一首恨嫁之诗,热切直白的表达女子急于求嫁的渴望。梅子熟了纷纷落地,女子因青春逐渐流逝而逾时不嫁感到焦急,先是委婉的用梅子成熟暗示自己迫切的求嫁之心,诗至终章,忍不住直抒胸臆“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要求男子尽早求婚。上述作品中表现出的热情真率、主动大方,足以反映出先秦时期汉水流域先民们自由的婚恋观。

自由之外,尚有内敛克制。《周南·关雎》中“君子”对“淑女”一见钟情,以至于“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情感不可谓不浓烈,尽管如此,在面对“求之不得”的结果时,君子依旧能够做到克制有节,整个过程平和纯正,哀而不伤,始终遵照 “发乎情止乎礼” 的原则,充满理性自持的内敛。同样情况的还有《周南·汉广》中的樵夫,面对“不可求思”的结果,面对心爱的游女“之子于归”的局面,他不仅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反而前往帮忙喂马,随后独自将无穷痛苦倾诉于汉水宽广绵长,不可跨越的叹惋。先民们的这份庄重自持与情感的自由表达同样动人,正是孔子“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的最好注脚,表明早在两千多年的先秦时代,汉水流域的先民们在面对爱情婚恋时,在思想观念上已经达到了健康成熟的状态。

(三)尚鬼信巫的风俗礼仪

东周时生产力欠发达,人们无力解释自然现象,由此想象出天地鬼神,通过祭鬼敬神等驱邪祈福以求获得幸福生活。汉水流域山林广布,水文变幻使人恐惧敬畏,加之“重巫隆神”的氛围浓厚,并代代相传,最终形成了尚鬼信巫的风俗礼仪,并在二《南》中有明确体现。

《召南·采蘋》全诗三章,每章四句,皆是两问两答。首章点出采蘋、采藻的地点,次章点出盛放、烹煮祭品的器皿,末章点出祭地和主祭之人,诗中详实的记载了祭品、祭器、祭地、祭人的状况,充分反映出当时贵族之女出嫁前必须到宗庙去祭祀祖先的风俗礼仪。正是出于对神鬼的虔敬信服,才能将繁重琐碎而又枯燥的劳动过程写得如此绘声绘色。《周南·螽斯》是一首祈求多子的民歌,全诗三章,每章四句,前两句描绘螽斯的翅膀及其飞翔的声音,后两句祈颂多子多孙。诗歌用螽斯的“诜诜兮,薨薨兮,揖揖兮”比喻男女的结合,家族的兴旺,祝祈亲切真挚。这首诗集中反映了汉水先民们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对繁衍的信仰与希望。由于东周时代天灾加人祸导致的死亡率极高,繁衍传承成为家庭,家族,部族乃至诸侯国最为重要的事情之一,反映在诗歌中就表现为对多子多孙的期望与祈福,而如《周南·螽斯》诗中用昆虫家族成员众多的景象来祝福新人,则明显有巫风中生殖崇拜的影子,即在自然界中选择有强大生育能力的动植物来寄托生产的期望与崇敬。

四、结语

《诗经》二《南》中的25首作品主要诞生于东周时期的汉水流域,具有明显的地域特征。二《南》在记汉水流域之事时,反映了先秦时期汉水流域最具典型性的文化特点:质朴劲勇的行为风尚、自由内敛的婚恋观念,以及尚鬼信巫的风俗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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