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技能习得的体悟成分阐述与课程教学价值

卿凯丽，李 文，潘 怡

（1.湖南信息学院 体育教学部，湖南 长沙 410151；2.汕尾市体育运动学校，广东 汕尾 516600；3.湖南科技大学 体育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

对教学中“用点力”、“出手角度高一点”、“收一下”等常用词汇的理解，可能无法以精确的数值描述力的大小、角度的高低、收放的幅度.但不可质否的是，类似的点拨性用语在运动技能教授过程中是频繁运用的，在完成动作的同时能否意会其用意成为习得运动技能的关键性环节.目前，由此可溯源的理论探究是将其定性成身体认知域的一种类型，可以用感觉、记忆、注意、经验与知觉等范畴进行不同方向的概述，强调激发身体隐匿的认知潜能在获得运动技能过程中的重要性.

以感觉、经验与知觉等方式获得的身体认知在很大程度上解决的是本体论的问题，严格来说，本体所提供的素材会受到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以致于搅乱人的判断.笛卡尔在其《第一哲学沉思集》中也曾言及：“直到现在，凡是我当作最真实、最可靠而接受过来的东西，我都是从感官或通过感官得来的.不过，我有时觉得这些感官是骗人的;为了小心谨慎起见，对于一经骗过我们的东西就绝不完全加以信任.”[1]从中可以得知，习惯得来的感觉可能是被诱导而来的，需要辅助验证与反馈.同样的，在运动技能教学中，要使身体达成某种状态，由本体发出的非理性信息在对接“用点力”、“收一下”形成的动作模型时就不能全盘接纳.而是要注重本体知引导的指向性，用感觉、经验等活动察觉和整合人体运动时的各种方位、时间等线索，剔除干扰信息，清楚身体应该怎么改进与纠正，从不断的试错中剥离出主体的运动智慧，形成稳定的体悟成分.因此，运动技能习得的体悟成分所涉及的系列性问题，如体悟的原理、特征及其生成机制等都是需要关注的课题.这些知识的揭示能够帮助学生在体育课堂中更好的习得运动技能.

1 释义：体悟的界说

“体悟”，是由“（身）体”与“悟（性）”构成的一个复合词.词源上的“体”可解释成生物意义的躯体、人体，指代全身或四肢.从“体”的初义中引申出名词、动词、副词等形式.名词有本质、本源、根本之义，是对事物形而上的抽象与概括，是中国传统哲学的主要范畴之一，动词有贴身亲近、切身体会、身临其境、亲身实践之义[2]“.悟”是对对象本性或内蕴的一种直觉的、明澈的观照和透察[3]，以领会式归纳、经验式临摹与螺旋式演绎等形式获取，其过程只可意会不可言说.值得注意的是，“悟”不是理性思维的对立面，悟的方法、路径、形式是辩证的，兼具理性的认识框架又超越理性的圈定.以往对“体悟”一词的理解，着重“体”的分析，认为身体发出的信息（感觉、经验与知觉等）是无意识的答复，习惯性的归结成非理性的范畴中.事实上，体悟是由非理性与理性两种性质的思维共生而成，非理性思维提供了“悟”的原料，理性思维支撑了“悟”的内核.也就是说，体悟蕴含着两层解释：一是身体在适应环境中对先前刺激做出的本能知，是纯粹的、天然的.一是以个体的意图、动机为基础来操纵本能知，是指示性、选择性的.前者与后者的组合是一个由“体”及“悟”的进阶关系，主体直接获取的本体知不能解释成“体悟”的内涵，必须经由“悟”的交互性选择达到新的序列.因此，“体悟”可界定成以直觉、灵感、想象、联想等方式完成对感性材料的条理性注释.

2 定质：体悟的特征

体悟是人类认知域中固有的一个重要层次或重要因素，循环往复的获取、质疑、辨认与确定，兼有感性与理性的融合，也具有辩证性质.从这一点来说，对体悟特征的概括就不能以感性与理性固有的性质进行片面性概述，而是应该在它们之间确定由此及彼或由彼及此的因素.概括而言，主要有三个基点：（1）主体性.强调体悟的认知进程一开始便由身体的物理属性优先提供，用身体去感悟、去体验，从中得到不同层次的经验、感觉与知觉等，沿着分解、杂乱的路线认识客观对象.同时，身体的结构（脑—躯体—四肢）也注定了主体思维的参与，尽可能的保持着主体行动与其意图的一致性.因此，身体不只是一种运动工具，在使用身体的过程中掺杂着作为主体的“我”对身体意图的主动权.（2）逆向性.身体的本体知习惯服从日常定势，并自动地形成动作的反应惯性“.悟”的介入可以打破惯性，选择逆向、相反的认识方式，通过差异、矛盾、对立、冲突、抵牾来打破偏执、区分、片面、界限等，达到对对象之直接的乃至瞬时的领悟[3]（.3）情景性.体悟的发生需要任务情景的支撑，因为只有身体涉及到具体的任务情景中去参与、去发现、去解决，本体知才可能得到潜意识的激发，通过某种隐匿性的察觉建立起关系，由此选择性的验证.

3 线索：运动技能习得的体悟进程

运动技能是一种“身体知”[4，5]，属于赖尔所说的knowing how,即“知道如何运动的实践能力”[6].其中的“如何”就是对身体的假设，在运动中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支配自我身体.它包含着两种状态，首先是确保基本动作技术的规范性，通过身体的模仿与习练形成动作表象.其次，以身体为核心打通动作技术与动作意识的“任督二脉”，通常需要在复杂的、非结构式的运动环境中借助身体的悟性获得，将动作技术变现成动作意识，是一种关于身体在运动中所涉及的对本体知的理解模式.

不可置否的是，运动技能的学习亦是认识自我身体的过程.虽然运动技能习得过程中的体悟成分难以追溯和确切指认其发生的细节与过程[7]，但体悟的过程不是毫无模式可循.现实中，那些无以言说的直接反映对象、情感、欲望和心绪的无声言语也会逐渐脱离原物，演变成由语法结构和具体的使用语境所决定的纯粹的“文本和符号”，其中的发生机制就是源自人是以身体为参照物来对周围事物加以表达、描述与解释的[8].同样，在运动技能习得的进程中，身体的体悟成分在不同的阶段有着相应的线索指示.

3.1 观察与模仿

对运动技术的观察与模仿就是要确定身体在何处位置保持何种状态，以及如何能够达成这种状态.观察并不只是停留在视觉的刺激，而是涉及到身体触觉与视觉的合一，尽可能的使动作技术规范化.尽管前阶段观察到的动作框架是模糊的映像，后期可以把头脑中构建的动作表象通过反复模仿，逐渐修正差错.在模仿中，对动作技术的观察由整体到局部，再从局部到细节，把握动作的姿势、轨迹、时间与频率等要素.同时，模仿者在调整身体动作时要注意示范者的提点，清楚观察身体的什么部位，需要身体哪些部位配合才能使动作更加规范、到位，使身体的肌肉感觉、空间感觉等在不同的体验中，确定力量大小与方位控制等.待身体适应、熟练于动作的分解结构后，身体的模仿应注重动作的整体性与流畅性，把分解的身体动作层序性连接起来，反复习练并观察动作的整体展示，尽可能的用身体把握动作技术的速度、节奏、气势等要素.

3.2 内化与顿悟

动作技能习得进程中，头脑中形成的动作表象设法驱使身体积极响应时，即使身体有意识趋合，也会产生错误的动作.此时，内化可以让学习个体明白差错的致因，在不断的摸索中否定身体的过往经验，以免错误动作的定型.错误动作的生成多数是因为身体没有注意到细节，习惯性的把日常的身体思维带入到运动技能的学习中.内化就是要把错误性、本能性的身体动作解除，用慢动作示范、视频回放等手段澄清错误.同时，把错误动作分解出来刻意修正，重组身体感觉.

之前讨论的观察与模仿与在运动技能习得过程中的环节，是从“体”的角度解释身体的渐进变化.而顿悟是对先前身体状态变化的一种链接反应，在练习次数的增加过程中，身体中聚集的感觉会不停的领会，确认出哪些身体感觉与动作技术相符，表现出对习得动作技术诀窍的后知后觉.在之后的习练中，身体会潜意识地恢复起那种觉知，头脑中的动作框架被恰当的原型激活，身体中速度、力量、灵敏感、瞬时选择、平衡感等都能够及时提取，配合动作技术的流畅完成.

3.3 强化与定势

身体领悟动作技术的原理与方法后，要刻意地保持着瞬时记忆，注重在结构式与非结构式的情景布局中强化动作的特征.结构式的动作强化是指在运动技能学习初期，对顿悟出的身体记忆重复习练，动作的整体与局部精细化处理，关键性的身体信息都能够得到流畅性体现，剔除干扰性的身体本能，形成动作的自动化效果.而后，布局比赛、展示等运动场景，添加复杂性的干扰因素，设法把身体对动作技术的支配能力进一步提升，加速动作技能的定势.不同情景的运动经验累积可以提高身体对运动局面的把控能力，凝练出精确性的身体反馈，从而使身体在选择、行动与结果之间分配适当的因果关系.在获取成熟的动作定势后，身体的其他本能被排除到最低限度，即使有干扰也会筛选掉.此时的身体无需意识的参与就可以自动性建立起正确的动作模型，甚至会不假思索地采取策略调动身体适应不同的运动场景.

3.4 沉浸与意象

沉浸与意象是在娴熟掌握运动技能后，主动对身体催生出来的一种状态.从揣摩动作技能的姿势、节奏、速度等要素进化至创造个性化、技艺化的动作技能，以及在应对不同运动情景时能够采取正确的解决策略的身体本能.进入沉浸与意象阶段，动作框架的再现已经无需刻意的引导，而是涉及到对动作技能的整体性思悟.首先是沉浸动作结构，发挥身体的认知功能，对习练的动作反复追寻，思考动作在身体上的操纵表达出的根源，有什么样的身体支撑依据，练习中要怎么样用力才能满足最佳的体验状态.与此同时，要把获取的动作结构悟性主动地关联生活，意象动作技能的贯通.采用类比或隐喻的手法，想象身体在遭遇不同情景时会有什么样的改变，或者需要什么样的变化来确保任务的完成.在意象阶段，身体可能会放弃既有的技术定型，根据目标与任务，对头脑中的动作表象进行选择、分析、综合、加工与创造，以使得身体在复杂、应激环境中做出更加合理的动作技能去完成目标.

由此可见，运动技能习得的体悟成分不是单独出现，而是要求整体性的把握运动技能学习进程中的身体，渐进式地由“体”及“悟”剥离出稳定的身体思维.在讨论运动技能的习得，完整、合宜的解释框架提供了一种对身体习练更加清晰的内容指示，尤其是学习个体在理解点拨性用语时，用学科活动历练过的身体能够及时正确的响应，抓取运动技能的关键信息.

4 启示：课程教学中体悟成分的获取

动作技能是由身体意识和身体表现结合而成的，意识是在身体形成的特殊结构.只有在意识的参与下，动作技能才具有结构的特征.以往在运动技能的组织教学中过分注重动作技术的外在样态，在齐整的队列队形中采取以示范、纠错来教，以模仿、重复习练来学[9].无可否认，是一种简约性、效益性的组织方法，但对学习内容的理解与运用可能贯通不足，在提及用点劲、收点腹等教学用语时身体就不能提取信息.因而，组织运动技能教学过程中需要把握体和悟两个关系，进一步掌握运动技能教学的诀窍.

4.1 以身体动作贯穿运动技能教学

身体动作是由眼、头、指、躯体、足、口、四肢等参与下完成的某种操作性行为，其过程涉及到各种相对独立的身体感觉通道（触觉、温度、手部动作）、与身体相关的整体感知(姿势、体感、空间感知等)、面部表情等.身体动作是运动技能学习的基础，也是获取体悟的前提性要素.身体动作是一种符号形式，是通过身体练习进行符号的概念表达，形成身体姿势、练习轨迹、练习负荷的身体练习符号系统.它是动作技术与动作技能教学的初始阶段，因为，身体动作的习练可以引导学习个体去判断、去确认在完成某个动作时身体各个部位保持什么样的状态，才会使动作更加舒畅.经反复的身体练习，获得积极的身体练习体验，进而在运动技术学习中获利.在运动技能教学中贯穿身体动作的技术原理，首先需要教师形成身体动作的认知：按照教学任务归类出身体动作的内容、习练方法与要求，把握动作结构的特征，注重身体对粗大性动作与精细性动作的支配与控制.在习练中强调观察与模仿的引领，应该观察那里、怎么样正确观察都有清晰的解说思绪，促进模仿的精确性.其次，提供丰盈的身体动作体验：身体动作的体验要覆盖在不同的教学条件与环境中，采取运动素材的变换，组合不同形式的身体动作练习内容，刺激学习个体的身体感受到因复杂、简单、持续、短暂等因素的变化而产生的体验.其从中获取的身体动作体验可以帮助其形成相应的心理感受，正是这种感受，形成了左右身体练习体验进一步发展的原始动力，在后期的学习中能够提供策略性的身体动作选项.

4.2 以身体体验整合运动技能教学

动作技术的教学是学习个体在听讲解、看示范、模仿动作和动作习练、纠错反思和自主习练中对身体行为的一种体验.在运动技能教学的不同阶段，学习个体从中获取的身体体验不一，相应的教学策略的选择需要区分.在初始阶段，身体对动作技术的注意力、记忆力略显紧张，身体各部位协调性不足.教学的策略注重动作技术示范与讲解的标准性与规范性.要求学生对动作技术的身体姿势、轨迹、负荷形成整体的信息把握，按照规范动作习练，对错误动作及时修正.中期阶段，身体逐渐适应动作技术的整体结构，但流畅性欠缺，要积极诱导动作记忆的强化，不只是动作的简单重复练习，而是通过提供虚拟性的情景假设，分析动作设计的学理，使身体形成对动作的意图认知，通过反复的体验和自主的观察，促使知识渗透在身体练习中，确认出哪些身体感觉与动作技术相符.扫尾阶段，关注动作技术的联结与应用，采取竞赛、展示等环节，将动作技术的操练联结于复杂的环境中，使身体在应用中自我调整，根据目标与任务，对头脑中的动作表象进行选择、分析、综合、加工与创造，形成组合运动技能、专项运动技能与创新运动技能等[10].三个阶段身体体验的获取方式侧重点有所区别，但对身体练习的行为把控是按照先严后松进行布局的，严格规范的教学要求保证了动作技术的准确性，相对宽松的教学要求潜伏着顿悟与意象的可能.

4.3 以运动经验反馈运动技能教学

学习就是“掌握经验和改造经验”[11].学习个体在学校、社区等日常领域中可能获得过多种运动经验，在学习运动技能中，运动经验的足够累积可以变现成丰富的教学资源.这些运动经验可以是直接的、也可以是间接的，可能是错误的，也可能是正确的，但它并不妨碍运动经验对运动技能学习的合理性.

运动技能的教学倡导运动经验的反馈，就是通过设计教学策略指导学习个体储存、吸收、反思与重组运动经验.主要方式有：观摩高水平运动员的竞赛视频，分析身体行为在不同运动状态中的应对手法.日常生活中多参与运动竞赛，在竞赛中试图模仿高超技艺.注意反思和评价已有的运动经验，当个体已有的运动经验成功运用时要积极保持，如果感受其有阻碍作用要及时清除.对运动经验充分加工，获取的积极性经验起初意识性不够，系统性不强，理解不深透，要在教学中进行诱导，强化身体的习练指引.采取竞赛中组织教学的策略，将身体中聚集的运动经验在应用中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筛选出稳定的经验成分.

5 结语

综上所述，体悟的无以言说并非难以意会，瞬时的出现不妨碍身体自发和自觉的抓取.体悟成分的获取是运动技能习得的关键，对动作技能的身体行为、身体意图、身体体验进行观察与模仿、归纳与顿悟、强化与定势、沉浸与意象，是引发体悟生成与获取的支持性学理，它可以发生在任何环节、任何时机.在教学中，强调体悟成分要注意由“体”及“悟”的教学主线，以身体动作、身体体验与运动经验帮助学习个体理解点拨性用语，掌握运动技能的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