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新闻业的现状与5G时代的发展策略

解英华

摘要：2019年4月，韩国率先推出5G民用服务。截至2020年4月，韩国的5G网络用户已达577万，普及速度远快于4G初期。面对5G给新闻业带来的机遇和挑战，韩国政府、业界和学界结合新闻业发展現状，在实证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提出并展开了一系列适应5G时代的发展策略。

关键词：5G商用 韩国新闻业 新闻危机 新闻产业

2019年4月5日，韩国三大电信运营商SKT、KT和LG U+正式办理手机5G入网业务，截至2020年4月初，韩国5G手机入网用户已达577万，多种多样的5G智能手机也随之上市。韩国为建设“世界一流的人工智能国家”，在2020年韩国政府财政预算报告中对AI领域的预算高达2500亿韩元（约人民币15亿元），较2019年增长了150%。5G和AI技术在新闻领域的应用在加速构成新闻传播新业态和新模式的同时，也给传统新闻业带了一系列挑战和危机。

在4G广泛普及之初，伴随媒体融合的加快与新闻的数字化变革，韩国的新闻业遭遇了第一波危机。这波危机主要表现在韩国民众对新闻媒体的不信任激化，甚至出现了“记垃圾”（“记者”和“垃圾”的合成词）这类宣泄情绪的词汇。在5G时代到来之际，韩国政府、业界和学界围绕新闻业现状和可能面临的挑战展开探讨。

一、韩国新闻业的发展现状

为适应媒体融合的发展，韩国言论振兴财团自2010年起，每年实施并发行《新闻产业实况调查》报告和《韩国新闻年鉴》。据韩国言论振兴财团2019年12月底的统计数据显示，2018年新闻产业运营商共4459家，媒体总数为 5200个，全体从业人员为60568名，记者总数为31364名。2018年新闻产业的总销售额为95294亿韩元（约人民币550亿元），较2017年增长约3.7%。另外，2018年韩国新闻业从业人员的数量比2017年减少0.8%，记者数较2017年减少3.4%。2018年韩国各类新闻产业销售额占比情况如图1所示，以下具体介绍各类新闻产业的市场规模和从业者概况。

1.纸媒产业。2018年韩国纸媒产业的总销售额为33120亿韩元（约人民币223亿元），比2017年增长了2.3%。2018年纸媒产业从业者共24071名，比2017年减少2.0%，记者共15050名，占新闻产业记者总数的48.0%。

2.广播电视产业。2018年韩国广播电视产业的总销售额为54000亿韩元（约人民币324.6亿元），比2017年增长了4.4%。2018年广播电视产业从业者共16756名，比2017年减少0.5%，记者共3455名，占新闻业记者总人数的11.0%。

3.数字报刊与新闻通讯产业。韩国数字报刊企业的数量由2017年的2796家增至2018年的2900家，销售额为4957亿韩元（约人民币29亿元），与2017年持平。通讯产业24家公司在2018年的销售额为3217亿韩元（约人民币19亿元）。2018年数字报刊从业人数共17091名，比2017年减少4.0%。新闻通讯产业从业人数由2017年的1889名增加到2018年的2650名。数字报刊产业的记者共11163名，占新闻业记者总人数的35.6%；新闻通讯产业的记者共1696名，占新闻业记者总人数的5.4%。

2018年作为5G时代到来前的关键时间节点，该调查数据的意义并不仅仅反映行业内年际间的发展状况，更重要的是体现了行业状态是如何随着通信技术的发展而改变。在即将到来的5G时代，根据一国经济社会的发展需要应该如何进行引导和布局，这才是这些数据的价值所在。与2017年相比，2018年纸媒、广播电视、数字报刊的记者数均有所减少，而新闻通讯产业则因通讯企业的增加，记者的数量增加了35.7%。在新闻产业销售额呈现上升趋势的情况下，传统新闻从业人数的减少，说明随着通讯技术的发展，新闻的采编机制发生了变化，大部分新闻都不是记者的现场采访，而是通过网络的转发和转写。新闻通讯企业从业人员与记者的增加，则证明了通讯技术对拓展通讯领域的重要意义。5G时代，通讯技术对新闻产业格局的影响将会变得更大。

二、韩国新闻业的危机

据韩国言论振兴财团发布的《2019年新闻受众调查》显示，韩国受众对新闻机构和新闻工作者的评价整体呈现负面倾向。虽然受众对“言论活动的自由”和“专业性”的评价很高，但对“新闻的公正性、精确性和可信性”表示怀疑。自2010年实施调查开始，韩国“新闻工作者的可信性与道德性”每年呈下降趋势，恢复信任是韩国新闻界当前面临的重大课题。

1.新闻的危机。据英国牛津大学劳埃德新闻研究中心发布的《Digital News Report 2018》显示，韩国的新闻信赖度在37个调查对象国中排在最后，其中只有25%的韩国受访者表示“几乎总是相信大部分新闻”。而这一数据到2019年，继续下降至22%。保守阵营与进步阵营的重要报社媒体同时存在“新闻交易”现象，是造成韩国民众对新闻报道产生怀疑的重要原因。特别是2019年曝光的韩国知名保守派媒体《朝鲜日报》与进步媒体《京乡新闻》接受SPC集团公司贿赂事件，进一步加重了韩国的新闻危机。其中，《朝鲜日报》接受SPC公司的请求，写了大量有利于该公司的新闻报道；而《京乡新闻》则以撤掉关于SPC的不利报道为条件，接受了SPC公司5亿韩元（约合人民币300万元）的好处费。

此外，造成韩国新闻危机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则是韩国新闻媒体的“政派性”问题。韩国学界认为，“政派性”是韩国媒体的重大缺陷，是妨碍韩国新闻公正性、独立性和自律性的重要因素。以《朝鲜日报》和《东亚日报》为首的报业寡头，因其家族所有形式的支配结构及保守派的政治属性，在新闻报道的论调上体现出很强的政治偏向性。而KBS、MBC、YTN和联合新闻等电视台则又根据执政政权的变换而随时转换新闻的论调。换言之，韩国的绝大多数新闻媒体不以公正性和透明性为基础，不坚持寻求真相、监督政府、启迪大众的新闻核心价值，而是在左右阵营中摇摆。

2.记者的危机。在2010年前后，韩国出现了“记垃圾”（垃圾记者）这一指称记者的新名词。韩国民众对记者的这种认识，因2014年4月16日发生“世越号惨案”后媒体对事故的失实报道而强化。当时记者在未进行信息核实的情况下，仅仅依靠政府机构提供的资料，就发出了“世越号全员获救”的误报，致使大众陷入混乱。韩国记者在“世越号惨案”中与遗属们发生暴力冲突等一系列违反职业伦理的行为，在韩国大众的脑海中刻下了“记者=垃圾”的烙印。而后在中东呼吸综合征疫情事件、朴槿惠总统弹劾事件、文在寅政府的诞生、朝韩南北会谈等一系列社会重大事件的报道中，韩国记者违反常识的行为和误报的泛滥，进一步加深了大众对记者的不信任。

2020年2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在韩国暴发之初，韩国大多数新闻媒体不加选择地报道了保守在野党所谓“因未能封锁国境阻止中国人入境”而导致防疫失败的主张。此类毫无根据的报道很快就因其国内出现超级传播者后不攻自破。韩国媒体对新冠疫情的种种不实报道，再次让“记垃圾”这个词出现在韩国大众的脑海中。在对媒体报道高度不信任的环境下，韩国部分市民开始亲自开设网站，积累“记垃圾”的相关资料，展开对记者的监督。网站Reportrash和My Giregi是这类监督记者的典型代表，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市民通过Facebook、Twitter等平台，对记者进行实时监督，以此希望记者能准确地进行报道。

3.新闻产业的危机。20世纪，韩国产业资本主义时代的新闻业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从新闻直接或间接批判独裁政权，并且批判地处理劳资纠纷、环境污染、贫富差距、福利政策等社会问题上来看，其新闻业的公共性还是大于商业性的。进入21世纪，随着信息资本主义的兴起、新媒体的不断涌现和各类媒介的融合，韩国新闻产业的供需关系开始转换，旧的商业模式难以为继，新闻业的公共性也逐步让位于商业性。信息资本主义的主导理念是新自由主义，而新自由主义下的新闻产业则是把利润最大化放在首位。在这种环境下，韩国的新闻业逐渐被资本集团吸收、统合和兼并，而在这一过程中，新闻企业特别是《朝鲜日报》《东亚日报》和《中央日报》为了获得广播电视的经营许可，又开始依傍政权。其中，2010年以《朝鲜日报》为首的报社获得开设“TV-朝鲜”综合编成电视频道的许可就是权力部门与言论机关结合的典型事例，此时韩国新闻产业的独立性与自律性几乎喪失，公共性完全让步于商业性。

三、韩国大众对5G技术和5G新闻认知的实证调查研究

为有效实施5G时代新闻业的发展策略，韩国政府和业界分别在2019年4月正式开启5G入网服务的前后，就大众对5G网络技术和5G新闻的认知、使用意向、消费顾虑等层面开展了一系列实证调查研究。

1.韩国大众对5G网络技术的认知与期待。据韩国信息化振兴院2019年12月发布的《2020年ICT热点与9大趋势展望》报告预测，2020—2023年5G智能手机在韩国的市场占有率将从10%上升至56%。韩国Consumer Insight公司在2018年4月进行的“5G网络服务认知度调查”结果显示，有86%的用户表示“不熟悉或第一次听说5G服务”。而到了2019年3月，有关调查显示92%的用户表示了解5G，63%的用户有使用5G的意向。虽然两次的调查群体年龄段有些差异，但通过全国性的宣传与通讯社的多种营销活动，韩国民众对5G网络有了相当高的认识和期待。

2.韩国大众对5G新闻业和新闻内容的认知与态度。据韩国言论振兴财团在2019年6月针对20～59岁成年男女的调查显示，在看待5G新闻内容上不存在性别上的显著差异，但是在年龄段上存在显著差异。其中，50岁以上的用户对5G新闻内容的期待值最高，这与“通常年轻用户群对5G资讯内容消费诉求会偏高”的预测相反。调查结果表明，50岁以上的用户群体将会是5G新闻内容消费的主要目标人群，因此在制作5G新闻内容时，应将50岁以上的用户层考虑为主要消费对象或者初期宣传对象。调查还显示，对以5G技术为支撑的新闻内容的潜在风险性忧虑，在40～49岁的用户中体现的程度最高。

四、5G时代韩国新闻业的发展策略

据韩国专家预测，5G时代大众参与新闻内容生产、共享新闻平台等问题将成为争论的焦点。此外，随着VR、AR、MR、XR等新闻制作技术的使用与普及，隐私安全问题、模拟采访的伦理问题、假新闻泛滥、验证性偏见和回声室效应等问题将更为普遍，如何保证新闻的真实性，将成为5G时代新闻业面临的严峻的问题。

1.设立媒体教育院，强化新闻专业性，搭建大众与新闻工作者沟通的桥梁。在2019年5G正式商用化之初，学界专家就建议政府相关部门设立教育项目以应对新技术的应用对新闻业造成的冲击。2020年5月12日，韩国言论振兴财团设立的媒体教育院举行开馆仪式，正式开启了大众与新闻工作者沟通的新起点。媒体教育院为应对5G时代新闻行业界限的消失和社会沟通状况急剧变化的现状而成立。韩国言论振兴财团以媒体教育院为起点，将展开强化新闻工作者教育的专业性、扩大媒体教育的外延和跨界融合创新教育等项目。媒体教育院在强化新闻专业性、增强大众对新技术的认知等层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此外，媒体教育院中设立的新闻交流社区为大众与新闻工作者的沟通交流搭建了桥梁，这为引导用户消费以5G为基础的新闻内容、加强人们对5G技术的肯定性认知提供了条件。同时也将为预防上述5G技术给新闻业带来的潜在性风险问题和保证新闻的真实性做出一定的贡献。

2.以实证调查为基础，利用5G技术积极开展新闻的生产实践工作。经过调查发现，韩国50岁以上受众对5G通讯业务使用的意向最强烈，对利用5G技术所制作的新闻内容的期待值也最高。此外，在线短视频平台的新闻消费中，50岁以上受众对政治新闻的消费最多。因此，针对2020年4月韩国国会选举这一重大政治活动，特别是对4月15日的大选开票，韩国三大主流电视台KBS、MBC、SBS分别依托5G技术进行了新闻的制作与报道。

KBS电视台首次在直播间设置超大型90°直角形态LED媒体墙（如图2），并且使用实时无人机转播和AR图像技术，有效传递信息的同时增加了看点。如图3所示，左侧为实时拍摄的无人机影像，并添加了数字时钟合成的AR图像，右侧是以国会大厦为背景亮相的AR ITEM“各地区该时间位居首位的候选人”中的一个场面。另外，以国会议事堂为背景展开的大型AR Data Show充分体现了“国会议员选举数据只有在国会看才有其真正的味道”的感觉。

MBC电视台对大选开票的新闻报道也不亚于KBS的AR图像展示，独具其特有的技术色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开票报道中，首次尝试使用的语音AI程序。另外，作为MBC开票新闻节目的特色标志，在室外安装的“空中圆顶”中，通过布置透明的触摸屏（可以同时触摸正面和背面）和LED球形图，以不同颜色来显示253个区域的开票状态，格外引人注目。

较之KBS与MBC依托5G的大量新技术投入，SBS电视台在此次大选开票新闻节目中投入的技术力量稍有逊色。SBS电视台在本次选举中，在当选预测统计系统中使用AI进行预测，其核心是实时计算地区当选人的当选率。

3.群策群力，分阶段制定和实施5G时代新闻业革新路线。据韩国信息化振兴院预测，2020—2026年，韩国的5G市场规模将从27亿美元增长到381亿美元，人工智能的市场规模正以年平均增长20.1%的速度增长。为实现5G时代超高速、超连接和超低延時的新闻业革新目标，在学界和业界对整个新闻业局势的分析与把控的基础上，韩国信息化振兴院与韩国言论振兴财团共同树立了新闻业短期、中期和长期三个阶段的革新方向和核心课题。

短期阶段新闻业革新的方向和课题首先是全面构建和普及5G基础设施。为此韩国科学技术信息通讯部2020年在5G网络设备的投资预算为1.7兆韩元（约人民币102亿元），在Data·5G·AI的投资预算为0.5兆韩元（约人民币30.2亿元）。其次在新闻的革新层面，重点挖掘能够更好发挥5G网络技术的创新性新闻内容和新闻业服务的典型案例。具体实施策略是开展实时新闻服务，支持相关试点工作和投入5G新闻专用的公共云端服务。中期阶段的核心改革方向和课题是随着5G网络环境的稳定，推进5G新闻内容和新闻业服务的高端化。具体策略是设立5G新闻业内容制作“媒体实验室”、培养技术融合型记者人才、建立Next新闻基金。长期阶段的核心改革方向是提高国民新闻福利和保护读者权益，强调从读者和社会角度去看待5G科技与新闻业的结合。具体策略是确立模拟采访的伦理准则、升级对5G新闻受众的教育、定期开展各项调查研究与考察新闻业的发展状态等。

五、结语

5G时代，新闻行业由“以媒体为中心”转向“以内容为中心”，使媒体的中心地位弱化。内容才是被大众接受和信任的关键，大众参与新闻生产、消费与监督将会消解记者及其背后所依托的新闻机构的主导地位。这有利于解决目前韩国新闻危机中新闻交易与政派性的弊端，但5G时代新闻业又将面临更新的危机和挑战。对韩国新闻业发展现状与5G时代发展策略的分析，也将为我国5G时代新闻业的发展提供一个新的视角与思路。

作者系韩国中央大学文化学博士，中国传媒大学在站博士后

本文系教育部社科基金青年项目“社会化媒体环境下的城市阶层互动与空间建构”（项目编号：16YJC8600）的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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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韩]文龙植.2020年ICT热点与9大趋势展望[J].IT&Future Strategy，2019（07）.

[4][韩]金承洙.韩国新闻业危机与应对方案[J].媒体科学研究，2011（03）.