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水稻加工环节成本结构及影响因素分析*

张成龙，陈 晨，秦诗乐※

(1.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81；2.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区划研究所，北京 100081)

0 引言

党的“十九大”提出了我国乡村振兴的农业发展战略，“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战略中的重要内容。产业先行是较多学者提出的乡村振兴的首要任务，而产业振兴的关键是促进农业产业的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加快农业价值链的转型升级，提升农产价值链竞争力。水稻是中国的三大主粮之首，提高水稻加工产业竞争力对我国的粮食安全有重要意义。现阶段，中国的水稻加工产业的价值链表现出“稻强米弱”的特点，稻米加工环节竞争力较低，政府的“托市”政策保障了价值链上游农户的稻米收入，却推动了中游稻米加工商的收购价格。另一方面，我国的大米加工企业遍及城乡，小型而分散，多为乡镇级别的小规模的加工企业，分散化、组织化程度较低使得我国大米加工市场更倾向于完全竞争市场，使得大米加工利润压缩[1]。我国稻米加工行业在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的背景下，面临着更大的挑战。研究水稻加工行业的成本影响因素，探究提高我国水稻加工环节竞争力的方法具有重要的研究意义。

国内学者从企业外部和内部两个方面指出了我国稻米加工业竞争力不足的原因。从企业外部来看，有学者认为国家粮食托市收购政策、种植成本刚性上涨、加工企业产能过剩以及低价大米大量进口是造成“稻强米弱”的主要原因[2-5]。行业品牌混乱、市场集中度偏低、过度加工以及副产物利用低等发展瓶颈，也是制约我国稻米加工企业发展的重要因素[6]。此外，从企业内部发展来看，由于对宏观市场规律把握不准确，小企业微利、大企业亏损的现象常有发生，因此迫切需要我国加工厂提升稻米品质，创新思路，开发新产品，加强品牌建设，提高稻米产业的竞争力和盈利能力[7-9]。武舜臣[10]利用1998—2007 年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对“稻强米弱”背景下比价扭曲对稻谷加工企业要素配置的影响的实证研究，发现国有资本占比越高，比价扭曲对资本配置的扭曲作用越弱，对劳动配置的“倒逼作用”也越弱，当国有资本占比超过某一阈值，比价扭曲对两种要素配置的影响方向会发生逆转，进而提出供给侧改革背景下实现稻谷加工业要素配置优化。此外，国内外稻米价差明显扩大、企业受利益驱动进口意愿强、政府支持力度不够，也是造成我国稻大米竞争优势缺失的重要原因[11]。中国巨大的市场消费力将吸引越来越多的国际大米品牌的进入，国内大米市场的竞争将会日趋激烈，我国的大米加工行业与国外企业相比，科技含量，加工的深度、精度上和品种开拓上都有不少的差距，大米加工中产前、产中、产后的生产环节、策划，均起步较晚，程度不高。[2]在这样的背景下，政府应逐步提出实施提高国内粮价、完善补贴政策，增加农民收入，加强土地流转，开展规模经营，扶持稻米加工龙头企业，推进稻米产业化发展等方面的政策建议。

通过总结已有研究，较多学者提出在品牌建设、提高产能利用率、企业规模、以及国有资产占比等方面都提出了针对性的发展建议，但针对这些影响因素的实证研究还较为缺乏。一方面由于现有文献对整个价值链中游加工环节的关注较少，另一方面是由于对加工厂数据进行规模的调研难度较大。文章通过采用微观调研数据，构建超越对数成本函数，采用似不相关回归法(SUR)对水稻加工产业的成本结构及各要素投入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弥补了此领域的不足。

1 研究方法

该文选取超越对数成本函数(translog cost function)作为相应的最小成本函数。在选用超越对数成本函数的基础上，将总成本函数变换为平均成本作为回归模型进行研究。这样做的原因基于以下两点考虑：第一，由于加工厂的加工规模差距较大，采用总成本作为因变量，方差过大。在对异常值的处理时，无法进行较好的结尾处理。采用平均生产成本则减少了这种影响；第二，采用平均成本作为因变量后，类似将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可以更好地进行不同规模下的加工厂竞争力比较。

首先，构建超越对数成本函数基础上两边同时减去lnY，将方程(1)变形为平均成本方程(2)方程的左边即为lnC-lnY=lnAC，得到平均成本函数。

(1)

在构建成本函数之后，采用似不相关回归与要素份额同时估计(1)在此为避免共线性，省略劳动力份额函数估计，以此减少遗漏变量造成的偏误。要素份额函数可利用shephar引理得到方程(2)：

(2)

2 数据来源及变量描述性统计

2.1 数据来源

该文采用的加工厂数据，来源于课题组一手调研资料，具体为国际食物政策研究所(IFPRI)和中国农业科学院(CAAS)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IAED)承担的亚洲开发银行技术援助项目和一个英国国际发展部中英非农业技术转让基金项目。分别于2014年、2012年收集到广西地区和江西地区稻米加工厂的数据。广西地区选择南宁市和梧州市共54个稻米加工商，江西地区的数据调研在上饶市(县)，选取了余干、皖南、燕山3个县，调研了60个稻米加工厂，共114个稻米加工产的数据。

2.2 变量选择

根据该文调研数据，加入可能影响加工厂平均成本的影响因素ZK。被解释变量为稻米加工厂的稻米加工单位成本。解释变量包括劳动力要素和固定要素投入价格、工厂负责人特征变量(年龄、教育程度、是否党员、是否担任社会职务等)、地区虚拟变量、加工稻米的品牌数量等影响因素。

(1)投入要素变量：将加工厂的投入要素分为两类，一类为劳动力投入要素，劳动力投入价格为以月度支付工人、司机、管理人员的月度平均工资。第二类为固定要素投入费用，在这选择除去劳动力以外的各项月度花费作为固定要素投入的代理变量，包括水电费、燃料费、房租、设备折旧费等各项费用。

(2)加工厂负责人的特征变量：加工厂的负责人特征会对加工厂的经营情况具有重要的影响作用。该文选取了加工产负责人的年龄、教育程度、政治身份(是否党员)以及是否担任社会职务等。

(3)稻米加工厂的经营特征变量：主要选择加工厂规模和公司性质作为稻米加工厂经营特征的变量。选择品牌大米数量、公司性质、产能、库存、出米率等特征进行研究。

(4)稻米加工厂与其他外部环境主体关系变量：价值链的视角是该文采用的主要研究视角，该文假定，加工厂与上下游及政府关系密切，具有较好的利益共同体关系可以降低经营中的不确定性，进而降低经营成本，提高稻米加工商的竞争力。代理变量包括是否与稻农签订收购合同、是否得到政府支持以及是否是龙头企业因素。

(5)地区虚拟变量：由于江西、广西地区的经济发展情况及其他的社会环境不同，加入地区控制变量。

表1 加工厂平均成本各影响因素描述性统计及影响效应预期(N=107)

2.3 变量统计性描述及预期影响效果

如表1所示，通过对异常值的处理，共得到107个有效观测值。在所调查的加工厂中，平均的单位稻米加工成本133.3元/t，年度平均加工大米量为381.30t。调研的加工厂劳动力成本平均约占总成本的42%。从公司成立的年数来看，调研的加工商成立年数平均为11年，其中也包括成立较为久远的加工厂，最长的成立年限为42年。此外，加工厂平均加工的大米品牌数量为5个，但有的公司没有自己的大米品牌，有的加工厂加工的大米品牌为20个以上。此外，在调研过程中，私营的稻米加工商占多数，比例为0.67；稻米加工厂平均出米率为62.84%；在调研的加工厂中，有部分加工企业为龙头企业、获得了政府支持以及与农户签订了合同，但是这些企业都占较少的比重；企业负责人平均年龄为43岁左右，平均受教育为初中以上，有部分负责人具有较高的教育水平，学历为研究生。担任社会职位或党员的企业负责人占比分别为20%和50%。

2.4 稻米加工厂在发展中面临的主要障碍

在调研过程中，以下5点是加工厂负责人提及较多的困难，见表2。(1)缺乏资金是大米加工厂最常面临的困难，在稻米收购时期、加工厂设备更新以及扩建时期，企业往往面临着资金紧张的情况。企业向银行借贷，要求高，由于我国的大米加工厂往往规模较小，因此很难借到足够的资金；(2)我国劳动力成本上升不仅在水稻生产环节有所体现，在稻米加工环节也带来了较大的冲击，劳动力成本上涨，不仅提高了企业的工资成本，同时也引发了招工难的困境；(3)企业面临着市场压力，对人才的需要更加紧迫，营销人员更为紧需；(4)由于土地审批严格，企业规模的扩大受到制约；(5)稻谷收购质量不稳定，由于缺少标准，稻谷的品质不能有效的把控，造成稻谷收购的质量不能把握。

表2 面临的困难和具体事项

图1 稻米加工厂单位成本与稻米产量的关系

3 估计结果及分析

3.1 稻米加工厂平均成本函数估计

该文在构建超越对数平均成本函数后，采用似不相关回归(Seemingly Unrelated Regression，SUR)估计与投入要素份额函数采，结果如表3所示。结果表明，模型的回归结果R2值为0.902 3，拟合程度较好。具体分析各种投入要素及影响因素可以得到以下几点结论。

(1)劳动力要素和固定要素价格的上升会显著提高稻米加工厂的平均成本，在其他影响因素一定的情况下，投入要素的上涨对稻米加工厂的成本上升会产生显著的推动作用。劳动力和固定要素两项费用上升1%，对稻米平均加工成本分别上升0.43%和0.57%。而劳动力要素价格的上涨，对总成本的推动效果更为明显。这反映出我国劳动力价格上涨对成本的推动作用，不仅表现在稻米价值链上游的生产环节，在稻米价值链的中游环节，劳动力成本上涨也成为稻米加工环节成本上涨的重要推动因素。

(2)稻米加工厂存在明显的规模效应。稻米加工数量可以当作稻米加工厂规模的代理变量，稻米加工数量上涨1%时，加工厂的平均成本会显著下降0.39%。将稻米加工厂加工量与单位成本进行二次项曲线拟合，得到图1。拟合曲线呈现出开口向下的抛物线形式，多数的稻米加工厂的稻米加工量均分布在二次曲线最大值的右侧，即现阶段稻米加工加工量的增加会使得稻米加工成本下降，因此应促进稻米加工厂扩大加工规模，实现规模经济。

表3 采用似不相关回归估计的加工厂超越对数成本函数估计结果

(3)从稻米加工厂负责人的特征来看，稻米加工厂负责人的年龄越大、担任一定的社会职务可以降低加工厂的单位生产成本，但是并不显著。这是由于加工厂负责人的年龄越大，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具有更丰富的管理经验，从而使得稻米加工厂的成本更低。而加工厂领导人担任社会职务可以为加工厂搭建更广泛的销售关系，实现降低客户寻找和维护成本，进而降低加工厂生产成本。

(4)从稻米加工厂的经营特征来看。大米加工厂的品牌数量、私有性质可以影响工厂的单位成本。其加工的大米品牌越多，具有的成本越低；公司成立的年数则提高了稻米加工企业的成本。这是由于大米加工厂的品牌越多，可以给稻米加工产带来更多的声誉，使其获得更多的稻米加工量，从而降低了稻米加工厂的单位生产成本；私有性质的大米加工厂，具有较低的加工成本，这表明，私营的稻米加工厂会更加注重成本的投入，更加注重节约加工厂的成本，因此鼓励多元主体进入粮食加工行业，可以提高行业的竞争水平，进而降低稻米加工的平均成本。另一方面，公司成立的年数和企业获得政府支持会显著地提高加工厂的平均成本，原因可能是稻米加工厂成立的时间越长，稻米加工厂的口碑和信誉越好，不需要采用成本领先的策略进而获得价格优势，但另一方面可能是建立时间久的加工厂，由于引进的设备时间较长，因此，使用年数较高的设备具有较高的维护费用。出米率、加工厂的产能、也会对大米加工厂的平均成本产生降低的效应，但是回归结果并不显著。

表4 稻米加工厂各要素成本份额方程估计

(5)从稻米加工企业与外部利益相关体的关系来看，稻米加工厂与稻农签订种植合同可以显著地降低大米加工成本，但是企业获得政府支持会显著地提高加工厂的平均成本。由于加工厂与农户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后，通过农户+企业的合作方式，可具有稳定的收购来源，降低了原料来源的不确定风险，企业可以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加工和销售环节，从而获得成本竞争优势。政府的支持导致企业加工成本上升，可能的原因是由于政府的支持会降低工厂的资金压力，使得企业的资金使用效率降低，从而提高了稻米加工成本。

3.2 中国大米加工厂各要素投入份额回归结果

在稻米加工厂调研过程中，稻米加工厂平均劳动力要素投入总成本的36%，劳动力投入占比较高，资本密集度相对较低。随着我国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必然会使得稻米加工成本上升。通过对稻米加工厂要素份额函数的估计，文章探究降低我国稻米加工厂劳动力成本的途径和方法。通过表4劳动力要素投入的影响因素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几点结论。

(1)劳动力价格的上升，会使企业降低劳动力投入份额，增加固定投入要素的份额，但是并不显著。这符合经济学逻辑，劳动力的价格上升，企业必然减少劳动力的投入，会采用其他的投入要素代替劳动力的投入，但劳动力价格的投入对劳动需求影响并不显著的原因，可能是在中国的企业中，降低工资和裁员很少作为降低成本的手段。

(2)稻米加工的品牌数量、与稻农签订合同对劳动力的投入呈现负向的作用。稻米加工厂加工的品牌越多，可以视为加工厂对自身的品牌建设投入精力越多，企业不需要雇佣更多的销售人员去做品牌推广，进而降低了人力成本。此外，在问卷调查中，较多的企业表明，营销人员的缺乏是面临的主要困境，这也反映出品牌建设在加工厂经营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与稻农签订了合同，可以使得企业获得更为稳定稻米供应的途径，进而可以减少原料搜寻的成本。

(3)企业负责人的年龄越大、教育年限越高以及党员身份可以显著地降低稻米加工厂的劳动力投入比例。年龄越大以及受教育程度越高的企业负责人可能更具有管理经验，更倾向采用资本密集的方式进行水稻加工；而具有党员身份的企业负责人，更能把握国家政策，更倾向于做出促使企业资本密集型转变的决策。

4 结论与讨论

通过定量分析我国水稻加工厂成本竞争影响因素后，在提高我国水稻产业竞争力方面，得到以下几点结论。

(1)我国稻米加工厂存在规模报酬经济，应配套相关政策促进大米加工厂规模的扩大，发挥加规模效应，降低稻米平均加工成本。同时，注重稻米加工厂的品牌意识，鼓励企业与农户形成合同关系，建立农户+企业的合作方式，形成利益相关共同体，降低加工厂上游的不确定性，提高加工环节的成本竞争力；私营企业具有较低的成本竞争力，鼓励多元主体进入稻米加工业可以促进水稻加工行业的发展。政府应采用相关支持资金促使加工厂设备的更新升级，鼓励具有较长年限的加工厂发展，并优先选择资金需求紧迫的企业，从而使得资金的支持效果最大化。

(2)现阶段，加大稻米加工副产品的深度开发利用，对于控制生成成本和提高加工企业收益都有重要作用。我国稻米加工仅处在一种满足人们口粮需求的初加工水平，资源利用率低，技术创新能力差。发达国家对稻米的有效加工和利用，可使稻谷加工前后的产值比由粗加工的1：1.2提高到1：3，增值近3倍[12]。如米糠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膳食纤维和矿物质等营养成分，可以用于精炼米糠油、米糠衍生物、米糠饲料、米糠食品，如牙周宁(也叫糠甾醇片)，用于改善牙齿病理性松动，抗牙龈出血作用；稻壳可以制成碳化稻壳、稻壳制碳棒、稻壳发电、制糠醛等；碎米可以压制成人造米，瑞士布勒公司已有成熟技术；米面包和米饮料。因此，鼓励加工稻米加工厂提高加工厂的品牌意识、与稻农签订合同可以有效降低不确定风险，促进加工厂的升级转型。鼓励具有更高年限、具有党员身份以及具有更为丰富管理经验的企业领导人可以降低我国稻米加工产的劳动力投入比例，推动中国稻米加工行业的结构转型，加大稻米加工副产品的深度开发利用。

(3)缺乏资金是大米加工厂最常面临的困难，在大米加工厂具有资金压力时，由于规模较小，很难从银行获得足够的贷款。土地审批严格、稻谷收购质量不稳定等因素也成为我国大米加工企业发展的重要阻碍。因此，健立多渠道的农业加工业贷款，提高稻米加工企业的资金流动性，并完善针对性的稻米企业土地审批制度，都是今后政府在促进稻米加工行业发展中需要重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