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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间接引语“双重声音” 的认知语用分析

2020-01-09刘慧云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8期
关键词:谢泼德帕克叙述者

刘慧云

(广州工商学院,广东 广州 510850)

转述者在被转述话语中经常借用或保留被转述者的视角,制造一种双声效果。这种“双声” 现象在自由间接引语(free indirect speech,FID)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例如:他明天会回来再次看望她(He would come back there to see her again tomorrow)。按照传统语法, 该例中近指动词“ 回来”(come back) 本 来 应 该 是“ 返 回”(return),“ 明天”(tomorrow)应该是“第二天”(the following day),但是,转述者显然借用了被转述者原话的动词和指示词同时表达了两者的视角,从而造成“双声”现象。对此,学界一直争论不休且主要围绕FID 的句法特征展开,对于其认知成因和语用意义却鲜有提及。

一、FID“双声” 现象的认知理据

FID 的“双声性” 是 FID 的重要特征。就句法特征而言,FID 以第三人称指代人物并采用过去时叙事,但没有引导句。因为摆脱了引导句的束缚或出于某种语用目的,这一形式常常保留体现人物意识主体的语言成分,从而构成“双声” 效果。就其本质而言,FID 是半叙事半引语的混合体:在叙述过程中,叙事者有意放弃自己的叙事风格,转而采用具有小说人物个体色彩的语言形式,形成一种看似某个人物的所思所想,实为叙述者话语的语言现象。FID的“双声性”反映了模仿的本质。在柏拉图《理想国》第3 卷中,苏格拉底把言语表现方式分为两种:描述与模仿。描述是诗人用自己的言词来转述人物的话语,而模仿是直接展示人物话语。在模仿中,“诗人努力创造一种不是他在说话的幻觉”“一篇叙事作品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创造一种幻觉,一种效果,一种貌似‘模仿’的假象”[1]194,而这种模仿事实的幻觉是文本通过最大限度信息和最小限度信息的提供者才得以创造的。从这个意义上讲,FID的“双声性”反映了模仿的本质。FID 的“双声性” 是叙事虚构作品文学性的最佳体现。Hawkes 认为,“文学性”是指文学作品特具文学价值的非指称价值[2]71-73。从一般意义上讲,FID 的文学性在于它在文学作品中较其他形式的语篇更常见,起到更关键作用。“或许是因为说话者难以口头表现出FID 所特有的多声并存这一特征,这种现象才似乎更适合于不出声的书写者。”[3]从学术意义上讲,有学者把FID 的“双声性” 视为叙述虚构作品的主要特征。Bakhtin认为,长篇小说的中心传统是由多声(对话体)而不是单声(独白体)叙述文本构成的。这种多声性既是通过并置文本自身的几个声音,也是通过在文本中“融入” 叙述话语获得的。从这个角度讲,FID似乎是一种更大的跨语言现象,其中各种不同声音的共存创造了文本内部的多声(复调)性,而说话者的语言音域的保留则是叙事话语与已存话语发生联系,由此创造出文本之间的多声(复调)性[1]208。就读者来说,“双重声音” 是读者在特定的文学语境中对语篇成分解读的结果。阅读现象学认为,文本相对于读者来说必须达到两个目的:其一,它必须肯定自己将被阅读;其二,出于自身的利益必须延长读者的理解过程,以保障自己的生存。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它会引进一些读者所不熟悉的成分,增加这样或那样的困难。事实上,在FID 中,叙事话语与人物话语的界限有时确实难以分清,然而正是这种不确定性增强了读者的阅读兴趣和好奇心,延长了阅读过程,帮助读者能动地参与文本意义的建构。

二、FID“双声” 现象的语用理据

任何话语行为都是有特定交际目的、交际对象、交际时间、交际地点等语用因素的创造性行为。“转述是一种重复性行为,是转述人在异时异地最大限度地模仿说话人的话语的行为。”[4]Leech 认为:“FID是由作者(叙述者)声音介入读者和小说人物话语之间的一种较自由的话语形式,使读者与人物话语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容易产生讥讽或诙谐的效果。”[5]334也就是说,“ 叙述者在采用FID 转述原话语信息意图的同时有向受话人表明自己还有传递这种信息意图的意图,即交际意图”[6]64。例如:

“那么,我认为,” 沃尔特先生说,“他的脸色大概和我侍从的护腕和坎肩一样桔黄啦。”

谢泼德先生赶紧向他保证说,克罗夫特将军精神矍铄、身体健壮、相貌堂堂,只不过他的皮肤确实有点粗糙,但也不会太过分;他具有绅士思想,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在条款上他不会跟您设置障碍,-- 他只想有一个舒适的居所,能尽快住进去。-- 他知道,他得为便利付出代价;-- 知道一所配有家私的豪宅需要多少租金。-- 要是沃尔特先生一开始要价再高点,他也不会感到奇怪。-- 他问了宅邸的情况,-- 称如果能狩猎就再美不过了,不能也无所谓。-- 说有时他会拿出枪来,但从不杀生;-- 真是个绅士!

——(简·奥斯汀《劝导》第三章)

谢泼德先生是一位律师。对于卑恭顺从的公务员谢泼德先生的话语,简·奥斯汀一开始采用间接引语形式,然后通过省略从属连词和从句主语很自然地滑入FID。这里的口语体词汇,尤其是这位小题大做的律师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绅士” 这一词语以及连续使用的破折号等都是FID 的句法特征。在这里不仅有叙述者的干预,也有原话语的独特风味。这位律师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褒扬克罗夫特将军的话,其信息意图貌似在迫不及待地向人担保他的为人,而其实际语境效果是读者和谢泼德律师之间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疏远了彼此,因而达到了说话者的交际目的:读者有足够的时间以旁观者的眼光来充分体味人物话语的荒唐以及叙述者的讥讽。在这里,我们能够领会作者的交际意图:谢泼德律师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他自己。

FID 的“双声性” 不仅能达到反讽的效果,也能激起读者对人物的同情,增强语意密度。例如:

她不能回家;艾瑟尔在那儿。会把艾瑟尔吓坏的。她不能坐在任何地方的长凳上;人们会过来问她问题……天哪,难道就没有地方供她藏身,让她尽可能长久地独自呆在那儿,不打扰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担忧么?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任何她终于可以嚎啕大哭的地方么?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帕克妈妈的一生》)

这是故事的结尾。帕克妈妈悲痛中仓皇离开文人的寓所来到街头,再也不能自制,想痛哭一场,结果发现自己无处可去。这段话的信息意图是:帕克妈妈辛勤劳作了一辈子,其悲凉的结果是在这大千世界中,竟然没有一寸属于她的土地。作者使用FID 转述善良的帕克妈妈无助、无奈又绝望的心情。作为读者,不难领悟作者的实际交际意图:难道我们没有听到帕克妈妈的祈求、控诉与哀怨么?难道我们没有感受到叙述者因这位老妇的悲惨境遇而愤愤不平么?难道不能唤醒我们对这位老妇的同情与怜悯吗?

结语

FID 是小说家追求与模仿外在真实、内在真实以及内在真实与外在真实相融合这一过程的产物,而“双重声音” 是FID 带给读者的独特阅读体验。在FID中,通过将叙述者目光和声音附着在人物身上,小说家巧妙地实现内在世界与外在现实以及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之间的互动。这种语言现象反映了人类语言中主观与客观、内在与外在、自我与他者之间的界限在某种程度上的化解与消融。研究FID 有助于了解人类如何有效利用语言来展示现代人内在感受的复杂与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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