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过一节课的英雄

申赋渔

“斗鸡”这件事发生在初三上学期快要结束时。

所谓“斗鸡”，就是一条腿独立着，用手抱住另一条腿，跳跃着用膝盖跟对手争斗。谁的脚最先落地，谁就输了。

两个班的男生分列两排。“嘀——”随着体育老师一声哨响，男生们立即抱起一条腿，像是骑着一匹暴躁的小马，举着膝盖朝对方冲过去。只有我一个人，不但没往前冲，反而往后退了几米。转校之前，我和小伙伴們“斗鸡”时，“大将”都这样——第一时间脱离混战，避免无谓的牺牲，寻找真正的敌手。

才几分钟，我们班的其他男生全部“牺牲”，而对方还剩五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我的身上。

对方的五个人朝我围了过来。而这一刻，我已经看出他们实力的强弱，也朝他们冲过去。我选择的攻击对象是速度最慢的那一个，一撞，他就倒在了地上。

我来回奔驰着，不让他们四面夹攻，在他们追击时，选择离我最近的那个人下手。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对手——一个身高体壮的同学。他缓慢地朝我压过来，像坦克一样，我所有的招数都对他无效。

因为我一连斗倒了四个对手，本已陷入绝望的同学们重燃希望，不管男生女生都大喊着为我鼓劲儿。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的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朝对方冲过去，在靠近他身体的那一刻，我跳了起来，下落时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抬起的腿上。

双方僵持不动，四周鸦雀无声。

终于，“嗵”的一声，他坐倒在地。

一声哨响宣告比赛结束。我缓慢地、艰难地松开手，把一直抱着的那只脚放到地上。同学们朝我跑过来，把我围在中间，如众星拱月。

整整一个学期，在这个陌生的学校里，我沉默寡言，安静地在人群之外看着他们的热闹。谁会想到，学期结束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竟让我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整个寒假我都处在激动之中，我盼着早点开学，全校的学生都已经知道初三有个“斗鸡大王”了。

开学了。可是，他们已经忘了我。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离现在只隔了一个寒假啊，竟再也没人提起了。

再过几个月就要中考了，所有人都在用功读书，无暇他顾。我这个英雄，只做了一节体育课的时间。

清荷夕梦摘自《半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