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精内蕴 大美不言
2020-01-08程义伟叶立群
程义伟 叶立群
摘 要: 徐甲英以辽南为母题的壮美山水,有着远高出一般画家的意境与格调。他的山水画风格和气质脱胎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地”,来源于厚重而独特的地域文化;他的山水画的技巧的升华,画作的格调与意境,多来源于自身所具的修养与人格。
关键词:徐甲英 山水画 格调 意境
徐甲英是著名的美术教育家,曾任沈阳大学师范学院和沈阳教育学院美术系主任、沈阳美术教育研究会会长、沈阳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他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教育研究会会员、中国国画家协会理事、中国同泽画院常务理事。徐甲英从事美术创作,高等美术教育五十余年,作品多次在海外各地和国内多地展出并获奖。
徐甲英以辽南为母题的壮美山水,有着强烈的形式感、体积感,以及远高出一般画家的意境与格调,是遥承传统文人高贵文脉的,即寓心性于山水,畅神,适意,以画为寄,以画为乐。他将山水画作为自己的精神家园和情感归宿,在千变万化又壮阔雄伟的景观之中,我们能感受到画家的上下求索与心灵的悸动,领会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古老启示。
一、徐甲英绘画的精神之源:大地
艺术家与作家的文化背景,往往可以从血缘与地缘中去探寻。比如黄宾虹,他是黄山人,这决定了他的山水画创作在骨子里所烙上的徽派文化的印记。比如与黄宾虹在创作题材上迥异的江西人黄秋园,他笔下表现的更多的是充满乡土之情的庐山胜境。樊骏说:“一个特定的地域与一个作家及其作品亲密无间到如他所说的这般地步”,“以至于没有北京就没有了老舍与他的作品。”a我们考察徐甲英的文化背景,探寻他与辽海文化的内在联系,也同样可以从他的家族传承、早年生活环境和所处的地域文化场域入手。
一方面,徐甲英的先祖是辽南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大地”意识从深层自律性地影响着后世子孙。徐甲英与辽宁民间文化的深刻联系,正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另一方面,徐甲英在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大都市——沈阳教书育人,这决定了他与辽海文化的深刻联系。徐甲英强烈地感受到辽宁地域文化传统,而自觉追寻辽宁文化的根脉。在某种程度上,徐甲英画辽南山水,我们可以理解为:“这经过特殊的意义赋予的‘大地,在诗在画在乐曲中,无休止地收摄与释放着人性魅力,对人性以‘人性来召唤,以坦荡无垠、以坚厚朴质、以博大无尽包容的‘大地性格来召唤。”b在创作过程中,“大地”给予了徐甲英无尽的馈赠,使他得到了个人的精神品性和人格力量。从传统的方面看,徐甲英对传统文化和传统笔墨的现代意义具有很清醒的认识,他的山水画风格和气质脱胎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地”,来源于厚重而独特的地域文化。我们从徐甲英的艺术风格中,感觉到了“大地”的宏伟力量、情感的丰满、气度的从容,以及对自然纯真而深邃的观照。
多年来,徐甲英非常重视中国画与辽海文化的表里关系。他不愿停留在对绘画表面形态的探索上,而是希望深入到辽海文化的内涵之中,探索如何真正地将一种文化所包含的基本人生态度与基本精神情操,转化成一种绘画语言,并通过这种语言的个性化来进一步提高艺术品位。因此,徐甲英选取了从中国哲学思想入手,去观照自己的绘画与人生。他喜欢从老、庄等与艺术有着较多直接关联的哲学流派入手,静观默察自身与身外的世界,他的思考是宁静而自得的。这些,可从他作品的气象变化中体察出来。如著名画家赵华胜所评价,徐甲英“在祖国数千年的古文化沉积之中,去发现、体验和进一步表现中华民族之情感。他抓住了以山水畫为媒体去表现民族之‘魂。将狭小之自我与大地之魂融为一体,形成‘天地合一‘物我两忘,从而发展了甲英教授新的艺术天地”c。
二、徐甲英山水画的艺术特色
徐甲英对辽南非常熟悉。辽南的山川景物、地域文脉,他谙熟于胸,徐甲英以辽南名山作为创作母题,但并不拘囿于千山和冰峪沟等的实景,而是从自己的主体精神和价值取向出发,进行多方面的选择、生发和改塑,并在此过程中,注入了自己的美学理想。因此,徐甲英虽然坚持从大自然中汲取艺术生命的乳汁,但他笔下的景物却不是对实景的简单模拟和客观再现,而是被“主观化”了的和“个性化”了的画家的心中之境。
首先,徐甲英的山水画中,无论是重峦叠嶂、云烟雾霭,还是小桥流水、洲渚掩映,皆充满了浓郁的诗意,这是既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正确的创作理念和创作方法所提供的。其二,徐甲英笔下的山水丘壑既可行可望,又可游可居;既令人为之神往,又使人感到十分亲近,充分体现出画家可贵的人文精神和平民化的美学理想。宋人郭熙谓:“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画凡至此,皆入妙品。但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游之为得。”d 徐甲英的山水画,堪称为郭熙上述观点的一个生动注脚。其三,徐甲英的山水画,虽然在体例的总体倾向上,似乎较为“传统”,或者说是承接文人山水画之衍流序脉,但并不陈旧,并不缺乏新意,更不是像传统文人山水画那样一味地追求荒寒、索寞的冷逸之气,而是有着令人鼓舞、催人振奋的时代感。
徐甲英山水画在艺术表现上的特征之一,是画面中形的松散化与神的内敛化。这从《一夜秋雨满树金》开始变得分明起来:农舍、山峦和树林的形象在霜气浸掩之下“分散”为枝节斑块,并交织网结在一起,山林的意境神韵也更觉深沉邃密。而《水声冰下咽》中的杂树,形象处理已近乎信手勾抹而成,似乎没有一点预先“设计”的成分,似乎既没有姿态顾盼,又没有疏密穿插,然而树、石上渴笔重墨蓬松的勾皴与湿笔淡灰黑块的对映,画幅中有与无的分割间替,更内在、更含蓄地传达出大自然生命力的顽强。
那种恬淡虚无、空灵洞明的气态的出现,是徐甲英晚期山水画的一个重要特征。如在《水秀山青》中,静谧、空明中兼有迷漾、缥缈色彩的山村,似乎整个被清新的雨水浸洗过一般纯净;《幽谷泉声》中的“自然”景色,则显然是画家心境的生发,水波粼粼,云气茫茫,群树似乎在静默中悟着、等待着、召唤着什么;在《大辽河》中,由简简漫漫的峰头、山坡和杂树组成的秋景是那样旷达高远,远处的大辽河显得宏阔壮观,大自然在这时表现得既威严又慈祥,使人深深感受到作画人在知天命之后的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大智大慧。
具体结合徐甲英的山水画创作实践,我们可以发现,他在笔墨表现方面有如下几种特色:其一,他画的瀑布总是如超越时空概念的一泓溪水,用笔富有韵律,用墨温润简淡;其二,他画的树总是那样茂密古拙,表现出一种极其憨朴的形态,并恰到好处地融化在丘原之中;其三,他画山总是那么厚重浑莽——在野旷中隐约传递着浪漫的情调和抒情的色彩。我们看徐甲英的画,张张皆有笔有墨。虽然具体到某一特定的作品,有时会出现或稍重于笔或偏重于墨的情况,但就其总体而言,是基本平衡的。这种平衡是对黄宾虹的“五笔七墨”法灵活运用的结果,做到了自由把握,审时度势,不拘一格。故而徐甲英的笔墨,让人感到既有法度又有变化,既有根基又有趣味,呈现出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中和之美。徐甲英打破传统山水画的皴法程式,将原来单一性的固定皴法程式,改变为将皴擦点染融会贯通、交替使用的绘画方式,极大地提升了笔墨的表现力,加强了作品的抒情性和写意性,同时也使得其作品具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现代意味,开创了徐甲英自家式的辽南地域特色的山水画新面貌。
三、徐甲英山水画的格调与意境
探究徐甲英的人生与艺术,不能忽略其深蕴的“文”“人”“画”的特质。即:“文”学的修养;高尚的“人”格;“画”家的技巧。徐甲英山水画的技巧的升华,画作的格调与意境,恰恰多来源于自身所具的修养与人格。
中国传统文人画的艺术表现,首先一点在于其对“意境”与“格调”的高拔与深化上。现代画家潘天寿是集文人画之所长而独有建树的大家,他说:“艺术不是素材的简单再现,而是通过艺人之思想、学养、天才与技法之艺术表现。不然何贵有艺术。”“艺术为人类精神之食粮,即人类精神之营养品。” e 李可染强调:“意境是山水画的灵魂。”f 中国的文人画是最重视“内美”的,画家的文化人格要在画中得到体现,所谓“写自然之性,亦写吾人之心”g。 不管文人画家是崇尚阳刚还是阴柔,抑或古雅,以及深邃、空灵、朴拙、雄浑、华滋等哪种美学理想,在讲究境界和推崇格調上是颇为一致的。
徐甲英的辽南山水画,具有新的人生观、知识结构,也颇富于对传统文化精神的总体感悟与个人理解。他在继承了文人画的历史传统与审美标准的同时,又有着与时代较亲近的情怀——关切现实生活中的辽南山水。他的山水画的意境与格调,与他的修养及文化人格是密不可分的。正是因为读好了生活与传统两本大书,才从根本上保证了其作品在精神内涵和美学趣味上的格高品正。
a樊骏:《认识老舍》(上),《文学评论》1996年第5期。
b 赵园:《地之子 乡村小说与农民文化》,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第6页。
c 《中国当代美术家精品集·徐甲英》,辽宁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7页。
d 俞剑华:《中国古代画论类编》(上),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年版,第632—633页。
e 徐建融编选:《潘天寿艺术随笔》,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2页,第3页。
f 李可染:《李可染山水画写生论稿》,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17年版,第104页。
g 王伯敏编:《黄宾虹画语》,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2页。
作 者: 程义伟,辽宁社会科学院美术研究中心主任,研究方向:艺术理论;叶立群,辽宁社会科学院文学文化学研究所、美术研究中心副研究员,研究方向:艺术理论。
编 辑:赵红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