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声元与《峡江滩险志》

郑燮

清末举人刘声元是旧民主主义革命的先驱。他先后投身四川保路运动和实业救国运动，并主持编著了由國人编绘的首部实测川江航道图志《峡江滩险志》。全书内容精细详实，至今仍有重要的文化和科研价值。

保路运动中冒死请命

刘声元（1875-1924），四川省万县市（今重庆市万州区）人，其父为著名书法、篆刻家刘家谟。他从小在书香氛围中长大，12岁考取秀才，被乡人称为“神童”，并于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中举。其后，他进入南京江南水师学堂学习，与鲁迅、周作人成为校友。《鲁迅日记》中记载，鲁迅藏有多幅刘声元的书画作品。

1910年，刘声元加入同盟会，后成为四川保路同志会的骨干。

辛亥革命的前奏曲，是四川保路同志会维护路权、反对清朝政府将铁路收归国有的“保路运动”。1911年，四川保路同志会派刘声元担任赴京请愿代表。欢送会上，他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今天来和诸君告别，不是小别，是永别……我到北京去请愿，朝廷不答应我们四川人的要求，我不回来了……鄙人的生死没啥……希望诸君坚持到底！”

抵达北京后，刘声元多方奔走不得要领。无奈之下，他写了弹劾邮传部大臣盛宣怀的奏章，在摄政王载沣入朝的路上拦轿上书。戊戌变法失败后，虽然康有为、梁启超逃往海外，刘光第、谭嗣同等六君子慷慨就义，但载沣此时仍惊魂未定，甚为恼怒，即命将刘声元捉拿，打入天牢，听候处决。幸得王人文、程德全等官员多方营救，佯称刘声元为“疯子”，他才得清廷宽恕不杀。朝廷下令将他递解回籍，交地方官严加管束。

离京时，一些川籍京官为刘声元送行。当知道自己得以不死的内情，他不禁大怒，声称：“我本想以一腔热血洒在京门，以示我川民之浩然正气与保路决心，奈何竟以疯子活我？声元虽生，对诸公盛意殊不感谢！”

刘声元被押解到武汉时，武昌起义爆发，辛亥革命成功。他重获自由，并被任命为新军参谋，拟提任四川都督，但他固辞未就。

治理川江编纂图志

1915年，时任川路轮船公司经理的刘声元倡议川江疏浚，拟采用西方现代测量技术测绘川江航道图，以利本国轮运事业。1916年，陆军部成立“修浚宜渝滩险事务处”，任命刘声元为处长。此后，刘声元聘请测绘人员蒲宇宁、赵书瑜、刘祝岳、王子元等人，带领工人分段测绘，并亲自参与视察规划，监督青滩、泄滩等处的爆破施工，风餐露宿，备尝艰辛。

施工一年后，陆军部因内战牵涉不再拨款，工程被迫停顿，治滩工作夭折。尽管如此，刘声元仍坚持主编《峡江滩险志》，至民国七年（1918年）6月完稿。由于陆军部不给经费印刷，刘声元只能自筹经费，惨淡经营，到民国十一年（1922年）才将《峡江滩险志》印刷成书。

全书为十二开本，三卷（图两卷，志一卷），200余页。篇首冠以《峡江图语释》135则，然后是《峡江总图》63幅与《峡江滩险分图》40幅，最后配以《宜渝河道全图之图例》和《宜渝水道纵断面全图》。各图不仅详尽标明航段各程的枯水线、略测线、石盘、石梁、河流方向等，亦详细标注航道两岸支流水溪、山脉山沟、城垣庙宇、街市场镇、桥梁关卡的具体位置，较为全面地反映了川江航道峡江段的地理形势与险滩情况。

此书充分借鉴近代西方测绘的技术优势，记录了从宜昌至重庆的滩险实测资料，同时编入了当时国内江河古籍、府志方书中有关记载及地方土著、船工三老的口碑资料，在某些方面比近代西方人测绘的川江航道图更具实用价值。但因其印刷数量不多，流传不广，故而知者甚少。刘声元在卷首亲笔题诗“图志既存，滩已不竟。江水滔滔，长留遗憾”，一言道尽了治理峡江和编纂图志的艰辛。

理想未竟心血长存

治滩失败后，刘声元致力发展川江航运。他自担任川路轮船公司总办后，订购了“大川”“巨川”“利川”“济川”四艘轮船。“巨川”轮行驶不久即触礁沉没。“利川”“济川”因锅炉不合要求，购船后海关不准开航，长期停泊浦江，使巨额资金积压。加上管理不善，开支过大，不久川路轮船公司宣布破产。刘声元自感无颜以对川东父老，遂愤然赴京，投“极乐庵”出家为僧，闭关苦修，不久病故，年仅49岁。

辛亥革命后，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致力于铁路建设，立志在中国修筑20万公里铁路。刘声元正是在这一时代背景下投身于川江治滩及航运，竭尽心血。然而，尽管刘声元心怀救国救民大志，却屡遭碰壁，最终遁入空门。但他倾尽心力治理川江滩险，并为后人留下弥足珍贵的《峡江滩险志》，至今使人感念并不胜唏嘘。

编辑/王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