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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精神扶贫内涵阐释、现实困境与实践进路

2020-01-10李晓广朱楷文

关键词:对象精准物质

□李晓广 朱楷文

[内容提要]当只有政府“拉力”,缺乏贫困对象内源“动力”的“输血”式扶贫进入边际效益递减的新常态后,“造血”式精神扶贫成为新时期巩固扶贫成果的长效机制和主攻方向。对于精神扶贫,要减少对“贫”的问责,突出“扶”的研究,即对精神扶贫为什么要扶、扶什么、怎么扶进行内视研究。从理论预设的角度指明精神扶贫的内涵以及在扶的过程中要遵循的基本原则。与理论的“应然”相对,“实然”中精神扶贫却陷入了“制度供给不足”、“缺乏精确要义”、“缺少有效交往方式”、“与现实生活脱离”的困境。以理论预设为基础,以问题为导向,对精神扶贫提出“改变扶贫理念”、“重构扶贫方式”、“完善顶层设计”的实践进路。

一、问题的提出

十八大以来,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令全世界瞩目的成就,8000多万的贫困人口摆脱贫困,贫困发生率从10.2%下降到1.7%以下。[1]然而,物质上脱贫和精神上脱贫并不具有同步性,精神上的贫困依然严重。据报道,部分贫困对象由于缺乏自我“造血”能力而再度返贫;部分贫困对象在“输血”式扶贫中养成了“等、要、靠”等功利化心态,甚至出现争当“贫困户”的极端情况;更为值得关注的是,精神贫困有明显代际传递效应。对此中共中央国务院在扶贫战略上做出了调整,《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提到“巩固脱贫攻坚成果,注重扶志扶智,引导贫困群众克服‘等靠要’思想,逐步消除精神贫困”。[2]

当以经济手段为主的“输血”式扶贫进入边际效应递减的瓶颈期后,扶贫的精神转向成为学界的共识。然而,目前对于精神扶贫研究并不多,胡鞍钢教授更是直接表明精神贫困以及如何脱贫仍是黑箱。[3]此外,已有研究习惯性把扶贫对象“污名化”,贴上“愚”、“穷”、“私”、“弱”等标签,或者把

物质贫困“夸大化”,认为资源匮乏、环境封闭的境遇决定了精神贫困。笔者认为对于主观、客观因素的反思和批判是必要的,但同时要注意到精神上的贫困具有相对性和历史惯性,这就意味着扶贫对象的精神贫困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处于被“批判”的范畴。因而,对精神扶贫研究要淡化“贫”字,而突出“扶”字。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从思想上淡化‘贫困意识’。不要言必称贫,处处说贫”。[4]本文对精神扶贫进行内视研究,即将研究视域转为对精神扶贫工作本身的反思,通过预设理论的“应然”来分析现实的“实然”,进而倒逼新时期精神扶贫的实践进路。

二、“精神扶贫”的理论阐释

(一)“精神扶贫”的基本内涵

精神扶贫是一个动态概念,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不同的自然、社会背景,其内涵会有所不同。这就赋予了精神扶贫广延性、历史性、多义性等特点。因此,对精神扶贫概念的界定和阐释要结合我国历史发展的具体情况,从抽象理论和具体实践两个角度来阐释。

从抽象理论角度看,精神扶贫是与物质扶贫相对应的一个概念,是指人的精神上一种无形贫困,其形成可分为物质贫困引起的绝对精神贫困以及精神发展滞后于物质发展引起相对精神贫困。[5]而精神上贫困比物质上贫困更具有顽固性,一旦形成就会拒绝外来先进精神的进入,陷入“自我满足”的状态。精神扶贫就是通过主动干预贫困者的主观世界,消除精神与物质生产方式发展不相适应甚至相抵触的状态,提升精神境界,使得贫困对象精神适应甚至超前于物质生产方式发展的要求。

从具体实践角度看,精神扶贫概括为“扶志”和“扶智”两方面。所谓“扶志”主要是指通过扶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政治观等来改变贫困群众的迷信思想、目标缺失、价值扭曲、政治意识淡薄等精神问题,解决脱贫对象脱贫内源性动力不足或动力异化的问题,帮助他们树立起追求美好生活的信心和勇气,激发他们脱贫致富的自觉性、自主性,从而实现“要我脱贫”到“我要脱贫”的转化。所谓“扶智”,是解决主动脱贫的能力不足的问题。主要涉及到“文”和“能”两个方面,通过文化扶贫、教育扶贫,提高贫困群众脱贫致富的能动性及创造性;通过职业扶贫,使贫困对象掌握脱贫的技能,提升脱贫致富的能力。

(二)精神扶贫的基本原则

1.物质扶贫和精神扶贫相统一

精神扶贫并非唯意志论,马克思就曾指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6]在扶贫过程中,物质扶贫的决定性作用是不容质疑的,也就是说即使是精神扶贫依然需要政府强大的物质外源性拉力。而光有物质上富裕是不够的,精神富裕同样重要。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真正的社会主义不能仅仅理解为生产力的高度发展,还必须有高度发展的精神文明。”[7]马克思人学理论也表明“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决不能仅仅靠物质生产领域内的进步来实现。精神生产是促进和实现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的重要途径或条件。”[8]

2.集体性和个体性相统一

马克思曾说过“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9]精神扶贫同样要遵循这样的原理,精神扶贫不是培育西式个体“自由精神”高于一切的“由自”,而是要始终坚持党的领导,以先进的“共同体”精神来规范和引导个体精神发展。同时我们要认识到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根本价值目标,精神扶贫要始终贯彻这一“人本”宗旨,避免“大水漫灌”式精神扶贫而造成“人的空场”的困境,要体现“精准”理念,凸显对差异性个体的关注和关怀,做到精准识别、培育和退出。总之,精神扶贫集体和个人之间的立场、目标、利益是一致的实践活动,是自由个体的自由联合。

3.“主导”和“主动”相统一

“人的发展取决于和他直接或间接进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发展。”[10]精神扶贫并非是扶贫主体对扶贫对象的单向、强制的“改造”行为,而是在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主体交往活动。而精神扶贫不同于一般交往活动,由于存在资源、知识、能力、责任等相关差异,精神扶贫中不同主体扮演的角色是不同的。在精神扶贫活动中,以扶贫干部为代表主体是精神扶贫中“主导”主体,有着远景规划、资源分配、组织统筹、流程推进、协调分歧等重要责任的责任。而扶贫对象在精神扶贫中是“主动”主体,不再盲目崇拜或畏惧扶贫主体的权威,意识到自己才是脱贫的根本力量,以平等的姿态积极地参与到精神扶贫的交往过程中来,在提升自身精神层次和水平的同时,不断对精神扶贫工作提出意见和建议,督促精神扶贫工作内在完善。

4.“科学世界”和“生活世界”相统一

在精神扶贫中必然包含“科学世界”、“生活世界”两方面内容,而处理好这两者关系是精神扶贫有效性实现的又一关键。生活世界是科学世界的基础,是科学世界的“母体”。精神扶贫要时刻防范康德“善良意志”式的说教,要从纯粹理性世界中走出来,时刻认识到精神扶贫的生成、发展以及有效性实现都基于生活世界。因此,要将“生活世界”作为精神扶贫的切入点,关注扶贫对象的现实需要,以生活世界为载体进行精神培育。“光是思想竭力体现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应当力求趋向思想。”[11]精神扶贫离不开科学世界为其指引方向,以此避免被生活世界的假象迷惑,从而提升精神扶贫实效性。

二、“精神扶贫”的内在困境

一个问题,只有当它被提出来时,意味着解决问题的条件已经具备了。对于精神上扶贫的研究必然要将目前精神扶贫中显露的问题连根拔起,使其彻底地暴露成因。

(一)精神扶贫制度供给不足,缺乏重视

习近平总书记曾说过:“一个地方的贫困,主要是两个方面的贫困,一是物质上的贫困,一个是精神上的贫困”。[12]物质上的贫困可以通过物质输送来改变,其效果是迅速的、肉眼可见的。精神上的贫困由于具有抽象性、隐匿性等特点,致使精神扶贫必然是长期、复杂、艰巨的,其效果必然是有差异的、滞后的。而目前扶贫制度供给依然偏向于物质扶贫,并且各地对扶贫效果的考核都是经济指标。矛盾决定任务,各地的扶贫干部自然亲和于物质扶贫,追求物质扶贫的“短、平、快”。而对于精神扶贫,扶贫干部大多“理性”选择了不作为。如学者刘奉在重庆云阳县调研发现,精神扶贫扶贫干部以整天开会来落实扶贫工作,光喊口号没有任何实际行动。这种重物质扶贫而轻精神扶贫工具理性行为,俨然违背了扶贫“人本”的宗旨,没有把人视为扶贫的根本目的,没有认识到人的发展包括物质发展和精神发展两个方面。因而,当前贫困对象由于缺乏脱贫的内源动力和能力,出现“一扶就立、一松就倒”的状况。另外,短期内物质扶贫方式反而人为地加深了贫困对象精神与物质之间的矛盾,一旦再返贫,无力感、挫败感等负面情绪会比原先更为强烈,彻底丧失脱贫的信心和勇气,出现越扶越贫、越扶越懒的情况。

(二)精神扶贫缺乏精确要义,泛化、污名化现象严重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脱贫攻坚贵在精准,我们必须在精准施策上出实招、在精准推进上下实功、在精准落地上见实效。”[13]对于精神扶贫,精准同样是其应有之义。然而,精神上贫困具有很强的隐匿性和非量化的特征,无法给出经济扶贫中类似于“贫困线”、“贫困发生率”等具有直观标准。[14]此外,已经确立为贫困的不一定精神贫困,非贫困群体不一定就是精神富裕。可见,相对于物质上精准扶贫,精神扶贫精准的难度系数更高、成本更大。而目前精神扶贫缺乏一套完善的精神识别、培育、退出程序,常常将非精神贫困人口纳入精神扶贫对象之中,不仅造成扶贫资源溢出,还可能出现了“劣币驱良币”现象。此外,扶贫干部为代表的扶贫主体受我国“社会本位”思想的影响,对于个体性关注向来偏弱,习惯性以社会的“纯高”要求每个性个体,以“类”的思维模式进行精神扶贫,把精神贫困问题范标签化,将贫困对象污名化,进而采取“一刀切”、“一锅煮”方式,对精神贫困对象进行无差异化统一培育。可以说,精神扶贫一旦对象瞄不准,“病因”找不全,“药方子”开不对,“穷根子”就无法根除。

(三)精神扶贫缺乏有效交往方式,单向式“灌输”明显

目前精神扶贫依然停留在“主体-客体”二元对立的思维,习惯性认为国家政府是精神扶贫的唯一主体,而扶贫对象则是待改造、待征服的客体。学者胡国霞在兰州农村地区调研发现,精神扶贫的客体处于一种完全被动接受的状态,毫无质疑与选择的余地。[15]而这种“主体-客体”的思维模式在精神扶贫中外在表现就是单向式“灌输”。扶贫干部排斥与扶贫对象观点的交锋和融合,拒绝相互间的互动交往,认为精神扶贫的效果与扶贫对象和意愿无关,而与灌输的强度和时间长度成正比。精神扶贫变成了政府单方面主导下“包、保、管”的独角戏,扶贫主体越来越“独语”,而扶贫客体越来越“失语”。即使在某些地区在精神扶贫过程中运用多种培育工具,如设立了“农家书屋”、“电子阅览室”等,但其本质上依然是单向式信息“灌输”,缺乏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因而,当前的精神扶贫由于缺少扶贫对象的主动参与,精神扶贫变成为扶贫干部一厢情愿的愿景,精神扶贫陷入了“干部干,群众看”、“干部急,群众不急”,甚至出现了扶贫对象不干又不满、扶贫工作者又累又受怨的“两败俱伤”的情况。[16]

(四)精神扶贫与现实生活脱离,出现认同危机

据学者调查统计,贵州省菇类村全村1200多人中有1100多人是文盲、半文盲。鄂西从部分村镇40%人仍相信迷信宿命论。[17]这些问题都不同程度反映了文化水平低与精神贫困具有内在一致性。因此,精神扶贫必然要包含文化教育的内容,也就必然会涉及到科学世界中抽象的理性知识。而当前精神扶贫干部主要来自城市下派或者公务员选拔考试产生,普遍不了解贫困地区的实情,他们期望通过精神扶贫把扶贫对象还原和蒸馏为单向度的“理性”。精神扶贫变成了隔绝于生活世界之外,纯粹理性知识的堆砌。[18]此外,精神扶贫中大部分知识都是预设的理想情况,理性上的“应然”与现实生活世界中的“实然”产生了剧烈的矛盾。而本身文化程度较低的扶贫对象在面对“应然”和“实然”的矛盾时,更倾向于从现实生活世界找答案,因而对精神扶贫产生了情感、目标、身份等多方位的认同危机。缺乏认同的精神扶贫其必然结果就是有效性的缺失,而这种有效性越缺失反过来又将降低认同度,陷入越扶越“反感”的死循环。

四、精神扶贫的实践进路

精神扶贫的研究不只是在于认识、解读、理解精神贫困,更在于通过实践治理精神贫困。在脱贫攻坚战的决胜期,如何让精神贫之又贫、困之又困对象从原有“禁锢的”、“异化的”精神贫困的旋涡中解救出来,这客观上就要求了精神扶贫就必须有明确的实践进路。

(一)转变精神扶贫理念

1.树立“人本”理念

从“官本位”、“权本位”向“人本位”的观念转变,突出人本身是人之根本,是人的最高本质。不再把扶贫对象当做他物,视为征服、占有的对象,把人的发展作为精神扶贫攻坚的最终目标,在精神扶贫过程中始终贯穿“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这个思想,尊重贫困对象平等的主体地位,把贫困对象个体的精神需要、获得、全面提升发展作为精神扶贫工作关注的落脚点。

2.立足于现实生活世界

精神扶贫不但不能离开生活世界的母体,而且必须建立在现实生活世界基础之上。首先,精神扶贫要抛弃“培育圣人”的模式,根据实际情况确立包容性扶贫目标。其次,精神扶贫要接地气,重实践。马克思认为“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19]精神扶贫必须要研究贫困对象内在真实需求和关注点,以生活常识与生活细节作为精神扶贫的切入点,以日常生活中搜集、记录的素材引导贫困对象产生情感共鸣,思想共识。最后,精神扶贫要渗透于生活世界的体验。精神扶贫不能是搬砖式理性知识堆砌,而是要通过扶贫对象在生活世界切身的体验去感悟、生存、发展,内化为自我认同和价值感。

3.确立“精准”思维

精准不仅意味着精神扶贫资源有效供给,还意味着对扶贫对象“时间成本”、“社会成本”的节约。首先,精准识别。虽然物质贫困和精神贫困具有内在一致性,但不等于把扶贫对象都视为精神扶贫的对象。精神扶贫要从贫困区域性扶贫转为对象性扶贫,摒弃对贫困对象“污名化”、“范标签化”的刻板印象,深入交往,动态监测,掌握精神贫困对象精神的实际状况。其次,精准培育。精神扶贫要对扶贫对象进行针对性扶贫,即缺什么补什么。这不仅意味着对扶贫对象“对症下药”,对扶贫者也要精准挑选,避免“非专业人员干专业工作”。最后,精准退出。扶贫干部要对扶贫对象的精神状态进行动态监测,一方面及时调整扶贫策略,以更针对性解决精神贫困,另一方面,对精神已经基本脱贫的对象要及时退出,避免精神扶贫的资金和人力的无效浪费。

(二)重构精神扶贫方式

1.从“输血”扶贫变为引导“造血”

精神扶贫并不是唯意志论。对于精神扶贫,依然需要物质扶贫这一强大力量,只是当前精神扶贫要求从以往“输血”式扶贫到引导“造血”转变。所谓引导造血,即精神扶贫过程要有一定物质层面的正向激励和负向惩罚,以此引导精神扶贫对象精神自我培育。例如耀州“八星励志”的精神扶贫实践模式中,政府对精神扶贫从低级到高级划分为8类星,随着精神贫困对象精神水平的提升,被授予相应星级,颁发荣誉卡,发放奖励金,且奖励金随着星级的提高逐步增加。此外,定期公布星级排名,以激励先进,鞭策后进。[20]此种扶贫方式从原有单维度直接“输血”,变为以物质激励或惩罚促进贫困对象自我“造血”。

2.从单向灌输变为互动交往

精神扶贫必然要改变传统落后的对象性“灌输”为典型特征的扶贫方式,引导形成扶贫干部主导,贫困对象主动互动交往方式。首先,打造平等、互动、开放的交往环境。扶贫干部等主体必须首先摒弃居高临下观念,认识自己与精神扶贫对象之间的平等交往关系。同样,精神扶贫对象要认识到自身是独立的个体,在扶贫中都是人格平等的主体。其次,加大交往的频度、广度和深度。交往不能是“露水式”交往,也不能是浮于表面的或者言行不一的虚假交往,而是深入到扶贫对象生活的方方面面,通过真心、坦诚交往,促成主体间心灵的碰撞,视域的融合。最后,提升交往的艺术性和技术性。交往主要通过语言展开,要把握交流艺术,掌握交流技巧,围绕对方的性格、关注点、需求点进行沟通与交流,消除扶贫对象心理防线,增进亲和力。

3.从单一主体到多主体扶贫

精神贫困隐匿性、多元性、动态性等特点决定了精神扶贫需要多元主体来治理。首先,充分发挥政府在精神扶贫“元主体”作用。政府要积极承担起远景规划、资源分配、组织统筹、流程推进、协调分歧、问责监督等重要职责。其次,引导社会组织、市场参与到精神扶贫之中。政府要充分利用非政府组织的社会性、市场企业的敏感性的特点,通过“招标”的方式,购买培训、技术支持等服务。最后,动员精神脱贫对象成为扶贫主体。斯蒂文说:“志气这东西是能传染的”。通过宣传精神脱贫的典型案例、让榜样人物现身说法的方式,提升精神扶贫的说服力和影响力,争取做到培育一人,感染一户,带动一批的效果。

(三)加强顶层设计,构建和完善精神扶贫制度体系

1.深化精神扶贫制度供给侧改革

重新定位精神扶贫,除了将精神扶作为脱贫新常态下的主攻方向和战略规划,还要建立与之相配套的制度。精神扶贫要明晰上下级分别应承担的权责,增强制度设计的系统性与协同性,不断完善政府内部以及地方政府间精神扶贫的协同性和耦合性,避免内部矛盾而导致精神扶贫资源的分散和浪费的问题。加强监督管理和效果评估,引导各类有效资源精准流向精神扶贫领域,逐步实现精神扶贫从运动化向制度化的转化。

2.构建精神扶贫精准的识别、培育与退出程序

从精准识别扶贫对象到精准培育再到精准退出,精神扶贫需要构建一套内含科学、民主的制度化程序。首先,精准识别。精准识别扶贫对象是精神扶贫起始性和关键环节,这一环节直接关系到有限的扶贫资源能否用在“扶真贫”上。对于精神贫困对象识别要通过三类主体进行三重瞄准。第一类是以“社区”为基础,由精神扶贫干部、村镇领导、教育专家等构成的,代表政府组织的识别,即自上而下的识别精神贫困对象;第二类是非政府组织人员构成的,以第三方组织和机构进行的指标瞄准。即采用关键指标,如是否有封建迷信、识字率、流动性等,建立“精神扶贫信息数据库”,运用大数据技术,精准识别精神贫困对象。第三类是精神贫困对象的自我瞄准。即精神贫困对象根据地方政府宣传的精神贫困特征进行自我评测,自下而上的提出诉求。[21]通过三类主体的三重瞄准,初步筛选出培育名单,在此基础上从三类主体中选出代表,构成评议小组,通过民主评议的方式确定并且公示最终精神扶贫名单,在公示期间如有疑义则进行再次瞄准。其次,精准培育。本着“专人专事”的原则,选拔具有专业素质精神扶贫人才,对扶贫对象的精神问题进行精准分析,按照不同性别、不同年龄阶段、不同类型贫困等进行对症下药。最后,精准退出。对精神扶贫对象的精神状态实施动态调查,及时更新“精神扶贫信息数据库”,对精神已经脱贫的对象进行及时退出。总之,精神扶贫中的每个过程都是空间上并存,时间上续起,逻辑间环环相扣,如图1所示。

图1 精神扶贫逻辑程序图

3.健全精神扶贫评价、绩效考核、监督机制

诺贝尔经济学家布坎南指出,政府公职人员并不是经济上的“阉人”,而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经济人”。[22]为了确保精神扶贫各项资源被合法运用,各个扶贫动作落实到位,精神扶贫必须要有一套健全的精准评价、考核与监督机制。第一,建立公正、中立的评价和考核方式。精神扶贫评价和绩效考核可以引入受法律、社会监督第三方专业评估机构,进行匿名、隐性评价和考核,这样既可以避免扶贫对象畏惧权威,以“不出事”原则进行评价,也可以杜绝部分干部为了自身利益显性或隐性对评价和考核进行操纵、篡改。第二,建立多元的评价和考核体系。精神扶贫的评价和考核不能只限于自下而上或者自上而下的单视角,要建立多元的评价和考核体系,即既有扶贫主体与扶贫对象间的匿名互评,也有精神扶贫主体之间以及扶贫多主体和上级部门之间的匿名互评。这种多元评价和考核方式将打破旧式重结果而轻过程分析的局限,通过对多元评价和考核的结果颗粒化分析,精准找出精神扶贫各个环节中碎片化与条块化的问题,进而为精神扶贫改进提升指明进路。第三,加强监督体系建设。制定精神扶贫权力清单和责任清单,形成科学、有效的精神扶贫权力运行制约与监督体系,建立和完善动态跟进式精神扶贫、减贫、脱贫观察监管机制以及责任追究机制,通过惩罚性的措施来预防和治理机会主义、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等行为。当然,精神扶贫也要有正向激励方法,以此激发精神扶贫热情,引导正确和有效扶贫思想和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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