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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凋零的“花”*
——评《中国古代缠枝纹装饰艺术史》

2020-01-06

陶瓷 2020年1期
关键词:纹样时期装饰

罗 俊 赵 振 万 剑

(宁波职业技术学院 浙江 宁波 315800)

前言

《华严经》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说的是即使如一花一叶这样渺小的存在,映照的亦是大千世界无量巨细。中国装饰艺术犹如汪洋大海,浩瀚澎湃、包容万象,缠枝纹只是其中一股涓涓细流,从原始先民创造出的曲线装饰纹样、夏商周盛行的动物装饰纹样、魏晋时期植物纹的广泛流行,到隋唐时期的大叶花草时代、宋元明清时期缠枝纹的高速发展期,无不说明缠枝纹一直随着历史的年轮蜿蜒曲折的变化发展,不断地与文明交汇碰撞,最终百川到海,成为了中国纹样的中流砥柱。

1 中国古代缠枝纹装饰艺术的现实意义与价值

学者万剑所著《中国古代缠枝纹装饰艺术史》一书于2019年3月问世。该书是2017年浙江省哲社规划课题研究成果,也是她近年来关注中外纹样,尤其是缠枝纹的心血之作。中国古代缠枝纹艺术的不断演绎进化好似中国装饰文化艺术发展历程的缩影,同时也折射出不同历史时期的华夏文明。书中,作者搜集了充盈的文史资料、学理依据,按不同历史时期对中国古代缠枝纹进行了深入研究,细致划分了缠枝纹的源起、形成、发展过程;剖析了各个时代不同的缠枝纹背后所蕴含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列举了大量案例,说明了缠枝纹在中国纹样发展史上的常青艺术生命力。该书的面世无疑对填补我国装饰艺术研究多有裨益。

武汉理工大学学报执行主编韩文革先生在此书后作了一首诗,笔者认为这首诗用十分凝练的语言明确概括了《中国古代缠枝纹装饰艺术史》一书的面世意义:“红陶青瓷缠枝花,谁人先觉审美芽?穷搜上下数千年,遍览艺海一中华。源远流长润古今,兼容并蓄成其大。文化自信有初心,艺术创新应无涯。”[1]正如韩先生所说,古代缠枝纹的出现和发展是华夏先民将生活进行艺术化提炼的一个审美觉醒的过程,这个过程伴随着文明的进步而进步、伴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纹样的每次演变都是代表着一次审美的重构,是时代文明变化的体现。万剑教授这本书研究的虽说是古代缠枝纹,但之于她本身、甚至是读者而言,“缠枝纹”三个字不会随着这本书的写作结束和阅读完毕而终结,相反,恰恰是新的开始,重拾文化自信,以新时代的目光聚焦古典纹样,了解、审视、吸收、传承民族文化精神的同时,更要紧紧结合当下语境进行审美重构,将经典的文化象征印记留在当代设计语言中、留在读者的心中,让装饰艺术不断进步,让中国古代缠枝纹主题性研究“更好地为现代设计服务,使艺术设计工作者更好地继承和发扬这种优秀的传统文化”,这也是作者万剑教授作此研究的最大愿景。

2 缠枝纹“美”的流变

此书的研究主题是“缠枝纹”,那么什么是缠枝纹呢?总的来说指的是一种有“缠”、“绕”的复杂的具有装饰意味的植物纹。万剑教授对缠枝纹的总结是“以藤蔓、缠枝为基础,在一条连绵不断的‘S’形波状曲线上,饰以各种枝叶、花卉或者其他装饰的纹样。”[1]这个概念的提出比较全面地表述了缠枝纹的纹样来源、形态、变化。现在普遍认为,中国虽然早在新石器时代、夏商周时期就在自然观影响下形成了缠枝纹的雏形,但仍旧处于一个纹样形成过程中的萌芽期,而更多观点则认可此类纹样是外来纹样,可能是随着佛教的传播进入国界并影响中国装饰艺术的。“缠枝纹萌芽在华夏大地,发展在中国的土地上”[1],在中国不同历史文化背景的熏染下、在人们日益改善生活需要的愿景中不断演绎进化,慢慢本土化、抽象化、象征化、程式化,传承了中国传统装饰文化的精神,带有深深的中国烙印。

魏晋时期在中国历史上向来被各界学者认为是一个重大变化的时期,无论是上层建筑,还是意识形态,都产生了变迁。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曾提出:“魏晋六朝是(中国人美学思想的)一个转变的关键阶段划分成了两个阶段。从这个时候起表现出一种新的美的理想,那就是认为‘初发芙蓉’比之于‘错采镂金’是一种更高的美的境界。在艺术中,要着重表现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格,而不是追求文字的雕琢。”[2]这种对美的理解若表现在工艺美术中的装饰上,就是从整齐细密的物质化追求到自我表现的精神化追求,这是中国人对美的理解的观念上的一次转变。万剑教授在书中也有类似观点,“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植物纹样的发展转折期,无论是在装饰内容、表现母题、形式构成以及植物数量上。”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植物纹样的大发展时期,花卉母题的崛起取代了传统神兽母题,这为缠枝纹的发展提供了温床,南北朝时期的装饰特色甚至被日本学者长广敏熊称为是“花的文化”,自此,花卉母题成为了中国装饰主流趋势,这大抵意味着缠枝纹的时代来临了。

笔者以为,缠枝纹是一种雅俗共赏、生生不息、传播广泛的典型传统装饰纹样,是中国古代先民审美意识觉醒的一种体现。此类纹样在中国古代的应用十分广泛,在漆器、瓦当、织绣、金属器、玉器、雕刻等载体上都可见其踪迹,中国是陶瓷大国,陶、瓷器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较早、也是最广泛应用缠枝纹进行装饰的一种载体。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缠枝纹从简约单一的图形慢慢变化成为具有繁复层次的连续图形,从简单图形慢慢变化成为复杂的、写实的、程式化的图形,从外在的装饰美需求慢慢变化成为对内在的形式美的需求,从朴素的自然崇拜的慢慢变化成为对寓意美好生活的追求。

随着生产力的不断提高,缠枝纹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文化,外在美、内在美都不断发生着变革……。宗白华先生在《美学与艺术略谈》一文中说过:“艺术本就是人类……艺术家……精神生命的向外的发展,贯穿到自然的物质中,使他精神化,理想化。”[2]缠枝纹就是如此,在满足了人们的朴素的视觉审美要求后,逐渐被赋予各种精神化的内涵,所谓“图必有意,意必吉祥”,人们把自己的欲望附加到纹样中,不断地充实纹样的价值内涵,以此满足自身精神与审美的需要。如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缠枝忍冬纹象征着永生精神;唐代盛行的缠枝宝相花纹有吉祥宝贵的含义;宋代缠枝菊花纹有清高豁达的含义;明代缠枝莲纹有平安如意、高洁不俗的含义;清代缠枝百花纹更是包罗多种花卉的组合体,有万事如意的美好寓意。另外,葡萄、石榴寓意多子多福,牡丹象征着大富大贵的美好生活等,缠枝纹样发展到了明清时期,几乎都被赋予了这种或是那种的美好含义,人们始终在通过追求纹样吉祥的过程中祈愿现实生活的美好。这是纹样的象征性的体现,也是“移情作用”[3]的表现形式。可以说,缠枝纹“美”的流变的过程一直都是不同历史时期人们趣味、审美、精神发生转变的过程,其“美”的变化意味着人们的意识形态的变化,缠枝纹在承载人民“移情”的过程中渐渐适应社会、迁就文化、贴近民众,不断与文化、审美兼容并进,这是缠枝纹生生不息、传播广泛的原因。使纹样精神化的过程也是“雅”的过程,当这种纹样内涵的“雅”化被民众接受,成了约定俗成,就也成了“俗”。朱自清先生说:“‘雅俗共赏’虽然是以雅化的标准为主,‘共赏’者却以俗人为主。”[4]缠枝纹的象征化、传播的广泛化、应用的普遍化、……,成就了其“雅俗共赏”的特点,这是缠枝纹独占中国装饰图腾鳌头的原因。

3 缠枝纹的当代思考

当我们以今天的目光去关照缠枝纹时,都会比较关注缠枝纹的形式与内容。“形式”这个词语,若从哲学范畴出发,与“内容”对应,指把构成事物的诸要素统一起来的结构方式及其表现方式。如此来看,缠枝纹的“S”型曲线形态、色彩、排列、组合的方式属于形式范畴;而纹样包含的植物纹、花卉纹、字纹等就当归属内容范畴。了解缠枝纹的形式,把握形式美的语言,是缠枝纹等传统纹样能够“古为今用”的一种手段。克莱夫·贝尔提出“美”是“有意味的形式”的观点,其中原因即是“它是积淀了社会内容的自然形式”[5]。

缠枝纹是古代先民意识形态的产物,其多样的纹样形式、善美的精神内蕴都值得我们深入挖掘、研究,中国古代缠枝纹的资源数量蔚为可观,其纹样所包罗的植物、花卉无不秉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内蕴。但是,人们对中国传统纹样尤其是对植物纹的理解和认识的层面比较粗浅,绝大多数人还停留在“梅、兰、竹、菊”所带来的世俗化、刻板化、模式化的印象中,如何跳脱出“四君子”的思维定式,拓宽人们尤其是艺术设计工作者对于传统装饰艺术的认识面,让设计元素由“俗”变“雅”,是让传统纹样重登装饰舞台,得以“新生”的另一种手段。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并不是孤立的、断裂的;而是发展的、继承的,共通的、交融的。将原汁原味的传统图形生搬硬套到当今设计中或者进行所谓的元素堆砌,肯定是不合时宜的。如何“取其形、延其义、传其神”是现代艺术设计需要思考的。保留、融入传统;发展、突破传统;解构、重组传统,让“新旧”两种文化打碎、重塑,血肉融合,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新形式、新内容。这是一个留给我们的饶有趣味的课题。

中国缠枝纹秉承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记录了中国文明发展的进程,见证了中国装饰文化艺术的变革。她不仅是一个图腾符号,而且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与外延。社会在发展,缠枝纹也必定会顺应时代继续变化着,缠枝纹是人们意识形态和精神文化的产物,是人们对“美”关照,缠枝纹的“美”的历程不会随着“古代”的结束而落幕,相反,缠枝纹会随着时间积淀而坚韧生长、逾开逾烈、生生不息、永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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