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三阴性乳腺癌靶向药物研究进展

2020-01-09黄建瑾潘驰

浙江医学 2020年13期
关键词:转移性单抗靶向

黄建瑾 潘驰

乳腺癌是女性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其发病率在全球呈上升趋势[1],也是女性肿瘤相关死亡的主要原因[2]。乳腺癌是高度异质性的恶性肿瘤,其分子生物学、临床特点及生存预后等存在明显差异。2000年,Perou等[3]首先利用cDNA基因芯片和组织微阵列等技术对乳腺癌分子进行分类,分为4个基本亚型:管腔型、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HER-2)过表达型、基底细胞样型、正常乳腺样型。2007年,Rakha等[4]提出了三阴性乳腺癌(triple negative breast cancer,TNBC)的概念,免疫组化显示雌激素受体(estrogen receptor,ER)、孕激素受体(progesterone receptor,PR)和HER-2均为阴性。作为乳腺癌的一种亚型,TNBC占所有乳腺癌的15%~20%[5]。Jiang等[6]进一步细分,提出了TNBC可分为4种基于转录组的亚型:腔内雄激素受体(LAR)、免疫调节(IM)、基底样免疫抑制(BLIS)、间充质样(MES)。临床上治疗TNBC的方法包括手术、化疗和放疗,其中化疗是内科主要疗法。虽然化疗方案多样,但仍有35%的TNBC患者出现复发转移,且其生存期较短[4]。目前针对TNBC的相关基因靶点研究较多,也有部分靶向药物进入临床应用,本文针对TNBC相关靶向药物研究进展作一述评。

1 多核苷二磷酸核糖聚合酶(poly ADP-ribose polymerase,PARP)抑制剂

BRCA1/2基因编码蛋白在保持细胞基因组稳定性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它能够通过同源重组修复途径修复断裂的DNA双链,是细胞所必需的抑癌蛋白[7]。BRCA基因突变可增加乳腺癌发生风险。研究表明,约11.2%的TNBC患者携带BRCA基因突变[8]。PARP是参与DNA修复的关键酶,在BRCA1/2发生突变时,细胞需要依赖PARP修复损伤的DNA[9]。PARP抑制剂可通过“PARP trapping”机制特异性地抑制PARP的活性[10],从而导致肿瘤细胞DNA单链损伤修复障碍,最终导致肿瘤细胞死亡[11]。所以,PARP抑制剂对BRCA1/2突变的TNBC具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奥拉帕尼(olaparib)是第一个被美国FDA、欧洲药品管理局(european medicines agency,EMEA)批准应用于临床的PARP抑制剂,主要用于治疗BRCA突变相关晚期卵巢癌及HER-2阴性BRCA1/2突变的晚期乳腺癌患者,2018年8月在我国上市。奥拉帕尼是目前研究最为广泛的PARP抑制剂,单独使用治疗BRCA突变乳腺癌的客观缓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ORR)为22%~41%[12-13]。OlympiAD研究是一项随机开放的Ⅲ期临床试验,选取302例HER-2阴性、胚系BRCA基因突变、前期化疗≤2个周期的转移性乳腺癌患者为研究对象(其中TNBC 150例),结果显示奥拉帕尼能提高BRCA突变的转移性乳腺癌患者的无进展生存期(progress free survival,PFS),奥拉帕尼组中位 PFS 为7.0个月,明显高于标准单药治疗组(卡培他滨、长春瑞滨或艾日布林)的4.2个月(P<0.01),ORR分别为59.9%和28.8%,但奥拉帕尼不能显著延长总生存期(overall survival,OS),OS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19.3个月比17.1个月,P>0.05),对于既往未接受化疗的患者,奥拉帕尼组OS优于单药化疗组(22.6个月比14.7个月,P<0.05);患者对奥拉帕尼的耐受良好,3~4级不良事件发生率为36.6%,低于标准单药治疗组的50.5%,目前也无证据表明长时间应用奥拉帕尼会产生累积毒性[14-15]。在BRCA1/2突变患者的治疗中,奥拉帕尼联合化疗在临床实验上也获得了较高的ORR,可减缓肿瘤生长[16]。

他唑帕利(talazoparib)也被美国FDA批准用于胚系BRCA突变、HER-2阴性的局部晚期或转移性乳腺癌。EMBRACA研究是一项随机开放Ⅲ期临床试验,随机入组了携带BRCA1/2突变晚期乳腺癌患者,发现他唑帕利组中位PFS(8.6个月比5.6个月)及ORR(62.6%比27.2%)均明显高于标准单药治疗组(卡培他滨、艾日布林、吉西他滨或长春瑞滨),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但他唑帕利组血液学3~4级不良事件(主要是贫血)发生率高于标准单药治疗组(55%比38%,P<0.05),非血液学3级不良事件发生率差异无统计学意义(32%比 38%,P>0.05),他唑帕利组胃肠道3~4级不良反应发生率明显低于标准单药治疗组(5.6%比 11.9%,P<0.05)[17-18]。

此外,关于伊尼帕利(iniparib)治疗转移性TNBC的开放随机研究结果显示,标准化疗(吉西他滨联合卡铂方案)联合应用伊尼帕利可提高患者获益率、缓解率,延长PFS和OS,但不增加不良事件[19-20]。其他PARP抑制剂在卵巢癌及乳腺癌中也进行了临床试验,如尼拉帕利(niraparib)[21]、瑞卡帕布(rucaparib)[22]和维利帕尼(veliparib)[23]等,但目前尚未获得能提高TNBC患者预后的数据。基于TNBC患者中存在较高比例的BRCA突变,PARP抑制剂还是有较好的治疗前景,但目前需要更多的临床研究来证明。

2 抗血管生成药物

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是恶性肿瘤侵袭、转移及血管形成的主要因素,TNBC组织中VEGF表达明显高于正常乳腺组织[24]。VEGF高表达提示肿瘤易复发,无病生存期短,总生存率低。VEGF抑制剂可以阻断肿瘤新血管生成,抑制肿瘤转移。

抗VEGF靶向药物主要是贝伐珠单抗(bevacizumab),它是一种抗VEGF的单克隆抗体。对于早期TNBC患者术后行辅助治疗的BEATRICE研究发现,术后辅助化疗中联合应用贝伐珠单抗不能改善患者的预后,所以不推荐在辅助化疗中联合贝伐珠单抗[25]。另外,贝伐珠单抗联合化疗可以改善HER-2阴性的转移性乳腺癌患者的PFS,但对OS无明显改善作用,结合贝伐珠单抗存在明显不良反应,美国FDA在2010年建议删除乳腺癌作为贝伐珠单抗的适应证[26-27]。但对于晚期TNBC患者,贝伐珠单抗联合化疗与单纯化疗比较,联合治疗组中位PFS明显高于单纯化疗组(8.1个月比5.4个月,P<0.05),中位OS差异无统计学意义(18.9个月比17.5个月,P>0.05)。几项大型Ⅲ期临床研究的亚组分析结果显示,贝伐珠单抗联合不同化疗方案治疗TNBC对患者OS的改善不明显,但是能明显改善转移性TNBC患者的PFS和ORR[26-28]。其他抗血管生成药物(抗VEGFR抑制剂、舒尼替尼、索拉非尼等)也正在进行研究中。一项回顾性研究数据表明,抗VEGF受体(VEGFR)靶向药物阿帕替尼(apatinib)用于转移性TNBC三线治疗具有更好的疗效,阿帕替尼联合希罗达组ORR明显高于希罗达单药组(40.9%比13.4%,P<0.05)[29]。在目前缺乏TNBC有效靶向药物时,泛靶点的抗血管生成药物与化疗联合可以改善患者PFS及ORR,值得进一步开展临床研究。

3 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EGFR)抑制剂

EGFR是一种跨膜蛋白,通过调节多种信号通路来控制肿瘤细胞的增殖、侵袭和转移,它在TNBC中的表达明显高于非TNBC,并与临床预后呈负相关[30]。

EGFR抑制剂包括小分子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yrosine kinase inhibitor,TKI)以及单克隆抗体(monoclonal antibody,mAb),均被开发且用于部分癌症的治疗中,特别是结直肠癌、非小细胞肺癌等。TNBC治疗中应用EGFR抑制剂也有临床试验报道。一项针对转移性TNBC的Ⅱ期临床试验表明,在单药顺铂治疗中加入EGFR单克隆抗体西妥昔单抗后,ORR从10%升高至20%,PFS从1.5个月增加至3.7个月[31]。另有Ⅱ期临床研究表明,单独西妥昔单抗治疗转移性TNBC患者的反应率为6%,卡铂联合西妥昔单抗的反应率也只达到16%,仅5例患者的EGFR水平在西妥昔单克隆抗体治疗后明显降低,尽管有大量的临床前数据,但在转移性TNBC中采用西妥昔单抗联合卡铂治疗仅使不到20%的患者产生反应[32]。多数TNBC涉及EGFR激活,但西妥昔单抗仅在少数患者中阻断了EGFR通路的表达,这表明多数患者具有通路激活的替代机制,用EGFR抑制剂治疗TNBC的临床作用还是很有限的。

4 PI3K-AKT-mTOR通路抑制剂

PI3K-AKT-mTOR通路激活在肿瘤细胞增殖转移中起重要作用,可抑制细胞凋亡,参与细胞自噬等,最终导致肿瘤形成并促进肿瘤转移[33]。TOR蛋白首先在酵母菌中作为雷帕霉素靶蛋白被发现,后将哺乳动物中雷帕霉素靶蛋白定义为mTOR蛋白,它是一种丝/苏氨酸蛋白激酶,属于PI3K家族成员;该通路在乳腺癌发生、发展中被过度激活,抑制此通路可抑制乳腺癌细胞的生长并诱导其凋亡[34]。

临床前研究发现100 nmol/L的mTOR抑制剂依维莫司就能显著抑制多种TNBC细胞株增殖,通过生物标记检测发现它们属于Basal-like型TNBC[35]。帕他色替(ipatasertib)是一种高选择性的口服pan-AKT抑制剂,靶向作用于AKT1/2/3。一项多中心、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的Ⅱ期临床研究(LOTUS试验)结果显示,与安慰剂比较,帕他色替联合紫杉醇可以延长TNBC患者中位PFS(6.2个月比4.9个月)[36]。这是第1次证实AKT靶向药物可用于TNBC治疗,表明抑制PI3K-AKT-mTOR通路靶向疗法可能使部分TNBC患者获益。另外,目前部分mTOR抑制剂(依维莫司、西罗莫司、地磷莫司)被美国FDA批准用于非TNBC治疗[37]。而用于TNBC的mTOR抑制剂仍处于临床试验中,目前尚无有意义的结果报道。

5 雄激素受体拮抗剂

约10%~15%的TNBC存在雄激素受体过度表达[38],即LAR-TNBC,对化疗反应较差。体内外研究已证明,TNBC细胞中激活雄激素受体可促进肿瘤细胞生长,而抑制雄激素受体可抑制肿瘤细胞生长[39]。目前常见的雄激素受体抑制剂有恩杂鲁胺(enzalutamide)、比卡鲁胺(bicalutamide)等。

恩杂鲁胺是一种雄激素受体拮抗剂,美国FDA已批准用于前列腺癌的治疗。一项Ⅱ期临床试验纳入了118例雄激素受体阳性TNBC患者,结果显示恩杂鲁胺治疗雄激素受体表达阳性的晚期TNBC患者与意向治疗(ITT)人群比较,16周时临床获益率(clinical benefit rate,CBR)明显高于 ITT人群(33%比 25%),中位PFS分别为3.3、2.9个月,中位OS分别为17.6、12.7个月[40]。比卡鲁胺是另一种雄激素受体拮抗剂,一项比卡鲁胺治疗雄激素受体阳性、ER/PR阴性晚期乳腺癌患者的Ⅱ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424例ER/PR阴性晚期乳腺癌患者中有51例(12%)患者雄激素受体表达阳性(核染色比例>10%),比卡鲁胺的CBR为19%,并未发现治疗相关严重不良反应[41]。这说明雄激素受体阳性的TNBC患者可以从雄激素受体拮抗剂中获益。

6 抗体-药物偶联物

人体滋养层细胞抗体2(Trop-2)是人滋养层细胞中的一种跨膜糖蛋白,参与细胞内多种信号通路。Trop-2在TNBC组织中高表达[42],并且Trop-2高表达与乳腺癌进展及预后不良有关[43]。

赛妥珠单抗(sacituzumab govitecan,IMMU-132)是一种新型的抗体-药物偶联物,由靶Trop-2抗原的人源化IgG1单克隆抗体RS7与化疗药物伊立替康(拓扑异构酶抑制剂)的活性代谢物SN-38通过共价键偶联而成。它通过抗Trop-2抗体靶向精准地将细胞毒剂SN-38带入肿瘤细胞,使肿瘤发生DNA双链断裂,最终导致细胞死亡;另外,它本身也可诱发抗体依赖的细胞毒性反应,由于精准靶向,其不良反应明显低于伊立替康[44]。一项单臂多中心Ⅱ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赛妥珠单抗用于既往已接受至少2线治疗的转移性TNBC患者具有较好的有效性及安全性,CBR为46%,中位PFS可达到6.0个月,中位OS达到16.6个月;而严重不良反应较少,3级及以上的不良反应约占41%,粒细胞缺乏感染率仅7%[45]。目前,赛妥珠单抗治疗转移性TNBC的临床研究已进入验证性Ⅲ期阶段。

除抗Trop-2的抗体-药物偶联物外,很多类似药物已应用于临床,如已用于HER-2阳性乳腺癌的曲妥珠单抗-美坦新偶联物(T-DM1)。另外,针对TNBC的其他抗体-药物偶联物也在不断被开发,SGN-LIV1A是治疗LIV-1阳性的转移性TNBC的新型抗体-药物偶联物,其抗体部分靶向结合TNBC细胞的锌转运蛋白LIV-1,偶联的是一种能够抑制微管形成的抗肿瘤药物一甲基瑞奥西汀 E(monomethyl auristatin E)[46]。CDX-011 也是与一甲基瑞奥西汀E偶联,是一个靶向细胞膜上非转移性黑色素瘤糖蛋白B(glycoprotein non-metastatic melanoma protein B,GPNMB)的抗体-药物偶联物。一项Ⅱ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在高表达GPNMB的晚期乳腺癌患者中,应用CDX-011组患者中位OS明显高于化疗组(10个月比5.5个月,P<0.01)[47]。由此可见,抗体-药物偶联物是治疗TNBC的一类比较有效的新药。

7 其他新靶点

Janus激酶和信号转导与激活转录(Janus kinase/signal transducer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JAK/STAT)通路在细胞的增殖、迁移、分化和凋亡中起着关键作用[48]。JAK在TNBC患者中过度表达,促使肿瘤细胞增殖,血管形成[49]。另外,促分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 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信号通路过度激活也能使TNBC细胞增殖并抑制凋亡[50]。此外,有研究报道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表达激酶1/2(mitogen activated protein kinase kinase1/2,MEK1/2)和细胞外信号调节激酶 2(extracellular signal-regulated kinase2,ERK2)的高表达也是TNBC患者不良预后的因素[51]。

关于诱导型一氧化氮合酶与TNBC患者的关系研究发现,一氧化氮合酶抑制剂不仅能抑制肿瘤细胞的增殖,而且能抑制肿瘤迁移,其机制可能是抑制了缺氧诱导因子-1α、内质网应激和转化生长因子-β/激活转录因子4/激活转录因子3信号通路[52]。因此,这些细胞信号通路中的关键驱动基因可能作为治疗TNBC的新靶点。

PIM1激酶是一种丝氨酸蛋白激酶,广泛表达于各种组织细胞中,参与细胞凋亡及细胞周期,在TNBC组织中的表达高于正常乳腺组织和受体阳性的乳腺癌组织[53]。临床研究表明,PIM1激酶抑制剂可用于MYC上调型的TNBC患者的新靶向治疗[54]。

组蛋白去乙酰化酶抑制剂(histone deacetylase inhibitor,HDACi)是通过调控修饰基因的表达,从而诱导肿瘤细胞分化和凋亡。其中帕比司他(panobinostat)是一个泛组蛋白去乙酰化酶抑制剂,一项临床研究将帕比司他联合来曲唑用于转移性TNBC的治疗,期望帕比司他可以诱导TNBC再表达ER,进而被芳香酶抑制剂所抑制,该研究已进入Ⅱ期临床研究,期待结果中[55]。此外,其他HDACi联合化疗治疗转移性TNBC的临床试验也在进行中,如罗米地辛(romidepsin)同时与吉西他滨及顺铂联用治疗转移性TNBC的临床研究正在进行中[56]。

8 展望

目前还有一些针对TNBC的靶向药物正在进行临床前研究及临床试验,多数靶向药物总体疗效还不是很理想,未达到预期效果,在患者OS上无明显改善,这可能与TNBC有不同的亚型及肿瘤高度异质性有关,并且TNBC细胞的信号通路存在关联现象,这提示我们需要探索更多TNBC的潜在靶点,不同靶向药物的联合应用或许是今后治疗TNBC的新方向。

猜你喜欢

转移性单抗靶向
Efficacy and safety of Revlimid combined with Rituximab in the treatment of follicular lymphoma: A meta-analysis
如何判断靶向治疗耐药
SPECT/CT显像用于诊断转移性骨肿瘤的临床价值
MUC1靶向性载紫杉醇超声造影剂的制备及体外靶向实验
毛必静:靶向治疗,你了解多少?
司库奇尤单抗注射液
多西他赛对复发转移性乳腺癌免疫功能的影响
使用抗CD41单抗制备ITP小鼠的研究
靶向超声造影剂在冠心病中的应用
非远处转移性高危分化型甲状腺癌的低剂量碘-131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