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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古代北方海上丝绸之路兴衰变化*①

2020-01-07朱亚非

关键词:山东半岛高丽山东

朱亚非

( 山东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山东 济南,250014 )

提起历史上的丝绸之路,人们自然会想到汉代张骞开通的自新疆通往中亚和阿拉伯地区的陆上丝绸之路,以及广东、福建商人开通的从南方沿海到东南亚地区及印度洋沿岸的海上丝绸之路。然而,比这两条丝绸之路开辟更早的,还有一条丝绸之路,那就是自山东沿海北上经过辽东半岛再沿朝鲜西海岸南下,渡过对马海峡到日本列岛并向北再延伸至南千岛群岛和俄罗斯库页岛地区的北方海上丝绸之路。北方海上丝绸之路自先秦时期出现,秦末汉初形成,此后尽管风云变幻,北方海上丝绸之路一直延续下来。时至今日,仍在中日韩俄交往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然而,古代北方海上丝绸之路的历史研究未能得到应有的重视,在“一带一路”倡议的背景下,重新研究与探讨古代北方丝绸之路的兴衰变化便显得尤为必要。

山东沿海居民对海外的认识由来已久,最早是基于对海神的信仰。早期成书的历史文献《山海经》《庄子》《列子》《楚辞》都有北海海神“禺强”的记载,表明了山东沿海居民对海神的信仰和对海外的初步认识。

《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北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禺强。”《庄子·大宗师》释文记载:“北海之神,名曰禺强,灵龟为之使。”《列子·汤问》记载:“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也,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而五山之根无所连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还,不得蹔峙焉。仙圣毒之,诉之于帝。帝恐流于西极,失群仙圣之居,乃命禺强使巨鳌十五举首而戴之。”从对海神的记载和信仰中,可以看出早期山东沿海居民已对海外有了朦胧的认识。

从文献记载看,山东沿海居民海外活动始于春秋时期。

东汉王充《论衡》有“周时天下太平,越裳献白雉,倭人贡畅草。”畅草是一种祭祀用的物品,用郁金香草掺和黍酿而成。“倭人贡畅草”表明了日本列岛居民经山东沿海到周朝的交往活动。

春秋战国时期,在斥山(今荣成市石岛镇赤山)还出现了朝鲜文皮的记载。《尔雅·释地》有:“东北之美者,有斥山之文皮焉。”《淮南子·地形训》也记载:“东北方之美者,有斥山之文皮焉。”《管子·轻重篇》对文皮作了解释:“桓公曰:四夷不服,恐其逆政游于天下而伤寡人,寡人之行,为此有道乎?”管子对曰:“吴越不朝,珠象而以为币乎?……一豹之皮,容金而金也;然后八千里之发、朝鲜可得而朝也。”文皮就是来自朝鲜北部和东北的珍贵兽皮,是当时齐国君向周天子进贡的珍贵贡品。

从考古发现看,春秋战国时期,山东半岛的青铜器开始传入日本、朝鲜。

日本在西海岸发掘出中国春秋时期青铜铎350件,与朝鲜出土的完全相同。这说明早在2700年前,中国的航海先驱者,已经开辟了从山东半岛出发,经朝鲜半岛,再东渡日本的航路,并把中国文化传入朝鲜和日本。(1)陈炎:《海上丝绸之路对世界文明的贡献》,《今日中国》2001年第12期。

韩国全罗南道完州上林里考古遗址出土的3件铜剑带有宽浅血槽,是战国时期来自齐国的齐武剑。韩国庆尚南道蔚山市遗址23号墓出土铜鼎,高50厘米,口径30厘米,圆腹平底,腹部饰有圆形铸物固定痕迹,这是齐铜鼎上特有的圆形乳丁脱落后造成的痕迹,属于战国时期齐式铜鼎,实为战国中期流落到朝鲜。(2)李慧竹:《汉代以前山东与朝鲜半岛南部交往》,《北方文物》2004年第1期。

日本佐贺县高来郡三会树景化园的弥生文化墓葬发掘出早期纺织品,“它是被放在墓葬的陶瓮中的,是一寸见方的残布片,经测定,经线40至50根,纬线30根,与齐地所产丝绢大体相同”(3)李英森等:《齐国经济史》,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66页。。类似的考古发现和出土文物多出现在朝鲜半岛西海岸和日本九州地区,这正是早期北方海上丝绸之路经过的地区。

徐福东渡可以说是北方海上丝绸之路形成的标志性事件。徐福率人自山东半岛沿海出发渡过渤海,经庙岛群岛——辽东旅顺口——鸭绿江口——朝鲜西海岸南下——对马岛——冲之岛——大岛——北九州。秦末汉初,由于战乱,大批山东半岛居民沿此线至朝鲜,《汉书》《三国志》均有记载。

北方海上丝绸之路开通的物质基础是山东半岛自春秋战国以来纺织业的高度发达。从春秋战国时期,齐国以纺织业发达闻名,号称“冠带衣履天下”,汉朝初年在齐地设立三服官官营纺织工厂,汉元帝时,“方今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4)班固:《汉书》卷七十二《王贡两龚鲍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3070页。。不仅产量多,而且质量好,有冰纨、绮绣、纯丽等种类,汉人史游在《急就篇》中说“齐国给献素缯帛,飞龙凤凰相追逐”,真实地描述了当时山东半岛地区纺织业的发达状况。

除纺织业外,山东半岛在战国至汉初,也是全国冶炼业中心。新中国成立后发现的齐叔夷钟,铭文提到齐灵公一次就赏赐给贵族叔夷造铁徒4000人,足见战国时齐国冶炼业规模之大。汉武帝时,在全国设置铁官48处,山东就有12处,占全国官营铁工业的四分之一。

山东沿海的渤海、黄海沿岸,自古生产木材,其中的楸木,就是造船的上等材料,春秋战国时期,商船、渔船活动多见于地方志等记载。

山东沿海的芝罘港(今烟台)、斥山港(今石岛)、黄腄港(今蓬莱)以及琅琊港自战国时期已经开通海上航线。战国时期齐国国君向周天子进贡的“斥山之文皮”,实际上就是来自朝鲜半岛的虎豹皮。徐福能够聚集童男女、工匠、弓箭手等数千人东渡,也是得力于山东沿海港口交通和造船业的发达。

北方海上丝绸之路开通与山东半岛居民早期思想意识是分不开的,尤其是春秋战国以来形成的道家和阴阳五行家思想。战国时期,燕齐方士尤为活跃,他们多信仰老庄道家思想和邹衍的阴阳五行说。道家思想宣扬神仙乐土,追求长生不死之仙药、仙境,而邹衍、邹奭的阴阳五行说只宣扬海外大小九洲说,因此山东沿海居民在先秦至秦汉时期去海外求仙之风盛行,正如《史记·封禅书》所言:“自齐威、宣之时,邹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帝采用之。……邹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

燕齐一带方士的活动,不仅影响下层民众对海外仙境的向往,而且对帝王影响也很大,不仅是齐威王、齐宣王和燕昭王追求海外仙山仙药,而且秦始皇四次巡游山东沿海,所到之处刻石立碑:“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他还在山东沿海追求仙祭祀设施八主祠,并亲临沿海祭祀。汉武帝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皇帝,但在胶东方士栾大等人的盅惑下,也曾六次巡游山东沿海,甚至要亲自出海求仙。封建帝王如此热衷入海求仙,可见山东沿海先秦秦汉时期道家、阴阳五行家追求海外仙境气氛是多么浓厚,这也对沿海居民走出海外形成了很大影响。支撑并印证海外有仙境的则是山东沿海登莱一带不时出现的海市蜃楼观象,云中或隐或现的亭榭、楼阁,给人们造成了一种海外美幻无比的仙境,值得走出海外去寻找,这也是北方海上丝绸之路能够通畅的思想基础。

北方海上丝绸之路在秦汉时期开通,除了山东半岛物质经济基础和居民浓厚的出海意识,还与当时社会环境分不开。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推行法家路线治国,在全国大兴土木,赋税徭役苛重;造成“男子疾耕不足于粮饷,女子纺绩不足于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死者相望”(5)班固:《汉书》卷六十四《主父偃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800页。。秦朝法律严酷,往往一人犯法,罪及三族,全国罪犯多达200万人。秦朝又迫害知识分子,施行文化专制,导致各阶层的反抗,但在秦朝暴政下,除极少数人如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外,大多数民众只能采取消极反抗的方式。在沿海地区民众则是利用有利条件向海外移民。汉初,由于楚汉之争,战乱不休,又有大批山东沿海居民利用海上丝绸之路移民朝鲜与日本。《汉书》《三国志》等书对此多有记载。“陈胜等起,天下叛秦,燕、齐、赵民避地朝鲜数万口。”(6)陈寿:《三国志》卷三十《东夷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848页。徐福东渡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出现的,徐福不满秦始皇暴政又不敢公开反抗,很机智地打着为秦始皇求仙药的幌子骗过秦始皇,携带大批人口和物资,沿着北方海上丝绸之路进入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徐福所走的道路,让汉初躲避战乱的山东沿海居民看到希望,向海外迁徙者不在少数。《史记·朝鲜列传》提到:“朝鲜王满者,故燕人也。……燕王卢绾反,入匈奴,满亡命,聚党千余人……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鄣,稍役属真番、朝鲜蛮夷及故燕、齐亡命者王之,都王险。”

汉初燕人卫满在朝鲜北部建立政权后,有相当多的山东沿海居民渡海去朝鲜投奔他。如《后汉书·王景传》中曾提到王景的八世祖王仲,系琅琊郡人,因汉初避吕后之祸越海逃到朝鲜乐浪郡。1962年,朝鲜黄海南道信川郡凤凰里曾发掘砖室汉墓一座,墓志铭有以下记载:“守长岭县王君,君讳乡,年七十三,字德彦,东莱黄人也。正始九年三月廿日壁师王德造。”祖籍黄县(今山东龙口市)的五卿,估计也是随汉代先人迁徙至朝鲜的,他在朝鲜为官死后葬于此地。

汉代,山东半岛居民沿着徐福一行走过了北方海上丝绸之路南下进入朝鲜半岛,到了汉末至魏晋南北朝时期,在朝鲜半岛居住的来自山东半岛等地的居民又南下迁徙至日本。据日本《大日本史》等史书记载,在日本雄略天皇时期(456—479),来自中国的移民后代秦酒公为大藏省主官,赐姓曰“蚕豆麻”。秦酒公称其是秦人后代,先祖功满王、祖弓月君分别于199年和283年率领中国的120县移民从新罗进入日本,并被日本统治者委以重任。

秦汉时期北方海上丝绸之路的开通,有其鲜明的特点,不同于张骞出使西域那样,得益于官方的支持而形成,而是由民间百姓不断地向海外迁徙所形成。

北方海上丝绸之路在汉唐时期达到鼎盛。唐前期日本遣唐使团多次沿这一路线经山东半岛到长安,朝鲜居民兴建的新罗坊、新罗馆遍布山东半岛各地,曾任唐朝军官、后为新罗宰相的张保皋所建的赤山法华院(今荣成市石岛)成为往返的日本、新罗各界人士活动和居住的场所。北宋时期,宋朝在密州(今青岛附近)设市舶司,接待来宋朝的朝鲜和日本商船。元朝时,高丽国也多次派使者渡海至山东青州等地,购置丝绸、麻布等土特产。

明朝初年与明末,由于明朝与朝鲜的陆路交通先后被元朝残余势力和女真政权阻断,山东沿海至朝鲜半岛的经济文化交流又主要依靠北方海上丝绸之路进行。清尽管海禁与闭关甚严,但不断有朝鲜和日本的商船、渔船进入山东沿海。史书中还多有山东沿海居民和朝鲜海岸居民对在海上遇难的双方互相救援的记载,在双方的经济文化交流中增进了友谊。

宋元时期,是中外贸易蓬勃发展的时期,但就山东沿海而言,在对外交往的活动中则显得较为落后,北方海上丝绸之路作用有所下降。除了北宋前期先后在登州和密州有些对外交往的活动外,在北宋后期乃至金、元统治时期,山东沿海虽也有“东南海船兴贩铜铁、水牛皮、鳔胶等物”(7)刘琳等校点:《宋会要辑稿·刑法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8387页。,但很少有外国人活动的明确记载,在对外交往中几乎处于停滞的状态。究其原因,不妨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其一,政治上的原因。宋代以后,山东沿海港口由唐代以前对外贸易的商港向军港性质转化,军事重要性突出,商业贸易活动大为削弱。隋唐至宋初,由于对朝鲜和日本的贸易及人员往来还不时使用山东——辽东——朝鲜西海岸这条海上航线,山东沿海的登莱地区在对外交往活动中的地位是相当重要的。正如《文献通考·舆地考》所记:登州“三面距海,祖宗时海中诸国朝贡,皆由登莱。”在宋真宗祥符八年,还“诏登州置馆于海次以待使者”。但是,随着契丹民族在东北的兴起和它屡屡对北宋政权和高丽政权形成威胁,致使山东半岛也出现了非常紧张的局面,同时也影响了当时与山东半岛交往密切的朝鲜高丽政权与北宋关系的正常发展。

自宋太宗986年收复燕云16州计划失败后,宋被迫对辽采取守势。辽趁机对高丽施加压力,在992年、1010年、1018年连续3次大规模向高丽进攻。高丽王朝数次派遣使节自登州转赴宋朝首都东京,“仍告契丹连岁来侵”,或是请北宋出兵“借以圣威,示其睿略,或至倾危之际,预垂救急之恩”(8)[朝鲜]郑麟趾等著,孙晓主编:《高丽史》卷四,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02页。,或是“乞王师屯境上为之牵制”(9)脱脱等:《宋史》卷四百八十七《外国三·高丽》,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14042页。。但北宋在与辽对峙中始终处于弱势,在1004年又与辽签订了澶渊之盟,刚刚结束了与辽的长期战争状态,不愿因朝鲜问题再与辽兵戈相见,因此对高丽王朝的求援,虽然表示慰藉和同情,但并没有出兵加以援助。高丽不得不与辽屈辱求和,向辽朝贡。

高丽王朝在得不到北宋政府有力援助后,已知北宋自身衰弱,因此对北宋也一度冷淡。如1030年高丽使节由北宋政府“遣使护送至登州”,“其后绝不通中国者四十三年”(10)脱脱等:《宋史》卷四百八十七《外国三·高丽》,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14045页。。主要是高丽政府害怕得罪辽朝,一度遵循“如非永绝契丹,不宜通使宋朝”(11)[朝鲜]郑麟趾等著,孙晓主编:《高丽史》卷四,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218-219页。的原则。高丽政府与辽靠近,更加剧了北宋王朝对山东半岛安危的担忧。特别是山东半岛与辽所控制的辽东半岛、朝鲜半岛近在咫尺,登州“地近北虏,号为极边,虏中山川,隐约可见,便风一帆,奄至城下”(12)孔凡礼点校:《苏轼文集》第2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766页。。在这种情况下,北宋政府既要提防来自辽东半岛的威胁,又要提防来自朝鲜半岛的威胁。于是在庆历二年(1042)在登州设置巡检司,建立“刀鱼寨”水军基地,常驻水兵300,以防辽的入侵。这样,登州海港实际上已成军港,自庆历年间(1041—1048)起,到嘉祐(1056—1063)、熙宁(1068—1077)、元丰(1078—1085)、元祐(1086—1094)等朝,北宋政府在其《编敕》中一再明令,严禁高丽海船到登州、莱州通商,否则被抓获要“徒二年”。由于海上气氛紧张,外国商船到登莱沿海者已很少见。

王安石变法后,宋与高丽王朝关系开始缓和。1068年,宋神宗派商人黄慎去高丽试探复交之事;1071年高丽派使节金悌赴宋,双方正式恢复友好交往。为了与高丽交往的需要,在登州由于安全原因已成军港的状况下,北宋将密州板桥镇改为与高丽等外国通商的北方商港,以取代登州、莱州的地位。元丰七年(1084)三月在此设置了管理舶商贸易的榷易务,元祐三年(1088)又在此设立市舶司,成为我国历史上北方港口中唯一设有市舶司的对外贸易商港。密州市舶司设立后,成为与高丽王朝交往的主要地点。“板桥久为海舶孔道,朝臣与高丽往来由此。”(13)李图等:《重修胶州志》卷三十四,道光二十五年刊本,第6页。除了来自朝鲜半岛的商品以外,南方沿海甚至南洋国家也有商船至此,贸易相当繁盛。“海舶麋至,多异国珍宝。”但密州港兴盛的时期并不长,在政和年间(1111—1118)以后,女真族兴起,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占领东北,灭亡辽朝,迫高丽称臣,再次对北宋王朝构成威胁。北宋政府也害怕南方商人经密州到登莱、辽东与金交往,于是在政和四年(1114)由尚书省下令禁止外国船与南方商人船只到密州贸易。

三月十八日,尚书省契勘:密州接近登、莱州界,系南北商贾所会去处,理合禁止蕃舶及海南舟船到彼。今添修下条:诸商贾海道兴贩不请公凭而行,或乘船自海道入界河及往登、莱州界者,贩诸蕃及海南州县物回,若海南州县船到密州界,同徒二年。(14)刘琳等校点:《宋会要辑稿·刑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8316页。

由于这种禁令,到北宋末,山东半岛在对外交往中的地位大为下降。金朝控制山东后,由于金的东京路与高丽西北境隔江相望,东京路东南抵鸭绿江,与高丽西北境毗邻,因此在高丽向金称臣后,金朝规定“高丽凡遣使往来,当尽循辽旧,仍取保州路”(15)[朝鲜]郑麟趾等著,孙晓主编:《高丽史》卷十五,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448页。,即双方从陆路交往。在密州等港口,金朝则把它当作只与南宋进行商品交往的地方,并且这个地区由于人民反金斗争此起彼伏,特别是李全领导的农民起义军曾攻克密州,政治局势的动荡也使得外国船只不愿再到山东沿海航行、经商。

其二,经济方面的原因。宋金时期山东在对外关系中的地位下降,与唐宋以后中国经济重心南移,山东地区经济发展比较缓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唐代以前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山东经济在全国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西周初,姜太公被封到齐国以后,推行改革,国势发展较快,史书称“太公以齐地负海潟卤,少五谷而人民寡,乃劝以女工之业,通渔盐之利,而人物辐辏”(16)班固:《汉书》卷二十八下,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660页。。春秋战国时期,齐国是举足轻重的大国,不仅农业相当发达,而且丝织业领先于全国各地。《史记·货殖列传》称:“齐带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采布帛鱼盐”,并有“故齐冠带衣履天下”之美称。战国时齐国首都临淄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商业重镇,当时著名政治家苏秦笔下的临淄是一片繁荣景象:

临淄之中七万户……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蹹鞠者;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17)《战国策》齐卷第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81页。。

汉代山东经济仍继续发展,每年向政府缴纳税粮600万石。西汉设铁官48处,山东境内有12处,设盐官38处,山东境内有12处(18)朱亚非、张登德:《山东对外交往史》,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121页。,分别占1/4和1/3强,其经济实力可见一斑。南北朝时期,虽经过一段战乱,山东经济有所衰退,但唐初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社会比较稳定,山东经济再次有较大发展。唐玄宗天宝三年,唐政府仍能获得“是岁,漕山东粟四百万石”(19)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五十三,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367页。,莱芜和临淄仍是全国冶铁和陶瓷业中心,当时山东三道十二州,盐铁之税相当可观,“岁取冶赋百万”(20)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一百七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5318页。。当时山东也是纺织品主要供应地,有“海岱贡篚衣履天下”(21)董浩等编:《全唐文》卷三九○《唐故睢阳太守赠秘书监李公神道碑铭》,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3969页。之称。

历史上山东以强大的经济基础为后盾,对外交往发展很快,比较早地就出现了对外贸易的港口。齐国时就与朝鲜进行虎皮等贵重物资的贸易。秦代徐福率三千童男女东渡日本能从容地在山东作物质上的准备。汉代武帝数次东巡甚至把西方各国使节、商人带到山东参观,以炫耀富强。自汉至唐无论是大批纺织品出口海外,还是数次对外用兵,山东均能提供大量的商品和作战物资,因此也有力地维系了它在对外交往中的重要地位。但自唐后期起到五代,山东地区藩镇割据,战争频繁,经济遭到严重破坏,青州、登州等地“蝗虫灾起,吃却五谷,官私饥穷”,百姓以“专吃橡子为饭”,米价比开元年间高出数十倍之多。(22)[日本]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95页。而南方由于相对稳定,经济发展较快,经济中心开始南移。唐后期,中央政权的“每岁县赋入倚办,止于浙西、浙东、宣歙、 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等道”。宋代初年,山东经济虽有所恢复,但不久山东就受到辽的压迫和金、元的占领,特别是金朝和元朝统治初期,民族压迫极为严重,大批汉族百姓从山东流亡南下,包括原宋政府控制的官方手工业和民营手工业以及掌握生产技术的手工场工人、农民大批南迁,仍在当地的汉族人民群众因不堪金元政权的压迫而掀起的反对金元少数民族统治的斗争此起彼伏,这也给当地经济带来了严重影响。直到明初,山东的多数地区仍是满目荒凉,经济仍未恢复到历史上较好时期的水平。反之,江浙一带包括福建、广东等南方地区,由于社会比较安定,经济在唐后期发展的基础上又获得较快发展,仅就南宋和金统治时期全国人口和作为封建政权两大出口支柱的纺织业与制瓷业发展的一些统计数字来看就能一目了然。首先看看汉、唐、宋到明初江南各州郡人口数字的变化(不包括岭南)见表1(23)李剑农:《宋元明经济史稿》,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年,第6页。:

表1:汉、唐、宋到明初江南各州郡人口数字变化

从上述数字看,唐到宋元时期江南人口增长尤其快,到明初江南人口已是东汉时期的近6倍,占全国人口半数以上(当时全国人口为60545812人)。在瓷器制作方面,宋代以后南方也超过北方。日本学者小村俊夫的《支那窑业史》列出宋代著名瓷窑表,共有28处,而江南就有13处,淮河以北仅有5处,且生产重要出口瓷器的基地如景德镇、处州、余杭、临川、潮州等均在南方,尤其以浙江制瓷业规模最大。而山东境内仅有博山瓷窑尚成规模。从纺织业来看,宋代以后,纺织业中心南移,出口的纺织品集中在东南的浙江、川北、三吴、越、闽等地。南宋初,苏州、杭州等地官营织院,各有织机数百台,工匠数千人。

据《建炎以来朝野杂记》记载:绍兴十七年(1147),仅东南诸路税收丝绸、绫罗等丝织品达300万匹,加上四川等地绢帛数,超过北宋神宗时期全国税收的绢帛数(367万匹)。特别是棉花在元代出现后,南方纺织业更为发达,到明代时有“北土之吉贝贱而布贵,南方反是;吉贝则泛舟而鬻诸南,布则泛舟而鬻诸北”(24)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三十五,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第708页。。由于南方经济的发展,商品的增多,为扩大海外贸易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再加上南宋王朝为维护南方半壁河山,对海外贸易极为重视。在受到北方外来民族的压迫和山东地区经济发展与南方相比比较缓慢的情况下,自北宋后期起,便不再充分发挥它们对外交往的职能。与此同时,到南宋、元代,南方沿海的对外交往活动则蓬勃发展。如明州在唐开元年间才置州,招流民数十万户置此,此时并不是对外贸易港口,但随着经济发展和唐后期日本商船来此的众多,到宋代时出现“海道幅凑之地,故南则闽广,东则倭人,北则高句丽;商舶往来,物货丰衍”(25)张津:《乾道四明图经》卷一,清咸丰四年(1854)徐氏甬上烟屿楼刻本。的状况。南宋时,不仅有高丽、日本商船不断来此,而且还有来自南洋诸国的商人和“大食藩客”,对外贸易发展极盛,“万里之舶,五方之贾,南金大贝,委积市肆,不可数知”(26)陆游:《渭南文集》卷十九《明州育王山买田记》,四部丛刊本。。自宋代起开始在此设市舶司,后历经元、明,市舶司一直存在,成为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口。杭州自古是繁华都会,南宋时成为首都,其外港澉浦在南宋至元代迅速发展起来,成为“冲要之地,远涉诸藩,近通福广,商贾往来”(27)《元典章》卷五十九《禁治抢劫船只》,北京:中国书店,1990年,第10页。。宋元王朝也在此设市舶司,税收甚多。广州港在唐代发展起来,宋元时期成为中国当时最大的海外贸易港口。 北宋时已是“海外船舶岁至”,南宋以后更是“大贾自占城、真腊、三佛齐、阇婆涉海而至,岁数十柁,凡西南群夷之珍,犀、象、珠、香、琉璃之属,禹不能名,点不能计”(28)洪适:《盘州文集》卷三十一《师吴堂记》,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年,第28页。。广州自宋初就设市舶司,一直沿袭到近代,是古代史上对外贸易机构沿袭最长的一处港口。其市舶收入,元代时已是“岁时蕃舶金、 珠、犀、象、香药、杂产之富,充溢耳目、抽赋帑藏,盖不下巨万计”(29)吴莱:《渊颖集》卷九《南海山水人物古迹记》,四部丛刊景元至正本。。泉州是唐后期发展起来的对外贸易口岸。北宋在此设市舶司,加速了此处的繁荣和发展。南宋至元朝,此地政治稳定,经济发展迅速,出现了大食、波斯、三佛齐、占城、高丽等多国商船,市舶收入每年高达百万缗之多,占南宋政府财政收入的1/5。元代时泉州对外贸易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广州,成为第一外贸口岸,从这里入海的商人“其所涉异国,自高句丽外,若阇婆、罗斛,与凡东西诸夷,去中国亡虑数十万里”(30)王彝:《王常宗集》卷四《泉州两义士传》,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曾看到此处停泊有百余艘来自欧洲、阿拉伯的商船。当地人所写史籍也有“涨海声中万国商”(31)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一百三十,北京:中华书局,1992年,第3753页。的描述,可见其外贸繁荣程度。

除了上述几个著名港口以外,宋元之际兴起的港口还有浙江的温州、江苏的太仓、华亭(上海)、福建的漳州、福州等,它们在对外交往中都承担着一定的作用。这些港口的共同点在于,都是分布在长江以南,都是经济发展较快和基本没受战乱影响或很少受战乱影响的地区,这种优越的环境是山东沿海地区在当时无法媲美的。

从北宋年间沿海各地去高丽经商的一个统计资料来看,有姓名的中国商人共有96人次,标明出发地点和籍贯的商人共有22人,但除密州1人外,其余均是从南方沿海港口出航的。

其三,交通与地理的变化对山东沿海港口对外贸易的兴衰也有相当重要的影响。我国古代文明最早起源于北方黄河流域,而最早的对海外交往对象是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因为早期造船、航海技术简陋,与日、朝交通的道路是自山东半岛南北两侧的琅玡、赤山(石岛)、芝罘、黄腄等古港湾,沿山东半岛海岸经庙岛群岛渡过渤海,先抵达辽东半岛的南端,再沿海岸南下到达朝鲜西海岸,或继续南下越过对马海峡到日本对马、壹屿等岛和日本北九州地区。这也是最原始和最安全的一条海外交通路线。直到唐代,这条交通路线在对外交往中仍发挥着很大的作用。所以,山东沿海在唐以前的对外交往中有着极为优越的地理位置,出现了像登州、琅玡、密州等对外交往的重要城镇和港口。

但从唐朝后期开始,由于朝鲜半岛政治形势的变化和航海造船技术的提高,原先的中日、中朝交通航线有了变化。先是日本改变了传统路线。7世纪后期,由于新罗统一朝鲜半岛,与日本关系恶化,双方几乎两次要兵戈相见,日本到中国的朝贡使船或商船无法安全经过,只得改变路线。唐玄宗时期,他们开通了从日本南九州渡过东海直达宁波的两条新航线,“新罗梗海道,更繇明、越州朝贡”(32)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二百二十《东夷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6209页。。一条是从日本肥前(今佐贺)、肥后(今熊本、长崎附近)、摩萨(今鹿儿岛西海岸)南下,经过夜久(今屋久岛)、叱火罗(今定七岛)、奄美岛(今奄美大岛)西渡,到明州(今宁波)、越州(今绍兴)等地,此路称“南岛路”。在南岛路开通不久,日本船舶又开通了另一条从肥前松浦郡的值嘉岛(今平户岛与五岛列岛)直接渡东海到达中国的路线,此路称 “南路”。南路是最便捷的一条路线,唐后期中日交往基本上走这条路线。从唐时派往中国的遣唐使往返路线看,开元年间以后来到中国的遣唐使船共10次,其中9次往返走的是南路和南岛路。这两条路线的共同点就是绕过朝鲜半岛和山东半岛而直达中国长江口以南的地区。北宋初,随着宋辽、宋金之间的对峙,宋政府在北方沿海加强戒备,在登州港设“刀鱼寨”以防备契丹。元袭宋制,也在此设“元帅府”作为海防重镇。朝鲜半岛上的高丽王朝也改变了传统的与中国封建王朝交往的海上路线,要求将航行中国的船在比较安全的明州停泊。熙宁七年(1074),高丽国王“遣其臣金良鉴来言,欲远契丹,乞改涂由明州诣阙”(33)脱脱等:《宋史》卷四百八十《高丽》,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4046页。。对高丽的要求,北宋政府不仅完全赞同,而且在元丰三年(1080)更加明确表示:“非明州市舶司而发过日本、高丽者,以违制论。”(34)孙凡礼点校:《苏轼文集》卷三十一《乞禁商旅过外国状》,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890页。这就把唐中期以前山东沿海登、莱等地港口所承担的与日本、朝鲜交往的职责转移到了明州。这对明州及杭州等江南一带外贸港口的发展和繁荣十分有利,而对登、莱、密州等原外贸口岸则产生了严重影响。 地理环境的影响还表现在山东沿海对外贸易港口与南方后来兴起的港口有显著不同。登、莱等港多是依山地丘陵而建的海岸港,易于避风停靠,但向内地输送物资由于受公路等交通条件所限,难度较大,因此向内地辐射面较窄。反之,唐宋时期所兴起发展的南方各港口如上海、杭州、明州、福州、泉州、广州等,多为河港,外来物资到此后,能借用内河航运能力向沿河周围地区推销,交通方便,腹地更为开阔。虽然港口容易受泥沙影响不够稳定,但如果能治理好内河河道,交通和贸易要较北方沿海有更大潜力。再加上南方经济发展迅速、市场繁荣,不论是在此征集大批商品外销,还是将国外舶来商品在国内市场销售,都比北方更容易些。

最后还应指出一点,山东沿海港口只是与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交通较为方便,而与南洋各国、印度、阿拉伯诸国相隔甚远。宋元时代,正是印度、阿拉伯商人在海上活动最为频繁时期,他们到中国沿海交往,以广东、福建沿海最为方便,不可能绕过闽广沿海到山东半岛,这就使山东沿海各港口作为对外贸易口岸有很大的限制。至宋代以后,日本、朝鲜到中国的商船逐渐改道以后,山东沿海各港口城市的对外交往活动自然是难以再兴了。再者, 北宋时首都在东京(今开封),大运河可直接从杭州通开封,不必绕行山东;金控制了整个北方,与朝鲜交往以陆路为主;特别是元代建立了庞大帝国,海陆路交通均四通八达,从欧洲往来的人员和物资可从陆路直达大都北京,朝鲜半岛又在其控制之下,自鸭绿江通过辽东半岛到北京的陆上通道十分通畅,自江南又可将外来物资直接通过海运运到天津,再到北京。以上这些交通条件与地理位置对山东来说是不具备的,尤其是唐后期以后南方经济发展时期迅速,对山东对外交往所产生的影响尤其大。这也是为什么自唐后期以后直到近代山东对外交往长期停滞不前,与南方沿海相比极为冷落的原因。

山东半岛不仅是北方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也是陆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之一,因为临淄等地在春秋战国时期即为丝织业和纺织业中心,著名的官办三服官手工场就设置在此地,民间丝织业也很盛行,《汉书·地理志》有齐地“其俗弥侈,织作冰纨绮绣纯丽之物,号为冠带衣履天下……临淄,海、岱之间一都会也”。鲁地“地狭民众,颇有桑麻之业,无林泽之饶。”汉武帝时期,“齐三服官作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此时正值张骞出使西域,丝绸之路开通之时,大批来自山东的丝绸除了从海上进入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外,还通过陆上丝绸之路西入西域各国,《汉书》中就记载了西域商人(胡商)随汉武帝到山东考察。一直到隋唐时期,仍有大量山东丝绸运到西域进入中亚各国。《周书·吐谷浑传》记载,北齐时一个吐谷浑使团从山东返回时,随行的胡商有240人,驼骡600头,杂彩丝绢以“万计”,近年来出土的汉代至隋唐时期墓志铭中的碑刻多有西域商之形象。临沂市博物馆所存汉代石刻中有胡商图及胡商骑狮图;青州北齐石刻画像中胡商与汉代商人交谈图和胡商驼运图,都明显反映出这一时期山东半岛与西域陆上丝绸之路外国商人的往来。在新疆地区发现的“亢父缣”(产自济宁)也表明了山东产出的丝绸也经丝绸之路到了西域乃至中亚各国。

早期从山东半岛经陆路至辽东半岛,再到黑龙江流域的丝绸之路,虽然史书记载不详,但从考古发掘中已清晰地看出其联系的脉络。远在公元前5—3世纪,在辽东半岛先后发现了贝丘文化、积石冢文化和大石棚文化。其中贝丘文化和积石冢文化出土的大量陶器、玉器和石器,与山东龙山文化遗址出土的大量陶器等文物极为相似,遍布辽东半岛的石棚(支石墓)与山东半岛及朝鲜半岛和日本发现的支石墓基本相同。

考古发现得出结论:“东北地区积石冢文化的分布范围,北至黑龙江省的五常市,东北至黑龙江省的鸡西市或俄罗斯的滨海边疆区,东至朝鲜半岛,南至山东半岛和江浙沿海,西至内蒙古的草原。”(35)王禹浪:《东亚视野下的东北史地研究》,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第175页。

公元前1100多年,周武王灭商后,商朝贵族箕子(须臾)不愿接受西周统治,率领封地5000余民众从山东半岛辗转至辽东半岛,再到朝鲜半岛,建立起第一个朝鲜政权——古朝鲜国,箕子东渡也是一次由山东半岛向辽东半岛再到朝鲜半岛的大规模移民,箕子集团把商周文化引入朝鲜半岛,农耕、纺织业在辽东半岛和朝鲜得到进一步推广。

秦汉以后,尽管多数时间东北地区为少数民族政权所占据,但自山东半岛到东北黑龙江流域的联系始终没有间断。唐代时期,渤海国占据东北,在开元年间,还一度占据了山东半岛的登州。唐玄宗还写信邀请新罗国王共同对付渤海国。此事在《新唐书·新罗传》中有如下记载:“玄宗开元中,……帝间赐兴光瑞文锦、五色罗、紫绣纹袍、金银精器,兴光亦上异狗马、黄金、美髢诸物。初,渤海靺鞨掠登州,兴光击走之,帝进兴光宁海军大使,使攻靺鞨。”由于唐朝与新罗夹击,遂使渤海政权未能在登州立足,又退回东北地区。直到清代,大批山东半岛居民迁移至东北。《清实录》中记有山东居民渡过黑龙江到今俄罗斯境内采参的记载,这也表明了山东半岛经东北到俄罗斯境内的丝绸之路一直都在延续着。

北方海上丝绸之路与南方海上丝绸之路的联系,则是由山东沿海商人从汉代起自渤海、黄海沿岸驶向东海、南海沿岸,与来自浙江、交趾、广东的商人通商交往建立起密切联系,通过四大海域经济联系互动,将来自山东半岛的丝绸等商品通过南方海上丝绸之路运往海外,并将海外商品再引进山东。

从历史上看,北方海上丝绸之路与其他丝绸之路是密切联系的。这些丝绸之路的出现也是中华民族在历史上崛起并与海外建立联系的标志性事件。回顾丝绸之路的历史,总结其在发展过程中的经验教训,对于我国今天的“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也有着深刻的启迪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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