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探讨中医香佩疗法防疫的可行性及临床应用*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医医院(上海，200071)

千百年来，中医学对各类疫病的认识有着深厚的理论基础，在疫病的防治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中医界提出运用不同方式预防和治疗新冠肺炎。其中，源自中医“衣冠疗法”的香佩疗法，是祖国医学“治未病”思想和现代医学“预防医学”在疫病防治中的具体应用，不仅可以增强人体正气，还可有效化除从口鼻而入的瘟疫之气，具有实用、经济、方便、安全等特点，值得推广。

香佩疗法的历史沿革

香佩疗法是指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将药末装在特制的囊状布袋或绸带中，佩戴在胸前、腰间，或放于枕边，或悬挂于屋内，通过药物挥发的芳香以达到防治疾病的方法。在先秦文献《山海经·西山经》中记载：“有草焉，名曰薰草，麻叶而方茎，赤华而黑实，臭如蘼芜，佩之可以已疠。”1972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中出土了一批香囊、熏炉、药枕，内填塞辛夷、佩兰、茅香、花椒、肉桂等香草，说明当时即有用芳香类药物防治疾病、辟秽消毒、清洁环境的习惯。隋唐时期，国力鼎盛，中外交流扩大，大量芳香药物传入国内，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辟温》中的许多方剂是采用佩戴香囊的方式来使用的。明清时期，香佩疗法发展到了鼎盛阶段。清代吴师机所著的《理瀹骈文》也收载了许多香佩疗法的方子，如辟瘟囊、绛囊(内盛七宝如意丹)、抗痨丸佩囊等[1- 2]。

中医学对新冠肺炎的认识

中医学认为，此次新冠肺炎为疫病，可称之为瘟疫，属于温病范畴的“湿温疫”。《黄帝内经》说：“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明代医家吴又可于《温疫论》中写道，“……一项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口仅存者”，表明了瘟疫具有极强的传染性。自2019年底至今，武汉温度较往年偏高，处于暖冬状态，“非其时而有其气”，加之武汉地处长江边上，阴雨绵绵，偏于湿盛，湿温的环境助长了病毒的滋生和疫病的传播。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3]指出，中医学认为其病因是感受疫疠之气，病机特点是“湿、热、毒、瘀”。“温邪上受，首先犯肺”，故病邪主侵于肺，常见症状为发热、咳嗽、肌痛、乏力，重症病例常伴有呼吸困难。又因肺与大肠相表里，故病邪可涉及肠胃，出现纳差、腹泻等症状。

治疗上，持湿毒疫论者认为该病早期可有表证，但实无表邪，因此不当单纯辛温发汗解表，而重在透散邪气。治则治法拟为辟秽化浊，以祛邪为第一要义。针对寒和湿，温散、透邪，用辛温解表、散寒除湿、芳香避秽化浊的方法。谨守病机，随证治之，同时要及时运用活血化瘀、通腑攻下和补益正气等方法，起到“截断扭转”的作用[4- 5]。

香佩疗法的临床运用

1.对呼吸道感染疾病的防治

夏以琳等[6]通过实验证实防感散香袋对流感病毒B型有完全抑制作用，对腺病毒7型有半抑制作用，其挥发成分对流感嗜血杆菌、肺炎双球菌有一定抑制作用。宋辰斐等[7]观察防感散香袋对384例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的预防作用，干预1年后发现，香佩组患儿呼吸道感染次数明显减少(P<0.01)，中医肺脾气虚证候情况也有一定改善(P<0.05)，说明香佩散能有效地运用于小儿反复呼吸道感染的防治。孟庆志等[8]观察苗药香囊对小鼠肺泡灌洗液及肺组织中免疫球蛋白的影响，连续用药4周后与对照组相比，实验组小鼠肺泡灌洗液中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和免疫球蛋白G1含量显著升高，说明苗药香囊能有效提高其呼吸道黏膜的免疫功能。

2.对重大传染病的防治

沈微等[9]观察香佩疗法(藿香、苍术、艾叶、肉桂等)对学龄前儿童预防手足口病的效果，用药4周、停药4周后发现观察组的患病率(0.27%)明显低于对照组的患病率(3.06%)，两组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金鸣昌等[10]观察黔东南五县地区16万名幼儿园和中小学生佩戴苗药防感香囊(由莴嘎勒、榜莴芜、佳莴姣米等11味苗药组成)预防甲型H1N1流感的疗效，连续观察2年统计显示，2009年，黄平、施秉等五县甲型 H1N1 流感发病率在3.53人/10万人～2.48人/10万人之间，2010 年5月，五县16万余名幼儿园、中小学生佩戴苗药防感香囊预防后,施秉、锦屏、台江、雷山四县无一例甲型 H1N1 流感发生,黄平县甲型 H1N1 流感的发病率从2009年的3.24人/10万人下降至0.32人/10 万人。徐芝兰[11]等将抗感通鼻香囊用于基层部队，观察其对H7N9禽流感的预防作用，结果显示，香佩预防4个月期间，该部队无一例H7N9禽流感发生，且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病人亦较往年同期明显减少，同时，慢性鼻炎患者的鼻塞症状亦明显减轻。

3.安全有效

吕鹏等[12]观察中药香囊(艾叶、檀香、苍术、白芷、辛夷、佩兰等)芳香气味对教室空气消毒的效果。经统计发现香囊组中金黄色葡萄球菌、绿脓杆菌、大肠杆菌、白色念珠菌的计数均显著低于细菌对照组(P<0.05)。放入中药香囊1h和2h后每立方米空气中细菌平均数均显著小于0h的每平方米空气中细菌平均数(P<0.05)，说明中药香囊对上述四种细菌均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且对空气中的细菌有清除作用。梁玉玲[13]观察香薰中药消毒剂(苍术、艾叶、桂枝、薰衣草)对医院病房消毒的效果，消毒前后对比统计，香薰中药消毒剂消毒1h和通风1h后均能显著减少病房空气菌落数(P<0.01)，杀菌率分别为78.42%和75.08%，与2%过氧乙酸消毒效果相当(P>0.05)；在急性吸入性毒理实验中，20600mg/m3浓度下小鼠未见毒性不良反应，可判定香薰中药消毒剂属实际无毒。其安全有效、气味芳香，相比过氧乙酸更易为患者所接受。

香佩疗法防治新冠肺炎的可行性

1.部分芳香植物能辟秽除邪

《神农本草经百种录》曰：“香者气之正，正气盛，则自能除邪辟秽也。”《本草纲目》曰：“苏合香气窜，能通诸窍脏腑，故其功能辟一切不正之气。”故前人确已知芳香类药物具有除邪辟秽的功效[14]。“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新冠肺炎的疫情潜伏期长，症状多样，来势猛，传播快，长期嗅吸芳香药物所散发之气，有助于鼓舞正气，发挥其辟秽除邪之功。

现代研究认为，芳香类中药，药性上浮，辛而扬之，其挥发的物质有的可杀灭空气中的部分细菌、病毒、真菌，有的可对病菌的活动产生干扰，有的可以增强肺脏的免疫功能。如麝香中的麝香酊能抑制大肠杆菌及金黄色葡萄球菌[15]；苏合香中的桂皮酸具有抗菌、防腐、止泻及升高白细胞等作用[16]；薄荷对单纯性疱疹病毒、森林病毒、流行性腮腺炎病毒有抑制作用，其机制可能是通过干扰病毒包膜结构，或将病毒吸附和侵入到宿主细胞所必须的病毒化合物隐匿起来而产生灭杀病毒的作用[17]。

2.部分芳香植物能解表透邪

湿邪疫毒从口鼻而入，郁久化热而成湿热；或感受湿热之邪，热重于湿，侵犯肺卫，使其升降出入失常。因此，把握住新冠肺炎的早期与进展期治疗尤为关键，轻症期重在解表宣肺、透散邪气。由于芳香解表药的温和刺激作用，使皮肤、毛孔、汗腺等多处孔窍开放，既能促进药物吸收，又能促进湿邪排出，符合中医邪从表解的治病原理。

芳香类药物中大多有疏散之性，具芳香疏泄、解表散邪之功。药施于窍，通过孔窍而作用于相关脏腑，再由脏腑之间的联络而作用于全身[18]。抗炎作用是中药发挥解表透邪功效的重要途径之一，如紫苏叶、荆芥挥发油具有明显的抗炎作用，其机制可能与抑制白细胞游走、减少蛋白质渗出、清除氧自由基、抑制PGE等炎症介质生成有关[19- 20]；辛夷挥发油体外可抑制大鼠胸腔白细胞花生四烯酸代谢酶5-LO的活性，降低LTB4与5-HETE合成水平，提示其抗炎作用可能与抑制5-LO活性，减少致炎代谢产物的生成有关[21]。

3.部分芳香植物能开窍醒神

《温病条辨》中有言，“此芳香化秽浊而利诸窍，使邪随诸香——齐俱散也”。若在新冠肺炎重症期，湿温之邪未去，郁久化热化毒，阻碍气机，壅闭肺脏，使其升降出入失常，则可波及肺、脾、肾、心、肝多个脏器，病情病程病势不一。大凡芳香挥发类物质属温热之品，善于行散、走窜、吸收快，上达巅顶，通利九窍，使脏腑气血得以通达宣行，具有醒神开窍作用。

展 望

14世纪，欧洲爆发了大规模的黑死病，近三分之一人口在这场灾难中丧生。后来，人们将迷迭香、乳香、沉香、薰衣草、苦艾、月桂、丁香等香料投入火中，让香料熏染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才有效阻止了这场瘟疫的蔓延[22]。19至20世纪，微生物学取得巨大成就，芳香医学对呼吸系统疾病的防治亦取得一定进展。香佩疗法作为传统中医的特色疗法，在古今中外的防疫历史中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香佩疗法在预防呼吸道疾病、防治流感、消毒净化空气等现代研究中有着重要作用。针对本次疫情，应做到把握病机，防患于未然，将香佩疗法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充分开发其在提升人体正气、抵御时疫之邪中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