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与伴
2020-01-13朱弘忆
朱弘忆
“叭叽”一声,我来了一个潇洒的平地摔。头昏脑涨之际,耳畔传来她幸灾乐祸的笑声:“老妹,不必啊,不必行此大礼啊。”竖子尔敢!刚刚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的我立马柳眉倒竖,腾身而起,张牙舞爪地向她狂扑而去。
“放马过来呀!”
说来奇怪,一贯娴静温柔的姐姐,一碰到我就嘲讽模式全开,不带一个脏字,却怼得酣畅淋漓,身上毫无淑女的影子;而平日里也算落落大方的我,一遇到她就如葛朗台上身,锱铢必较,一件小事都能和她吵上半天。
外婆曾焦虑地对姐姐说:“别和你妹妹吵架。”也曾忧愁地对我说:“别和你姐姐瞎计较。”外婆哪里知道,我们是天生冤家,越吵越好。
谁还记得那些时光片段:我和姐姐在床上乱蹦乱跳,把床弄塌了三次;我们把窗帘扎成球,一人站一边,相互扔打;或趁爸妈不在家,把妈妈的厚底高跟鞋翻出来,再披上长长的毛巾毯,目空一切地走来走去,假装自己是优雅美丽的公主或是雍容华贵的公爵夫人,或耀武扬威,或不可一世,空气中的火药味十足……
今天又是姐姐不在家的一天,我抱着枕头,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轻轻划动,有点想她。
姐姐上高中后,两个星期回来一次。有些时候有事要忙,三个星期,甚至一个月都不回来一趟。我升入了初中,也会在忙于课业时忘记她。但一空闲下来,就会想她,开始无限期盼: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每隔兩个星期,能见面的那一天都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因为作业繁重,即便在那一天,我们俩能一起说话的时间还是太少太少。于是之前我嫌弃、敷衍的晚间散步时间就显得格外宝贵起来。我们手挽着手,一边走一边聊,话语仿佛清泉汩汩而出。
我们俩不再吵架了。不吵了。
不是因为我们都已长大。
而是我们能待在一块儿的时间越来越少,需要珍惜了。
那些和谐相处的日子,有苦有甜。还记得我们得空窝在房间里,一个人吹笛子,一个人弹钢琴,呜哩哇啦,分外热闹,偶尔兴起还会合奏一曲;忘不了姐姐在低声啜泣的时候,我默默地给她递纸巾;我号啕大哭时,她搂着我的肩,轻轻柔柔地拍。
青春期的少年承受的压力很大。姐姐起早摸黑,奋力备战高考,面容憔悴;我担忧初二起起伏伏的成绩,神思不定。恍恍惚惚,迷迷糊糊,日子似乎跳着脚,歪歪扭扭地拐了过去。
时别四年,我们终于又开吵了。
这一次,我拍案而起,姐姐横眉立目。我们都把声带拉开,用最大的嗓门、最高的音调向对方吼叫。
实际上没有什么理由,我们只是想吵一架,想发泄一下,当着各自的面把自己的愤怒、不满、难过和委屈吼叫出来,将压力释放。
吵着吵着,姐姐哭了,我的泪水也汹涌地漫出眼眶。我们俩抽噎着,同时把手伸向纸巾盒,然后给对方擦拭眼泪,拿着纸巾的手也跟着那声声哽咽一抖一抖、一顿一顿。
平静下来后,我们俩抱着膝盖,背贴着背,坐在床上。姐姐转过身,把腿放直,向我招手:“躺过来。”
我把头枕在姐姐的腿上,她的手插进我的头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梳着。她缓缓地说,我静静地听。
姐姐的高考成绩出来了,仅仅超过二段线10分。
“我准备复读。”她直截了当。
我沉默着点点头。
她把手搭在我肩上:“明年我高考,你中考。这一次,让我们俩一起努力。”她温柔的眼睛里跃动着明亮的光。
好,我们俩一起努力。你答应我的,我们永远在一起。不管路上有多少磕绊,你至少还有我,我至少还有你。
指导老师:毛华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