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见证历史的相机

程昌利

2011年4月7日，鲁迅和许广平之子周海婴去世，享年81岁。去世前不久，他在重病中接待了来自重庆的客人。经过慎重考虑，他将一部跟随自己60多年的相机捐赠给中国民主党派历史陈列馆，并安排儿子周令飞出席陈列馆开馆仪式。

这是一部20世纪40年代德国制造的“禄莱福来”牌相机，它见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一段动人心魄的历史。

随同民主人士秘密北上

1948年4月30日，随着解放战争形势的胜利发展，中共中央发布“五一口号”，发出了召开政治协商会议、成立民主联合政府的号召。各民主党派，无党派民主人士积极响应。由此，各民主党派实现了历史性转变，决心自愿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拥护建立人民民主的新中国。

是年8月起，应中共中央邀请，民主人士分批从香港秘密北上，共襄盛举。周恩来亲自指挥这次北上行动，他明确指示中共中央华南分局、香港工委和东北局，务必做到“保密、谨慎、周到、安全”。

此时，中国民主促进会领导人许广平身在上海。由于频繁参加社会进步活动，很多人都认识她。如何摆脱监视且顺利离开上海，与在香港的马叙伦等民进领导人会合，成为必须考虑的问题。海、空两条线路比较便捷，但都已受到国民党方面严密监控。权衡之下，她选择陆路，绕道而行。

经过精心安排，10月中旬，在地下党组织和民进组织的护送下，许广平带着19岁的儿子周海婴悄然离开上海。按照事先约定，许广平扮作富商太太，周海婴扮作富家少爷，护送他们的地下党同志扮作管家。大家混杂在小商贩和难民的队伍里，一路上绝口不谈国事，以免引人注意。经过八天的长途跋涉，他们绕道杭州、南昌、长沙、广州，最后换乘飞机抵达香港，才松了一口气。

深秋已至，天气转凉，东北地区已是冰天雪地，地下党组织为许广平母子送来了添置御寒衣物的经费。爱好摄影的周海婴琢磨着，自己可以发挥特长，为北上行动留下一些照片。于是，他到香港的二手货市场买了一些便宜的旧衣物，用节省下来的经费购买了一台价格比较低廉的德国相机。

10月23日，周海婴跟随母亲登上悬挂挪威国旗的华中轮，离港北上。在船上，党组织发给周海婴一张船员证，让他化名沈渊，以防万一。马叙伦、郭沫若、沙千里、许宝驹、侯外庐、陈其尤、曹孟君等著名民主人士也在这条船上。

航行途中拍下孤本合影

船行海上，大家十分担心敌人的拦截。紧接着又遇到台风，他们各自在船舱休息，情绪比较紧张。轮船通过台湾海峡之后，海上风平浪静，大家纷纷来到甲板上散步闲谈，周海婴抓住机会为大家拍照，留下了珍贵的历史瞬间。

据郭沫若女儿郭平英回忆，为了北上，郭沫若使用了瞒天过海之计。行前郭沫若在香港《华商报》上开设专栏，连载《抗战回忆录》。为了掩护北上行动，他提前写好回忆录稿子，交给报社连续发表，给人一种他仍在香港写作的假象。12月5日，连载完毕，国民党特务才发现郭沫若失踪了。此时，他已进入东北解放区，安全脱险。

轮船上有一台收音机，大家每天都收听新华社播报的新闻。听到沈阳解放的消息，他们激动万分，纷纷在船上合影留念，并决定在船上娱乐室召开庆祝会。郭沫若、曹孟君等激情昂扬地表演了自编自导的节目。大家在船上唱歌、跳舞、朗诵、讲故事，充满了迎接胜利的欢乐。

20多位民主人士乘坐的华中轮，突破香港当局缉私快艇的检查，克服台风袭击等重重困难，于1948年12月初抵达东北解放区丹东市。东北天气寒冷，民主人士刚下船，党组织就派人送来了獭皮帽、皮靴、貉绒大衣。大家收到后十分感动，有的民主人士马上掏出钱付款。前来的同志解释说：“解放区是供给制，衣、帽、鞋都是送给你们的，这是周恩来同志指示我们办的。”他们连声称赞道：“恩来先生想得真周到，真是太感谢了！”

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在中共党组织的严密安排下，北上进入解放区的民主人士和文化界精英共达20多批，1000多人。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中共中央决定在北平筹备召开政治协商会议。全中国的目光，都转向了北平。

1949年9月21日至30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在北平隆重召开，参加会议的各界人士代表662人。会议选举产生了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宣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新政协的胜利召开，标志著中国新型政党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正式确立。

珍贵相机见证历史

周海婴一生谨慎低调，曾把自己拍摄的照片冲洗出来欣赏，但从未对社会公开。后来，照片在动荡岁月中丢失损坏，幸而他还保存着完整的底片。

2008年，周海婴80岁寿辰即将到来之际，在子女的动员和帮助下，他终于同意在北京举行个人摄影展，向社会披露了他60年前拍摄的这一批照片，引起各界轰动。

由于当年北上行动必须保密，沿途并未安排摄影记者，周海婴在轮船上拍的照片实际上是孤本，对于中国现代史的研究具有宝贵的价值。对此，他十分欣慰。

如今，周海婴捐赠的相机已经被评定为国家一级文物，每天都有天南海北的游客，在这部相机前驻足流连，缅怀那段动人历史。

编辑/王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