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郁型绝经综合征的中枢神经递质调控机制※
2020-01-11黄睿婷阮璐薇张鹏横梁文娜
●黄睿婷 阮璐薇 张鹏横 梁文娜▲
女子于绝经前后,其生理、心理发生转变,易被负性事件所影响而产生以抑郁为主的情志变化。此时引发的一系列以植物中枢神经系统紊乱为主,伴有神经心理症状的症候群,称之为绝经综合征(menopausal syndrome,MPS),亦称围绝经期综合征、更年期综合征,属中医“脏躁”“郁证”“绝经前后诸证”等范畴。该病患者常见卵巢功能衰退、性激素水平紊乱,以情志变化为主要临床表现,且病情轻重与情绪变化关联密切[1]。本文以女子多郁为切入点,探讨肝郁型MPS的中枢神经递质调控机制,旨在丰富肝郁型MPS 的病因病机相关理论。
1 女子多郁与肝郁型MPS之联系
叶氏《临证指南医案·卷六》云:“女子以肝为先天,阴性凝结,易于怫郁,郁则气滞血亦滞。”《女科经论》亦云:“百病皆生于气,而于妇人尤为甚……妇人以血为本,妇人从于人,凡事不得行,每致忧思忿怒,郁气思多。”说明女子以血为本,以肝为先天的生理基础。而清·傅山《傅青主女科》则提出:“妇人有经来断续,或前或后无定期,人以为气血之虚也,谁知是肝气之郁结乎?”肝气郁结对妇人经行影响较气血之虚更甚。女子以血为本,以肝为先天,因此形成女子多郁的病理特点。
肝藏血,担血海之责,调控冲任二脉,妇人的排卵与月事等皆与肝密不可分;肝主疏泄,肝气通达,则可疏导情志调畅,周身气血调和,令女子经行如期。女子一生经历“经、带、胎、产”,在“七七”时段,“五十岁,肝气始衰,肝叶始薄”,机体由肝始衰,由盛年期向老年期过渡。因此在“多郁”病理基础上,气血失和,冲任失调,机体更易产生肝郁病理。
抑郁具有复杂的、尚未完全明确的遗传基础,其与负性生活事件的联系在女性群体内更为明显[2-3]。当女子处于绝经前后之期,其生理、心理出现转折,对外界给予的不良刺激异常敏感。此时,在生理方面,机体雌激素水平下降、自主神经功能紊乱,易出现躯体症状;在心理方面,因社会、家庭等一系列事件给予的压力,更易导致负性情绪。
2 肝郁型MPS 情志变化的调控机制
因MPS以肝郁为病机,以情志变化为其主要临床表现,故该病是以肝为起病之源、脑为传病之所[4]。
2.1 从肝脑相关揭示情志变化机制《儒门事亲·目疾头风出血最急说》载“惟足厥阴肝经,连于目系而已……要知无使太过不及,以血养目而已”,提示唯有肝经与目系由经络直接相连,故有肝开窍于目之说;《灵枢·大惑论》说“五脏六腑之精气,随眼系入于脑”,提示目与脑相通;《灵枢·经脉》论及“肝足厥阴之脉……连目系,上出额,于督脉会于巅”,指出了肝经与督脉交会,督脉又“上额交巅,上入络脑”,因此肝、脑于经络结构方面密切联系。
《读医随笔》曰:“肝者,贯阴阳,统血气……握升降之枢。”提示肝为一身气化发生之始,握升降之枢,是机体处于“阴平阳秘”生理状态的前提条件。脑神理论认为脑主神明而总统诸神,其所论之“神”包括机体的精神、意识和思维活动。因此肝主疏泄,通达气机,肝藏血,担血海之责,二者功能正常,则气血调和,令脑清神聪[5]。
《千金翼方》中言“人年五十以上……万事零落,心无聊赖,健忘嗔怒,情性变异”,提示该时期是情志变化的高发阶段。在“以血为本”“以肝为先天”的生理基础和“多郁”的病理基础之上,女子其衰始于肝,因肝疏泄失司,肝气郁滞,气血失调,脑神失养,导致情志异常。肝失疏泄可致脑神失养,而脑神失职,则又不能统领其下脏腑,进而加重肝失疏泄,二者互相影响,形成恶性循环。
2.2 从下丘脑-垂体-卵巢轴揭示MPS 情志变化女子情绪障碍最易发生在生理变动时期,与雌激素水平波动相关。雌激素又与肝郁病理呈负性相关,其异常波动所产生的症状,与肝郁所致症状大致相符[6]。
当卵巢功能逐步衰退,雌激素水平波动,减弱其对下丘脑和垂体负反馈调节作用,导致下丘脑-垂体-卵巢(hypothalamic-pitui-taryovarian axis,HPO)轴平衡失调,中枢神经系统及其下所支配的脏器异常,出现一系列自主神经系统功能紊乱的症状,为MPS的情绪变动奠定了基础。
3 中枢神经递质调节肝郁型MPS的机制
肝主疏泄的生理功能及其病理变化与神经内分泌活动密切相关;肝行使藏血功能依赖其疏泄功能运行正常,受神经递质的调节,其功能异常与雌激素紊乱具有关联性[7-8]。雌激素能在调节中枢神经递质的神经元上进行表达,其受体(estrogen receptor,ER) 有ERα、ERβ 两种亚型。ERα 主要分布于女性生殖组织中;ERβ在机体认知情志区域内高表达。因此肝郁型MPS 在出现雌激素水平紊乱的基础上,其发病机制与中枢神经递质密切相关[9,10],而中枢神经递质的变化又会反过来影响情志症状的表达。
3.1 单胺类神经递质调控情志变化的机制5-羟色胺(serotonin,5-HT)是重要的情绪调节因子。中缝背核内的5-HT能神经元胞体内有大量ERβ,雌激素及其受体以此为生理基础,参与5-HT的合成、吸收、代谢、再利用,进而影响5-HT系统[11],调控情志变化。
去甲肾上腺素(norepinephrine,NE)是肾上腺素(adrenaline,A)去甲基化形成的产物,其升高体温、促进食欲、影响痛感的功能与气的推动作用相类似,因此某种层面上可视为肝调畅气机的物质基础之一[12]。雌激素可调控NE 突触间隙浓度[13],控制神经冲动信号,进而影响情绪。
用中医理论来解释多巴胺(dopandne,DA)参与情绪调控的机制,亦可视作肝主疏泄、调畅情志的机制之一[14]。雌激素具有保护且调节DA能神经元的功能。当雌激素水平波动时,易受应激影响,使得外侧缰核神经元激活,DA及其代谢产物异常,出现快感缺乏等情绪症状[15]。
5-HT、NE、DA联系紧密,三者皆受雌激素调控,前二者在大脑边缘系统分布最多,边缘系统参与调节机体的学习、记忆和情感行为等。肝郁型MPS 的雌激素水平紊乱,可引发单胺类神经递质功能异常,5-HT、NE、DA 分泌降低,导致以抑郁为主的情志变动。通过疏肝解郁治疗能有效纠正MPS 中枢单胺类神经递质紊乱,调节植物神经功能,改善肝郁症状,使得机体内环境趋于稳定[14-16]。
3.2 氨基酸类神经递质调控情志变化的机制谷氨酸(glutamate,Glu)是兴奋性神经传递的主要介质,其通过结合多类受体、激活突触前后神经元,以增加神经营养因子的表达,与抑郁的发生、发展紧密相关[17]。γ -氨基丁酸(γ -aminobutyric acid,GABA)属于抑制性神经介质,通过抑制神经元以调控神经网络功能,且可调节神经回路中的单胺类神经递质神经元,如5-HT、NE、DA。GABA 与Glu 所构成的Glu-GABA 信号通路通过双向调节作用保持机体稳态,对精神情志的稳定具有关键作用[18-19]。雌激素有助于Glu 信号的传递,亦可抑制GABA的分泌[20]。
肝郁型MPS雌激素紊乱,其水平相对较低,Glu 信号传递受阻,GABA 分泌增高。使用调肝药物可通过影响雌激素、Glu、GABA 含量,调节HPO 轴,进而影响对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The hypothalamic-pituitary-adrenal axis,HPA)的调节,从而对肝郁型MPS产生作用以调控情志[21]。
3.3 肽类神经递质调控情志变化的机制β-内啡肽(β-endorphin,β-EP)是主要的内源性阿片肽(EOP)之一,具有抗抑郁、缓解压力、止痛等作用,主要存在于下丘脑弓状核和垂体中。MPS 机体雌激素水平波动,神经-内分泌-免疫系统异常,使得β-EP 系统分泌与释放受阻[22-23],导致机体抗抑郁能力减弱,在遭受应激后易产生情志变化。
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因子(corticotropinreleasing factor,CRF)属于下丘脑调节性肽之一。CRF一方面在HPA 轴调节神经内分泌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另一方面因其神经元胞体与NE、5-HT 神经元密集分布区域具有重叠性,因此又可调控NE与5-HT系统活性,从两个角度作用于机体情志。当雌激素信号减弱,无法有效上调CRF等的表达[24],则调控情志功能出现异常。
P 物质(substance P,SP)是脑内最重要的神经递质和调质之一,在海马、杏仁核、下丘脑、额皮质等调控情感的大脑区域内高度表达,其含量变化与性激素水平相关[25]。
其他肽类神经递质如精氨酸加压素、神经肽Y、脑啡肽等与MPS的发生、情绪的改变亦具有一定相关性[26-28]。
3.4 乙酰胆碱调控情志变化的机制乙酰胆碱(acetylcholine,ACh)作为中枢神经系统内源性重要化学递质之一,可促进机体压力敏感型神经激素和肽的释放,与单胺能系统于调节情绪上相互作用[29]。当雌激素水平紊乱,其调节生殖突触与ACh的作用减弱,致使Ach一方面与单胺能系统联系降低,另一方面其分泌的减少使机体抗压能力下降而对压力事件敏感,二者共同作用导致情志失调。
4 总结
女子的生理基础为“以肝为先天”“以血为本”,其病理基础为“女子多郁”,而“郁”不仅体现在MPS临床症状上,在神经递质变化中亦得到体现。肝郁型MPS 以肝失疏泄为基础,影响肝藏血功能,此时性激素水平紊乱,直接或间接导致中枢神经递质异常,对机体精神情志产生作用。鉴于肝郁型MPS 的形成机制及中枢神经系统自身的复杂性,以神经递质为突破点,以肝脑相关为理论基础,以活体成像与现代分子技术为辅助手段,从生物信息角度初步挖掘女子多郁的病理机制,从多层次、多方位、多角度探讨肝郁型MPS的物质基础,可为客观化研究肝郁提供新的方法与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